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著名家教選介(五):曾國藩家訓
五、交友
【原文】一生之成敗,皆關乎朋友之賢否,不可不慎也。(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
思古圣人之道莫大乎與人為善。以言誨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薰[1]人,是以善養人也,皆與人為善之事也。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師儒之道[2],亦莫大乎此。仲尼之無常師[3],即取人為善也;無行不與,即與人為善也。為之不厭,即取人為善也;誨人不倦,即與人為善也。(同治二年正月二十一日《日記》)
【注釋】
[1]薰:感染、感化。
[2]君相之道、師儒之道:作為輔佐君王的臣子和拜儒者為師。“君相”即“相君”,“師儒”即以儒為師。
[3]仲尼:孔子沒有固定的老師,(他向所有有知識、有道德的人學習。仲尼,孔子的字。
【簡評】
曾國藩作為中興名臣,他恪守不樹朋黨,閉心自慎的為官原則和處事之道。不廣交友,因此交友方面言論不多。但從他告誡諸弟“一生之成敗,皆關乎朋友之賢否,不可不慎也”,可見他對交友非常慎重,而且要經過認真選擇。他交友堅持兩條:一是善于學習別人的長處,一是與人為善:“為之不厭,即取人為善也;誨人不倦,即與人為善也”
曾國藩交友的謹慎和潔身自好與當時吏治的腐敗、賄賂的公行也有極大關系。正如他在“治家”篇中所告誡諸弟的:“當此亂世,黑白顛倒,辦事萬難。諸弟宜藏之深山,不宜輕出一步。以后務須隱遁,無論外間何事,概不可與聞”。也正因為當時吏治腐敗,科舉考試盛行遞條子、開后門。曾國藩怕兒子誤入歧途,在開考前的七月初七日寫信給紀鴻說:“場前不可與州縣來往,不可送條子,進身之始,務知自重。”考完發榜之前,曾國藩又怕兒子去活動,又于七月二十四日去信告誡兒子:“斷不可送條子,致騰物議。”這次鄉試,紀鴻榜上無名,以后多次應試,僅得一個“勝錄附貢生”。難得的是,紀鴻始終未送過條子,曾國藩也沒給主考官打過任何招呼。近日黨中央批評今日的官場,盛行搞圈子,拜把子,同鄉會,稱什么“黃埔一期、二期”,也不妨以曾國藩的交友作為歷史借鑒!
六、戒傲、戒惰
【原文】
少勞則而老逸猶可,少甘而老苦則難矣。
蓋艱苦則筋骨漸強,嬌養則精力愈弱也。
若能去忿欲以養體,存倔強以勵志則日進無疆矣。
家敗離不得個奢字,人敗離不得個逸字,討人嫌離不得個驕字。(《曾國藩家書》)
后輩子侄,總宜教之以禮。出門宜常走路,不可動用車馬,長其驕惰之氣。一次姑息,二次三次姑息,以后驕慣則難改,不可不慎。(《曾國藩家書》)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敗,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敗。大約軍事之敗,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敗,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戒驕字,以不輕易笑人為第一義,戒惰字,以不晏起為第一義。傲為兇德,惰為衰氣。
二者皆敗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轎。(《曾國藩家書》)
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氣,力戒自滿,毋為人所冷笑。乃有進步也。
古來言兇德至敗者約有二端:曰長傲,曰多言。丹朱[1]之不肖,曰傲,曰囂訟,即多言也。
歷觀前世卿興衰及近日官場所以致禍福之由,未嘗不視此二者為樞機[2],故愿與諸弟共相鑒誡。(《曾國藩家書》)
凡傲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語加人,有以神氣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凡中心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則達于面貌。
蓋達官之子弟,聽慣高議論,見慣大排場,往往輕慢師長,譏談人短,所謂驕也。由驕字而奢、而淫、而佚,以至于無惡不作,皆從驕字生出之弊。而子弟之驕,又多由于父兄達官者,得運乘時,幸致顯宦,遂自忘其本領之低,學識之陋,自驕自滿,以致子弟效其驕而不覺。欲求稍有成立,必先力除此習,力戒其驕;欲禁子侄之驕,先戒吾心之自驕自滿,愿終身自勉之。(同治七年正月十七日《日記》)
諸弟能常進箴規,則弟即吾之良師益友也。而諸弟亦宜常存敬畏,勿謂家有人作官,而遂敢于侮人;勿謂己有文學,而遂敢于恃才傲人。常存此心,則是載福之道也。(道光二十五年五月初五日(《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
【注釋】
[1]丹朱:傳說中上古君主堯的長子。因被封于丹淵(在今天河南淅川縣的丹水流域),故稱之為丹朱。傳為中國圍棋的始祖,從小極受堯的寵愛。但其個性剛烈、欠和順和政治智慧,被堯視為“不肖之子”。
[2]樞機:關鍵、樞紐之處。
【簡評】
這幾段家訓是對子侄訓誡不要有“驕、惰”之氣。指出“驕、惰”之氣的危害、產生原因和防止辦法。曾國藩指出:“傲為兇德,惰為衰氣。二者皆敗家之道”,“歷觀前世卿興衰及近日官場所以致禍福之由,未嘗不視此二者為樞機”。防止的辦法則是“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轎”。對于世家子弟來說,“子弟之驕,又多由于父兄達官者,得運乘時,幸致顯宦,遂自忘其本領之低,學識之陋,自驕自滿,以致子弟效其驕而不覺”。更是要“常存敬畏,勿謂家有人作官,而遂敢于侮人”。這對于今日的“官二代”,對于夸耀“我爸是李剛”的干部子弟,對于吸毒、打人的明星子女,更有現實的警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