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繪畫簡介(十三):明代士人畫
三、明代幾種主要繪畫門類及其特色
在繪畫題材上,山水畫最為發(fā)達,名家多,流派多,杰作多,人物畫雖有仇英和陳洪綬,但大家不多,名作也不多,花鳥畫則據(jù)二者其間。
(一)、山水畫
明代三百七十余年,山水畫最盛。文人凡有余力,無不以學畫山水、花卉為雅事。僅《明畫錄》所載的山水畫家,即有四百多人,但如前面所言,畫家趨向擬古,山水畫家由于宗尚前代畫家筆墨風格不同,出現(xiàn)了一些以地區(qū)為中心的名家和流派,如以戴進為代表的浙派,以沈周,文徵明為代表的吳門派,董其昌為代表的華亭派,趙左為代表的蘇凇派,沈士充的云間派,程嘉燧、李流芳、卞文瑜、邵彌為代表的吳門畫派,籃瑛為代表的武林派,項圣謨的嘉興派等等。這些流派各自擅場,風行一時,大致可分為三個時期:
1、明初到武宗、嘉靖時,是浙派山水畫得勢之時。其創(chuàng)始人為戴進,代表人物有夏芷、倪端、王諤、朱端等。浙派宗南宋院體,取法南宋的山水畫家馬遠、夏珪,此派戴進一度在畫院,但影響在院外更大。效法者有吳小仙、陳景初、戴泉(戴進之子)、張路、吳理、何適、王世祥、夏芷、夏葵兄弟、方鉞、汪質、謝賓舉、汪肇、葉澄、陳璣諸人。明中葉以后,吳門派興起,浙派雖有郭巖、仲昂、盧鎮(zhèn)等支撐,已經(jīng)不成氣候。“浙派”傳人很多,主要追蹤吳偉畫風,變?yōu)楹喡士穹牛鐝埪贰⑹Y嵩、汪肇、鄭文林、朱邦、史文等,其中張路水平較高,汪肇的花鳥畫饒有新意。
與浙派畫風近似者則有江夏派,創(chuàng)始人為吳偉。吳偉在成化,弘治年間兩次被召入宮,授錦衣衛(wèi)鎮(zhèn)撫等職,置仁智殿,又賜“畫狀元”印章。酒醉,為皇帝潑墨做“松風圖”,擅畫山水、人物。所畫仙人道士,氣態(tài)軒昂,悠閑從容,已非宗教迷信禮拜之對象,而是封建士大夫理想人物的體現(xiàn)。
2、明代中葉至神宗萬歷年間,是吳派繪畫得勢之時。代表人物是沈周、文徵明,他們推崇北宋山水,祖述董源、巨然畫法,同時兼采元代趙孟頫、倪瓚、黃公望、王蒙、吳鎮(zhèn)山水之長。文徵明之子其子文彭、文嘉、文臺,從子文伯仁,皆善畫。及門者有陳淳、錢轂、陸師道、陸士仁、璩之璞、喻希連、朱朗等。自嘉靖以后,萬歷、崇禎之畫家如黃克晦、徐渭、周天球、黎民表、莫云卿、王逢元、宋玨、鄒迪光、詹景鳳、朱之蕃、文從昌、項元汴、項圣謨、謝時臣、李日華、米萬鐘、徐宏澤、曹履吉、盛茂燁、關思、張維、文震亨、倪元璐、卞文瑜、王建章、張瑞圖、魏之璜等,皆可謂吳派后進。而浙派則逐漸凋落。吳派代表畫家雖然山水畫意境的創(chuàng)造上,在筆墨上取得一定的成果,但是題材的狹窄、思想的貧乏單調成為他們的致命的弱點。至萬歷崇禎年間,吳派畫家更以筆墨風格的偏愛分成派系,導致繪畫上過分重視形式而無視其他的傾向。
吳門派鼎盛之際,以唐寅、仇英為代表的“院體”派也風行一時。唐寅、仇英亦是吳(今蘇州市)人,與吳派代表人物沈周、文徵明并稱“吳門四家”,唐寅又與祝允明、文征明、徐禎卿并稱“江南四才子”。他們與“吳派”雖關系密切,但師承不同,他們祖述南宋“四大家”之一李唐和趙白駒的山水畫法。明代“院體”畫派除唐寅、仇英以及蕭琛、朱綸、錢貢等唐門弟子外,還有冷謙、周臣、尤求、石銳、陳裸、陳言、沈昭、朱玉、張煥、沈碩諸人。
3、明代晚期,是文人山水畫最發(fā)達時期。以董其昌為代表的華亭派,極力推崇北宋的董源、巨然與元代的倪瓚、黃公望,同時竭力貶斥祖述南宋馬遠、夏珪的浙派和江夏派。董其昌筆墨成就極高,此時影響極大,在他的影響下摹古風氣日盛,以至“家家子久(黃公望字),人人大癡(黃公望號)”,偏重筆墨形式而缺乏創(chuàng)新精神。
晚明繪畫流派更加繁多,除了董其昌為代表的華亭派外,還有趙左為代表的蘇凇派,沈士充的云間派,程嘉燧,李流芳,卞文瑜,邵彌的吳門畫派,籃瑛的武林派,項圣謨的嘉興派。人物畫有陳洪綬,寫意花鳥的徐渭,周之冕,孫克弘等。其中籃瑛的武林派作為浙派的后緒,仍祖述南宋馬遠、夏珪,山水有氣韻,意境幽深。使浙派在一度衰落后又稍有復振。傳世作品有《華岳高秋圖》、《春閣聽泉圖》、《秋山紅樹圖》等。
(二)、花鳥、墨竹畫
花鳥畫在晚唐已很發(fā)達,至五代北宋,徐熙和黃荃父子的著色花鳥畫大行其道,精工富麗,色彩明艷,由于徽宗亦工此種畫法,所以稱為花鳥畫的標準范式。到了南宋,出現(xiàn)以水墨畫花鳥的新風氣,元代花鳥畫一派如錢舜舉、王若水等仍祖述徐、黃,富艷精工;另一派如黃公望、吳鎮(zhèn)、王蒙、倪瓚則承續(xù)南宋水墨花鳥更有所創(chuàng)新。明初,工整艷麗的徐、黃體仍極盛一時,以宮廷畫家邊文進、呂紀最為出色。邊文進在成祖永樂初召入畫院,其花鳥翎毛,被評為“花之嬌笑,鳥之飛鳴,葉之反正,色之蘊藉,不但勾勒有筆,其用墨無不合宜。”其代表作有《雙鶴圖》、《春禽花木圖》、《三友百禽圖》等。呂紀于孝宗弘治年間被薦入宮廷,供事仁智殿并授以錦衣衛(wèi)指揮銜。其花鳥畫被評為“繪禽鳥如鳳、鶴、孔雀、鴛鴦之類具有法度,生氣奕奕。”傳世之作有《杏花孔雀圖》、《草花野禽圖》、《秋鷺芙蓉圖》、《雪柳雙鴻圖》、《荷鷺圖》等。文進之子文楚芳、楚善,皆師其父。其徒有錢永、羅績、張克信、劉奇等皆工金碧花鳥。呂紀之門下有羅素、車明輿、唐志契、陸錫、葉雙石、葉佩等其他沈奎、沈政、朱朗、朱謀轂等花鳥畫,亦以精妍工麗為其特色。
明代暢行“文人畫”,認為“人巧不敵天真”尤其是中葉吳門派興起后,更是“右徐熙、易元吉而小左黃荃、趙昌”(徐沁《明畫錄》)。與唐寅等并稱“江南四才子”祝枝山說,“繪事不難于寫形而難于寫意”(《書畫鑒影》引枝山題畫花果);與董其昌、米萬鐘、張瑞圖并稱“晚明四大家”的邢侗論花鳥畫時貶呂紀之工筆花鳥而譽徐渭的水墨寫意,認為“畫以三筆五筆得其神者佳,雖筆筆工整,敷彩濃麗,即得其妙,神亦難至”(耒禽館題沈周花鳥)。活躍于正統(tǒng)至弘治年間的花鳥畫家林良,早年畫風工細精巧,多作設色花果翎毛。后轉師南宋院體中的放縱簡括一路,而專事水墨粗筆寫意,充滿大自然的野逸之趣,在當時以艷麗工巧為時尚的宮廷繪畫中獨具一格,并影響到明代中期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林良有門徒邵節(jié)旭、乾計禮、矍果、劉巢等,吳門派的沈周、陳淳亦受其感化。吳門派開山沈周的花鳥畫《盆菊幽賞圖》、《辛夷圖》、《墨菜圖》,繼承董源、巨然以及元四家黃公望、王蒙,吳鎮(zhèn)的水墨淺絳體系。又參以南宋李、劉、馬、夏勁健的筆墨,融會貫通,剛柔并用,形成粗筆水墨的新風格。陳淳是文征明弟子。他的寫生畫,一枝半葉,有疏斜離披之致,淺色淡墨之痕俱化。他的畫對后世潘天壽、齊白石影響深遠。水墨花鳥畫在明中葉以后更行成王間、王轂祥、孫克弘、陸治、朱承爵、徐渭、曾文炳等一支龐大的創(chuàng)作隊伍。其中徐渭的寫意花鳥畫筆墨簡練、風格清新,更富獨創(chuàng)精神。徐渭是明代開創(chuàng)大寫意畫法的杰出畫家,以水墨大寫意作花卉,淋漓暢快,大刀闊斧,縱橫馳騁,筆未到處,氣已吐吞,創(chuàng)造出既富活力又具情趣的書寫性情的文人新畫。現(xiàn)有《牡丹蕉石圖》、《石榴》、《雪蕉圖》、《墨花圖》等存世。清代鄭板橋睥睨一世,但對徐渭卻低首臣服,曾自刻圖章一枚,上書“青藤(徐渭號)門下走狗”。當代名家齊白石亦“恨不生三百年前”,去“為青藤磨墨理紙”。
明代與水墨花鳥畫同時發(fā)展的還有水墨梅、蘭、竹。明代畫家崇尚秀雅,強調有“士氣”。尤其在文人畫家中。頗以畫蘭寫竹為雅事,并作為自身品格的自勵和寄寓。他們畫梅蘭竹菊,象征“四君子”;畫松竹梅,以喻“歲寒三友”,畫松、畫菊,以贊美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歸隱之志。明代墨竹、墨梅并盛,作家眾多。其中繪墨竹最出名者,有宋克、楊維翰、王紱、夏昹四家。明初的宋克博涉書史,通草隸,與名詩人高啟等稱十友,詩稱“十才子”。寫竹,雖寸岡尺塹,而千篁萬玉,雨疊煙森,蕭然絕俗;楊維翰,號方塘,著名詩人楊維楨之兄,墨蘭竹石極精妙,柯九思自以為不及,時人譽為“方塘竹”。成祖永樂年間的王紱,其寫竹出姿媚于遒勁之中,見灑落于縱橫之外,時稱獨步。嘗于月下聞簫聲,乘興寫竹石,明旦往訪其人贈之,則估客也。客以紅氍毹饋請再寫一幅為配,紱笑曰:“我為簫聲訪,汝以簫材報,汝俗子也。”索前畫裂之。朝貴有所請畫,亦往往如是,足見其為人。王紱弟子夏昹,繼承其師畫竹的煙姿雨色,偃直濃疏,動合榘度,其名尤重,海內(nèi)外多爭購之,有“夏卿一個竹,西涼十錠金”之謠。其門徒有吳巘、張緒、李昶等。其余文彭、那侗、朱鷺、魯?shù)弥w昌世、何震、費槓、盛時泰、陳芹等,皆以竹名。其余如邢侗、朱鷺、陳芹,亦皆與墨竹名世。
墨梅之作家亦多,其最著者為王冕和孫從吉。王冕介紹見元末文人畫。其門流有周昊、袁子初等,蓋與夏仲昭之墨竹并馳齊駕。孫從吉,永樂中有孫梅花之稱。其女乃任克誠之妻,亦善墨梅。克誠,名道遜,得婦翁法,蒼涼有致。其他如王謙、金琮、陳錄、張右、徐(單人右桀)、陳獻章、陳繼儒、盛安、鄭道、牛諒等,皆以墨梅著稱。
(三)、人物畫
明代人物畫,不及山水花鳥畫為盛。萬歷年間謝肇淛曾云:“今人畫以意趣為宗,不復畫人物及故事”,“至于神像及地域變相等圖,則百無一矣”(《五雜俎》)。但這并不意味著明代沒有出色的人物畫家和重要作品。據(jù)徐沁《明畫錄》所載,專門從事人物畫者,就有上官伯達、戴琎、蔣子誠、劉瀾、商熹、宋旭等一大畫家。洪武、永樂之際,上官伯達、沈希遠、陳遇兄弟、陳拘、侯鉞、莊心賢等,皆以善寫人物肖像被征寫御容。其他陶成、唐宗祚、王直翁、陸宣、林旭等為一時名手。上官伯達,福建邵武人,永樂間(1403—1424))召詣京師,入直仁智殿,作《百鳥朝鳳圖》,帝悅之,但除官不受,以年老請歸。善作神佛人物,傅色既精、神采亦備,能使人起敬。南中報恩寺曾有上官伯達所繪之神佛人物畫廊,戴琎所作的殿壁神佛人物畫,皆獨絕一時,后被火焚。京城的慈仁、永安二寺則有劉瀾、商熹之畫跡。永樂年間征入宮廷的還有道釋之能手蔣子誠,江寧人,初工山水,后悔其習,改畫佛道人物,畫佛像觀音為有明第一。當時他的人物畫與邊景昭的花鳥畫及趙廉畫的虎,被稱為“禁中三絕”,蔣子誠之后,則有其弟子阮福海、胡隆。胡隆工畫道釋、神鬼,為名家所推重。宣德中,倪端、顧應文以道釋入畫院,李福智可謂繼上官伯達者。其他丁云鵬、張靖傳吳道玄之法,行筆疏爽。丁云鵬,歙縣人,其白描羅漢,與禪月、金水兩家之風較,別具一種格調。其門人有熊茂松、李麟等。吳廷、張仙童亦以道釋羅漢名。王立本師梁楷粗筆,遠景有微朦煙雨之狀。許至震善鬼神人物,有長康之譽。陳遠、陳鳳、王鑒(字汝名,善白描人物)等慕龍眠之風。吳小仙一派取法吳道玄,其徒張路、薛仁、薛貴輩,漸流于頹放粗獷。其間更值得重視的是曾鯨。明代后期,東西交通頻繁,西方畫技也傳入中國,曾鯨是當時采用西方人物畫法的第一人。曾鯨是福建莆田人。創(chuàng)作活動于萬歷、天啟年間。善寫人物,時稱其 “寫照如鏡取影,妙得神情”,“道子(吳道子)、虎頭(顧愷之)無多讓焉”。
其法重墨骨,而后傅彩加暈染,深受西畫之影響,代表作有《葛一龍像》、《王時敏像》、《顧與治像》等。其徒由明末及于清初甚多,稱為“波臣派”。清康熙、乾隆之際肖像畫主要受曾鯨影響。萬歷年間擅長人物畫的還有有金轂生、王宏卿、顧云仍、廖君可、沈爾調、顧宗漢、張子游等。佛教徒中也有擅寫佛道人物者,如釋心越、釋木庵。心越禪師有《寒山、拾得》、《蜆子和尚》、《世尊出山》、《達摩》等圖,木庵禪師有《達摩渡江圖》。
還有一批畫家,長于山水花鳥,但于人物也能盡悉其神,有一些出色作品,前期如戴進的《春游晚歸圖》、吳偉《崆峒問道圖》、錢榖《漁樂圖》、劉原起《歲朝豐樂圖》,蕭云從《閉門拒客圖》、杜堇《九歌圖》、郭翊《謝安游東山圖》、呂文英《嬉春圖》等。明中葉以后人物畫,當推唐寅和仇英最為突出。唐寅畫人物,在構思方面與他的山水花鳥畫是一致的。他所畫的美人、名士都是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熟知的;其畫法繼承了宋代行筆秀潤、設色濃麗的傳統(tǒng),也有墨畫仕女和其它人物。其代表作《秋風紈扇圖》、《風木圖》皆有很深的人生寄寓,《孟蜀宮妓圖》、《送別圖》、《吹簫仕女圖》等有工筆,有寫意,風格多樣。仇英人物畫的重大成就在于追摹古法,參用心裁。筆下人物精細謹微,又自然傳神。且取材較廣,內(nèi)容豐富,風俗人情、歷史故實、肖像人物,無所不精,這點與唐寅不同。其《移居渡水圖》,寫一家老小移居渡水,人物各具個性,情節(jié)生動有趣,為明代不多見的風俗畫。董其昌題其《仙奕圖》云:“仇實父為趙伯駒后身,即文、沈亦未盡其法。”仇英人物畫對后人影響很大,屬其流派者有:程環(huán)、仇完、周行山、朱玉、沈完、尤求、段銜及仇英之女杜陵內(nèi)史等。晚明時代崇禎年間人物畫代表人物有北平有崔子忠,諸暨有陳洪綬,當時稱“南陳北崔”。陳洪綬號老蓮,浙江諸暨人,明亡后,隱跡山中落發(fā)為僧,改號悔遲,悔僧,云門僧等。十歲開始學畫,泛學古代諸家,不拘泥于古人。他多次臨摹李公麟《圣賢圖像》石刻而變其法。陳洪綬在文學歷史方面的修養(yǎng)使他的創(chuàng)作具有豐富的想象力。提煉形象,夸張形體,人物形象多帶有冷峭的特點,神情表達含蓄,流露出他在黑暗中痛苦的心情,這一獨特的格調,使之數(shù)百年來風標獨具。他還為文學戲曲繪制大量插圖,如《屈子行吟》、西廂記插圖《窺箋》、《隱居十六觀圖冊》、《雜畫冊》、《水滸葉子》、《博古葉子》等。在中國版畫史上具有突出的地位。老蓮對后世影響一直到清末甚至延伸至現(xiàn)代而不綴。
(四)、繪畫理論
明代的畫論著述比前代豐富,不僅畫史、畫論眾多,還出現(xiàn)叢書輯錄,題跋、筆記也多成為專集。屬于史傳類的,有韓昂《圖繪寶鑒續(xù)編》、朱謀垔《畫史會要》、徐沁>明畫錄、姜紹書《無聲詩史》等。屬于論說類的,有王世貞《藝苑卮言》、董其昌《畫旨》、《畫眼》、《畫禪室隨筆》、莫是龍《畫說》、屠隆《畫箋》、唐志契《繪事微言》、顧凝遠《畫引》等。屬于品評類的,有李開先的《中麓畫品》、王穉登的《吳郡丹青志》、王履《華山圖序》等。屬于繪畫叢輯的則有王世貞《畫苑》、詹景鳳《畫苑補益》等。屬于著錄類的,有都穆《意編》、張丑《清河書畫舫》、汪珂玉《珊瑚網(wǎng)》、郁逢慶《郁氏書畫題跋記》等。另外,還有沈周、文徵明、唐寅、李日華、陳洪綬等人的詩文、題跋、筆記中有關畫論的部分,或對繪畫的特點與發(fā)展規(guī)律有所論說,其中對文人畫的創(chuàng)作思想和創(chuàng)作要求論述頗多,亦多精辟之見。
明人繪畫理論中最富時代特征的是以下三點:
第一,畫分南北二宗,崇南而貶北。
明代繪畫,晚明的董其昌為集大成者,畫論也以其影響最大。他將禪宗的南北宗運用到畫派上,以王維為南宗之祖,傳承有宋代荊浩、關仝、董源、巨然、米家父子,元代黃、吳、王、倪四大家,直至明代的吳門派沈周、文徵明;北派則以李思訓父子著色山水為濫觴,流及宋代趙干、趙伯駒、馬遠、夏珪,以至明代的浙派的戴進、吳偉。分宗立派之后,又進一步“崇南貶北”。認為南宗是文人畫,有書卷氣,有天趣;北宗是“行家”之畫,是“邪道”,是“野狐禪”。這種“崇南貶北”之論,又得到陳繼儒莫是龍、沈灝等應和,產(chǎn)生很大影響,方薰說:“書畫一道,自董思翁開堂說法以來,海內(nèi)翕然從之”(《山靜居畫論》)。但明代也有不少畫家和書畫理論家如李開先、石濤對南北二宗并重,甚至對這種“崇南貶北”之風不以為然,如李修易批評說:“近世論畫,必嚴宗派,如黃、王、倪、吳為南宗,而于奇峰絕壑即定于北宗,且斥為異端。不知北宗由唐而分,亦由宋而合。如營邱、河陽諸公,豈可以南北限之。吾輩讀書弄翰,不過書寫性靈,何暇計及其為某家皴、某家點哉”(《小蓬萊閣畫鑒》)。錢泳在《履園畫學》中亦有類似的批評:“畫家有南北之分。工南派者,每輕北宗;工北派者,亦笑南宗。余以為皆非也”。
第二,文人畫的意趣和追求更為強烈。
明代繪畫,士大夫那種“閑情寄興”、“自娛娛人”風氣日盛。表現(xiàn)在繪畫理論上就是格外強調意趣性靈。謝肇淛說:“今人畫以意趣為宗”(《五色俎》),高濂提出繪畫上“天趣、人趣、物趣”說,并以的得“天趣”為勝,并要求“求神似于形似之外,取生意于形似之中”。唐寅、文徵明、蔣乾等皆有類似的說法。在這種繪畫理論指導下創(chuàng)作實踐,出現(xiàn)了兩種走向:一是思想上要求變革,不受陳套舊規(guī)約束,敢于創(chuàng)新,如唐寅、仇英的山水花鳥;另一種則是墨守成法、主張復古,單傳追求墨戲,使作品流于形式,如吳門派的末流。后一種趨向在明中葉以后更加突出,如對浙派、吳門派的褒貶,畫分南北宗以及董其昌的“崇南貶北”說,都表明文人畫的意趣說已走到偏頗的極致。
注重書法與繪畫關系,是文人畫的一大特點,宋人多有論述。明代畫家、理論家對此更感興趣。元代畫家還只是把畫梅、畫竹稱為“寫”,到了明代,畫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無不稱為“寫”,甚至還提出“畫”與“寫”在繪畫上無區(qū)別。董其昌就說“士人作畫,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樹如屈鐵,山如畫沙,絕去甜俗蹊徑,乃為士氣”。吳門畫派代表人物唐寅書畫俱佳,更視同一體,認為:“工筆畫如楷書,寫意如草圣”。
第三,師造化與師古人
宋代山水花鳥畫家如趙昌、易元吉等注重寫生,師法自然,為后人創(chuàng)立了很好的傳統(tǒng)。明代山水畫較為發(fā)達,但趨向擬古,有創(chuàng)造性的不多。但也有畫家能自覺意識到摹古之弊,如明初的畫家和理論家王履在《華山圖序》中提出不可泥古,要以自然為師。并付之實踐,深入華山寫生,創(chuàng)作《華山圖》四十幅。唐志契在《繪事微言》中也明確提出不應該只師古人之跡,“要看真山水”“要得山水性情”。但如前所述,明代畫壇的主潮是復古風盛行,明中葉以后,此風更熾。到了晚明,吳門派末流更是求得“古人原本”,照著古人畫本一筆筆模仿,務求“惟肖古人”,走上一條形式主義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