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精品免费视频,亚洲区欧美区,久久成人精品视频,成人免费网站观看

清華簡《咸有一德》《說命》真偽考辨(二)

  六、簡文《說命》續辨(上)

  本文第二、三、四節已完成對簡文《說命》“惟口起戎”四句的真偽考辨,此項研究可以認定該文屬后世贗作,也可以認定存在一位(或幾位)具備一定古文獻功底、但見識和能力并不高明的當代張霸。在本文的這一節和下一節(第六、七節),以簡文《說命》上篇和中篇為例,簡要說明(除簡文“惟口起戎”四句之外的)其他一些作偽破綻,包括整理者對作偽破綻所作遮掩回護(在學理方面)的合理性問題。為便于讀者對照,下面將簡文《說命》的上篇和中篇作完整引錄。

  清華簡文《說命上》:惟殷王賜說于天,庸為失仲使人。王命厥百工像,以貨徇求說于邑人。惟弼人得說于傅巖,厥卑繃弓,紳關辟矢。說方筑城,縢降庸力。厥說之狀,鵑肩如椎。王乃訊說曰:“帝抑爾以畀余,抑非?”說乃曰:“惟帝以余畀爾,爾左執朕袂,爾右稽首。”王曰:“亶然。”天乃命說伐失仲。失仲是生子,生二牡豕。失仲卜曰:“我其殺之?我其已,勿殺?”勿殺是吉。失仲違卜,乃殺一豕。說于圍伐失仲,一豕乃旋保以逝。乃踐,邑人皆從。一豕隨仲之自行,是為赦俘之戎。其惟說邑,在北海之州,是惟圜土。說來,自從事于殷,王用命說為公。[35]

  清華簡文《說命中》:說來自傅巖,在殷。武丁朝于門,入在宗。王原比厥夢,曰:“汝來惟帝命。”說曰:“允若時。”武丁曰:“來格汝說,聽戒朕言,漸之于乃心。若金,用惟汝作礪。古我先王滅夏,夑強,捷蠢邦,惟庶相之力勝,用孚自邇。敬之哉!啟乃心,日沃朕心。若藥,如不瞑眩,越疾罔瘳。朕畜汝,惟乃腹,非乃身。若天旱,汝作淫雨;若津水,汝作舟。汝惟茲說,底之于乃心。且天出不祥,不徂遠,在厥落,汝克宣視四方,乃俯視地。心毀惟備。敬之哉,用惟多德。且惟口起戎出好,惟干戈作疾,惟衣載病,惟干戈生(眚)厥身。若詆(抵)不視,用傷,吉不吉。余告汝若時,志之于乃心。”[36]

  當代張霸偽造(仿真)簡文《說命》的基本思路:(1)按照《書序》,偽造的簡文也要有三篇。(2)簡文內容要有別于傳世本。李先生所謂“全然不同”。(3)要將先秦文獻的相關引文納入其中。(4)簡文的篇幅要與傳世本相差不多。為實現“全然不同”,簡文《說命》(除先秦文獻的相關引文)需要重寫。在重寫的過程中,為湊足相應篇幅,此人主要采用兩個辦法:一是搜集先秦文獻有關傅說的傳說類內容,二是自行編造一些敘事內容和人物對話。

  前面提到,這位當代張霸對“惟口起戎”四句的拼合改寫,緣于孫詒讓一個依據極不充分的籠統判斷。此人被誤導而選擇此舉,是這位平庸之輩無法承擔的能力挑戰。其結果便是簡文四句的文理不通、自相矛盾、破綻叢生。此人偽造上中下三篇《說命》,是一個更加不自量的選擇。在其自行編造的內容中,結構混亂,文意淺陋,作偽破綻隨處可見。下面具體討論。

  簡文:“惟殷王賜說于天,庸為失仲使人。”整理者認為第一句是被動句式:“句云武丁受天之賜,與《書·禹貢》‘禹錫玄圭’同例。”[37]有必要指出,傳統注釋中存在兩個相反見解,一是禹錫,二是禹被錫。再者,“殷王賜說于天”與“禹錫玄圭”的語句形式存在不同。故整理者最好換一個存在于《尚書》之中、句式相同、沒有爭議的例證。以此證明:A賜B于C=C賜B于A。

  在較早期先秦文獻中,使用被動句式比較少見,且一般用在敘事過程之中。在文章開篇第一句采用邏輯倒置的被動句式,既大膽突兀,且有些荒唐。整理者認為,簡文第二句(庸為失仲使人)“此言傅說為失仲庸役之人”。[38]獨立看,此句“庸”為贅語。與上一句聯系起來看,兩句之間缺少敘事邏輯的中間環節。這是前言不搭后語。

  簡文:“王命厥百工像,以貨徇求說于邑人。惟弼人得說于傅巖,厥俾繃弓,紳關辟矢。說方筑城,縢降庸力。厥說之狀,鵑肩如椎。”上文講述殷王武丁找到傅說的過程。其中包含一些作偽者為拼湊篇幅而演義杜撰的拙劣語句。比如“厥卑繃弓,紳關辟矢”。整理者訓“厥”為“將”;讀“卑”為“俾”;據《說文》訓“繃”為“束也”;[39]據《左傳》杜注,訓“關”為“引弓”之義;并以改字為訓的途徑,猜測“辟矢”疑即《周禮》中“八矢”的“庳矢”。[40]

  整理者在此只是注釋字詞而不及語句。但在如此訓詁之后,這兩句似乎還是讀不通。“縢降”二字無解。整理者讀“降”為“躬”。[41]整理者似乎有必要給出一個“厥卑繃弓,紳關辟矢”的句解和至少一個改“降”為“躬”的同時期書證。與此同時,整理者還有必要針對上述簡文進行“雙向思考”。是出土文獻的行文艱深,還是當代張霸的言語淺陋。

  關于圣賢人物的形貌特征,在戰國以降諸子著述中出現一些添油加醋的演義成分。例如《晏子春秋》(卷一)中的“湯質晰而長”,“伊尹黑而短”;又如《文子·自然》中的“神農形悴,堯瘦瞿,舜黧黑,禹胼胝”。在《荀子·非相》中,更多的圣賢人物變得奇形怪狀:“徐偃王之狀,目可瞻馬。仲尼之狀,面如蒙倛。周公之狀,身如斷菑。皋陶之狀,色如削瓜。閎夭之狀,面無見膚。傅說之狀,身如植鰭。伊尹之狀,面無須麋。禹跳、湯偏,堯、舜參牟子。”簡文“厥說之狀,鵑肩如椎”由此而來。

  下述簡文是武丁與傅說的對話:“王乃訊說曰:‘帝抑爾以畀余,抑非?’說乃曰:‘惟帝以余畀爾,爾左執朕袂,爾右稽首。’王曰:‘亶然。’”武丁問話中的“抑非”是贅語。這段對話是武丁與傅說核對夢中情景,類似地下組織“接頭”時的“對暗號”。“接頭”成功的前提是兩個人做了同一個夢。前文只是提到邏輯顛倒的“殷王賜說于天”,參閱后文“天”應指“帝”。這也是作偽者為拼湊篇幅而演義杜撰的成分。其行文不清不楚,理解文義(核對夢中情景)只能依靠猜謎語。

  再有,簡文所述夢中情景(帝以余畀爾,爾左執朕袂,爾右稽首)也多少有些荒唐。《尚書·舜典》:“禹拜稽首”,《孔傳》:“稽首,首至地”;《周禮·大祝》:“辨九拜,一曰稽首”,《鄭注》:“稽首,拜頭至地也”。在傅說和武丁所做同一個夢中,上帝將傅說交給武丁(帝以余畀爾),武丁左手握著傅說的衣袖(爾左執朕袂),右邊單手支撐拜頭至地(爾右稽首)。這個動作難度較高,很容易失去重心。搞不好要扯掉傅說的袖子。除非人在夢中處于失重狀態。此乃吊詭。

  簡文“天乃命說伐失仲”中的“天”指殷王武丁。是武丁在兩人見面對上“暗號”之后,授命傅說征伐失仲。前文“天”指“帝”,此處又改指武丁。這是違背正常敘事規則的一稱二指。下面的簡文應是講述武丁派遣傅說征伐失仲的緣由:“失仲是生子,生二牡豕。失仲卜曰:‘我其殺之?我其已,勿殺?’勿殺是吉。失仲違卜,乃殺一豕。”

  依據簡文,失仲是武丁授命傅說征伐的對象,其身份應是一個不聽命于中央政權且有惡行的方國諸侯。《周禮·大司馬》:“以九伐之法正邦國。”但簡文所述武丁派傅說征伐失仲的原因,卻是一件荒誕離奇之事:失仲生兒子,生出兩只公豬(失仲是生子,生二牡豕)。失仲為此欲殺其子,并以占卜方式決斷其事(失仲卜曰:我其殺之?我其已,勿殺?)。占卜的結果是:“勿殺是吉”。但他沒有遵從占卜的結果(失仲違卜),還是殺了一只豬(乃殺一豕)。

  整理者認為“‘牡豕’形容其子(指失仲之子)生性頑劣”,并用《左傳》(昭公二十八年)所載內容加以說明。[42]具體是叔向母親對一件上古之事的追述:“樂正后夔……生伯封,實有豕心,貪婪無饜,忿颣無期,謂之封豕。”在叔向之母的追述中,對“謂之封豕”的比喻性稱謂作出明確說明。此種內容并不違背合理、正常的敘事規則。在沒有任何說明的情況下,將失仲的兩個兒子直接稱為公豬(牡豕)。這是違背正常敘事規則的荒唐行文。清華簡《尹至》中的“寵二玉”亦屬此類。

  針對簡文所述失仲的占卜內容(卜辭),李學勤先生指出:“‘我其殺之’和‘我其已,勿殺’是對卜的,結果以‘勿殺’為吉,這種卜辭格式與殷墟甲骨卜辭全然相同。特別是用‘其已’一詞,在殷墟卜辭多見,值得注意。”[43]李先生似乎有必要換一個角度加以思考:在殷墟卜辭中,命辭的正反對貞的確比較多見。但正是由于多見,作偽者實現此種“全然相同”的仿真效果易如反掌。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1)為殺子而占卜是否符合當時的歷史背景(禮樂制度和宗教觀念),商代卜辭中是否存在類似內容。(2)如果失仲所生兩只公豬的確“生性頑劣”,那么在文獻所述三代政治道德觀念中,失仲的殺子行為是鏟除禍害的義舉。這樣的義舉不可以構成武丁征討失仲的原因。按這里是在簡文《說命》的語境下討論其內容,至于是否存在武丁征失仲的歷史事件乃至是否存在失仲其人以及那兩只公豬(牡豕)則是另外一個問題。

  下述簡文是傅說受命征伐失仲的過程:“說于圍伐失仲,一豕乃旋保以逝。乃踐,邑人皆從。一豕隨仲之自行,是為赦俘之戎。”在上文中,“乃踐,邑人皆從”敘事不清不楚,“之自”是贅語。簡文所述傅說征伐失仲的結果是:一只豬乃不戰而退(一豕乃旋保以逝),一只豬隨失仲逃走(一豕隨仲之自行)。“一豕”不戰而退是對失仲的背叛,“一豕”隨其逃走是對失仲的追隨。“一豕”加“一豕”乃是“二豕”。整理者有必要注意:簡文前面說到失仲“乃殺一豕”。那么“二豕”減“一豕”怎么還是二?

  簡文:“其惟說邑,在北海之州,是惟圜土。說來,自從事于殷,王用命說為公。”這部分內容主要來自《墨子·尚賢下》:“昔者傅說居北海之洲,圜土之上,衣褐帶索,庸筑于傅巖之城。武丁得而舉之,立為三公,使之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這是墨子對武丁、傅說之事的概述,其中存在晚些時候的傳說類內容。比如“衣褐帶索”是罪人之服,“圜土”是囚禁罪犯的場所(早期的監獄)。

  《周禮·司圜》:“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殺。”如果商代已有“圜土”,其中的囚徒不太可能出來筑城。筑城是國人的勞役(庸)。《周禮·掌固》:“掌修城郭、溝池、樹渠之固,頒其士庶子及其眾庶之守;……任其萬民,用其材器。”因此,傅說決不可能身在“圜土”之內而“庸筑于傅巖之城”。此種傳說類內容存在于諸子著述中屬正常現象,將其納入《尚書·說命》內容則是經不住推敲的本末倒置。依據簡文敘事,是殷王武丁找到傅說,而非傅說“自從事于殷”。

  簡文《說命中》開篇第一段內容:“說來自傅巖,在殷。武丁朝于門,入在宗。王原比厥夢,曰:‘汝來惟帝命。’說曰:‘允若時。’”在簡文《說命上》,武丁已然找到傅說,二人不僅見過面、不僅在見面時(通過核實夢中情景)對上“暗號”,而且傅說已接受武丁之命出征失仲并得勝歸來。但在簡文《說命中》的開篇,在武丁與傅說的對話內容(王原比厥夢,曰:汝來惟帝命。說曰:允若時)中,似乎所有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二人于是再次“接頭”,再次“比厥夢”。這是當代張霸行文序事的顛三倒四,前后乖舛。如此一篇拙劣文章,希望李先生對此細加考量。

  七、簡文《說命》續辨(下)

  在先秦文獻的引文方面,簡文《說命》存在三個主要問題:(1)“惟口起戎”四句的拼合改寫問題。(2)作偽者對《國語》相關內容的拆分和重組。(3)缺少多條先秦引文。本文第二、三、四節已完成對第一個問題的討論。這一節討論后兩個問題。

  東漢馬融對今文《泰誓》(漢武帝時納入今文《尚書》并立于學官)的真實性提出質疑。其理由有二,一是今文《泰誓》行文“淺露”,二是多條先秦文獻的《泰誓》引文不在其中。(詳見《尚書·泰誓》孔穎達《疏》引馬融《書序》)這是一個正常、合理的考察方向:先秦文獻的《泰誓》引文應在其原文中有所體現,如果“所引《泰誓》而不在(今文)《泰誓》者甚多”,也就有理由對其真實性作出否定。

  在古文獻真偽的甄別環節,既要避免因深文周納而誣真為偽,也不能因疏忽遲鈍而認假作真。因此,需要有一些更加客觀合理的甄別標準。前面提到,對甄別對象的文本質量和文章質量加以評估,應是判別文獻真偽的有效途徑。甄別對象的文章質量越高,其偽造難度也就越高。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排除是后人偽造的可能性。反之亦然。

  例如,依據本文上一節的討論,簡文《說命》的文章質量非常低劣。作為參照標準,傳世本《尚書》有其特定的法度、格調:敘事簡要,結構得體,論理明晰,詞語典雅;無論是今古文共有的篇章還是古文獨有(今文無)的篇章,篇篇都是堂堂正正的道德文章。我們可以將簡文《說命》與傳世本《尚書》進行對比,其文章質量的低劣程度與《尚書》中任何一篇都不可同日而語。我們還可以將簡文《說命》與傳世本同名篇章進行對比。不難看出二者在文章質量方面的天壤之別:前者漏洞百出,后者無可挑剔。由此即可認定:后者更可能為真,前者必是贗品。

  如果是作偽,將散見于先秦文獻的多條(長短不一、內容互異的)《尚書》引文納入偽作之中,還要做到前后貫通、不留痕跡、不影響文章質量,這是一個難度太高、不可能實現的效果。例如,簡文《咸有一德》只納入兩條引文(準確說是一條半)。其中一條被略加改寫置于篇首,作偽痕跡便昭然若揭。黃懷信先生和房德鄰先生分別從不同角度指出同一個問題:篇首這句話(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與后文通篇“沒有關系”(詳見本文下一節)。

  在古文獻真偽的甄別環節,如果將引文情況與文章質量聯系起來,對甄別對象具體情況進行綜合評估,這是一個更加有效和具有可操作性的甄別途徑。簡文《說命》共納入兩條來自先秦文獻的相關內容,一條是對《禮記》引文A和《墨子》引文B的拼合改寫(詳見本文第二三四節),另一條來自《國語》白公子張對楚靈王的勸諫內容。具體如下。

  《國語·楚語上》:昔殷武丁能聳其德,至于神明,以入于河,自河徂亳,于是乎三年,默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于是作書,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德之不類,茲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旁求四方之賢,得傅說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天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圣之睿廣也,其智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默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制,使以象旁求圣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修余,無余棄也。”

  針對《國語·楚語上》內容中“未明引《說命》篇名”,李學勤先生指出:“……其間有‘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孟子·滕文公上》所引標出‘《書》曰’,足以證明《楚語》此段的來源。竹簡本正有與《楚語》相當的語句,可相對勘。”[44]《國語》上文是對武丁、傅說之事比較詳細的敘述,其中部分內容是對《尚書·說命》原文的引用。

  具體說,《國語》上文至少有四段話是對《尚書·說命》原文比較直接的引用。其一,群臣(卿士)對武丁“不言”的諫語:“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其二,武丁“作書”對群臣的回答:“以余正四方,余恐德之不類,茲故不言。”其三,武丁將傅說“升以為公”并令其“朝夕規諫”的命辭內容:“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天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其四,也是武丁向傅說提出的要求:“必交修余,無余棄也。”

  在上述四段內容中,只有一段(第三段)被納入簡文。其余三段均被“漏掉”。這已經是一個十分明顯的作偽破綻。不僅如此,對勘《國語》與簡文《說命中》相關內容,可以看到,這一段內容在納入簡文時被作偽者拆得七零八落。原本是一(若金,用汝作礪)、二(若津水,用汝作舟)、三(若天旱,用汝作霖雨)、四(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五(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的語序,變成一四三二五。在一四三二五之間,又被作偽者加入一些自行編造的拙劣語句。此外,作偽者還在二和五之間加進了經過拼合改寫的“惟口起戎”四句。

  針對簡文語序的顛三倒四,李學勤先生的說明是:“看簡文,知道白公子張是將《說命》做了概述,沒有完全依照原文的次第。……《楚語上》只是把這幾句串在一起了。”[45]李先生沒有提到與改變語序同等重要的另一個問題:簡文在《國語》此段內容的語句之間加進了一些與其語義不相吻合的拙劣語句。比如“朕畜汝,惟乃腹,非乃身。”直譯過來:我養你,是你肚子,不是你身體。再比如“天出不祥,不徂遠,在厥落”、“心毀惟備”、“吉不吉”等等。請李學勤先生考慮:這樣一些不知所云、明顯屬于“假古董”的拙劣語句是否可以被認定為《說命》的“原文”。

  《國語》內容:“(武丁)使(傅說)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天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傳世本《說命上》的相關內容:“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臺德。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

  對勘上文可知,《國語》與傳世本《說命》相關內容大同小異。《國語》“朝夕規諫”是對傳世本《說命》“朝夕納誨,以輔臺德”的簡述。二者的表述內容并無矛盾,但后者更加準確、完整。這是引文與原文之間的正常關系。下面對此作些具體分析。從表述形式上說,武丁向傅說提出兩個要求,一是“朝夕納誨(規諫),以輔臺德”,二是“啟乃心,沃朕心”。

  從表述內容上看,武丁向傅說提出的兩個要求實際上是同一個要求的遞進式表述。前者是外在的表述:從早到晚(朝夕)都要規勸(規諫)、教誨(納誨)我,以此糾正我的失德、過錯(以輔臺德);后者是內在的表述:敞開你的心(啟乃心),澆灌我的心(沃朕心)。進一步說,后者是武丁要求傅說在規誨自己時不要有任何顧忌(敞開你的心),也是武丁在表白他多么需要得到傅說的規誨(澆灌我的心)。這是賢明之君對圣哲之臣的要求。其真誠懇切,躍然紙上。

  在武丁的兩個要求之后,各有一組比喻性內容(排比)。在“朝夕納誨,以輔臺德”之后的第一組比喻是三個語句單元:“若金,用汝作礪(《孔傳》:鐵須礪以成利器);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孔傳》:渡大水待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孔傳》:霖,三日雨。霖以救旱)。”武丁使用這三個比喻,意在強調傅說的規誨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在“啟乃心,沃朕心”后的第二組比喻是兩個語句單元:“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孔傳》:如服藥,必暝眩極其病乃除。欲其出切言以自警。《孔疏》:言藥毒乃得除病,言切乃得去惑也)。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孔傳》:跣必視地,足乃無害。言欲使為己視聽)。”前者是武丁以比喻性內容要求傅說:勸諫要直言不諱,不要顧忌為君者的感受;只有臣的“猛藥”才能治愈君的“疾患”。后者是武丁將傅說的規誨比喻為自己的視覺:如果光腳走路而不看地(若跣弗視地),腳就會受傷(厥足用傷)。

  由此不難看出,在武丁的兩個要求與其后的兩組比喻之間彼此呼應。從修辭角度看,兩個要求具有遞進關系,兩組比喻是以排比形式對兩個要求的強調和闡述,其間存在密不可分的邏輯關聯。請李先生考慮,這樣的內容是否可以被拆開。作偽者一定要拆分這段內容的動機不難理解:此人很清楚,這段內容精致典雅,其自編語句與之相差甚遠,如果讓其完整存在于贗作之中,就會呈現西施嫫母的鮮明反差。此人所作一番手腳的結果就是簡文《說命中》的現有情況:一段好文章支離破碎,若干拙劣語句(還包括簡文“惟口起戎”四句)夾雜其間。整理者有必要在引文與“原文”之間細加對勘,以此發現問題。

  在引文方面,簡文《說命》的第三個主要問題是缺少多條先秦引文。李學勤先生也注意到這個問題:“《禮記·緇衣》引用的另一段《說命》佚文,以及同書《文王世子》、《學記》引用的幾條《說命》語句,則不見于簡文。”[46]共有七條先秦文獻的《說命》引文不在簡文《說命》中:(1)《禮記·文王世子》(并見于《禮記·學記》):“念終始典于學。”(2)《禮記·學記》:“學學半。”(3)《禮記·學記》:“敬孫務時敏,厥修乃來。”(4)《禮記·緇衣》:“爵無及惡德,民立而正事,純而祭祀,是為不敬;事煩則亂,事神則難。”此外還有前面提到《國語·楚語上》被“漏掉”的三段內容。

  前面提到,將散見于先秦文獻的多條(長短不一、內容互異的)《尚書》引文納入偽作之中,還要做到前后貫通、不留痕跡、不影響文章質量,這是一個難度太高、不可能實現的效果。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作偽者只好將七條先秦文獻的《說命》引文全部“漏掉”。這又是一個十分明顯并且非常重要的作偽證據。李學勤先生對此曲為回護:“這大概是傳本不同的緣故。”[47]那么,《尚書》在先秦時期有幾個傳本,什么樣的“傳本不同”可以導致一次性“漏掉”先秦文獻中七條《說命》引文。一項學術研究的重要結論,似乎不可以借助“大概”性質的判斷(毫無依據)。

  在《〈說命〉考信》[48]一文中,黃懷信先生針對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對傳世本《說命》的“證偽”進行分析,其結論是:“無一能夠成立”;后文枚舉十余條證據,證明傳世本《說命》“當為先秦真書”。這里有必要提到,被簡文《說命》“漏掉”的七條先秦文獻《說命》引文,悉數存在于傳世本《說命》中。其內容在傳世本中大多更完整或更準確。這些引文在邏輯嚴密、文采斐然的傳世本《說命》中各得其所、天衣無縫。由此可以得出的結論不言自明。

  傳世本《說命》結構嚴整。其開篇交待緣起簡明扼要,其主體部分是武丁與傅說的對話,包括武丁任命傅說(爰立作相)的命辭(命之曰),其主要內容是君臣之間的相互要求、告誡。在二人言語之間,明君之義,賢臣之責,水乳交融,相得益彰。這部分內容睿智典雅,體大精深。可以說,即便是今天國家的主持政務者,細讀其內容,仍可受益良多:“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無啟寵納侮,無恥過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劉知幾將漢代盛極一時的《公羊傳》與“暫廢于一朝,終獨高于千載”的古文《尚書》進行對比:“校其優劣,可同年而語哉?”(《史通·雜識》)他對古文《尚書》的史書價值和道德文章給予毫無保留的高度贊譽:“《尚書》古文,《六經》之冠冕也。”(《史通·鑒識》)傳世本《說命》是古文《尚書》的代表性篇章,其內容與行文俱佳。劉勰所謂“義固為經,文亦師矣”。(《文心雕龍·才略》)

  蘇軾對諸葛孔明《岀師表》深為贊賞,認為其堪比古文《尚書》的《伊訓》、《說命》:“至《岀師表》,簡而盡,直而不肆,大哉言乎。與《伊訓》《說命》相表里,非秦漢以來以事君為說者所能至也。”(《東坡全集·樂全先生文集敘》)由此可見傳世本《說命》在蘇軾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在這個背景之下,當代張霸偽造簡文《說命》之舉殊不自量。李先生似乎有必要在這個背景之下考察問題。

  八、簡文《咸有一德》真偽考辨(上)

  目前有三種針對清華簡《咸有一德》的代表性見解。一是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的見解:清華簡《咸有一德》是真實可信的先秦《尚書》,其內容與傳世本《咸有一德》“全然不同”,由此證明:后者“系后世偽作”。[49]二是黃懷信先生的相反見解:“還不能證明簡書《尹誥》(即《咸有一德》)就是《緇衣》所引之《尹誥》,更不能證明簡書《尹誥》就是真《咸有一德》。”[50]三是房德鄰先生的見解:清華簡《尹誥》(即簡文《咸有一德》)是一篇偽作。[51]

  簡文原無篇題。下面是李學勤先生擬定簡文篇題和確定其性質的主要論證:“‘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這一句,郭店、上博簡作‘惟尹允及湯咸有一德’。清華簡《尹誥》這乃是首句,作‘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說明簡文即是《尹誥》。”[52]李先生選擇傳統疑古“定讞”為其整理研究的大前提,據此無視傳世本《太甲》相關內容(詳見后文)。

  筆者注意到,在黃懷信先生的文章(《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和房德鄰先生的文章(《〈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中,其舉證范圍均不涉及上博簡相關內容。筆者贊同這樣的治學態度。在上博簡自身的真偽問題得到令人滿意的認定之前,尚不具有文獻對勘的證據資格。[53]本文這一節主要討論簡文《咸有一德》前兩句中存在的問題。

  簡文《咸有一德》第一句:“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傳世本《咸有一德》作“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禮記·緇衣》孔子(子曰)引《尹吉(誥)》作“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郭店簡《緇衣》引《尹誥》作:“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按郭店簡《緇衣》原考釋將“尹躬”讀為“伊尹”。[54]以此種方式連改兩個字,甚為不妥。裘錫圭先生認為不必如此,只改一字:改“躬”為“允”。[55]本文前面已經討論過文獻注釋者的隨意改字問題。因此,黃懷信先生的見解(一字不改)更加合理,作“尹躬”[56]。

  簡文第一句與傳世本《咸有一德》只有“既”與“躬”一字之差。《禮記·緇衣》及郭店簡《緇衣》的引文均作“躬”。在傳世本《咸有一德》中,“尹躬”是伊尹自稱。故二《緇衣》所引“躬”是正字。簡文第一句非伊尹所言,故改“躬”為“既”。改動之后,“既”是贅文。整理者(李學勤先生)訓“既”為“已”。[57]黃懷信先生注意到,在李學勤先生訓“既”為“已”之后,“尹已及湯”仍“似不成辭”。[58]這是簡文第一句在文字方面的小問題。

  大問題在文章主旨和文理方面。黃懷信先生指出(在文理方面):“(簡文)第一句與第二句‘尹念天之敗西邑夏’乃至全文沒有關系,缺乏邏輯聯系。”(同上注)房德鄰先生指出(在文章主旨方面):依據簡文首句以及《書序》和《禮記·緇衣》兩條引文,《咸有一德》的主題應是“伊尹論咸有一德”。但在簡文中,尤其是在成湯與伊尹“君臣之間的一問一答”中,“連個‘德’字都未提到”;其主旨與“咸有一德”相反,是“反德,講權謀”,是“以利誘民”。房德鄰先生據此指出,簡文此種內容與傳世本《尚書》大異其趣:“要知道,中國儒家視《尚書》為‘萬世法者’,豈能容它!”[59]

  簡文《咸有一德》第二句:“尹念天之敗西邑夏”。《禮記·緇衣》孔子(子曰)引《尹吉》作“惟尹躬天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后文統稱:《緇》引文三句)。傳世本《太甲》作“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二者(傳世本《太甲》與《緇》引文三句)之間只有“天”與“先”一字之差。鄭玄《禮記注》:“‘天’當為‘先’字之誤。”這種情況仍屬引文與原文的正常關系。

  黃懷信先生指出:在傳世本《太甲》篇中,《緇》引文三句與其前后文構成一段具有內在關聯的“有機文字”。故“鄭玄作《尹誥》當是誤書”。[60]但是在簡文第二句與《緇》引文三句之間,則有多處不同。最大的不同,是簡文沒有《緇》引文三句(17字)的后兩句(8字)。這不是引文與原文的正常關系。房德鄰先生指出:在簡文第二句與《緇》引文三句之間存在多處不同,由此構成一個十分明顯的作偽破綻。[61]

  針對簡文缺少8個字(自周有終,相亦惟終)的問題,李學勤先生指出:《緇》引文三句的后兩句“或許是后來闌入”。[62]廖名春先生在回應房先生舉證的文章中持類似見解:“……8字不見于清華簡《尹誥》篇(即簡文《咸有一德》),頗為難解。筆者懷疑此8字……因錯簡混入《尹誥》篇引文……之后。”[63]李先生“或許是后來闌入”的理由是:此8字“注疏都講不通”。[64]

  廖先生“錯簡混入”的理由是“《禮記·緇衣》篇確實存在錯簡的現象”。其主要申論如下:“如兩種楚簡本皆無《禮記·緇衣》本首章。鄭玄《禮記注》就發現:‘此篇二十四章,唯此一“子言之”,后皆作“子曰”。’顯然,《禮記·緇衣》本首章‘子言之’章當從別篇竄入,故稱呼與其它二十三章有異。而篇名為《緇衣》,‘好賢如緇衣’章自應居篇首,此為古書通例。”[65]

  先來考察李先生“后來闌入”的理由(注疏都講不通)。對照《太甲》原文和《緇》引文三句,這17字語義明朗,且兩處注釋均比較合理、分明。在《孔傳》(周,忠信也。言身先見夏君臣用忠信有終)與《鄭注》(見夏之先君臣,皆忠信以自終)之間并無實質性矛盾。《鄭注》中一個失誤由《孔疏》加以訂正(此語中“先”非指“伊尹之先祖”)。因此,李先生“注疏都講不通”不成立。

  再來考察廖先生“錯簡混入”的理由(《禮記·緇衣》篇確實存在錯簡的現象)。首先,廖先生文章中“鄭玄《禮記注》就發現”之后的內容并不在(漢代)鄭玄《禮記注》中,實際上出自(唐代)陸徳明的《禮記音義》。此屬張冠李戴。其次,陸徳明在此只是指出一個現象,未作任何評論。《孔疏》對此的說明是:“以篇首宜異故也。”因此上述內容并不支持廖先生“顯然”的結論。

  廖先生不妨對照閱讀《禮記》中《緇衣》的前一篇(《表記》)。與《緇衣》情況相同,《表記》也是對孔子語錄的輯錄(共計53條),并且也是將“子言之”和“子曰”并用,每一節“發端起義……故稱‘子言之’”(《孔疏》引皇氏云)。《表記》古注分九節,其中八節起首用“子言之”。因此,傳世本《緇衣》首章“子言之”乃是發端起義,絕非“從別篇竄入”。

  換一個角度進行甄別: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關于“后來闌入”、“錯簡混入”的判斷屬于竄改經文、削足適履。《禮記·緇衣》“慎溺章”[66]由兩部分構成,前面部分是孔子(子曰)對慎言、慎行主題的論述,后面部分是孔子引《尚書》中四段內容來呼應其論述。《緇》引文三句是其中之一。與“慎溺章”另外三段《尚書》引文的情況相同,《緇》引文三句是對孔子論述慎言、慎行主題的貼切、合理的呼應。

  元代學者陳澔據此指出:“凡四引《書》,皆明不可不慎之意。”(《禮記集說》卷九)上述相反證據的邏輯指向是:古文《尚書》很可能不偽。如果采用同一個前提(可能真,也可能偽)對簡文《咸有一德》和傳世本古文《尚書》進行對等甄別,李學勤先生就會失去無視傳世本《太甲》相關內容的依據。這也是清華簡整理者必須借助“定讞”展開研究的原因(否則寸步難行)。

  如果按照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的判斷:“自周有終,相亦惟終”是“后來闌入”、“混入”,則被“腰斬”之后剩下的“惟尹躬天(先)見于西邑夏”是前言不搭后語的半句話。這是刪改傳世文獻(令其不成文義)的強經就我。在兩千余年的經學史中,亦屬十分罕見。希望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考慮:此種研究方法,是否已在古代文獻學的學理底線之外。

  如上所述,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對簡文《咸有一德》第二句(缺少8個字)作偽破綻所作辯解無一成立。不僅如此,在李、廖二位先生對簡文作偽破綻的遮掩回護之中,還存在一些超出學理底線之外的謬誤。在李學勤、廖名春二位先生如此勉強的遮掩回護過程中,似乎早就應該有所警覺。

  九、簡文《咸有一德》真偽考辨(下)

  本文這一節(在黃懷信先生和房德鄰先生的工作基礎上)對簡文《咸有一德》通篇內容作具體分析。下面是簡文《咸有一德》全文:“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尹念天之敗西邑夏,曰:‘夏自絕其有民,亦惟厥眾,非民亡與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復之用離心。我捷滅夏,今后胡不監?’摯告湯曰:‘我克協我友。今惟民遠邦歸志。’湯曰:‘嗚呼!吾何作于民,俾我眾勿違朕言?’摯曰:‘后其賚之,其有夏之金玉實邑,舍之吉言。’乃致眾于亳中邑。”[67]黃懷信先生的文章從對簡文的解讀、分析和文獻對勘入手,并對閻若璩關于傳世本《咸有一德》的晚出舉證進行逐條甄別:“其證據皆不能成立”。[68]黃先生對簡文《咸有一德》的內容分析甚為精到(詳見后文)。

  下面是傳世本《咸有一德》全文:“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德,曰:‘嗚呼! 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兇。惟吉兇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任官惟賢材,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德,為下為民。其難其慎,惟和惟一。德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 王心。克綏先王之祿,永厎烝民之生。嗚呼! 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

  在對簡文《咸有一德》的初步整理完成之后,整理者有必要(在將簡文《咸有一德》與傳世本同名篇章進行對比的基礎上)回答如下問題:(1)簡文的文本質量:在隸定字體和訓釋字義環節有可能發生歧義的概率(還原其本義的可靠程度)。(2)簡文的文章質量。(3)簡文的文章屬性(真偽)。(4)簡文的史料價值。李學勤先生似乎有必要更加慎重考慮這些問題。

  為便于讀者的對照比較,前面引述了簡文和傳世本《咸有一德》的全文。在黃懷信先生針對簡文《咸有一德》的分析結論(共六條)中,第一條針對字義和語義方面的問題:(1)簡文首句中的“既”是贅文(詳見上節),或衍“及”字;(2)在簡文“夏自絕其有民”中,“自絕”其民不經見,且民不可以曰“絕”;(3)對照前后文,“亦惟厥眾”屬贅語(即多余的話);(4)簡文“今惟民遠邦歸志”中的“民”是贅文,黃先生認為“‘民’字當涉上文衍”;(5)簡文“舍之吉言”文理不通。[69]

  在不抱任何偏見的情況下考察問題,這里存在兩個可供選擇的評判結論:其一,上述訛誤、贅文以及文理不通是存在于一篇劣質戰國簡文中的文本質量和文章質量方面的問題。其二,是存在于當代張霸擬古語句中的拙文陋語。如果簡文中存在的問題不多、不嚴重,我們可以得出第一個結論。但是,如果實際情況與之相反(問題很多且很嚴重),則須另當別論。

  黃懷信先生六條分析結論的后五條,都是針對簡文《咸有一德》通篇內容的考察結果。第二條:簡文“第一句與第二句……乃至全文沒有關系,缺乏邏輯聯系。”[70]房德鄰先生從另一個角度指出同一個問題:依據簡文第一句以及《書序》和《禮記·緇衣》兩條引文的內容,《咸有一德》的主題應是“伊尹論咸有一德”。但是,在簡文《咸有一德》內容中,尤其是在“君臣(成湯與伊尹)之間的一問一答”中,伊尹的議論主旨卻與“咸有一德”相反,是“反德,講權謀”。[71]這是當代張霸擬古文章的又一個要害問題。

  黃先生分析結論的第三條是針對簡文下述內容:“尹念天之敗西邑夏,曰:‘夏自絕其有民,亦惟厥眾,非民亡與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復之用離心。我捷滅夏,今后胡不監?’”黃先生指出:成湯“不可能不知夏之所以滅亡的原因”,因此“伊尹……曰”中的“今后”所指絕非成湯。黃先生進而認為“今后”所指“以史當是太甲”。[72]按黃先生前一個判斷(“今后”絕非成湯)的依據充分,十分精到,后一個判斷只是可能。

  房德鄰先生指出:在簡文“尹念天之敗西邑夏”之后,伊尹所“曰”一段內容是“伊尹反思……夏桀敗亡的教訓”。此種(反思或思考)內容有違《尚書》文例:“史家敘述文是不能寫人物所思所想的。”[73]黃先生分析結論的第四條:(在“伊尹……曰”之后)復有“摯告湯曰”,說明本不是同一篇文字(前言不搭后語)。其分析結論第五條:“湯曰”為問話,與上文“摯告湯曰”沒有關系,說明與上文又非一事。其第六條:“摯曰”是答湯之問,為對話。[74]按對話形式有違《尚書》誥文體例。

  在對簡文《咸有一德》內容所作分析中,黃先生準確指出其中的三處文義斷裂(前言不搭后語):(1)簡文第一句與第二句乃至全文沒有關系(缺乏內在的邏輯聯系)。(2)在簡文“伊尹……曰”的所述內容中,“今后”所指絕非成湯。因此,“摯告湯曰”所述內容與上文“今后”云云沒有關系。(3)“摯告湯曰”與后文“湯曰”又是前言不搭后語。

  再有,簡文《咸有一德》“湯曰”與“摯曰”的一問一答屬“對話”。對話不是誥文體例。下面是黃懷信先生對簡文《咸有一德》進行分析之后的整體結論:“此篇當是隱抄伊尹事語而成,非專文,亦非誥體,不能是真正的《尹誥》(即《咸有一德》)。”[75]

  有必要提到廖名春先生針對(由房德鄰先生提出)“反德,講權謀”問題的遮掩回護:“……伊尹反思夏桀失民而亡國的教訓提出了與民同利的治國方案,這正是對‘一德’內涵的印證。而商湯‘乃致眾于亳中邑’,馬上接受并將其付諸實施,更是伊尹君臣‘咸有一德’,皆有與民同利之德的表現。所以讀懂了簡文,就不能說下文伊尹所論與篇首‘咸有一德’說無涉。”[76]

  這里的關鍵內容在簡文《咸有一德》中成湯與伊尹的一問一答之間。“湯曰:‘嗚呼!吾何作于民,俾我眾勿違朕言?’摯曰:‘后其賚之,其有夏之金玉實邑,舍之吉言。’”按本文前面已經提到黃懷信先生的見解:簡文“舍之吉言”文理不通。我們來具體分析這一問一答的內容。成湯向伊尹提出問題,是因為他不知道為民眾作些什么(吾何作于民),才能實現“讓我的民眾不違背我說的話(俾我眾勿違朕言)”。

  在成湯向伊尹(按這里專指在簡文《咸有一德》中的“成湯”和“伊尹”)尋求建議的提問中,“吾何作于民”是手段,使天下之民都“勿違朕言”則是成湯所要實現的目標。伊尹的建議是:成湯應當賞賜民眾(后其賚之)。也就是說,簡文中伊尹的所獻策謀是以賞賜為手段去實現成湯所要實現的目標(使天下之民都“勿違朕言”)。請廖先生考慮:這個策謀是否可以被說成是“與民同利的治國方案”。

  在《尚書》等較早期先秦文獻中,有關“德”的論述可謂連篇累牘。在夏商周三代政權鼎盛期的主流政治觀念中,“德”是為政者應有的身心修養,是內在的品格與操守,其內涵是智慧和仁義。但是,在簡文《咸有一德》中,在成湯與伊尹的一問一答之間,成湯的目標(使天下之民都“勿違朕言”)不僅與“德”無關,而且十分愚蠢、荒唐;伊尹的所獻策謀同樣與“德”無關,屬于外在的取舍之謀、捭闔之術。

  請廖先生考慮:這一問一答與“一德”何涉。在一代開國明君及其賢相之間,是否有可能發生如此這般一問一答。房德鄰先生認為:“這是一對狂人在說瘋話……這應該能反映出簡文作者是一個貪婪之徒。”[77]廖先生還可以對照閱讀《戰國策·齊策四》中的《齊人有馮諼者章》,思考一下,在簡文中伊尹對成湯的建議(后其賚之)與《戰國策》中馮諼為孟嘗君的“市義”有何不同,馮諼“狡兔三窟”之計是否可以被說成“與民同利的治國方案”。

  這里有必要提到,在傳世本《咸有一德》中還包含另外一條先秦文獻中的引文。《呂氏春秋·諭大》引《商書》曰:“五世之廟,可以觀怪;萬夫之長,可以生謀。”傳世本《咸有一德》作“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對勘上文不難看出,在語義方面,后者更加準確、得體。在傳世本《咸有一德》中,這段話與其前后文彼此貫通,在論說的主旨和邏輯方面相互吻合。這是引文與原文的正常關系。也是傳世本《咸有一德》真實可信的一個重要證據。

  本文前面已將簡文和傳世本《說命》的文章質量進行了對比。采用同等嚴格的尺度進行甄別,簡文《咸有一德》仍然是破綻百出,傳世本同名篇章同樣是無可挑剔。黃懷信先生對傳世本內容的“訓義”結論:(1)“(傳世本《咸有一德》)是純粹的伊尹誥新君,而且前有背景、后為誥語,與《尚書》諸誥相似,完全可以別名為《尹誥》。”(2)傳世本的標題(《咸有一德》)與其內容完全吻合:“‘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一句,既是尹所言商之所以受天命、革夏正的主要原因,也是全篇之核心,其與上文‘陳德’、‘庸德’、‘眷求一德’,下文‘天佑于一德’、‘惟民歸于一德’、‘終始惟一’、‘協于克一’等緊相呼應,邏輯嚴密,必是原創。”[78]

  綜上所述,簡文《咸有一德》既無《尚書》道德文章為萬世師表的堂皇氣象,亦無戰國文章興論立說、縱橫短長的暢達機敏,乃是一篇行文拖沓、語義重復、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語的狗屁文章。其文章質量與簡文《說命》是同出一手的“孿生”關系。都屬于房德鄰先生所說的“瞎古文”。[79]簡文《咸有一德》篇幅甚短,只有四支簡,112字。這是當代張霸此篇贗作與漢代“百兩篇”之間的共有特征:“篇或數簡,文意淺陋”。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

  十、結語:竹簡真偽,茲事體大

  本文開篇提到,清華簡質疑者(姜廣輝先生、房德鄰先生、丁進先生等)的基本思路是:由于清華簡非考古發掘所得,其來路有兩種可能,盜墓所得,今人偽造。若是前者,可以放心研究。若是后者,若將偽簡當作先秦文獻展開研究,就會給中國學術造成極嚴重的惡性影響。故有必要盡快查明其真偽。姜廣輝先生強調,對清華簡《保訓》的質疑并不是他的“私見”[80]。對于學術界有可能將偽簡當作真文獻進行研究及其惡果,姜先生指出:這是“今天許多人,包括我自己所深以為憂的”。[81]

  這里有必要說明,在古文《尚書》真偽問題上,筆者與房德鄰先生和姜廣輝先生的學術見解有所不同,他們認同閻若璩的結論,筆者則認為古文《尚書》很可能不偽。希望對這個問題的討論還可以繼續下去。但是在清華簡一些篇章的真偽問題上,筆者與房先生和姜先生的學術見解則基本相同。可以說,房先生和姜先生的相關論證,是推動筆者對清華簡真偽問題展開深入研究的原因之一。

  本節標題(竹簡真偽,茲事體大)引自姜廣輝先生針對清華簡《保訓》真偽的一篇舉證、質疑文章。[82]姜先生此語意在強調清華簡的真偽是值得學術界高度關注的一個重大問題。筆者完全贊同這一主張。姜先生在同一篇文章中提到:“對‘清華簡’的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對此,有必要在本文的研究基礎上作些具體討論。

  在房德鄰先生、姜廣輝先生和黃懷信先生等學者的研究基礎上,本文正面考察清華簡《咸有一德》和《說命》的真偽問題,并考察李學勤先生和廖名春先生的相關研究及其結論(在學理方面)是否成立。本文的考察結論:(1)在清華簡《咸有一德》和《說命》的內容中,作偽破綻十分明顯,其文章質量非常低劣,可以被確認是今人的贗作。(2)在李學勤先生和廖名春先生對漏洞百出的簡文所作整理、研究中,存在許多不應有的失察、失誤。

  兩千余枚清華簡屬“黑市交易”的同一單“貨物”。作為“抽查”的“樣本”,如果清華簡《咸有一德》、《說命》乃至《保訓》可以被確認為今人贗作,那么全部清華簡就很可能都是“假貨”。這一判斷的依據很簡單:如果在同一批“貨物”中真偽摻雜,那么二者在材質、墨色、字體、筆跡等方面的差別很容易被買家所察覺。對于賣家來說,如果他手里確有“真貨”,與其選擇高成本、高風險的真偽摻雜,不如直接采用提高單價的途徑解決問題。上述判斷同樣適用于上博簡等另外幾單“大宗交易”。

  如果全部清華簡都是假貨,那么中國相關學科的學術界正在經歷著一場十分慘痛的悲劇。大筆(來自納稅人的)國家研究經費正在資助著一個以假當真的學術“創新”,大量學者全身心投入到這場熱度甚高的研究“熱潮”,改字為訓等“過度闡釋”的猜謎語活動風風火火,數百篇相關學術論文占據了幾年來許多學術報刊、網站的顯要位置,堅實穩健的基礎研究路徑正在被干擾阻塞,科學研究的學理底線(嚴謹、審慎、客觀、求真)蕩然無存,當代張霸似是而非的擬古演義正在以整理者為媒介“污染”傳世文獻,乃至有學者認為可以用其“改寫歷史”。在學術之外,還有清華簡整理者借助媒體所作聳人聽聞(諸如“空前發現”、“震撼性發現”、“改寫歷史”等等)的造勢宣傳。

  如果上述判斷(全部清華簡就都是假貨)為真,那么是否以及何時能夠結束此事就成為對當代中國學術界的一次十分嚴峻的考驗。結束此事的起點是對清華簡的真偽鑒定。在鑒定完成之前,似乎不可以將其用為史料進行研究。如果清華簡從外部特征到書寫內容均為“高仿”,如果其內容中沒有太多的“硬傷和疑點”,研究者可以從容不迫細加甄別。

  但是,實際情況與之相反。本文的研究結果證明:在清華簡《咸有一德》和《說命》內容中,作偽破綻十分明顯,其文章質量非常低劣,可以被確認是今人的贗作。也就是說,本文的研究結果可以構成盡快結束此事的充分依據。如果聽任品質如此低劣的贗作被繼續當作真文獻、真歷史加以研究,中國學術界的學術尊嚴(智慧、能力和學風)正在蒙受我們承擔不起的羞辱。

  這也是我們國家和民族承擔不起的羞辱。智慧,是支撐一個大國、一個偉大民族尊嚴的根基。利益可以失而復得,智慧方面的羞辱則是很難修復的尊嚴。故茲事體大。在這個意義上,此事不可拖延,每一天的拖延都會令我們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那么,怎樣才能盡快結束此事,誰來結束此事。有能力結束此事的主體,包括直接當事者和間接當事者。直接當事者是否有所作為,則取決于其是否具備結束此事的動機,也就是此事的結局可以導致當事者的利害得失。

  第一個直接當事者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偽造清華簡《咸有一德》和《說命》的當代張霸。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幾個人。他或他們有能力結束此事:通過匿名方式提供偽簡炮制環節的確鑿證據。他或他們畢竟還是有些學問,在已經賺到錢的情況下,在自身安全可以得到保證的情況下,是否可以做出一件顧大局、識大體的事情。作為當代的中國文化人,他或他們不應該完全等同于精明的無賴。此事希望渺茫,但似乎有必要提到。

  第二個直接當事者是清華簡的整理者。這是清華大學的一個研究機構,李學勤先生是主持者。李先生有可能作出兩個相反選擇。一是調動全部資源繼續將此事做大,李先生此前一直在這樣做(不久前已經做到了聯合國)。二是主動結束此事。本文已充分展示李先生在清華簡研究中的失察、失誤。其目的是以此推動李先生作出第二個選擇。這是筆者非常誠摯的愿望:在學術范疇內解決問題。李先生如果作出第二個選擇,仍然可以得到學界的敬重。從利害得失的角度看,如果是被動結束此事,李先生因此蒙受的損失會更大。

  第三個直接當事者是清華大學校方。也就是清華大學現任的管理者。清華校方也有可能作出兩個相反的選擇。一是維持原狀不作為,二是主動結束此事。從利害得失的角度看,如果是校外因素導致清華校方被動結束此事,清華大學的學術聲譽將一落千丈。在競爭激烈的國內外大學排名榜上,清華大學的排名將會受到極大影響。這是清華校方承擔不起的損失和責任。因此,有必要迅速查明真相,解決問題。

  此事的間接當事者,可以被區分為彼此略有重合的三類:一是中國學術界相關學科的從業者,二是中國知識界,三是每一個中國公民(納稅人)。我們正在蒙受羞辱,我們是否有能力挽回尊嚴。

  茲事體大,立此存照。

注釋:

[①]下面是對相關著述的不完整枚舉。姜廣輝:《〈保訓〉十疑》,《光明日報》2009年5月4日;《“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保訓〉疑偽新證五則》,《中國哲學史》2010年第3期。丁進:《清華簡〈保訓〉獻疑》,《中國哲學史》2010年第3期。李存山:《試評清華簡〈保訓〉篇中的“陰陽”》,《中國哲學史》2010 年第 3 期。丁進《清華簡〈耆夜〉篇禮制問題述惑》,《學術月刊》2011年第6期。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尚華偉:《關于“清華簡”的幾個疑問》,《文匯報》 2009年6月28日。

[②]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③]張巖:《古文〈尚書〉真偽與病態學術》,《孔子學刊》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④]張巖:《審核古文〈尚書〉案》中華書局,2006。

[⑤]房德鄰:《駁張巖先生對〈尚書古文疏證〉的“甄別”》,《清史研究》,2011年第2期。

[⑥]張巖:《古文〈尚書〉真偽與病態學術》附錄:《簡要甄別清華簡〈尹誥〉的證據資格》,《孔子學刊》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⑦]宗禾:《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協同創新中心揭牌,清華簡第三輯整理報告發布》,《新清華》(清華大學校刊)2013年3月1日。

[⑧]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⑨]何蘭芳(采訪姜廣輝):《競購竹簡隱憂多》,《中國社會科學報》2009年7月1日。

[⑩]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15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1]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12]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七,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3]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八,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4]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七,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5]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16] 下面是對相關著述的不完整枚舉。王保德:《〈古文尚書〉非偽作的新考證》,《文壇》第124~129期,1970年10月~1971年3月。王保德:《再論〈古文尚書〉非偽作的新考證》,《建設》26卷第8期~27卷第3期,1978年1~8月。郭沂:《郭店竹簡與中國哲學論綱》,《郭店楚簡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呂紹綱:《〈郭店楚墓竹簡〉辨疑兩題》,《紀念孔子誕辰2550周年國院學術討論會論文集》,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0。王世舜:《略論〈尚書〉的研究和整理》,《聊城師范學院學報》2000年第1期。楊善群:《辨偽學的歧途——評〈尚書古文疏證〉》,《淮陰師范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楊善群:《古文尚書與舊籍引語的比較研究》,《齊魯學刊》2003年第5期。劉建國:《古文尚書偽書辨正》,見《先秦偽書辨正》,陜西人民出版社,2004。鄭杰文:《〈墨子〉引〈書〉與歷代〈尚書〉傳之比較——兼議“偽古文〈尚書〉”不偽》,《孔子研究》,2006年第1期。張巖:《審核古文〈尚書〉案》,北京中華書局,2006。丁鼎:《偽古文尚書案平議》,《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10第年2期。

[17]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六,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8]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七,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19]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二八,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20]廖名春:《清華簡〈傅說之命中〉新讀》,孔子2000網站,2013年1月5日。

[21]廖名春:《清華簡〈傅說之命中〉新讀》,孔子2000網站,2013年1月5日。

[22]廖名春:《清華簡〈傅說之命中〉新讀》,孔子2000網站,2013年1月5日。

[23]廖名春:《清華簡〈傅說之命中〉新讀》,孔子2000網站,2013年1月5日。

[24]俞平伯:《讀詩札記·谷風故訓淺釋》見《俞平伯論古詩詞》,第53~67頁,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

[25]姜廣輝:《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

[26]姜廣輝:《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

[27]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7頁注一九,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28]姜廣輝:《〈保訓〉十疑》,《光明日報》2009年5月4日。

[29]王連龍:《對〈《保訓》十疑〉一文的幾點釋疑》,《光明日報》2009年5月25日。

[30]姜廣輝:《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

[31]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32]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33]廖名春:《清華簡〈保訓〉篇“中”字釋義及其他》,《中國哲學史》2011年第2期。

[34]姜廣輝:《〈保訓〉十疑》,《光明日報》2009年5月4日;《“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保訓〉疑偽新證五則》,《中國哲學史》2010年第3期。丁進:《清華簡〈保訓〉獻疑》,《中國哲學史》2010年第3期。李存山:《試評清華簡〈保訓〉篇中的“陰陽”》,《中國哲學史》2010 年第 3 期。

[35]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1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36]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1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37]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2頁注一,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38]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2頁注二,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39]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3頁注六,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40]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3頁注七,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41]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3頁注九,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42]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3頁注一六,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43]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44]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第121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2。

[45]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46]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47]李學勤:《新整理清華簡六種概述》,《文物》2012年第8期。

[48]黃懷信:《〈說命〉考信》,《中華傅圣文化研究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第55~63頁。原載《先秦史研究動態》,2008年第2期。

[49]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第132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0。廖名春先生的相同見解可以參閱廖名春:《清華簡與〈尚書〉研究》,《文史哲》2010 年第 6 期。

[50]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51]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52]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53]參閱劉蔚華:《重重迷霧上博簡》,《山東社會科學》2006年第12期,《關于詮釋與證據——再評重重迷霧上博簡》,《山東社會科學》2008年第8期。程一凡:《以思想史讀上博“楚”竹書》,簡帛網,2006年6月27日。

[54]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第132頁注一五,文物出版社,1998。

[55]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第132頁注一五,文物出版社,1998。

[56]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57]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第133頁注一,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0。

[58]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59]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60]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61]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62]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63]廖名春:《清華簡尹誥研究》,《史學史研究》2011 年第2 期。

[64]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65]廖名春:《清華簡尹誥研究》,《史學史研究》2011 年第2 期。

[66] 《禮記·緇衣》(慎溺章)子曰:“小人溺于水,君子溺于口,大人溺于民,皆在其所褻也。夫水近于人而溺人,德易狎而難親也,易以溺人。口費而煩,易出難悔,易以溺人。夫民閉于人而有鄙心,可敬不可慢,易以溺人。故君子不可以不慎也。”《太甲》曰:“毋越厥命以自覆也。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厥度則釋。”《兌命》曰:“惟口起羞,惟甲胄起兵,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太甲》曰:“天作孽,可違也;自作孽,不可以逭。”《尹吉》曰:“惟尹躬天(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

[67]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第133頁,上海文藝出版集團中西書局,2010。

[68]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69]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70]同上。

[71]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72]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73]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74]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75]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76]廖名春:《清華簡〈尹誥〉研究》,《史學史研究》2011 年第2期。

[77]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78]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9卷第6期。

[79]房德鄰:《〈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收錄的〈尹誥〉是一篇偽作》,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官方網站,2011 年3 月10 日。

[80]何蘭芳(采訪姜廣輝):《競購竹簡隱憂多》,《中國社會科學報》2009年7月1日。

[81]姜廣輝:《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

[82]姜廣輝:《清華簡鑒定可能要經歷一個長期過程——再談對〈保訓〉篇的疑問》,《光明日報》2009年6月8日。

  

Comments are closed.

主站蜘蛛池模板: 西藏| 新竹市| 石楼县| 淮滨县| 宣汉县| 保康县| 宝鸡市| 聊城市| 商洛市| 绥中县| 新河县| 惠水县| 汉阴县| 灌阳县| 桓台县| 东方市| 琼中| 井冈山市| 布尔津县| 宜都市| 嘉兴市| 曲靖市| 晋城| 黎城县| 西宁市| 峨边| 桑植县| 新平| 伊川县| 绥中县| 日喀则市| 清河县| 台中市| 梨树县| 三门县| 会泽县| 秦安县| 寿光市| 龙胜| 南和县| 绥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