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繪畫簡介(十二):元代士人畫
下面介紹元代重點畫家及代表作品
1、錢選(約1239—1299年以后)字舜舉,號玉潭,吳興人,南宋末年(景定年間)進士,與趙孟頫、王子中、牟應龍、肖子中、陳天逸、陳仲信、姚式并稱“吳興八俊”。宋亡后趙孟頫仕元成為顯宦,吳興諸士皆相附以取宦達,獨錢選齟齬不合,以詩畫終其身。性嗜酒,酒不醉不能畫,然絕醉亦不可畫。惟將醉醺醺然心手調和時,是其畫趣,畫成亦不暇計較,往往為好事者持去。工詩文,有集《習懶齋稿》,已散逸。小楷亦有法,但未能脫去宋季衰蹇之氣。善摹印,有《錢氏印譜》。
錢選是一位技法全面的畫家:人物師法李公麟,山水學趙令穰、趙伯駒,花鳥師趙昌,在廣泛吸收傳統的基礎上又能自出新意,形成了自己獨特風貌。他提倡復古,在創作思想上主張繪畫重在體現文人的氣質,即所謂“士氣”,就是力圖擺脫對于形似的刻意追求。其意在擺脫南宋畫院習氣,繼承唐、五代、北宋人之法。這種主張在元初畫壇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影響。
作為宋代的遺民,元代的畫家普遍存在著一種矛盾的心態,他們有亡國的切膚之痛,但也自知南宋王朝的黯弱昏潰,所以入元之后,都欲摒除“南渡后卑誕無根之學”,力圖追溯到更加久遠的漢唐盛世文化中去尋找精神的原生動力,而與南宋時風拉開明確的距離。這種矛盾心態下的刻意行為,無奈選擇,卻催生出中國文藝發展進程中反復出現的一條規律——“復古”旗號下的“革故鼎新”,起到了正本清源,消極反為積極的作用。
錢選的繪畫實踐正是據于這種思想下的一種表征,他用一種近乎拙笨古質的筆調去復興一種已趨衰敗的畫風——隋唐時期的青綠山水、人物仕女,即便被趙孟頫說成“風格似近體”的花木、翎毛,也在他的繼承改造中表現得更為素雅、清淡。在錢選的藝術世界里,我們分明看到了他自己的身影,“無求道自尊”的淡然與恬靜。他的山水畫常以他居住的浮玉山和苕溪為題材,以設色畫為多,如他的《山居圖卷》青綠設色,筆勢細膩,方剛拙重,饒有北宋以前的情調,有《秋瓜圖》、《山居圖》、《浮玉山居圖》等;他的人物畫以歷史題材居多,筆墨多在工整中又帶有質樸和稚趣。《柴桑翁像》、《盧仝烹茶圖》、《蹴鞠圖》等。現存的《柴桑翁像》,畫陶淵明這位隱居田園松菊的高士,迎風曳杖,昂然闊步,以表現其不向統治者屈膝的志節;他特別善作折枝花木,是元代繼承宋代設色工筆花鳥畫這一派中的代表人物。畫風清麗,生意浮動,而富裝飾味。有《白蓮圖》、《牡丹圖》、《秋芳鳥語圖》、《八花圖》、《叢菊圖》等。他的《秋芳鳥語圖》所畫花鳥用筆盡勁,細潔而光潤,設色淡雅清麗,精巧傳神;他也擅長畫馬,見于記載的有:《馬圖》、《青馬圖》、《二馬圖》、《洗馬圖》等。即使是臨摹品也堪稱技藝高超,已達到亂真的程度。一次他向人借《白鷹圖》,連夜臨摹裝裱好,第二天將臨本還送,主人絲毫不覺。
錢選也是元代文人畫“詩書畫”三結合的開創者《元詩選二集》中存其詩20余首。多為題畫詩,其內容亦多表現其歸隱志趣和不與世俗合污的漢族士大夫操守,如“衡門植五柳,東籬采叢菊。長嘯有馀清,無奈酒不足。當世宜沈酣,作色召侮辱。乘興賦歸歟,千載一辭獨”(《題歸去來圖》);“山居惟愛靜,白日掩柴門。寡合人多忌,無求道自尊。鷃鵬俱有意,蘭艾不同根。安得蒙莊叟,相逢與細論”(《題山居圖卷》);“煙云出沒有無間,半在虛空半在山。我亦閑中消日月,幽林深處聽潺湲”(《題金碧山水圖》。他認為文人畫與匠人畫的最大不同,就是要發揮文人的優勢,將寫書法的功力、運筆用到繪畫上,這樣才能闡釋“不重形質,惟觀神采”的美學思想。趙孟頫早年曾向錢選請教畫學的訣竅,錢選即答以“隸體耳”。
錢選山水師趙令穰,人物師李公麟,花鳥師趙昌,青綠山水師趙伯駒,尤善作折枝,其得意者賦詩其上。工臨仿,嘗借人白鷹圖,夜臨摹裝池,翌日以臨本歸之,主人弗覺。選多寫人物、花鳥,故所圖山水當世罕傳。。錢選與趙孟頫同鄉并同享盛名。擅畫人物、花卉及山水。其自題《其與花鳥畫曾師法趙昌,又自有變法,多表現田園隱居等情趣,如《柴桑翁像》、等山水畫。后因為手顫,以及對付諸多仿造者,改作水墨寫意花卉。明代魯王朱檀墓隨葬有錢選等,多以水墨畫就。
傳世作品有《秋瓜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牡丹圖》、《柴桑翁像》、《盧仝烹茶圖》軸、《浮玉山居圖》(上海博物館藏)、《蹴鞠圖》(上海博物館藏)、《桃枝松樹圖卷》(臺北故官博物院藏)、《來禽梔子圖卷》(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楊貴妃上馬圖》(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王羲之觀鵝圖》(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梨花圖》(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浮玉山居圖 紙本、設色,縱29.6厘米,橫98.7厘米,現藏上海博物館。該圖是錢選為山居霅川浮玉山的寫景,系水墨與青綠結合的杰作。圖中山巒分三組,山勢峻峭。湖上煙霧蒙蒙,山坳白云繚繞,更有用簡筆點綴的茅舍、渡舟、小橋、老翁,一派江南水鄉清潤秀妍景色。引人遐想隱居者的悠然生活。畫境沖淡靜穆,寓巧于拙。作者以圖案化的手法表現山形和溝壑的突兀縱橫,樹木也多為筆直整齊,密密排列,強化了這種古拙的裝飾意趣。
此畫的處理手法單純干凈,不烘托背景,甚至不渲染云氣,讓人感覺是種“懸浮”于真實和虛幻中間的“純粹”。這“純粹”又顯得有些主觀和刻意,他似乎有意要表露出經營和擺布的痕跡,來展現用他的“營造法式”所重構而成的“山水建筑”。山石的高低疏密,大小錯落,其組織顯示出很強的結構性,帶有濃重的裝飾趣味。石塊、樹木的輪廓則以纖細得近乎羸弱的線條來勾勒確定,而后又極具耐心地覆加層層細如牛毛的紋理皴擦。樹木的點葉也顯得細致而綿密,整個畫面篤實中透出松秀,樸拙中蘊藉文雅。就其形式構成和表現手法來說,在整個中國山水畫史中,找不出與其類似的第二件作品,既使與錢選自己的青綠山水相比較,其創造性也顯得更為強烈和獨特。
該畫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點,就是畫面上明清以來題跋、著錄非常之多,所鈐收藏、鑒賞印章達300余方,其中引首和前隔水有29方,畫身有60方,中隔水和跋尾有235方,鑒藏印更達數百,甚為罕見。圖上有自題詩:“瞻彼南山岑,白云何翩翩。下有幽棲人,嘯歌樂徂年。叢石映清泚,嘉木澹芳妍。日月無終極,陵谷從變遷。神襟軼寥廓,興寄揮五弦。塵彯一以絕,招隱奚足言”;趙孟頫題詩:“玉湖流水清切閑,中有浮玉之名山,千帆過盡暮天碧,惟有白云時往還”。畫幅中部有清乾隆(弘歷)的詩題,卷前灑金箋引首有明代金湜篆書“山居圖”三字。卷后有元代仇遠、張雨、黃公望、顧瑛、鄭元祐、琦楚石、倪瓚,明代姚綬、周鼎、楊循吉、項元汴,清代王懿榮等的詩跋。而姚綬在一年中所題的詩、跋、記,竟有14次之多,真、草、行、隸各種書體達數千字。
錢選《浮玉山居圖》
秋瓜圖 紙本、設色,縱63.1厘米,橫30厘米,是錢選花卉蔬果中的代表作品。此圖精致典雅,與宋代小品畫一脈相承,然而又透出一股書卷氣,即所謂精工之極富有士氣,精致而不艷麗,細膩而不纖巧,作者在追求一種清潤淡雅的畫格。畫家在圖中題詩一首:“金流石爍汗如雨,削入冰盤氣似秋。寫向小窗醒醉目,東陵閑說故秦侯。”表達了一個不肯屈節仕元的漢族士大夫的志節和操守。錢選的作品中,大多有自己的題詩和跋語,他運用筆墨表達自己的主觀情緒,又結合詩意來充實畫意,黃公望說“知其詩者乃知其畫”。這種詩、書、畫三者結合的形式,被后來的文人畫家廣泛使用,形成中國繪畫的傳統特色。從這個意義上說,錢選在開創有元一代的畫風上,是起了先驅作用的。在技法上,其折枝瓜果畫法在寫生基礎上更經過了藝術提煉,刪繁就簡,突出了畫面的意境情趣。這個轉變,除與錢選本人“天機”有關,也與元初花鳥畫漸變簡逸的時代風尚密不可分。
錢選《秋瓜圖》
楊貴妃上馬圖 卷軸、紙本、設色,縱29.5厘米,橫117厘米。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此卷繪唐玄宗與貴妃楊玉環上馬的情形。玄宗騎照夜白,側面望著貴妃,貴妃旁有兩侍女協助。圖中共繪十四人,皆著唐裝,人物身形飽滿,姿態、動作各不相同,形象刻畫細微、生動。衣紋線描工整,連綿轉折,頓挫有力,皆為游絲描。敷色雖艷麗而又雅潔清潤,畫人物不著背景,也是受唐代繪畫的影響所致。在人物服飾、構圖特點、設色及取材等方面皆體現了元初繪畫的復古之風。
錢選《楊貴妃上馬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