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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無治任逍遙——莊子哲學社會思想研究

  作者簡介:李匡夫,1945年4月生,山東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研究員。代表作有專著《中國社會經濟開發理論探索》、《先秦諸子治平術》,以及發表于臺灣《孔孟月刊》第407、408、475、499期上的《孔子的“仁-禮-教”為政體系及借鑒》、《齊魯二子“治道”比較》、《略論〈呂氏春秋〉治理思想的幾個特點》、《略論〈呂氏春秋〉治理思想的幾個特點》、《孟子“性善論”基礎上的“仁政”王國》等。

  莊子名周,戰國時代宋國蒙(今河南商丘縣東北)人,約生于公元前三六九年(周烈王七年),卒于公元前二八六年(周赧王二九年),與孟子同時而略晚。《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對他的生平做了簡略的介紹。莊子是我國古代非常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其思想主流歸于老子一派,與孔孟儒家見解相左,是道家學派的又一巨匠。人們常以“老莊”、“莊列(子)”并稱。他祖述老、列,崇尚自然,外生死,并天地,主張清靜無為,逍遙出世,大有不食人間煙火的意致,所以后來竟被尊為道教的仙真。唐玄宗天寶元年(公元742年)追號為“南華真人”,所著《莊子》一書被尊為“南華真經”;后宋徽宗又追封其為“微妙元通真君”。

  莊子出世的主張,正是來自于對世俗社會和人生的“透察”。他有一套完整的社會思想,有他充滿道家色彩的治理觀。他推崇老子的“無為而治”,只是其觀點比老子更徹底,表達得更為灑脫。他把“無為”推向了極端,幾乎成了“無為無治”。其主張盡在《莊子》一書。該書十余萬言,因莊子而得名,但它并非全是莊子本人的著作,故其成書的年代,難以確考,但不早于戰國后期。唐經學家陸德明《經典釋文.莊子序錄》中載:“莊子宏才命世,辭趣華深,正言若反,故莫能暢其弘致。”今本《莊子》33篇,其中“內篇”7篇、“外篇”15篇、“雜篇”11篇,許多都屬寓言之類,文筆揮灑,汪洋恣肆,具有非凡的文學魅力。許多千古不朽的寓言和成語,如“坐井觀天”、“東施效顰”、“庖丁解牛”、“莊生夢蝶”、“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等等,都是源于莊子筆下。該書是諸子作品中文學色彩最濃、最富浪漫氣息最濃的一部。

一、莊子的哲學思想基礎

  和老聃一樣,莊子認為宇宙的本原是“道”。他是這樣描述的: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上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莊子·大宗師》,以下凡摘自《莊子》一書者,只注篇名)

  這個先天地而生,只有信息沒有形質的“道”,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無所不在,甚至“在螻蟻”、“在瓦甓”、“在屎溺”之中。它逐漸從無到有,化生了萬物,其過程是這樣的:

  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謂之“德”。(《天地》)

  這時所得的“一”,仍然沒有形狀,但已有了質,便是“氣”,天地原本是一氣,這是莊子的一大創見:

  通天下一氣耳,圣人故貴一。(《知北游》)

  而且在這里,莊子還把“一”視為“德”萬物得了“一”,才有生。研究老子的人一般都從莊子這里尋求“德”的答案。
然后,一氣分化為陰陽,“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田子方》)就是說,有了陰、陽,二者交合,便化生了萬物。這與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老子·四十二章》)的論述,精神完全一樣。并且他也如老子一樣,認為天道循環不息:

  道無終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虛一盈,不為乎其性。年不可舉,時不可止;消息虛盈,終則有始。(《秋水》)

  綜上看來,莊子所說的“道”,與老子所給的概念完全一致。我們同樣可將“道”理解為一種支配著宇宙萬物,包括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規律機制”。

  除上述“道”的基本觀點以外,莊子對老子的思想又有了如下三項突破性的闡釋和發展:

  第一,大知逍遙

  《莊子》開篇,便向人們展示了一幅壯麗的畫卷: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其遠而無所至極耶?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逍遙游》)

  氣勢多么宏大,眼界多么開闊!下界小澤里的麻雀、斑鳩、知了們卻嘲笑道:“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麻雀們不理解大鵬的世界,不明白大鵬究要飛往何處,反而多加指責。由此,莊子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哲學命題——小知不及大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蟬)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龜)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莊子以生動的比喻來說明深刻的道理:早上的蘑菇菌類中午就枯萎了,夏蟬只見過一個季節,甚至被人羨慕的壽星彭祖,比起“冥靈”、“大椿”來,八百歲也算不得什么長壽。人對世界的認識,同樣如此,由于人和人的閱歷廣狹久暫不同,也就有大知和小知的區別。莊子指出:有些人才智可以擔任一官的職守,行為可以順著一鄉的俗情,德性可以投和一君的心意而取得一國的信任;他們自鳴得意也就好象小麻雀一樣,認為世界之大,不過如此;這種人當然不會對人生有深刻的見解,當然不會逍遙于自由王國。莊子認為,拘泥于一時一事的成敗、是非,是造成“小知”的一個重要原因。他批評孔子:水上行走莫過于用船,陸上行走莫過于用車,二者如果互相掉換,都將不成。古和今不就象水和陸的不同嗎?周和魯不就象船和車的不同嗎?孔子企求將周朝的制度實行到魯國,這就象把船推到陸地上行走一樣,徒勞無功,自身還會遭殃。

  莊子試圖說明這樣一個道理:萬物的量是沒有窮盡的,時間是沒有止期的,得失是沒有一定的,世界總是在不斷變化的。所以大智大慧的人,對得到并不欣然自喜,對失掉并不憂愁煩惱,對生存不加喜悅,對死亡不以為禍害;整個世界都夸贊他,他不會沾沾自喜,整個世界都非議他,他不會感到羞慚沮喪。并且他還懂得,人所能知道的,總比不上他所不知道的,因為人有生命的時間,總比不上他沒有生命的時間。莊子認為,有了這樣的大知,人才能逍遙物外,才有可能從最高的角度,觀察世界,觀察人生,觀察過去未來,才有可能解決眾生苦苦思索著的國家和天下的治理問題。

  第二,萬物一齊

  萬物一齊的思想幾乎可見于《莊子》的每篇文章,特別在內篇的《齊物論》中更是作了集中的闡發:

  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是則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

  其意思是:世上萬物,無不既是彼方又是己方,從它物那方面看不清楚的,從自己這方面來觀察就能明了。所以說,彼出于此,此也出于彼。彼、此是同生共存的。再說,天地匆匆,新生的要滅亡,滅亡的要新生;剛剛是可以的隨即就不可以,剛剛是不可以的隨即就可以;有認為這是對的,也有認為這是不對的;有認為這是不對的,也有認為這是對的。所以圣人就不走這條細分是非、彼此的路子,而觀照于自然“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莊子舉了大量的例子,來說明事物的“通為一”性,即萬物之間沒有什么大小、彼此、是非的區別。如:凡人都有偏見,假如兩人辯論,甲占了上風,甲就果然對嗎?乙占了上風,乙就果然對嗎?是否一定有一個人對、一個人錯呢?還是兩人都對或者兩人都錯呢?由誰來評判呢?以何為標準呢?人睡在潮濕的地方,就會患腰痛或半身不遂,泥鰍也會這樣嗎?人爬上高樹就會害怕,猿猴也會這樣嗎?毛嬙和西施是世人認為最美的,但鳥兒見了就嚇得飛走。當年莊子夢見自己是一只翩翩而飛的蝴蝶,醒來后弄不清是自己夢見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了自己?大家都戀生怕死,可誰知道戀生會不會是迷惑呢?會不會象自幼流落在外而不知返回家鄉那樣呢?所以,世上萬物,“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物視其所一而不見其所喪,視喪其足猶遺土也。”就是說:從萬物相異的一面去看,肝和膽就如同楚國和越國相距那么遠;從它們相同的一面去看,萬物又都是一樣的。若了解了這一點,就不會去關心耳目適宜于何種聲色,只求心靈游放于德的和諧境地;從萬物相同的一面去看,就感不到有什么喪失,所以看自己斷了一只腳就好象失落了一片泥土一般。

  總之,“萬物一齊,孰短孰長?道無終始,終則有始。”(《秋水》)不要拘束你的心志,妄言誰短誰長,以至和大道相違背。有了這種思想境界,才能游刃有余地評判“治道”的是非得失。

  第三,返樸歸真

  莊子力主萬物保持天性。他認為“道”從無到有,化生了千門百類、林林總總的大千世界。其生、其死、其榮、其衰,都是非常自然的;順其道則昌,背其道則不祥。他舉了伯樂相馬的例子:

  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御風寒,齒乞草飲水,翹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烙之,連之以羈縶,編之以皂棧,馬之死者十(之)二、三矣;饑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橛飾之患,而后有鞭策之威,而馬之死者已半矣。(《馬蹄》)

  莊子不但不贊揚伯樂,反而批評他反自然,扭曲了天性。何止是馬,山林里的野雞走十步才啄到一口食,走百步才飲到一口水,可是它還是不愿意被養在籠里。百年的樹木,破開做成犧樽(酒器),用青黃彩色來修飾,其它枝干廢料丟棄在泥溝里。犧樽和廢木比起來,美丑是有差別的,然而從喪失本性來看,卻是一樣的。夏桀、盜跖與大講仁義的曾參、史魚相比,性行截然不同,但在喪失本性這一點上,也是一樣的。莊子認為,自堯、舜、禹三代以后,天下沒有不用外物來錯亂本性的。小人犧牲自己來求利;士人犧牲自己來求名;大夫犧牲自己來為國家;圣人則犧牲自己來為天下。這幾種人事業不同,名號各異,但是傷害本性,犧牲自己卻是一樣。

  莊子說,改變本性去從屬仁義,改變本性去精調五味,改變本性去追求五聲,改變本性去放情五色,都是謬誤。正確的態度應當是返樸歸真,任率天性。《秋水》篇中莊子形象地定義了“天”、“人”的概念:

  河伯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不要)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謹守勿失”、“返其真”,就是要做到“虛靜恬淡寂漠無為”:

  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萬物之本也。明此以南向,堯之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為臣也。以此處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處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閑游,則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進為而撫世,則功大名顯而天下一也。靜而圣,動而王,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天道》)

  達到這樣的境界,就是達到的“天德”;有了“天德”,就能成為“至人”、“圣人”。只有這種“虛靜恬淡寂漠無為”的人,才可以成為最理想的世俗圣主。他將以“無為”、“樸素”而達成天下大治。

  但是,莊子的“鯤鵬”之志又殊不在此。他的哲學思想的最后歸宿,是“棄世”而非治世;治理天下,勉為其難而已:

  夫欲免為形(累)者,莫如棄世。棄世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夫形全精復,與天為一。 (《達生》)

  這就是莊子思想的必然結局。莊子本人則堅守自己的信仰,決不入世。楚威王厚幣迎他為相,他一笑回絕之。(見《史記·管晏列傳》)

二、莊子的治理主張

  建立于上述思想基礎上的“治理之道”,就是莊子的“無為而治”,甚至是“無為無治”。這一“治道”具體內容如下:

  第一,治理目標

  莊子心目中的理想社會模式與老子的幾乎毫無二致,這就是被他稱為“至德之世”的上古先民社會,具體就是他所列舉的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畜氏、軒轅氏、赫胥氏、尊盧氏、祝融氏、伏犧氏、神農氏的時代:

  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跡,事而無傳。(《天地》)

  當是時也,民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朐篋》)

  在這種社會里,民性樸實,“純”而又“蠢”,象野鹿一般,率性自在,甘、美、安、樂,與自然融為一體。在后人眼里,他們的行為無不符合“義”、“仁”、“忠”、“信”的標準,但他們并不是有意識地去尚義、去行仁、去盡忠、去守信、去助人,而是天性使然,甚至它們自己并不知道何為“義”、“仁”、“忠”、“信”。可以想見,在這種社會里,幾乎是沒有什么治理行為的;不過又不是徹底的安那琪主義,還有“王上”。但他們的功能,只是社會的“標枝”并非有意識的治理,簡直說不上什么治理。這就是莊子向往“至德之世”。他把“至德之世”的領袖們稱為“明王”,其業績則是“圣治”:

  “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為自喜:立乎不測,而游于無有者也。(《應帝王》)

  “圣治”乎?行言自為而天下化,手撓顧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謂圣治。(《天地》)

  莊子的治世目標,堪稱道家的標準模式。

  第二,治理舉措

  莊子“無為而治”的思想可謂十分徹底,他甚至不承認“治天下”:

  聞在宥天下,未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在宥》)

  這段話的意思是:只聽說使天下安然自在,沒有聽說要管制天下的。強調“在”(自在),是怕外物擾亂了人的本性;強調“宥”(自由寬松),是怕外物改變了人的常德。如能做到不擾亂本性,不改變常德,這就是天下大治了。他認為,君子修道,主要目的不在治理,而在于修身;修身之余,才是為國家;最后,“君子不得已而蒞臨天下”:

  道之真,以治身;其余緒,以為國家;其土苴(糟粕),以治天下。(《讓王》)

  所以,莊子的治理思想,簡直就是“無為無治”。

  但是,我們卻不能就認為莊子不要治國平天下;其實,他對亂世是深惡痛絕的。他只是企圖通過人人修身返樸,使天下歸于原始的秩序狀態;反對以外力(暴力的、仁義的)來管制天下。在《天地》一文中,他歸納了如下治理綱領: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人卒雖眾,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記》曰:“通于一而萬事畢;無心得而鬼神服。”

  本綱領含義有三:一是治道在君;二是君道原于德而成于天;三是無欲無心無為。

  因為莊子提倡“無為而治”,提倡“無為無治”,所以他就不可能提出若干具體的治理措施,只是極其原則地講:“官施而不失其宜,拔舉而不失其能,畢見情事而行其所為”政府施政要事事合宜,拔舉人才要盡其才能,情況摸透才能有所舉措等等。也因為他提倡“治身”,提倡“修心”,所以他的治道就是修身之道。其修身之道的主要內容,就是前面所介紹的“大知逍遙”等三項。至于進一步地了解其治理思想,只好從下面莊子反對各種治理理論和觀念的言行中去探尋了。

三、莊子對傳統治理觀念的批判

  在國家治理問題上,莊子堅持己見,力主重建上古時代無為而治、無為無治的原始秩序;對破壞和反對這一秩序的人、物因素,對“三皇五帝”以來的傳統治理觀念,進行了令人大開眼界的批評和批判:

  ——批圣人

  先秦諸子時代,思想解放,學術自由,各家互相爭辯攻訐,略無忌諱,但是象莊子那樣把批判的矛頭直指圣人先王,甚至三皇五帝,而且出言極其尖銳,實在是很少見的:

  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墜四時之施……而猶自以為圣人,不亦可恥乎?其無恥也!(《天運》)

  莊子在《繕性》篇中分析歷代圣人是如何變亂了天下的。他說:上古之人淡漠無為,陰陽和靜,萬物不傷,與自然一體,過著平安喜樂的日子。及至燧人、伏羲開始治天下,純一的境地被打破了;到了神農、黃帝的時代,只能安定天下而不能順遂民心;到了唐堯、虞舜的時代,離開了醇厚、質樸,舍棄了本性而放任機心,只靠人心互通已經不足以安定天下,必須附加著文飾和各種見識才行。文飾破壞了質樸,見識耽迷了心靈,人心沉淪一發不可收,以至“子有殺父,臣有殺君,正晝為盜,日中穴墻”,終于亂了天下。莊子慨嘆道:“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進而斷言:圣人不死,大盜不止!他舉例證明這一點:從前的齊國,鄰里相望,雞犬之聲相聞;它建立宗廟社稷,推行各種治理措施等,何嘗不是效法圣人的呢?但是大夫田成子卻殺了齊君而盜取了齊國。田成子雖然有盜賊之名,可他卻象堯舜一般安穩。小國不敢非議他,大國不敢誅討他。這不是小偷小盜被殺頭,竊國大盜反成諸侯了嗎?“由是觀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盜)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

  絕圣棄智,大盜乃止。

  ——斥仁義

  “仁”、“義”二字在華夏大地上風行了幾千年,褒者多,貶者少;而且即使是貶,大多也是斥其“假”,反對假仁假義。但是莊子卻認為,仁義本身就是多余的,甚至是錯誤的,是用來擾亂天下的:

  且夫待鉤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墨索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也;屈折禮樂,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有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圣人則以身殉天下其殉一也。(《駢拇》)

  這段話的意思是:要等待鉤繩、規矩來修正的,卻是變損了事物的本性;要等待繩索、膠漆來固著的,卻是侵害了事物的天德;拐彎抹角地用禮樂、用仁義去撫定人心的,也是違背了事物的天性。小的迷惑導致錯亂方向,大的迷惑導致錯亂本性。虞舜標榜仁義來攪擾天下,天下人沒有不奔命于仁義的,這不是用仁義來錯亂人的本性嗎?《天運》篇中有一個孔子見老聃的故事,說孔子見了老聃便談說仁義。老聃說:“米糠瞇了眼睛,天地四方便看得顛倒了;蚊虻咬了皮膚,一宵都睡不安穩;而仁義攪亂人心,禍害就更大了。你要真想使天下保持質樸,你就應當追本溯源,讓人們返回本來的德性,又何必高張‘仁義’的旗幟,大吹大擂,象找尋丟失了的孩子一樣呢?天鵝不用天天洗,照樣白;烏鴉不用天天染,照樣黑。如此鼓吹‘仁義’,不僅有嘩眾取寵之嫌,而且是南轅北轍了。”

  莊子對“仁義”及其鼓吹者的批判可說是亦莊亦諧,如:

  商大宰蕩問“仁”于莊子。莊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謂也?”莊子曰:“父子相親,何為不仁?”(《天運》)

  ——絕賢能

  莊子提倡“無為而治”,譏斥有為,當然不會放過“能人治國”一類的論調,尤其不能容忍恃權虐民的行為。在《應帝王》一文中有一段對話:

  “君人者以己出經式義度,人孰敢不聽而化諸?”

  “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猶涉海鑿河,而使蚊負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確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鳥高飛以避弓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而曾二蟲之無如!”

  意思是:有人說,做國君的有權憑己意發號施令,老百姓誰敢不聽?莊子大為不然。他說:“這是沒有天理的。這樣去治理天下,就如同在大海里鑿河、讓蚊子擔山一樣。圣人治國,難道能只做皮面功夫嗎?他必須先正己然后再去感化他人,人人盡心而為才是。鳥兒尚且知道高飛以避弓矢,鼠類尚且知道深挖洞以避敵害,老百姓還能不如它們嗎?”

  莊子認為,即使不是暴君而是賢能之士,即使他敏捷果敢,透徹明達,學道精勤不倦,也不能稱為明王。而那些所謂能人,實在是為技能所累,勞苦體魄而紛亂心神。虎豹就是因為皮有花紋才招致捕獵的,猿猴就是因為擅長躥跳才被拴住作戲的。明王豈能是這樣子?他藉老聃之口以宣示“明王之治”:

  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而游于無有者也。(《應帝王》)

  就是說,真正的“明王”功蓋天下卻好象與自己并不相干,惠及萬民而人民并不會介介于懷,有功德無名響,令萬物自喜自足;而自己卻立于不可測識的地位,行若無事一般。

  莊子不僅對“能人”、“賢人”、“治績”、“功德”等持反對態度,他甚至對“三代”以后出現的為求生所發明的一切生產、生活用品等,也一概排斥。他斷言:弓箭、鳥網、機關多,天上的鳥就要被攪亂了;鉤餌、魚網、竹簍多,水底的魚就要被攪亂了;木柵、獸籠、兔網多,山林里的野獸就要被攪亂了;狡辯、曲辭、詭論多,人們便會被迷惑了。所以,天下趨于大亂,罪過便在于喜好智巧。他在《則陽》一篇中大發牢騷:

  民知(智)力竭,則以偽繼之,日出多偽,士民安取不偽!(《則陽》)

  他引了一則故事:子貢南游經過漢陰,見一老人吃力地從井中提水澆地,便向前說:“這里有一種機械,一天能澆一百區田,很省力,先生不愿意試一試嗎?”老人答道:“你說的是桔槔吧?我聽我老師說,有機械的必定有機事,有機事的必定有機心。機心存在胸中,便不能保全純潔空明;不能保全純潔空明,便心神不定,心神不定,便不能載道。”這篇“微言大義”說得子貢羞愧滿面。總之,莊子對傳統治理觀念的批判,雖然難以令人心服口服,但確也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而存之永遠。

  將莊子與的治理思想與老子的思想聯系起來,可產生這樣的印象:老子積極用世,首倡無為而治,但不慎為消極出世思想開了口子;莊子將無為而治思想弘而揚之,刻意追求出世棄世,又為仙道迷信思想開了口子。從這里或能看出:謬誤激出真理,真理滑向謬誤,誠所謂“反者,道之動也。”(《老子·四十章》)

2004-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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