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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代名剎、高僧簡介(一)

  3、寺院宗教氣氛和佛殿宗教儀式散發出 人文精神和由此而生的悲憫情懷

  寺院不僅是集建筑、文學、雕塑、繪畫、書法于一身的綜合美術館,更是人們心靈休憩和精神慰藉的重要場所,去除煩惱的清涼地。參拜朝圣,游憩寺院、寄身叢林也是改惡向善、戒妄懲貪的途徑之一。一個人在人生道路上,尤其是在遭遇挫折、彷徨無助的時候,自然想到寺院。明代的楊慎是位著名的才子,詩書繪畫篆刻無所不能無所不精,曾任翰林修撰,卻因妄議朝政,被廷杖革職,流放云南,充當一個驛站的驛丞。生活地位的巨變和人生理想的破滅使他回心向佛。他在大理寺看到佛教各勝,深有共鳴。“自念放逐以來,值此佳游,真如隔生事矣。他的《游點蒼山記》成為中國散文史上的名篇。其中有段描寫他在“應樂”峰帝釋寺深夜聽到天樂的情景:  

  壬辰登帝釋寺,松蘿蒼翠,固止宿焉。夜中靜默,聆丁東琳瑯,如琵琶笙蕭,又如琴瑟。有頃而寂。舊聞茲地夜聆天樂,故名其峰曰“應樂”。中溪曰:“豈山腹空洞,萬竅遵響耶?’”予曰:“如此則不應有作止也。”僧曰:“世傳空中隕石上有帝釋像,今所奉者是已。帝釋為天主中最尊,故有天樂隨之。”予曰: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言,此亦世外事,不可以臆見度其是非也。

  聽到釋迦牟尼的天樂,冥冥之中似乎聽到凡人聽不到的“天樂”,這對身處放逐之中的楊慎自然是極大的心靈慰藉。宋代如璧禪師有首詩,描繪杭州靈隱寺春淙亭給他的心靈慰藉,禪心與幽境融成一體:“小軒容膝趣清深,只有溪風夜月侵。……他日幽人同佳致,茂林修竹似山陰。”(《次韻靈隱小軒》)義果禪師也有詩描繪靈隱寺中僧人的生活、情趣:“人間三伏若炎蒸,一人云林爽氣增。翠筱陰森開石壁,冷泉聲瀉濯溪藤。蒲團竹板形先樂,茗碗爐煙興更勝。何用他山重策杖,應教于此學南能。”——能在這樣的勝境中安恬自適、神逸塵外,南禪的境界就在其中了。

  生活于這樣的環境中的僧人,其思想、情趣頗類似于玄學之風下的文人逸士。他們樂道于自然山水之間,以精神的恬淡蕭散為適。這從慧遠寫的《廬山略記》中就可以把握到。在這篇記中,慧遠欣賞周圍的自然環境,字里行間流露出在山水間所獲得的精神上的怡暢。其中描繪寺院環境曰:

  所止多奇,觸象有異。北背重阜,前帶雙流。所背之山,左有龍形而右塔基焉。下有甘泉涌出,冷暖與寒暑相變,盈減經水旱而不異,尋其源,出自龍首也。南對高峰,上有奇木,獨絕于林表數十丈;其下似一層浮圖,白鷗之所翔,玄云之所入也。東南有香爐山,孤峰獨秀起,游氣籠其上,則氤氳若香煙;白云映其外,則炳然與眾峰殊別。將雨,其下水氣涌出,如車馬蓋,此龍井之所吐;其左側翠林,青雀白猿之所憩,玄鳥之所蟄;西有石門,其前似雙闕,壁立千余仞而瀑布流焉。其中鳥獸草木之莢,靈藥萬物之奇,略舉其異而已耳。

  這里,作者的目光是欣賞喜愛自然的,他的心靈與自然親和、融洽,正如當時那些名士表現出的情懷一樣。事實上,慧遠所結交的名士也的確不少,包括謝靈運這樣的山水詩大家和宗炳這樣的山水畫大師。不難想見他們之間的互相影響。《廬山略記》的精神與風格和謝靈運的《山居賦》中的描繪十分接近。《山居賦》也是滿懷熱愛地對周圍山水環境做了全方位的描寫,并在這種看似純客觀的描繪中流溢出一種超逸、蕭散的情懷。山水不僅是客觀的存在,更是詩人和高僧心目中共同的寄托精神的理想天地。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的精神可以超脫塵俗中的束縛,忘情地沉浸在澄澈和安寧中。在這點上,名士高僧是一致的,并且是相互影響的:名士在對莊玄之道的體認中吸收了佛家萬法皆空的意識,形成了對淡泊隱逸的尚好;而僧人在佛理視塵世如夢幻的徹底出世觀念中,也融進了名士悠游山水的簡淡情趣,以山水間的寧靜之境為超塵忘俗的解脫。 融合了玄理的這種佛教意識,是中國佛教的特色,或者說是佛教中國化進程中的一個重要標志。

  在生活節奏加快,商戰險惡,官場紛爭迭起的今天,有更多的商家官員到寺院去閉關、修持,在莊嚴佛殿、神圣佛像下自勉自戒,在晨鐘暮鼓聲中自省、自醒,在在潭影寺月下滌去塵垢和雜念。民眾們不論是參加各種修行活動,或是在佛前瞻仰、禮拜,都能獲得再出發的力量,所以寺院就像人生的加油站,是希圣成賢的學校,也是善友往來的聚會所,到佛教寺院參訪參觀游覽、進香朝拜,除了眼觀耳聞之外,莊嚴的殿宇、寧靜的氣氛、祥和的梵唱、慈悲的教義,尤其能帶給人心靈上的凈化、精神上的鼓舞、思想上的啟發,對社會人心產生一股道德的自我約束力,無形中帶來社會的安定與和諧,因此具有端正民風,安定人心之功。佛寺往往又和名山大川相連。寺內園林和寺外山水一起構成一個新的境界,它即有大自然的雄偉又有宗教的莊嚴感,同時它們兩者本來都有的神秘感,因互相疊加在一起更顯出大自然和天國的神秘。山林的風聲,溪水的淙淙聲,佛教音樂的幽雅,靜穆調和在一起,能使人近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暫時解脫的境界,也許只是短暫的感受,也令人久遠地神往,這種心理上的安慰滿足了實實在在的人的精神需要。

  佛教的輪回說,地獄變相也能產生勸誡作用。據《唐朝名畫錄》載,吳道子在長安景云寺所畫的《地獄變相圖》,運用夸張變形的手法,筆力飽含動怒的情感態勢,使“變狀陰怪”的鬼神如真地從壁上躍下,讓觀者脊腋淌汗,毛發森立,懼罪修善。中唐段成式在長安趙景公寺,曾看到吳道子所畫的這幅地獄變相,感到“筆力勁怒,變狀陰怪,睹之不覺毛聳”(《酉陽雜俎》);北宋黃伯思曾見過吳道子的這幅地獄變相圖,認為圖中雖“了無刀林沸鑊牛頭阿旁之像;而變狀陰慘,使觀者腋汗毛聳,不寒而栗,因之遷善遠罪者眾矣”。據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記載,趙景公寺老僧說吳道子《地獄變相》畫成后,“都人咸觀,皆俱罪修善,兩市奢沽,魚肉不售。”一些屠夫和漁夫觀此畫后都為之改業,怕因為殺害了生命,將來會在地獄中受到報應。朱景玄《唐朝名畫錄》也有類似的記載:“嘗聞景云寺老僧傳云,吳生畫此寺地獄變相時,京都屠沽漁罟之輩,見之而懼罪改業者往往有之。”可見佛教藝術巨大的藝術感染力和震懾力。

  另一方面,佛教教義尤其是凈土宗和禪宗又強調佛國并非超然物外,渺不可尋,而是一切普通善行的必然報答,是辛苦恣睢的生命歷程之后的自然歸宿。所以凈土信仰在中國大行其道,凈土宗認為只要一心念佛,百年后便可順利得到佛的接引。禪宗的出現更是表明了信仰與生活完全可以統一起來:不需要一切繁瑣的教義儀式,不必出家不必苦修也可成佛,并且,成佛也就是不成佛,在日常生活中保持一種超脫的境界,也就是成佛。長沙開福寺大雄寶殿石柱對聯:“齋魚敲落碧湖月,覺覺覺覺,無非覺覺;法鐘撞破麓峰云,空空空空,色空相空,總是空空”。還有人們熟知的潭柘寺彌勒佛兩邊的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更實在提倡一種空融和忍讓,摒棄固執和紛爭。佛寺常見的一些提倡普度眾生、修身養性的一些楹聯,對人生皆有勸誡和教育作用,如: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登菩提。(合肥明教寺)

  何須管他妙諦三千五千,只要懂諸相非相即是了;不必問我玄關四百六百,但凡知即心即佛便成功。(龍泉寺大雄寶殿)

  看云卷云舒隨意,心事無牽即般若;聽花開花落無聲,萬緣放下便涅槃。(集福寺大雄寶殿)

  愛心念五洲濟物度人無量壽;慧眼觀三界 悲天憫世阿彌陀(口岸壽佛寺)

  你眉頭著什么急,但能安分守貧,便收得和氣一團,常向眾人開口笑; 我肚皮這般樣大,總不愁吃慮穿,只講個包羅萬物,自然無事放心寬。(成都寶光寺)

  大肚皮,千人共見,何所有,何所不有?開口笑,幾時休息,無一言,無一不言。(臺灣江祗園)

  此如來大肚包容,把世間事全化成無邊佛法;是菩薩滿心歡喜,將兜率宮盡做作毗盧道場。(泰州白云寺)

  雙手把大地山河搓圓、捏扁、撕碎了,灰灑空中,渾無實相;一棒將混世魔王打死、救活、喚醒來,舉頭天外,盡作道場。(泰州白云寺彌勒殿)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切莫放年華虛度;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可曉得腳步留神。(泰州開化禪寺)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泰州光孝寺最吉祥殿)

  六道眾生,皆因貪生瞋、瞋生癡,漂流于黑風隊里,何時見妙明真性;三世諸佛,無非戒生定、定生慧,磨煉到皓月場中,直入下如來寶藏。(泰州光孝寺)

  大夢忽聞鐘,任教煙雨迷離,人當醒眼;浮生真似雁,看到天花欲墜,我亦回頭。(湖南衡陽雁峰寺)

  明窗啜茗時,半日閑,三日忙,須勘破庭前竹影;畫船攜酒處,衡山月,嶷山雨,冷思量城外鐘聲。(王闿運題湖南衡陽雁峰寺)

  花圃菜畦鋤歲月,藥爐茶鐺煉春秋。(湖南衡陽花藥寺)

  敷彌天云,飛大地雨,琉璃寶瓶中原無一滴。凈眼閑觀,但在孤峰獨往;入針尖影,轉鄰虛藏,藕絲香乳里攝盡萬緣,神威自震,不教釣艇空歸。(王夫之題湖南衡陽別蜂庵)

  楊妃春色,西子秋波,妝成媚態嬌容,問今世有幾雙醒眼;林下樵唱,溪邊漁歌,彈到高山流水,恐古來無二個知音。(湖南湘陰楊林寺)

  撥開烏云見青天,千百年林莽迷離,復睹廬山真面目;坐攬江山看勝地,一二點塵埃不見,好沿泉水悟真心。(廣州雙溪寺)

  塵夢未醒人自若,江山無恙我重來。(廣東博羅羅浮山慶云寺)

  何處寺飛來,天與開天留佛住;此間塵不到,我非觀我自心清。(徐琪題廣東清遠飛來寺)

  云里鐘聲,云外泉聲,晝夜喧流,如是法論普轉;嶺南粵秀,嶺西獨秀,江山佳氣,都為福地來朝。(廣東肇慶鼎湖山鼎湖寺)

  聚公等三五名流,相與斫膾銜環,問世界中何物是愁,幾時才老;破人間萬千塵劫,又何梵香煮茗,況園子里佳花如笑,好鳥頻啼。(張南山題廣東肇慶鼎湖山鼎湖寺)

  吏隱訪遺蹤,半世功名春夢里;思陵觀夕照,萬家煙火晚炊時。(廣西桂平西山龍華寺)

  聽來暮鼓晨鐘,聲聲覺悟;對此禪燈寶像,面面圓光。(廣西桂平西山洗石庵)

  春夢一場空,回憶嘉州,應記聯床聽夜雨;大名千古在,本居兜率,何妨侍硯寵朝云。(四川樂山凌云寺)

  開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與己何所不容。(四川峨眉靈巖寺)

  翠竹黃花皆佛性;白云流水是禪心。(吳擎題四川峨眉山報國寺)

  大慈大悲,本百千萬億化身,斯為大士;觀人觀我,無色聲香味觸法,是謂觀音。(昆明翠湖蓮花禪院)

  吾道非耶,豈復出山為小草;此生休矣,乃知閱世盡空花。(陳小圃題昆明曇華寺)

  莽乾坤能得兒時閑,莫辜負半日逢僧,共話滄桑堪小憩;好光景不愁無處覓,最難是萬家生佛,關懷涂炭故群黎。(昆明玉案山筇竹寺)

  兩手把大地山河捏癟搓圓,灑向空中毫無色相;一口將先天祖氣咀來嚼去,吞在肚里放出光明。(舒藻題昆明玉案山筇竹寺)

  吉祥瓊樹是雙林,此處有魚躍鳶飛,恍憶寶池征悟境;璀燦蓮臺成九品,何時看水流花放,莊嚴凈土證禪心。(李鴻祥題云南玉溪雙林寺)

  目道湖光千樹雨;萬山明月一聲鐘。(李成林題云南通海秀山涌金寺)?

  結大歡喜緣,只這笑呵呵,收拾囊中寶物;除真煩惱障,看他腹坦坦,鼓吹世上春風。(闞禎兆題云南通海秀山涌金寺)

  退后一步想,能有幾回來。(云南賓川雞足山祝圣寺)

  高閣高懸,低閣低懸,僧在畫中看畫;遠峰遠刊,近峰近刊,人來山上觀山。(楊慎題云南巍山圓覺寺)

  還有些佛塔的碑銘記,如蘇軾《真相院釋迦舍利塔銘》、《書正信和尚塔銘后》、《廣州東莞縣資佛寺舍利塔銘》、《石塔戒衣銘》。

  4、佛塔的美學內涵

  佛塔在起源地印度是保存僧侶遺骸的墓塔,如阿育王時代的山奇大塔,以穹廬形的墓體為主體的建筑物,四面有門,塔外又有石欄圍繞,上面雕刻著佛教的圖案。此外,在印度佛教建筑中,主要的形態便是石窟寺。建造石窟,在古印度十分盛行。中印度的阿旃陀石窟是印度石窟寺的代表。這組石窟群是在峭壁上開鑿出的近30個殿堂式的石窟,石窟中有雕刻和壁畫。主要開鑿于公元六七世紀印度佛教鼎盛時。阿旃陀石窟群的建筑形式分為支提窟和毗訶羅窟兩類。支提窟中間雕造塔柱,(舍利塔)供佛教徒頂禮膜拜。可見支提窟相當于禮拜堂。毗訶羅窟相當于僧房,是僧徒居住、修道的地方。此類洞窟中間是廣場,四周圍以僧房,廣場中間有列柱。在古印度佛教建筑中,舍利塔與石窟是主要形式;舍利塔更是中心的建筑形式,石窟中也以它為中心。

  舍利塔在中國演變成與民居及園林建筑中的樓閣相結合的形態。除了貯藏高僧舍利外,更多的具有可供觀賞乃至登臨的性質,因而世俗化也審美化了。后來塔更成為寺廟園林環境的構成因素之一。它在我國寺廟中的位置也由中心逐漸后移,或另建塔院,其作用往往是標志宗教空間并兼供游人觀賞。這與印度舍利塔作為中心崇拜的對象不同。由于功能的改變,中國古塔講究裝飾美。這種中國古典美的形成,既與其本身的結構形體、色調有關,又與周圍環境中的空間、其他建筑群、自然景物等密不可分,由此形成或高華宏麗,或靜穆深沉的意境,給人不同的審美享受。

  在整體造型上,像北京房山萬佛堂花塔、河北正定花塔、曲陽修德塔、井陘花塔、山西蒙山花塔無不玲瓏別致,如簪花仕女亭亭玉立,長裙曳地。塔的上半部密布著佛龕、佛像、菩薩、動物等雕刻,似錦衣綴滿玉石,月夜看去,撲朔迷離,蘊涵著一種細膩溫馨的美。而敦煌千佛洞佛字灣的花塔上半部建成層出不窮的蓮瓣式,如巨形花束盛開,又似沖天的燈燭燃燒。 古塔是構成環境美的一個重要部分,一座古塔,以其雄偉壯麗、精巧雋秀的身姿,屹立在山峰之上,點綴在山川之間,寺廟之內。使山川顯得跌宕起伏,錯落有致;極大地豐富了山川的空間層次。使寺廟顯得氣勢、宏偉,富于變化。現在許多公園,如合肥的包河公園,蕪湖的赭山公園,銅陵的天井湖公園,乃至新建的居民小區建筑群內,都有意設計一座玲瓏小塔,以豐富空間層次,使公園和民居增添別樣風韻。

  從塔內部構造和裝飾來看,不論木塔、磚塔,還是石塔、琉璃塔,其斗拱、藻井、塔基、塔身皆施以彩繪圖案,體現了中國古代建筑雕梁畫棟的特有風貌。如蘇州虎丘塔和杭州六和塔,借以其斗拱、藻井的彩繪著稱;河北定縣南門的料敵塔,則以塔內壁畫的宗教故事聞名。塔身外部裝飾上則更為絢麗燦爛,像萬部華嚴經塔、趙城廣勝寺飛虹塔、南京棲霞山舍利塔、遼陽白塔、遼寧北鎮崇興寺塔,都以精湛的高浮雕著稱,使塔的形式美的表現力得到豐富和加強。另外,金剛寶座塔和花塔尤其富有裝飾美的特色。金剛寶座塔源于印度的菩提伽耶塔,傳入中國后大大改觀,首先提高了塔的基座,使之成了塔身的主要組成部分,這是受秦漢以來高臺建筑影響的結果。塔基的發展,保證了建筑物的穩固,也使塔顯得彪炳莊嚴。塔基上的小塔群猶如陳列于高臺上的藝術品。塔座和塔身的裝飾雕刻中,摻入了大量的喇嘛教題材和風格,結構嚴密和諧。全國各地以山西古塔最多,有580多座,占全國的近五分之一。其中如建于金代的渾源縣圓覺寺塔平面呈等邊八角形,密檐式,高30米,九層,全部磚砌,造型別致,輪廓秀美,是現存金代磚塔之杰出建構。該塔塔身裝飾豐富而絢麗:

  基座有五層磚雕圖案,第一層:獅子、角花、獸面。這些圖案粗獷、概括,有濃郁的北方少數民族藝術風格;第二層:立體仰蓮花瓣四層,充分顯示了佛塔不同于其他塔的特征;第三層:樂伎和舞伎人物數十個,以及轉角處的幾個作扛頂狀力士。樂者手中拿著的主要是彈撥、吹奏和打擊樂器,他們邊奏邊舞,喜樂歡快;舞者舞姿矯健、腰身柔軟、腳步輕盈,隨身起伏翻飛的飄帶,使人物動感十足,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力士雕刻得雖然簡約,但身姿、體態、動作、表情卻刻畫的十分準確。赤裸的略顯肥胖的上身,說明他們力大無比;左手和肩、頭頂著塔檐,右手撐著膝蓋,緊鎖雙眉,嘴角下彎,表明他們非常吃力,也說明塔是很重的;第四層:仿木作斗拱,支撐著塔檐;第五層:仿木門、窗。塔的東南西北四向是門,南向為真門,可進入塔內。另三向是裝飾門。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面是裝飾窗。又一組斗拱支撐著又一層塔檐。緊接著是七層密檐直指塔頂。塔頂層墻體又轉寬緩,使塔身疏密有致,緩急相宜,給塔作了一個完滿的收頂。塔頂上是美麗而特殊的塔剎。剎頂全部由銅件構成。最下設束腰剎座,剎座銅柱由下而上依次是仰蓮、相輪、寶蓋、圓光、寶珠,最上是一只銅制的飛翔狀鳳凰,人稱“風候鳥”,該鳥可隨風向旋轉,起風標作用。裝飾絢麗的古塔昂然鵠立于朔漠的白云藍天之上,重樓起霧,飛閣流丹,顯得分外瑰麗。

  古塔之美還在于它產生了一種獨特的詩歌類型——詠塔詩。其中著名的詩篇,如杜甫的《與諸公登慈恩寺塔》、岑參《與高適薛據登慈恩寺浮圖》、王安石《登飛來峰》、蘇軾《泗州僧伽塔》等在描繪佛塔的高峨壯美以及登臨縱覽所見的同時,都意在抒發某種情思,表達著某種人生哲理,如杜甫《與諸公登慈恩寺塔》:“高標跨蒼穹,烈風無時休。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仰穿龍蛇窟,始出枝撐幽。七星在北戶,河漢聲西流。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回首叫虞舜,蒼梧云正愁。惜哉瑤池飲,日晏昆侖丘。黃鵠去不息,哀鳴何所投?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

  慈恩寺是唐高宗作太子時為他母親而建,故稱“慈恩”,建于貞觀二十一年(647)。塔是玄奘在永徽三年(652)建的,稱大雁塔,共有六層。大足元年(701)改建,增高為七層,在今西安市東南。此詩是詩人同高適、薛據、岑參、儲光羲等幾位好友同登長安慈恩寺塔所作。此詩作于天寶十一載(752)秋天,安史之亂三年之前。此時唐王朝表面上還是歌舞升平,實際上已經危機四伏。杜甫以他對國計民生的關懷和政治上特有的敏感,已深切感受到這一點。因此在詩中除了描繪佛塔的尊崇和登樓所見外,著重抒發面對烈風而生的百憂,公開抨擊唐玄宗在驪山與楊貴妃日夕宴飲,荒于國事:“惜哉瑤池飲,日晏昆侖丘”。最后兩句“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更是對當時文恬武嬉,各為身謀,不恤國事的尖銳批判,從而成為千古名句。同行的高適、薛據、岑參、儲光羲諸位詩人也皆有登塔詩,記敘描繪中亦間發感慨,如岑參《與高適薛據登慈恩寺浮圖》,抒發登覽佛塔所產生的歸隱之念:“凈理了可悟,勝因夙所宗。誓將掛冠去,覺道資無窮”。但與杜甫這首登塔詩相比,不如杜憂深慮遠,杜甫此詩堪稱壓卷之作。不過岑參登塔時有所見所感產生的淡泊之念、澄清之四倒是佛塔登覽常見之效果,如蘇軾登《泗州僧伽塔》時的感慨:“我今身世兩悠悠,去無所逐來無戀。得行固愿留不惡,每到有求神亦倦。明人鄭清之的《詠六和塔》:“經過塔下幾春秋,每恨無因到上頭;今日始知高處險,不如歸臥舊林邱。”文天祥被俘押送北上,過梅嶺時描繪他聽到晨鐘暮鼓、佛林塔影時的感慨:“越王臺下路,搔首嘆萍蹤。城古都招水,山高易得風。鼓聲殘雨后,塔影暮林中。一樣連營火,山同河不同。”(《出廣州第一宿》)黃昏,雨霽,寒林,塔影,暮鼓聲聲,一切都融為一體,構成一幅“山河破碎風飄絮”凄絕畫面,襯托著孽子孤臣。暗淡灰涼心境。情景交融的角度來說,此詩絕不孫遜于《過零汀洋》。有的登塔詩還意在闡發某種人生哲理,千古以還,仍放出理性光輝,如王安石《登飛來峰》:“飛來峰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只有登高,才能望遠,王之渙《登鸛雀樓》已經告訴了我們;但身在最高層,浮云就不能遮蔽,流言蜚語就無法傷害,則是王安石這首登塔詩詩所告訴我們的。據說梁啟超在十一歲時曾登過新會當地熊子山凌云塔,寫過一首《登塔詩》:“朝登凌云塔,引領望四極。暮登凌云塔,天地漸昏黑。日月有晦明,四時寒暑易。為何多變幻?此理無人識。我欲問蒼天,蒼天長默默;我欲問孔子,孔子難解釋。搔首獨徘徊,此理終難得”。表現了這位政治改革家從小就有種探求精神。

  與詠塔詩相類的還有塔記和塔銘。除了上面曾提到的書法之美外,記載的內容也是當時社會文化等方面珍貴的歷史資料,碑記、碑銘作者心路歷程的再現。如《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寶佛塔感應碑文》(簡稱《多寶塔碑》),由岑勛撰文,顏真卿書丹,徐浩題額。碑文記述多寶塔的建造始末:禪師楚金深夜持誦,身心俱靜,恍然如見寶塔,中有釋迦分身,因此發愿建塔。玄宗捐贈大量錢財,并頒賜塔額。此塔建于唐天寶十一年(752),安史之亂三年之前,杜甫登慈恩寺塔同一年。記中提到玄宗捐贈大量錢財,并頒賜塔額,不僅使我們知道佛教在盛唐玄宗時代昌盛,也知道玄宗的荒政,也不僅是杜甫在《與諸公登慈恩寺塔》所批判終日在驪山作樂和文恬武嬉,也表現在佞佛上的大量耗費。由裴休撰文,柳公權書并篆額的《玄秘塔碑》則記載了會昌元年(841)十二月前佛教受到唐代帝王尊崇的情形,為唐武宗“會昌滅佛”提供了極其珍貴的史料:唐德宗信佛:“德宗皇帝聞其名(指靈骨安放在玄秘塔的安國寺大法師端甫)徵之,一見大悅。常出入禁中與儒道議論。賜紫方袍。歲時錫施,異於他等。復詔侍皇太子於東朝”;其子唐順宗也崇佛:“順宗皇帝深仰其風。親之若昆弟。相與臥起。恩禮特隆”;順宗的長子憲宗也崇佛:“憲宗皇帝數幸其寺。待之若賓友。常承顧問”。這位高僧的弟子上千,而且處于高位:“注納偏厚弟子。比丘比丘尼約千余輩,或講論玄言,或紀綱大寺。修禪秉律,分作人師五十。其徒皆為達者”。

  甘肅武威的《重修護國寺感應塔碑》,簡稱西夏碑,是迄今所見保存最完整、內容最豐富西夏文和漢文對照字數最多的西夏碑刻,為1961年3月4日,國務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西夏天祐民安三年(1092)地震時,護國寺(原名大云寺,西夏時改名為護國寺)前該佛塔被震傾斜,古夏皇帝與皇太后下詔重修,天祐民安五年立此碑記事。元滅西夏后,“西夏碑”被當時的有識之士砌碑亭封閉,才得以保存。碑文記前涼張天錫始建護國寺塔數有靈驗,至西夏天祐民安四年(1093)修復因地震而傾斜的塔身之功德。文末列修塔之功德人員姓名。尾題“天祐民安五年歲次甲戌正月甲戌朔十五日戊子建”,張政思書并篆額。該碑對研究西夏語言文字、社會經濟、土地制度、官制、民族關系、階級關系、國名、帝后尊號、佛教盛況等均具極重要價值。

  著名的碑記還有《雁塔圣教序》,亦稱《慈恩寺圣教序》,在西安慈恩寺大雁塔下。共二石:前石為序,全稱《大唐三藏圣教序》,唐太宗李世民撰文,褚遂良書;后石為記,全稱《大唐皇帝述三藏圣教記》,唐高宗李治撰文。十幾年后由沙門懷仁從王羲之書法中集字(文字內容用唐太宗撰寫《圣教序》),刻制成碑文,稱《唐集右軍圣教序并記》,或《懷仁集王羲之書圣教序》,又名《七佛圣教序》;杭州六和塔左側有《敕賜開化之寺》石碑,是南宋碑文。塔后高臺上,有清乾隆皇帝游塔時手書的六和塔塔碑。歷代文人中則以蘇軾所作的塔銘最多,有《石塔戒衣銘》、《真相院釋迦舍利塔銘》,《廣州東莞縣資福寺舍利塔銘》等。真實記錄了作家在不同歷史時期和不同境遇下的心路歷程。

  5、寺廟園林的禪思

  古寺名剎多建于名山秀水之間,佛教徒于幽靜清寂的寺廟園林間修持,最利于清心慮,萬法歸一。老莊的避世、儒家的隱逸與大乘教的空觀契合在一起。尤其是始于菩提達摩具有中國特色的禪宗,經慧可僧璨道信弘忍五祖傳至六祖惠能,中晚唐之后成為漢傳佛教的主流,也是漢傳佛教最主要的象征之一。它強調強調心性的運用,以明心見性為宗旨,提倡心性本凈、佛性本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其特點在于其高度的理性化,幾乎完全沒有神學氣息。名山秀水的山光水色,寺廟園林的靜謐幽邃,自然有利于禪和子的靜修與明性,做到“定慧一體”,使 山水、園林的自然美境界與禪的精神理想契合。如在廬山創建中國第一個自然園林寺院東林寺的慧遠,就是看中了山林美景對修持和靜慮的巨大助力,這在前面引證的慧遠《廬山略記》中已提及。慧遠還有首《游石門詩》,談到山林美景如何觸發了他的禪思和頓悟:

  超興非有本,理感興自生。忽聞石門游,奇唱發幽情。褰裳思云駕,望崖想層城。馳步乘長巖,不覺質有輕。矯首登靈闕,渺若凌太虛。端坐運虛論,轉彼玄中經。神仙同物化,未若兩俱冥。
  
  這首《游石門詩》是東晉隆安四年仲春二月,居住東廬山的眾僧同游石門時集體創作的。石門在其廬山精舍南十多里處,因雙石高竦,其狀若門,故得其名。正是在山水之間,慧遠感受到了一切俱冥、寧靜無求的虛空境界。正是在怡然恬淡的游賞間談玄悟空的方式“端坐運虛論,轉彼玄中經”,使他徹悟:“神仙同物化,未若兩俱冥”。詩前有序,具體記敘了這伙三十人的僧群集體游覽山林之樂:“釋法師以隆安四年仲春之月,因詠山水,遂杖錫而游。于是交徒同趣三十余人,咸拂衣晨征,悵然增興。雖林壑幽深,而開涂競進;雖乘危履石,并以所悅為安”。這種樂道于山水間,沖豫自得,品賞吟詠,暢神怡興,顯然已非印度佛學理趣和佛教徒生活的來面目,表現出的已是開始中國化的佛學理趣和中國式的佛教徒生活色彩。

  寺院園林美與禪家精神的渾融為一,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禪師往往在山水、園林的自然美境界明心見性,與禪的精神理想契合感悟。自然山水、園林環境在禪者心目中,即是精神境界的同一物,它是世間的凈土,是自在、自由的所在;組成這個環境的草木、山水,一切都自然而然,無不隨其性而存在。山水自然昭示著那至深的存在之“道”,它無言而默化。禪師們是最深切地貼近自然、體會自然之道的人。《五燈會元》卷十中記載惟正禪師平日并不談禪,只是在與大自然的契合中明心見性:

  (師)夏秋好玩月,盤膝大盆中,浮池上,自旋其盆,吟笑達旦,率以為常。九峰韶禪師嘗客于院,一夕將臥,師邀之曰:“月色如此,勞生擾擾,對之者能凡人?”……有問曰:“師以禪師名,乃不談禪,何也?”師曰:“徒費言語。吾懶,寧假曲折?但日夜煩萬象為敷演耳。言語有間,此法無盡,所謂造物無盡藏也。

  惟正禪師隨性而為,不理睬世人的眼光而“自若”,確實是體現了禪的不為物遷、不為世累、隨緣放曠而保持心性寧靜不移的精神境界。這種精神境界與禪師對自然景象之賞愛一致。月色是如此美妙,自在而澄靜,可體會到這種超越世俗事務紛擾的人,又有多少呢?而禪者的精神與溶溶月色是如此契合!因此,山水含著妙道,只有心中虛空寧靜的人才深刻地體會到。而有限的言語,又怎能說明這微妙的體悟呢?禪師也就只好沉默,任自然萬象去敷演其大道了。 

  太白山天童寺,為禪宗五山之一。天童寺三面環山,山峰聳翠,綿延不斷。臨濟宗的創始人希運禪師所在的黃檗山寺,境界幽邃。明人吳鐘巒《游黃檗山記》中描繪山寺周圍的山林美景:“逾陵涉溪,境漸以深。可十余里,數折至山。……寺在翠微,松竹森蔚,望之已居然勝境矣。人寺群峰回合,梵宇莊嚴。”明代該寺主持隱元琦禪師有《小溪十詠》,其八云:“送客一溪流水,接人幾片閑云。去住無拘無束,何妨分而不分。”《其二》中亦有“坐臥一溪環繞,不知幾變滄桑”之句,表達出禪者的清幽平淡、恬靜自在之精神與寺景氣氛相交融,十分生動,也道出了禪心與山水的無間融洽。

  山水自然、園林環境與禪師、禪境就是這樣和諧地融成一體。由此,寺廟園林化的原因和過程也就可以得到深入理解了。我國現存歷史遺留下來的園林,寺廟園林的數量比皇家園林與私家園林加起來的總數還多。寺廟園林分布的范圍又特別廣闊,它們又各具特色,所以,中國寺廟園林是重要的文化遺產。

  禪的思想對印度佛教理論的演變,最根本的一點就在于它將出世解脫轉化為即世超然的態度。這樣一來,佛教所謂“覺悟”,在中國禪師這里,更多地著上了精神自由的色彩——在不完全背逆人生世俗之常的情況下仍可以獲得自由無礙的心性。原先印度佛教的離世苦修、不食人間煙火的方式在中國禪這里變成了“不即不離”、“即俗成真”了。關鍵在于心性無染。以無染之心而面對世間,就能自在而不失本性了。行動上的自由、隨緣與心靈的清凈、無塵,只有在自然環境中才能最充分地實現。山水園林環境的氛圍是與禪的精神自由最為圓融一致的。

  其二,禪和子在幽靜的山林建筑寺院,決非只是為了求清靜而已。對于“天下名山僧占多”這一獨特現象,一般理解為:寺占山林主要為了求得清凈無擾,保持佛門凈地的修行環境不被塵俗紛擾。然而,從禪的精神實質來看,這樣理解還不足以把握這一現象的深刻內涵。 禪與自然的密切關系,是大有深意的徹底中國化了的禪佛教,是融攝了莊、玄精神在內的,絕對排除分別取舍和人為造作,純任本心本性的適意人生哲學。正如百丈懷海這樣一位為禪宗訂立清規的重要禪師所云:“放出溈山水牯牛,無人堅執鼻繩頭,綠楊芳草春風岸,高臥橫眠得自由。”又云:“幸為福田衣下僧,乾坤贏得一閑人,有緣即住無緣去,一任清風送白云。”以這樣的根本精神而擇自然山水間為居處,是很自然不過的。任他世態萬變、人情沉浮,禪家只站定在“我”的清凈本心之內,無執無掛,一如清風、白云、青山、綠水般本然圓滿。禪與自然,是在生命的本真深處契合的。《五燈會元》卷五論船子德誠禪師的一段話,更能體悟純任本心本性的適意人生的禪宗內涵:  

  秀州華亭船子德誠禪師,節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心于藥山,與道吾、云巖為同道交。洎離藥山,乃謂二同志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樂性自遣,無所能也。……”遂分攜。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者。時人莫知其高蹈,因號船子和尚。……師有偈曰:“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德誠禪師為了追求類似道家絕對自由的“逍遙之游”,不惜與同道好友道吾、云巖分手,讓他們去開宗立派,自己則“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他的佛偈“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可以說是對六祖慧能“菩提并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最好闡釋。

  山水景物本身無知無情,不能與人溝通,但人在悠游山水之間時,能夠獲得明澈虛靜、悠閑自在的情懷,從而感悟人生的樂趣和永恒的道理。因此,山水似有情有趣,能給人以聲色之外的玄妙理趣。由“無心合道”而“道遍無情”,是后來牛頭禪的重要思想,所以有“青青翠竹,總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之說。禪的自然合道的精神,有很濃的莊玄色彩,它最容易在寺廟的園林環境中參禪悟道。以后有人獻宅為寺,寺本來是居民的家園,當然會令崇拜者生出親切的感受。中唐以后,到山林建寺風盛行,為禪開辟了廣泛的生存空間,從景觀方面說,增加了野氣、逸氣,自然之色成為重要成分,這符合禪要求信眾發揚自性的要求。這樣的變化,隱含了禪的發展軌跡,顯示了新的禪意。《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和《高僧傳》、《續高僧傳》中記載了許多高僧在靜寂優雅的寺院園林中參禪悟道的故事:

  南岳衡山擲缽峰下有座磨鏡臺,這里古木參天,清幽秀麗。當年,懷讓禪師就是在這里以磨磚為鏡來啟悟馬祖道一的。《五燈會元》中記述了這一佳話:道一當時是在此苦修坐禪。懷讓見他還算有悟性,但需要給他點啟發,于是便拿塊磚在他面前的石上磨。道一見了,就好奇地問他磨磚做什么,懷讓回答:“磨磚為鏡。”道一驚訝問道:“磨磚怎能成鏡”?懷讓隨即回答:“坐禪豈能成佛?”道一聞言即悟。這段語錄生動地體現著禪宗自然合道、見性成佛的宗旨,也是對印度佛教離世苦修、不食人間煙火原教旨的徹底背叛。

  宋《高僧傳》還記載了一個南臺寺不語禪師的故事。南臺寺在衡山祝融峰的不語巖,不語巖下邊有一個寬兩丈多的石洞。洞壁上刻著“不語掛錫”四字。《南岳志》說:過去南臺寺有個和尚經常在這里打坐,終日不語,自號不語禪師。有一年冬天,大雪紛飛,灶里的火種熄滅了。于是他在晚上提著燈籠,踏著積雪到南岳上封寺去求火種。上封寺的僧人對他說:“大師燈內有火,何必相求?”不語禪師恍然大悟,作偈道:“早知燈有火,飯熟幾多時。”這是對禪宗“頓悟”說的生動解說。

  衡山南天門下有座丹霞寺,環境清幽。丹霞寺是丹霞天然禪師所建,故又名天然禪寺。據《五燈會元》、《指月錄》記載。天然出家時先是投奔在石頭門下,在石頭那里剃度的。后來石頭叫他去拜謁馬祖。到了馬祖處,未行禮,便徑直人僧堂,騎坐在圣僧塑像的頭頸上,寺內眾僧嘩然,驚動了馬祖。馬祖出來一看,原來是三年前曾來此要求落發的人,他大喝一聲:“吾子天然!”從此,天然的法號就此定下。此后他云游四方,曾在洛陽)慧林寺駐錫。有次天寒,他就劈殿內木頭佛像燒火取暖,并不以為忤。這真是體現了禪宗呵佛罵祖、自性是佛的精神。今丹霞寺正殿的門額上刻有“七一遺址”四字,也包含著禪的“頓悟”故事:唐貞元年間,襄陽有一個姓龐的居士(名蘊),來南岳拜會天然和尚,兩人默然相對。龐居士在地上用樹枝畫了個“七”字,天然和尚看了看他,只在“七”字下寫了個“一”字作答。龐居士頓時省悟,領會到這是叫他“見一忘七”,也是“萬法歸一”之意。

  潤州(今鎮江)的鶴林寺,是唐代玄素禪師住過的地方。舊名竹林。寺在黃鶴山下。唐開元、天寶間,得法于牛頭山的玄素禪師,歸主其地。僧徒日眾,始改律院為禪寺。玄素禪師留下了不少佳話。一日,有屠夫禮謁,請玄素禪師去他的住所辦供,玄素欣然答應。眾人都十分驚訝。玄素卻說,“佛性平等,賢愚一致。但可度者,吾即度之,復何差別之有”?這真是體現了中國禪“佛法平等,見性成佛”的精髓。

  普陀山的海天一色勝景更能促使禪宗教徒的體悟,明釋道貞《禮普陀詩》云:“攢峰峭壁勢排空,大海中間山最雄。……潮聲夜落龍吟外,天籟時聞僧梵中。何必辛勤尋解脫,耳根觸處即圓通”。在這樣的天然勝境中,耳聞目睹,即是天機,只須直會其道就是了,何需著意苦求解脫呢?這大概也就是禪師們喜愛落腳于自然山水環境中的根由吧!

  縱觀寺廟園林環境與處身其中的禪者的精神體悟,我們可以發現:寺廟園林天然、清幽的風貌,與禪的精神境界有著緊密的關聯;自然山水(包括園林化了的寺院環境)與禪者的心靈是十分融洽的。可以說,寺院的山水園林環境是禪的精神境界的對應(或者說外化)。寺廟園林著重強調“靜”、“幽”、“隱”的藝術風格。通過竹林小景、松林山徑、假山門框等分隔景色,以期逐步引人進入寺廟園林特有的清幽佳境。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禪者,既在一定程度上不背逆人生之常情,(山水逸樂)而又能超然于世俗人生的功利、欲念之視野外,保持寧靜無求的心境,淡泊怡然的情懷。禪師在山水間怡神暢懷之時,亦即超塵而感悟本然清凈的心性之時。樂山樂水與明心見性在禪者這里是一致的。

  其三,寺院園林也是禪宗教徒與雅好山水、崇尚恬淡虛靜的名士溝通交流之所,使禪學得以進一步深化和發揚。

  六朝時代,名僧名士之間不僅思想相通,常在一起談玄義、論佛理,而且在生活方式、言談舉止間所表現的風度上也十分接近。許多高僧也即是名士風范的楷模。如支遁就是這樣一位集名僧名士于一身的人物。他與謝安、王羲之等玄學名流們一起交游于山林,“出則漁弋山水,人則言詠屬文”((晉書?謝安傳)),真可謂風流灑脫。當時的名士呢,也樂于仿效僧人的超然世外的風度,在清談玄理時喜觀坐蒲團、持麈尾,顯得與俗眾不同,悠然世外。值得注意的是,像支遁這樣的高僧,常與士大夫一起游于山川之間,這種生活方式定會對當時及后來的佛門弟子造成影響,競相仿效。如此看來,比支遁稍后的慧遠創廬山精舍,一住就是30余年,前面已談到他的《廬山略記》的精神與風格和謝靈運的《山居賦》中的描繪十分接近。這就不是偶然的個人尚好了,乃是時風所致,有著深厚的精神土壤。寺廟與山水風景的融合,是符合玄風影響下的佛教徒們的精神需要的,是雅好山水、崇尚恬淡虛靜的名士風流在僧人生活中的表現。

  禪宗哲學從興起到成熟的過程,與寺廟園林的興盛與發展,是大致同步的。這點我們在唐宋乃至明清的寺廟園林狀況中可以看出。不妨說,禪宗與寺廟園林同是佛教中國化的產物;禪宗是中國佛教的精神核心,寺廟園林則是稟承這種精神的中國僧眾的理想天地。成熟了的中國禪徹底超越了語義的層次,“不立文字”而“直指本心”,達到了十分自如的境界。禪師與山水自然,就更融洽而渾然一體,寺廟園林也就達到了一個高峰。  

  姑蘇城外寒山寺,是禪宗教徒與雅好山水、崇尚恬淡名士溝通交流的典型代表,寺院夜鐘和周邊的楓橋漁火,詩人的名詩名句所道出的感悟,皆使禪寺進一步揚名天下,皆使禪學得以進一步深化和發揚。唐代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就是描繪該寺環境及秋夜氛圍  楓橋漁火,禪寺夜鐘,夜泊楓橋的人,聞禪院鐘聲,這一瞬間,虛空的禪境映襯著人世的奔波牽累,使人頓悟禪心。楓橋與夜鐘,也就成了寒山寺境界的標志。其中楓橋周邊的清幽美景能使人斷絕塵俗之念,《吳郡志》云:“楓橋在閶門外九里,自古有名,南北客經由未有不憩此橋而題詠者。”宋代禪僧釋英有詩云:“晚泊楓橋市,冥搜憶舊游。月明天不夜,江冷水先秋。岸曲依漁艇,林低出戍樓。堪嗟名與利,白了凡人頭”。唐韋應物《游寒山寺》曰:“心絕去來緣,跡在人間世。獨靈秋草徑,夜宿寒山寺。今日郡齋閑,思問楞嚴字”。僧人對名與利的嗟嘆和摒棄,詩人亦因泯絕塵俗之念而對寒山寺情有獨鐘,僧人和詩人的禪思因寒山寺、楓橋而溝通和交融。禪寺夜鐘,是與楓橋夜泊相配合而成就寒山寺園林環境氣氛的又一因素,同時也是引人悟人禪境的因素。《吳郡志》說:“今吳中僧寺實夜半鳴鐘,或謂之定夜鐘。”寺外楓橋既為南北旅人往來必由之地,夜半鐘聲在游人聽來就別有滋味。明代唐寅《姑蘇寒山寺化鐘疏》中有偈云:“姑蘇城外古禪房,擬鑄銅鐘告四方。試看脫胎成器后,一聲敲下滿天霜。”好一個“一聲敲下滿天霜”!大有迥然塵外之氣氛。據寺志,王士稹曾舟泊楓橋,路過寒山寺,夜已曛黑,風雨雜還,攝衣著屐,列炬登岸,徑上寺門,題詩二絕而去,時以為狂。王士禛詩中有“獨聽寒山夜半鐘”之句。夜半鐘聲,能使人猛然間斬斷雜念而恍然悟到另一番境界。禪師與鐘聲的軼事也不少。如《五燈會元》卷十三記曹山本寂的一則禪話:“師聞鐘聲。乃曰:‘阿耶阿耶!’僧問;‘和尚作甚么?’師曰,‘打著我心。’僧無對。”《傳燈錄》卷廿三,雙泉道虛:“僧問:‘洪鐘未扣時如何?’師曰:‘絕音響。’曰:‘扣后如何?’師曰:‘絕音響。”’一聲洪鐘,超絕聲聞色相之外,能使人心神澄靜,舍妄歸真,皆是由鐘聲而生禪意。

  金山寺也有禪宗教徒與名士溝通交流的這類佳話。金山寺是江南又一名寺,在今鎮江金山西麓。宋真宗時賜號“龍游禪寺”。其佛印了元禪師為南岳下第十一世傳人。他是蘇軾的好友。有一次,蘇軾將到這里,致書信于他說:“不必出山,當學趙州上等接人。”禪師得書逕來迎,蘇軾笑問,師以偈答曰:“趙州當日少謙光,不出山門見趙王,爭似金山無量相,大干都是一禪床。”蘇軾抵掌稱善,使蘇軾這樣的雅士稱賞的,正是禪家的那種灑脫自如,超越名相的境界。文士與禪師之間的這類雅事,無疑充滿了神思妙趣。而周圍的山水環境,更為這類雅事賦予一層塵外之韻。正是山青水碧、滿目空曠、清幽的自然環境,滌除了世俗的紛擾和心中的雜念,賦予了禪師們如風云般行止自由的生活與無牽無掛的情懷。境“清”心亦“清”,渾然忘世,空靈無縛。禪僧還常表現出文人雅興,樂于與文人們一道,或品茗問答,或漫步閑吟,趣味悠然。宋代詩人黃庭堅有《登金山》詩,就是描敘他在寺內和僧人一起品茗彈禪的情形:“落星開士深結屋,龍閣老人來賦詩。小雨藏山客坐久,長江接天帆到遲。 燕寢清香與世隔,畫圖絕妙無人知。蜂房各自開房牖,處處煮茶藤一枝”。

  潤州(今鎮江)的鶴林寺,有古竹園,乃蘇軾曾經種竹于此而得名,又稱蘇公竹院。有天玉寶華堂,是米芾聽聰禪師講禪的地方。相傳米芾居京口時,時過鶴林寺,聽法于聰禪師,大為傾心,又愛鶴林寺松石沉秀,于是對禪師說:“我與鶴林有緣,后當為護法。”米芾宅在鶴林寺養老堂后,曾手書“城市山林”四字匾額(后為人取走)。以“城市山林”來概括鶴林寺的環境,足見其鬧中取靜之神邃。寺西有萬杉岡,杉為寺僧手植。水景則以蓮池為勝,有愛蓮池、白蓮池等。寺內愛蓮池則是周敦頤讀書于此寺時鑿池栽蓮的地方。周敦頤那篇《愛蓮說》與鶴林寺的愛蓮池分不開。松竹之幽,荷池之雅,是構成此寺園林環境的主要因素。明人劉汝弼《鶴林寺訪履中上人》有句云:“菡萏紅御雨,松篁翠攫云。嗒然機已息,相伴鶴成群”。幽清寂遠,物我兩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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