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南北朝樂府清賞之十五
子夜歌(之九)
今夕歡已別,會合在何時?
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國學(xué)在我國古代民歌中表現(xiàn)男女之間相戀相愛的題材相當(dāng)普遍,如詩經(jīng)中的《關(guān)雎》、《漢廣》,漢樂府中《上邪》、《有所思》,明代山歌集《精選劈破玉》等都是其中上乘之作。但像這首《子夜歌》這樣,專寫一對情人歡會后的惆悵和對來日的企盼卻很少見。況且,把歡會的興奮與別后的惆悵,來日的希望與眼前的失望,種種復(fù)雜的情思交織在短短的四句二十字當(dāng)中,表現(xiàn)得如此的出色,是不多見的。13k4j國k1jda學(xué)iuf57網(wǎng)97n67
國學(xué)這首歌的開頭就是就是分別,分別時自然也有歡樂,這歡樂來自與情人的歡會。積年的相思今日了卻,情感的愉悅可想而知,所以她把情人干脆稱作“歡”。但是,這種歡愉又是偷偷摸摸的和極為短暫的,并未獲得合法的身份和公開結(jié)合的社會認(rèn)可。未來如何?女主人公心中無底,甚至連再次幽會也不能確定能否實現(xiàn)和何時實現(xiàn)?因此,這次短暫的歡樂只會帶來更加深長的相思,只會留下更加痛苦的回憶。唐代詩人王維為了表現(xiàn)深林的幽暗,特意讓一抹余暉透過林隙照射在地面的青苔上,所謂“返影入深林,復(fù)照青苔上”(《鹿砦》)因為一味的幽暗,有時反倒使人不覺其幽暗,有了這束透過密林的光線,反倒使它周圍的幽暗更加突出。特別這又是“返影”,既微弱又短暫,當(dāng)這一抹余暉轉(zhuǎn)瞬逝去后,接踵而來的不是更加濃重而漫長的幽暗嗎?王維的《鹿砦》與《子夜歌》(之九)所采用的視覺原理,應(yīng)當(dāng)說是共同的。在《子夜歌》(之九)中,詩人正是用歡會的歡樂來反襯離別的痛苦,用幽會歡聚的短暫來反襯相思痛苦的漫長。試想,在這短暫的歡會之后,女主人公不就像王維筆下的深林一樣,沉浸到無邊的寂寞和孤獨之中,時光將會變得何等的漫長和難捱啊!所以女主人公問道:“會合在何時”?這聲音如此空洞,沒有把握!它把這位女郎的憂慮、焦灼以及毫無希望的企盼,全都充分地表露出來!“會合在何時”?也許是在問情郎,也許是在問蒼天,也許是在問自己,但誰又能回答出來呢!ad8f7國a87fa學(xué)d67fa網(wǎng)87d6f
國學(xué)那么,歡會后的相思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呢?南朝樂府的類似題材中,曾做過如實的描繪:有的說自己蓬頭垢面、無心梳洗:“自從別歡來,奩器了不開。頭亂不敢理,粉拂生黃衣”(《子夜歌》之四);有的訴說自己終日嘆息,日子一天比一天難以忍受:“自從別歡后嘆聲不絕響黃檗向春生苦心隨日長”;更有甚者,訴說自己因刻骨相思,弄得形鎖骨立,奄奄一息:“自從別郎后,臥宿頭不舉。飛龍落藥店。骨出只為汝”(《讀曲歌》)應(yīng)當(dāng)說,這些描寫和抒情都很準(zhǔn)確,也很形象。但是,詩歌是宜虛不宜實的。懸想和虛擬,往往比具體的描繪更富有文學(xué)的感人的力量。戰(zhàn)國時代辭賦家宋玉夸獎其鄰女之美,并沒有作具體的描述,只是說“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8),施朱則太赤”,究竟如何,讓讀者用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來補充想象,“透過幻覺產(chǎn)生一個更真實的假象”(歌德《詩與真》)。這首《子夜歌》也是如此,而且是通過諧音雙關(guān)這種南朝樂府特有的表達(dá)方式來虛擬。在女主人公看來,兩人的結(jié)合,甚至連下次的歡會,就像是“空局”一樣,在明燈之下,悠然無期,明明白白擺在那里。“空局”即是沒有棋子的空棋盤,“悠然”和“七”則是巧妙的雙關(guān):“悠然”既是指時間漫長、遙遙無期,也暗含“油燃”之意,與上句的“明燈”照應(yīng)。詩中沒有具體地描繪別后苦苦思念的情形,也沒有去抒發(fā)歡情受阻的苦悶和憂愁,而是別出心裁,用明燈之下的無棋空局來暗示自己的希望落空,自己的期待也將是遙遙無期。這樣的表達(dá)方式,可以騰出大段的空白,讓讀者去虛擬填補,顯得更為傳神,也更顯出南朝樂府低回婉轉(zhuǎn)的特色!13kj4國k1j4v學(xué)x7bx9網(wǎng)87356
今夕歡已別,會合在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