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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信

 

第五章 藝術創作中的超常思維

感性美學》相關章節:

導 論:從美感出發的美學構想

上 篇:審美感受

  第一章 審美不是反映

  第二章 審美反映與馬克思主義

  第三章 美感與鑒賞判斷

  第四章 美感與“美”

  第五章 美感與快感

中 篇:審美能力

  第一章 審美——人類特有的能力

  第二章 審美能力的群體生成

  第三章 審美能力的個體生成

  第四章 審美能力的功能實現

  附 錄 論群體審美能力

下 篇:藝術、自然與審美

  第一章 論“自然美”

  第二章 中國文學的焦慮主題

  附 錄 新生代的焦慮 

  第三章 《紅樓夢》:文化——心理層面上的一種解讀

  第四章  現代藝術與闡釋的危機

  第五章  藝術創作中的超常思維  

  第六章  藝術:一種中庸的描述  

外 篇:美學與時代

  中國美學需要什么    

  經濟發展與中國美學的當代使命

  文化建設與純學術的價值

后 記

  人類對藝術的研究,歸根結蒂是對人本身的研究。而對藝術創造思維活動的研究,就更如是此。如果說17世紀以后,西方諸多藝術理論家曾一度把藝術創作思維中的理性因素作為研究重點的話,那么自19世紀末以來,那些無法用理性和形式邏輯規范和描述的藝術思維活動,卻受到了更多的青睞。藝術創造的復雜過程,其中許多的微妙靈動之處,畢竟不可以繩之以機械的公式,也無法安置于笛卡爾式的坐標系中,它的撲朔迷離,引人入勝,引起了藝術家和理論家們的濃厚興趣。

  西方藝術家和理論家早在古希臘時代就開始探索藝術思維活動規律了。從柏拉圖時代開始,人們就熟知這樣的說法--“詩人不是憑智慧,而是憑一種天才和靈感”,這就是說從一開始,西方藝術家和理論家就把藝術思維視為某種超常思維的產物,或者更準確地說,把那些最優秀的藝術品視為超常思維的產物。

  但是,這種超常思維活動的研究,卻給始終存在著最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諸多的研究基本上還停留在為超常思維的存在提供證明的水平上,而尚未邁入尋求其原因及探究其過程的領域內。應該承認,19世紀末以來,西方藝術家受柏格森、威廉·詹姆斯、克羅齊、弗洛伊德的影響,對創作過程中的種種特異思維現象更加重視,也有了更多的認識,現在我們都不難明白,在藝術創作過程中,創作主體的心靈活動與科學研究以及其它技術活動有很多不同之處,藝術思維活動也有不同于邏輯思維活動的自身特點。但是,在涉及這些特點本身時,人們卻往往停步不前了,只滿足于討論藝術家究竟是否需要“靈感”,或者創作過程中有沒有“靈感”的地位。克羅齊止于“藝術即直覺”,弗洛伊德止于肯定無意識在藝術創作和日常生活中的種種表現。而形形色色的現代藝術流派,從未來主義、立方主義、意識流、荒誕派到魔幻現實主義等等,不管他們實際上怎樣創作藝術品,至少在藝術家們的聲明中,總是大力強調創作中的非理性因素,強調有異于邏輯思維的思想活動。冷靜地看看這些理論和聲明,至少可以從中發現三個顯而易見的不足與缺陷:

  一、他們大多忽略了超常思維本身豐富復雜的內涵,因為缺乏對具體思維活動的省察,因而難免把諸多不同的思維現象混為一談;
  二、強調這些超常思維活動的神秘性,而同時則借以回避對這些貌似神秘的現象作深入的剖析和科學的考察;
  三、在某種意義上,常常把超常思維活動的意義和價值推向極端,以致過分夸大了它們在藝術創造活動中的地位和作用。

  故而,我們也嘗試著從這三方面入手,通過對西方藝術家和理論家們的種種觀點及自述的考察,來研究藝術創作中的超常思維現象,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走出這個藝術理論的誤區。

  科學研究的任務,首先就是要認清研究對象,然后才是界定它的本質特征。我們肯定在藝術創作和科學研究過程中,確實存在大量無法用邏輯思維的線性模式所涵蓋的現象,要對這些現象作一番探討,首先就要對這些現象本身作一番考察。非常遺憾的是,許多研究者并沒有這樣做。就連朱光潛先生也曾有過這樣的疏漏,他說過:

  詩的境界的突現都起于靈感。靈感亦無若何神秘,它就是直覺,就是“想象”(imagination,原謂意象的形成),也就是禪家所謂“悟”。

  朱先生在20年代說的這段話最好不過地說明了從柏拉圖時代一直延續至今的那種流弊,即把靈感、直覺、想象和悟都視為同樣的精神現象,將它們統稱為“靈感”。誠然,它們之間也有若干相似之處,諸如它們都不屬于主體可以反省推察的思維過程,仿佛或多或少地帶有非理性色彩,無法用思維常態來規范和描述。但是,人類思維與心理活動的無限豐富復雜的內涵,恐怕不能只區分為邏輯與非邏輯、常態與非常態、理性與非理性,它還應該有更細密的區分。現在,人們一般都把想象視為一種獨立的思維活動,是與邏輯思維并列的形象思維過程。接著,我們所做的工作,就是要對被統稱為“靈感”的那些超常思維現象作一些分析與歸類。

  問題的突然解決,或者說頓悟,是人們常常稱為“靈感”的一類現象。

  藝術家的創作和構思過程,并不是如同在機床上加工機械零件那樣,可以按時間來統計勞動成果的。有時他什么也做不出,而在另一些時候,如同契訶夫所說的那樣,“在什么地方散步,例如在雅加達岸邊,腦子里的發條就會忽然卡的一響,一篇小說就此準備好了”。這種“忽然卡的一響”的感受,科學家們也常有描述。羅馬國王請阿基米德幫助測定王冠的含金量,阿基米德洗澡時看見浴水溢出缸外,突然領悟了浮力定理,赤身裸體跑到街上高呼“尤里卡”(我找到了!),就是一個雖然未必真實,卻流傳很廣的事例。用巴爾扎克的說法,藝術家應該耐心地等待這一具有魔力的時刻的到來,藝術杰作就出自這一突如其來的瞬間。

  維也納心理學家卡爾·比勒把這種現象稱為“啊呀”經驗(“aha!”experience)。這是一種強烈而突如其來的心理體驗,是突然覺悟到一個問題怎樣才能得到解決,好象機遇之神突然降臨,閃耀著成功的光環。它需要思維主體迅速地捕捉住這種瞬即而來的“頓悟”。如同金圣嘆所說,是“此一刻被靈眼覷見,便于此一刻放靈手抓住,蓋于略前一刻亦不見,略后一刻便亦不見……若不捉住,便更尋不出”。日本有句諺語云“機遇之神只留前發”,就是其比喻。

  第二類慣常被稱為“靈感”的現象,是思維主體不知不覺地,經常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把握了問題的實質和關鍵所在,順利地作出了成功的創造。

  音樂家柏遼茲為貝朗瑞的一首詩譜曲,但到最后兩句時,總也找不到合適的曲調。全曲一擱就是兩年。兩年后,他在羅馬游覽時失足落水,狼狽至極,被救上岸后,口中隨意哼了兩句,他覺得這兩句正是他所要尋找的那樂句。巴頓將軍在一次戰役中于清晨醒來,靈機一動,向秘書傳達了進攻德軍的命令,以防德軍突然襲擊。果然,在他率領法軍開始攻擊的幾乎同一時刻,德軍開始偷襲。勝利后,他對秘書說:“老實對你說吧,那天我是一點不知道德軍要進攻的。”

  人們把這類現象稱為“靈感”,是因為它們就象古董店的伙計鑒賞文物一樣準確。古董店的伙計既非考古學家,也未必精通美術史,但鑒別起古董真偽來卻驚人地準確,他們不一定講得清原因,只是靠一種直覺,以跳躍的方式跨越了尋常思維過程中的漫漫旅途,徑直到達了真理的彼岸。

  還有一類所謂的“靈感”現象,是指主體在無法自我控制的狀態中順利地工作,同時還伴隨有強烈的情感沖動。

  都德說他寫小說初稿時,總是匆匆忙忙,腦中紛繁復雜的意象奔往心頭眼底,他甚至來不及分清句讀,只能將所有奇思和熱情一古腦兒地寫下,在疾書狂草中還要留些空白,以備將來填補。普希金在自己的詩歌《秋》中也這樣寫他的創作過程:

詩興油然而生,
抒情的波濤沖擊著我的心靈,
心靈顫動著,呼喚著,如在夢鄉覓尋,
終于傾吐出來了,自由飛奔……

思潮在腦海洶涌澎湃,
韻律迎面馳騁而來,
手去執筆,筆去就紙,
瞬息間--詩章迸涌自如。

  這樣一種好象完全擺脫了思維主體自覺的理性控制的創造性活動,實際上也就是心理學家馬斯洛所說的“高峰體驗”。在這種體驗中,人好象超越了自己的能力,為某種不可見的外力推動,而作出非同尋常的貢獻。這種精神上的高度亢奮,曾經被柏拉圖稱為神靈附體的迷狂狀態,當然,現代人不再會用神靈附體來稱道這類現象。

  也許這三類現象互有重合,也許這三類現象還未能涵蓋人們統稱為“靈感”的所有超常思維模式。但是,就憑這些例子,我們也足以明白,通常都被稱為“靈感”的諸多現象之間存在著多么大的差異。其中,頓悟即“啊呀”經驗是一種瞬間的發現,而高峰體驗則總是持續有一段較長的時間過程。直覺現象則沒有明晰的時間性,可以是瞬間的,也可以有持續,時間的延續與否,并不對它的結果帶來什么影響。而且,雖然這三類現象都無法用尋常的思維規律來解釋,但它們之與通常思維模式的區別卻有所不同。頓悟的特點在于思維進程的突兀性,直覺的特點在于思維進程過程的不自覺,而高峰體驗就思維過程而言,可以完全與一般思維過程相同,只是始終伴隨著強烈的情感體驗以及心理能力的高漲亢進。因此,頓悟與直覺現象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并非少見,高峰體驗卻不是人們隨意可以經歷的,它是人類潛能得到超常發揮的時刻,因而也是人本主義心理學家最為珍視的人類體驗。

  一般而言,頓悟在科學研究中有著比較重要的意義與作用,而對藝術創作來說,高峰體驗的價值更大。直覺現象則比較蕪雜。既然它意味某種不經歷推理分析過程的洞察,因而也就出現于比較廣闊的領域,因為無論在科學研究、藝術創作抑或日常生活中,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現象實在太多了。人類的真實思維過程原本就不象理性主義者所想象的那樣機械與簡單,每一處跳躍幾乎都可以歸之于廣義的直覺范疇之中。

  在人類思維過程中出現的頓悟、直覺和高峰體驗,其共同點在于它們都不受思維主體的嚴密控制,而且也是主體所無法內省的。頓悟過程短暫得使反省無法介入,直覺過程的一片模糊和朦朧使反省無以立足,而高峰體驗對反省更是高度排斥,主體的思維一旦轉入反省階段,同時也就意味著離開這種體驗。
  這就給人們研究這些復雜的超常思維過程增加了難度。科學要在經驗水平上研究自然對象,但這些研究對象,隱隱約約總似乎含有濃重的超自然的超驗色彩。柏拉圖把藝術創作中的靈感--高峰體驗視為神靈附體的作用,而此后的研究者們,心下恐怕都暗存著類似的念頭。研究人類行為的科學家們有一個相當好的避難所,每當他們覺得某種行為的原因無法追索時,就稱其為“本能”;研究人類思維的科學家們也有一個相當好的避難所,一旦遇上用線性邏輯無法規范的思維現象時,就稱其為“靈感”。畢竟,柏拉圖的神靈附體與其說是對這類現象的解決,還不如說是在回避解釋更加恰當。將無力解釋的現象超驗化,從來是哲人們屢試不爽的慣技。如果我們不試圖把它們作為自然對象,從經驗水平上予以解釋,我們就永遠只能在它的大門外徘徊。

  現代醫學和心理學對人類大腦的研究,使我們更加確知大腦結構和人類思維的無比復雜性。如果將大腦視為一個“黑箱”,即把它作為獨立而完整的一個系統,就可以從刺激和應激兩端的相關上來研究人,在一般的邏輯思維和形象思維研究中,這種方法使人類在對大腦所知甚少的情況下,獲得了對思維彌足珍貴的研究成果。它的局限性也相當明顯,那就是一旦涉及到超常思維領域,這種研究就遠遠不夠了。只要一進入大腦,展示在我們面前的狀況,就足以使我們感到,黑箱方法對大腦復雜性的估計是何等不足。這種方法,充其量也只能獲得相當粗糙的結果。

  人大約從大腦皮層開始形成時起,一直到腦死亡,都在不斷從事各種各樣的思維活動。思維主體所能意識到的,僅僅是冰山浮出水面的極小一部分。大量在意識閾下的思維活動都不為主體所覺察。即使在主體渾然不覺--沉睡、昏迷--時,皮層也仍在接受和處理外界信息,大腦各部分之間依然在不停地相互作用,機體仍在不斷運轉。大腦活動可以受意識的支配,但是同時也有更多部分的活動并不受意識支配。意識支配的活動是思維主體可以覺察把握的,而其它部分,一般卻無法省察。把意識與思維混為一談,或者以為意識所覺察的部分即是人類思維的全部,那是一種非常陳舊的錯誤觀點,這一錯誤,也是以往無法理解與說明頓悟、直覺與高峰體驗等超常思維現象,以致只能對它們作超驗解釋的淵源所在。

  大腦皮層中包含一百多萬神經單元,它們各司其職,同時又通過電化學途徑互相作用,形成一個多維網狀結構,思維的推理演繹、歸納判斷等活動,即由神經元之間的相互作用而完成。主體認識思考某一對象時,這種思維活動可以在意識水平上進行,同時也可以在意識閾下進行。在意識閾下進行的思維活動,主體自身也渾然不知,因而當這一思維活動的結果呈現于意識之中時,連主體也茫然不知其緣何而來。在這種情況下,意識主體就象電腦操縱者那樣,只看見呈現于終端屏幕上的結果,而忽略了在電腦內部也曾經過大量復雜的實際運算。

  頓悟與直覺過程中,呈現于主體意識中的結果,就是意識閾下大腦活動的實際進程的產物,它們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當然亦不是外在啟示的映射。
  頓悟與直覺活動在微觀機制上又各有不同。人類前意識與無意識活動領域與意識之間,存在相當嚴格的界限,因此主體可以冷靜地從事理性的思維,而不受意識閾下的思維活動的影響。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我們常有那種經驗,感到自己已獲得了答案,卻又無法清醒地意識到那是什么答案。那答案正試圖突破層層阻隔,沖進意識領域。如果遇有某一突然刺激,使意識閾出現了缺口,那獲得已久的答案便突然浮現在意識之中,這也就是頓悟。

  由于人類大腦活動異常復雜,其無限豐富的內容,斷非意識所能全部把握及覺察。即以鑒別古董的真偽論,其中所涉及的參數實在太多,單憑意識所能把握的那一部分思維空間,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里做出答案。這就需要大腦許多部門的協同努力,這內容繁復的協作,當然不可能都為主體意識到。因而,在直覺中,思維主體就會有知道結果,卻不知自己如何得到這一結果的感慨。
  所以,可以說,頓悟現象是由于某種思維結果突然躍入意識領域,主體根本不及把握思維過程;而在直覺活動中,則是由于在意識閾下主體所處理的對象太過復雜,所涉及的因素太多,意識根本無法把握。契訶夫仿佛突然之間構思好了一部小說,其實在意識閾下那許多觀念和細節早就有了相互聯系;柏遼茲隨口哼出的兩句樂調,也許早已組合完畢,只是在某一個機緣巧合中,它們闖入了意識之中而已。

  高峰體驗的出現,則與此不太相同。我們知道,皮層神經元的活動受到內分泌系統的制約和調節,所以它們的活躍程度,平時都被局限于一定的程度之內,以保證人們正常思維過程的有序與清晰,就象機體的活動能力,總是被局限于某個適度范圍里一樣。一般而言,內分泌系統有其自我調節的完備機制,很少受外界干擾,也很少出現紊亂現象。但是,人畢竟不是機器。由于受到特殊的刺激,或者由于其它內在或外在因素的影響,也會出現內分泌失控的情況,導致皮層活動處于特別活躍的亢奮狀態。在這種精神亢奮的狀態中,皮層神經元的活性比平時大大增高,因而各神經元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聯系也突然增加。一些平時處于抑制狀態的神經元也被激活,記憶中大量的意象此時也被喚醒,圍繞某個興奮灶活動開來。于是,許許多多新的意念組合和新的思想也涌入意識領域,出現了普希金所描述的那種情況。

  高峰體驗中涌入意識中的種種意象,自然也是早就存儲在大腦中的各元素的嶄新組合。如同李贄所說:

  其胸中有如許無狀可怪之事,其喉間有如許欲吐而不敢之物,其口頭又時時有許多欲語而莫可以告語之處,蓄積既久,勢不能遏。一旦見景生情,觸目興嘆,奪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壘塊;訴心中之不平,感數奇于千載。既已噴玉唾珠,昭回云漢,為章于天矣,遂亦自負,發狂大叫,流涕慟哭,不能自止。

  它本身是情感與意念的長期積蓄的結果,只是找到了某個合適的突破口噴發出來,在這種噴發過程中,思維活動的活躍程度數倍于平時,因而意識主體也無法控制,無法駕馭。

  藝術創造與科學發明,都需要突破人們慣常的思維定勢,從新的角度,用新的思路來認識與把握對象世界。在一般情況下,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接受的思維方法受到意識的鼓勵,而那些奇思怪想或者由于意識閾的嚴密控制,無法進入意識領域;或者剛在意識領域中露頭,就被視為異端邪說而壓抑下去,被視為荒誕無稽而棄置一邊。所以,在理性的清晰思維狀態下,頓悟、直覺很難出現,更難以進入高峰體驗狀態。這使我們容易想到,在精神或肉體處于某種異常狀態時,超常思維較平時更有可能出現。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思想產生于一場大病之中;華萊士在瘧疾時想到了自然選擇定理;梵高最杰出的油畫都產生于精神病發作的時候;李白“斗酒詩百篇”,在醉態可掬時寫下他的名作。正是因為在這些異常情況下,意識主體的自我控制能力受到嚴重削弱,原來潛藏于潛意識中的意念紛呈而出,當然有可能做出杰出的創造與發明。尤其是在高峰體驗中,精神的高度亢奮無疑使意識閾大大放松,這種時候較易于寫出不朽的作品,也就不令人奇怪了。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直覺、頓悟與高峰體驗這些看似怪異的精神現象,其實都有它自然的基礎,它的活動始終是人腦的特殊結構所決定的。我們完全可以揭開蒙在它們臉上的那層超自然與超驗的面紗,而給它以一種不那么神秘的解釋。

  關于頓悟、直覺和高峰體驗在藝術創作以及其它創造性思維活動中的重要性,近來已多有論述。它們給人類帶來的福祉無法估量,沒有這些異乎尋常的精神現象,人類進化的步伐必定要減緩許多。但是,在肯定這些超常思維現象的重要價值的同時,也必須看到,它們的作用在某種崇尚超自然因素的怪癖影響之下,早已被夸大到了非常不切實際的地步。恰如其分地界定其價值,指出其局限性,并非沒有必要。

  首先要指出的是,因為在超常思維狀態下大量新奇怪異的意象紛紛擺脫意識閾的控制,浮現到意識表面來,所以主體對這些意象,實際上無法完全把握和甄別。這就難免魚龍混雜,泥沙俱下。新奇怪異并不等于正確和價值,也未必就是好的創造。

  科學家可以因頓悟或直覺得到某些問題新穎的解決方法,或者直接得到問題的答案。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獲得的結果并不一定就是正確的。科學家的頓悟和直覺完全可能帶來一堆錯誤的設想。有時他當即就意識到直覺的錯誤,莞然一笑便置諸一邊;有時則要過數年之后才最終知道那突如其來的怪誕想法實際上行不通。

  對科學學頗有研究的美國人普拉特和貝克曾經對此作過一番調查,統計結果顯示,只有百分之七的科學家說他們的直覺一貫正確,絕大多數科學家對直覺正確率的估計在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九十不等。其實,這種估計依然過分樂觀,因為結果正確的直覺在記憶中存留下來的概率比起結果錯誤的直覺要大得多,大量一閃即逝的錯誤直覺,并未在記憶中留下深刻的印痕。

  不止一位明智的科學家承認,他們的大部分直覺后來都被證明是錯誤的。科學史上確實流傳著許多憑借一時的頓悟和朦朧的直覺作出偉大發現和發明的實例,但如果我們聯想到,這些成果與人類投入科學領域的努力相比,是多么地不相稱,自是不難明白,整部科學史的大廈,主要地不是由成功而是由失敗的汗水構筑而成的。

  在藝術創作過程中則更是如此。頓悟與直覺也時而出現在藝術家的腦海中,但是它畢竟無法代替實際的具體的創作勞動。羅曼·羅蘭在姜尼克侖山下看見約翰·克里斯朵夫的形象,但是照他自己的說法,那時他只看到了克里斯朵夫的眼睛,其余部分在以后的漫長歲月里逐漸涌現,創作這一形象,他花了整整十年。

  藝術創作過程中的精神亢奮現象,也不是寫出杰出作品的充分條件。那些末流作家比大作家更為經常地聲稱他們的作品得自天籟,出于神授,是在不知不覺中魔術般地完成了作品,但假如我們拎起他們那實在不怎么樣的作品來瞧瞧,便不免要想到那句西諺:“大山高呼要臨盆,生下的卻是小鼠”。藝術創作沒有錯誤,卻有次品和贗品,精神亢奮并不能保證作家不寫出次品和贗品。如果藝術家本身沒有對人生宇宙豐富而獨特的感悟,沒有深厚的藝術修養,再多的“靈感”也無法助他成功。

  頓悟與直覺是思維主體在意識閾下完成或基本完成了的結果浮現到意識領域中來,高峰體驗則激發了比平時更多的皮層細胞參與到思維活動中來,因此,它們的產品質量,受著思維主體內在的信息積蓄的制約和規定。馬爾克斯之所以能在短時間里寫出震驚世界的《百年孤獨》,部分要歸功于在此以前十五年里對這一題材的不斷思索醞釀。這就象我們也經常生病,卻不可能發現狹義相對論原理,世界上有那么多酒鬼,李白卻少得可憐一樣。

  在頓悟、直覺和高峰體驗過程中,人的潛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揮,但這并不意味著人的潛能已被發揮到了極致。美國著名科學學家司馬賀認為,“人在解決問題時,一般并不去尋求最優的(optimal)方法,而只要求找到一個滿意的(satisfying)方法”。假定有一個大草垛,里面有許多針,為了縫衣服上的鈕扣要從里面找出一枚針來,人們一般并不要求必須從中找出一枚最細最尖最適用的針,而只要找出可用的一枚來就可以了。找到某種“滿意的方法”的難度要大大低于找到“最優的方法”。在超常思維過程中也是如此。那些在頓悟與直覺中最容易出現的答案,也許是合適的,卻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在高峰體驗過程中,也許意識深處某些更為彌足珍貴的意念并未受到觸動。超常思維使思維主體超越了意識的局限性,開拓了思想空間,卻無法保證思維的所有空間都得到開拓,更不可能窮盡思想的所有可能性。

  坊間書肆常常可以看到教導凡夫俗子如何誘發超常思維的大作。我不相信誰讀了這類書就會做出驚人的創造。沒有一個精于此道的行家成為偉大的藝術家或科學家。這是因為,僅有頓悟、直覺還遠遠不夠。精神上的匱乏者罄其所有,在巨人面前也依然是侏儒。思想進程猶如十月懷胎,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不是用方術可以催生的。

  現在,完全否認超常思維存在的人,恐怕已經不多。但是把頓悟、直覺和高峰體驗視為神話者,恐怕也還不少。要想對人類的種種超常思維現象作出完滿解釋,還需要更多的努力,而這種努力的第一步,我以為,就是要打破關于“靈感”的神話,還其自然面目。而且我相信,真正具有科學價值的美學研究,應該能夠實現這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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