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愛情千年不老
唐詩中千年不老的愛情,在急管繁弦中吟唱,被秦淮的夜月渲染,其詩句中散發(fā)的溫柔墨香,縱使遙隔千年的煙塵透視,依然令人迷醉。
最刻骨銘心的愛情,當屬唐明皇李隆基與楊貴妃的糾葛癡纏,對這對忘年鴛鴦的戀情,后世的評價莫衷一是。不僅有華清宮“侍兒扶起嬌無力”的綺靡,有驪山“一騎紅塵妃子笑”的奢侈,還有“君王掩面救不得”的極度悲楚和“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徹骨思念。縱是盛世帝王,也救不了心愛的人兒;縱是三千寵愛集一身,最終卻也命喪白綾。
有人說,白居易在《長恨歌》里以諷喻的筆法寫李楊愛情,我認為不盡然。如果僅是諷喻,沒有必要投入那么多纏綿悱惻的情感。那一聲聲梧桐秋雨,那一句句夜半私語,何嘗不是白居易對二人的愛情感嘆?
在人們印象中,杜甫始終眉頭緊鎖,一副憂國憂民狀。當然,愛國情懷是杜甫頭頂?shù)墓猸h(huán),而實際上,他也偶爾懷抱著一輪溫柔的明月。你看:“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云鬢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同一輪明月寄寓著兩地彼此的思念,本是自己思家,偏想家人思己,念及兒女還小,必是“云鬢濕,玉臂寒”的妻子在思己了。月愈好而苦愈增,語麗情悲,此詩之妙,妙不可言,可謂愛情詩之至品。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人們耳熟能詳?shù)木渥樱窃娙嗽〉磕钔銎揄f叢所作。詩中運用托物寄情的比興手法,以精辟的詞句,摯誠的情感,表達了對亡妻韋叢的思念之情,歷來為人津津樂道。
李商隱是寫愛情詩的高手,他寫出“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戀情妙境,寫出“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的悲傷纏綿,也寫出“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愁慘絕望。《夜雨寄北》中的名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由眼前秋雨漫漫之愁景,想到剪燭西窗的相聚之歡,跨越時空,詞意婉轉(zhuǎn),情致深遠,人不能及。然而,風朝雨夕的苦難晚唐,注定李商隱的愛情芬芳而滄桑。
另一個晚唐詩人杜牧,在愛情面前卻面帶苦澀。“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樽前笑不成”。失意的他很清醒,他的歸宿不在長安,于是他來到揚州。揚州真好,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揚州真好,楚腰纖細,一掌可盈,非凡的感覺凌駕在富貴的云端。然而一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道出快樂的表面掩蓋著的深入骨髓的悲涼。
倒是民間的愛情更質(zhì)樸生動。崔顥的《長干行》寫道:“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舟暫借問,或恐是同鄉(xiāng)。”這首詩構思精巧,寫一個姑娘遇到一個帥小伙,芳心萌動,大膽上前搭腔,問他是不是同鄉(xiāng)。姑娘聰慧大膽的舉動,有禮有節(jié)的暗示,令這首詩如同一幅水墨,有大量的留白,完全可以演繹出一段曲折生動的“水鄉(xiāng)之戀”。還有一首李白的《長干行》寫的是民間童稚之戀:“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一首詩里,就出現(xiàn)了兩個流芳千古的成語:青梅竹馬和兩小無猜,其意蘊之豐富令人玩味再三。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概括了長安才女魚玄機的悲情一生,這句詩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從自戀自憐,到自戕自毀。后來因為和丫鬟綠翹爭寵,魚玄機把綠翹打死,最后被斬首,一代才女由此留下令人唏噓的千年話題。她的那句“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至今仍在愛情的長河里留下潺潺余韻。
唐詩中的愛情氣度雍容,品質(zhì)高雅,這些或濃或淡的繽紛情事,已隨時光遠去,化作歷史記憶里的一縷風煙。而當我們翻開那些發(fā)黃的線裝書,卻發(fā)現(xiàn),愛情的面目永遠生動,千年不老。
摘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