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柳州生涯現地考
——經典名篇故地新考之十六
一
唐憲宗元和十年(815年),已挨過十年永州(今湖南省零縣一帶)之貶的柳宗元,再次拖著衰病之軀,經過三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于六月二十七日來到了更僻遠也更蠻荒的柳州(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州建城始于西漢,漢武帝元鼎六年(111年)設譚中縣,即以此為縣治,地址在今廣西柳州市魚峰區的駕鶴山。隋代改為馬平縣,縣治移至城北的雀兒山以東。唐代置柳州,下設馬平、龍城、洛容、洛封、象縣這五縣,治所在今日的柳州市,屬桂管經略使管轄。當時的柳州,人煙稀少,極其荒僻。至唐玄宗開元年間,柳州的五縣僅有三千七百三十四戶。到了柳宗元被貶的元和年間,更減為三千二百八十七戶(據《元和郡縣制》記載)。柳宗元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到了柳州之后又不服水土,于是先罹患了一種奇瘡,險些送了性命,后來又得了傷寒,治愈后身體更衰弱。更為痛苦的還是精神上的折磨。無端被貶,壯志成空,同道者無緣再聚,故鄉又遠在天涯,都使這位感情豐富又脆弱的詩人,鎮日感傷不已。他到了柳州后,有一首詩寄給同時被貶的韓泰、韓曄、陳諫、劉禹錫四位同道,這就是有名的《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詩: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茘墻。
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此詩借登高眺遠,抒發了詩人疊遭打擊、被貶遐荒的憂憤,同時也表達了對同道者的懷念和聚會無期的惆悵,很能代表當時的心境。
但是,柳宗元又是一個不肯茍且因循的人。盡管荒州地僻民窮,自己又身心角瘁,但一上任,就投入繁忙政務,而且晝夜操勞,不得休息。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民眾做了許多好事,留下了眾口交贊的政績。其中之一便是解放奴婢。當時的柳州有一種惡俗:窮人借高利貸,過期還不起錢,就要沒身為奴。這樣,一方面大批破產農民淪為奴婢,使生產力遭到破壞,另一方面不甘心為奴的農民又鋌而走險,造成社會的不穩定。柳宗元從同情貧民和維護社會治安出發作出規定,讓那些賣身為奴的人,按為奴的時間來計算報酬,報酬與借款相抵時,就自動解除奴役關系。韓愈的政治見解與柳宗元相左,但卻很欣賞柳宗元這一做法,當韓任袁州刺史時,就仿此做法解放袁州的奴婢。可見柳宗元這一施政措施的普遍社會意義。柳宗元還是當時少見到具有經濟頭腦的政治家。他知道要改變柳州這塊蠻荒之地的生活條件,單靠務農是遠遠不夠的,必須發展經濟作物。他在柳州提倡植樹造林,尤其是種植經濟林木。他身體力行,帶頭在城西北角種了200棵柑桔,并寫了一首《柳州城西北隅種柑樹》詩,來表白他種柑樹的目的,詩是這樣的:
手種黃柑二百株,春來新葉遍城隅。
方同楚客憐皇樹,不學荊州利木奴。
幾歲花開聞噴雪,何人摘寶見垂珠。
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還堪養老夫。
詩中表白他種柑的目的不是學東吳丹陽太守李衡為后代留下遺產,而是學屈原借橘明志。等到柑橘結果,遺惠柳州時,自己大概也能品嘗到為政辛勞后的甘甜吧!他還有首《種柳戲題》,同樣表達了他欲改變柳州面貌、遺惠后人的愿望:
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
談笑成故事,推移成昔年。
垂蔭當復地,聳干會參天。
好作思人樹,慚無惠化傳。
柳宗元在柳州,還致力于復興文化,編寫地方志,并“大修孔子廟”,以達到“人去其陋,而本于儒,孝父忠君,言及禮儀”之教化目的。柳宗元來柳州時,當地人吃水要到柳江取水,天旱江水淺遠,往返艱難;雨天更是泥濘難行。當地人也挖過井,可能由于土質不好,屢次崩塌,結果造成一種迷信,柳州不能破土挖井。柳宗元為解決柳州居民飲水困難,親自勘查地形,選定“城北隍上”作為井址,為了不增加民眾負擔,動用公帑雇工鑿井,“役庸三十六,大磚千七百”。為了開發民智,他又寫了《井銘·并序》和《祭井文》以紀其事。所以柳宗元在柳州挖井,不僅為了改善居民生活條件,也帶有破除迷信之意味。經過他幾年的辛勤經營,柳州的經濟和文化乃至街道面貌都發生了變化:“凡立屋大小若干楹,凡辟地南北東西若干畝,凡樹木若干本,竹三萬竿,圃百畦,田若干塍”這對一個人口僅九百戶的柳州城來說,確有點“樂生興事”的景象。柳宗元此時雖身處荒州,卻未忘國家大事。在柳州期間,陸續有《平淮夷雅》、《柳州賀平破東平表》、《賀中書門下誅淄青逆賊李師道狀》、《賀分淄青諸州為三道節度表》等上奏朝廷的表章以及賀詩,表達自己消平藩鎮、中興王室之愿。這說明作者在順宗永貞時代(805年)的壯志,并未因放逐而消磨殆盡,相反的卻老而彌篤,久而愈堅。
柳宗元被貶到柳州的后期,名相裴度(765—839)已經執政。當年朝廷貶謫柳宗元、劉禹錫等人為偏遠州刺史時,就是靠身為御使中丞的裴度抗顏上疏,才迫使憲宗皇帝收回成命,才將劉禹錫由播州刺使改為條件較好一些的連州刺使。這說明了裴度對長期遠貶的永貞諸人是抱有同情的。此時又加上北歸的吳武陵向他推薦柳宗元,所以到元和十四年(八一九),柳宗元接詔,準備離開柳州,并已向上司管桂觀察使裴行立辭行。關于這一點,柳宗元集中雖無記錄,但他的好友又是同道劉禹錫在祭文中說得很明確:“自君失意,沈伏遠郡。近遇國士,方伸眉頭。亦見遺草,恭辭舊府。”(《祭柳宗元文》)但他還未及成行,就賚志以歿。他在死前一年,與部將魏忠、謝寧等飲酒時,就曾有預感:“吾棄于時而寄于此,與若等好也,明年吾將死。”結果不幸言中。柳宗元為官清廉,柳州又是荒涼之州,所以他死后家境很是凄涼,留下二子二女。長子周六僅六歲,次子周七是遺腹子。長女年齡大些,但也未成人。還是柳宗元的上司和好友管桂觀察使裴行立為孤兒寡婦籌措了費用,由柳宗元的表弟盧遵經辦喪事,并把靈柩運回長安萬年縣,歸葬于先墓。但柳州百姓并未忘記這位才華橫溢又無端遭貶的天才詩人,更未忘記他在困頓之中仍為柳州人民興利除弊、遺惠一方的德政。柳宗元逝世后,柳州人民在城東南的羅池畔修建了一座柳侯祠,并且在祠后建了衣冠冢,以享四時香煙。
二
柳侯祠建于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因為在羅池之畔,又叫羅池廟。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賜額“靈文廟”;但歷代仍習慣稱之為柳侯祠或羅池廟。柳侯祠在元代至大,明代永樂、嘉靖,清代康熙、乾隆幾朝,曾有過幾次較大規模的修葺,但皆毀于兵隳。現在的這座祠堂是清代的建筑,壁上存有乾隆時柳侯祠和書院等建筑的石刻圖。光緒三十年(1906),此祠址開辟為柳侯公園。近年來隨著改革開放,又進行過兩次較大的改進。
從柳侯公園南大門向北,迎面就是柳宗元的雕像,風神疏朗,矯首昂視,似無柳州貶謫的憂憤。基座一側刻有有名的“龍城石刻”銘文。唐天寶元年(742),相傳有八龍現于柳江之中,柳州改稱“龍城郡”。此銘據說是柳宗元所撰書。全文是:“羅池北,龍城勝地也。役者得白石,上微刻畫云:“龍城柳,神所守。驅厲鬼,出匕首。福四民,制九丑。”予得之,不解其理,特欲隱予于斯與?”看來,他把銘文與自己的柳州之貶聯系起來,作為自己命運的一個預言。這個石刻最早見于記載的是種駱的《續前定錄》。這本書作于唐敬宗去世不久。但歷代凡說到“龍城石刻”者,以為是贗品者居多。從石刻的原文來看,大概是“厭勝”之類的避邪物。既然是避邪物,總要找一個大人物作載體來傳播,這樣既增加權威性,又能增加可信度。對柳州人來說,剛去世不久的柳宗元當然是最理想的人物。
從柳侯塑像后面往北走,便是柳侯祠了。門額所刻“柳侯祠”三字,是郭沫若題的,兩旁的對聯是清人楊翰(宛平人,道光進士,工書畫)書的。聯云:“山水歸來黃蕉丹荔,春秋報事福我壽民。”系集韓愈《享神詩》詞語而成。祠內天井院左右各有一井圍,井旁有三方刻石。其中之一是柳宗元撰的《井銘》,另外兩方是府志中關于柳宗元鑿井等政績的記載。當時柳州人迷信,不敢破土打井,飲水則取自柳江。而柳江岸高坡陡,天旱江淺,攀巖下江,登涉艱難;雨季江水泛濫,道路泥濘,汲水更加危險。柳宗元到任不及半年,為解決民眾飲水之難,立即雇工打井。他以當地專家談康和尚和井工蔣晏為顧問,在城北湟上選定了井址。為減輕民眾負擔,他動用了府庫六千三百匹布購置器材,并調駐軍三十六人來挖井;下挖至七丈四尺深時,“冽而多”的泉水噴涌了出來,“邑人爭以灌”。為開發民智,他又寫了這篇《井銘》。按漢人懂得用井,歷史很久,早在四千多年前,黃河流域的漢民就已懂得用井,河北邯鄲溝龍山文化遺跡就發現過水井遺跡。柳州建成在西漢元鼎六年,到柳宗元時代已九百多年。即使柳州再荒僻,也不至于到中唐時代還知道井。實際上,一九八三年在柳州市區東南九頭山附近西漢古墓出土文物中,就有陶制的井欄。那么,怎樣解釋唐時柳州無井呢?我想可能與下面兩個因素有關。一是柳江改道,中唐時的柳州城居民區在柳江故道上,土質疏松,容易崩塌。柳宗元在鑿井時還寫了一篇《祭井文》,文中說到“唯昔善崩,今則堅好”,就是明證。打井易崩難城,久而久之就形成一種迷信:打井破壞風水,老天不讓挖井。這也就是柳宗元在《井銘》中所說的“怨惑訛言,終不能就”。這樣長期以往,曾有過的漢井也塌巳毀廢了。柳宗元通過當地專家,選井址于城北湟上,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深挖七丈四尺,并用特制的大磚一千七百余塊,才得以成功。這也從反面證明此柳江故道上鑿井之難。二是柳江穿城而過,雖涉艱難,畢竟有水可飲,于是避難趨易,害中取小,不再打井了。
天井院的兩側是碑廊,陳列宋元以來的碑刻四十多件,以及柳宗元制柳州其間的文物資料。天井院的正北為正廳,內有柳宗元和他三位部將魏忠、謝寧、歐陽翼的畫像,為元代石刻。畫像的左右即是著名的羅池廟碑和荔子碑,荔子碑高2.2米,寬1.20米,為黑色大理石碑,碑文是韓愈為柳州民眾祭祀柳宗元而寫的祭歌《迎享送神詩》。因此詩的開頭一句是“荔子丹兮黃蕉”,故得此名。此碑立于宋寧宗嘉定十年(1217年),碑文為蘇軾書,鐫刻刀鋒圓熟,筆畫豐腴流走,朱熹稱之為“奇偉雄健”,明代王世貞更評為“蘇軾書中第一碑”。此碑融合柳宗元之事跡,韓愈之詩文,蘇軾之書法,所以一問世,即被視為珍品,稱為“三絕碑”。此碑經歷頗為坎坷。此碑立于宋寧宗嘉定十年,距蘇軾去世已一百六十年。為什么蘇軾的碑書一百多年后方刻石立廟呢?這與當時的黨禁有關。宋徽宗崇寧年間,新黨復起,視蘇軾等舊黨為仇敵。蔡京等在朝門外立黨人碑,開列三百零九人的舊黨名單。他們的著作一律銷毀,子女永遠不能在朝為官,甚至忠貞家庭的子孫也不準嫁娶“元祐黨人”。作為舊黨之首的蘇軾著作當然首當其沖,他題寫的碑碣當然也不能幸免。崇寧二年曾下詔:“應天下碑碣傍額系東坡書撰者,并一律除毀。”(吳曾《能改齋漫錄》)因此,荔子碑當然亦在除毀之例。直到南宋乾道六年(1107年),孝宗朝徹底為蘇軾平反,賜謚為“文忠公”,并贈以太師高位,這以后才會有嘉定年間的重新刻石。但是此碑的坎坷并未就此為止。從宋代到明代,該碑又在兵隳中迭遭厄運。據清代《馬平縣志》載,此碑曾因兵隳毀棄,不知下落,直到明嘉靖年間修筑柳州外城,才從地下失而復得,但碑之一角已殘斷。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柳侯祠被改為柳州市教育局辦公室,荔子碑被砌入辦公室墻壁之中,用石灰泥巴涂得與墻壁渾然一體。“文化大革命”中,為逃避“紅衛兵”掃“四舊”的厄運,好心人又把此碑埋入污泥之中。直到改革開放之今日,已殘斷的荔子碑方被視為國寶,鑲以大理石邊,矗立于正廳之內,供海內外人士觀賞。至于唐長慶三年(823年)立的《柳州羅池廟碑》韓愈撰文,沈傳師(貞元進士,吏部侍郎,工書法)書,因是名人名文名書法,所以也同荔子碑一樣,也有“三絕碑”之譽。所不同的是:自宋代以來,對此碑的真偽一直存疑。不過據我所考,此碑應是真跡。因為認為是偽作者主要有以下三個理由:第一,碑刻落款年月是穆宗長慶元年,但碑記中所列的韓愈和沈傳師的官銜則皆是長慶二年后所授;第二,劉禹錫為柳宗元所編的《河東先生集》“序”中,提到韓愈為柳寫的兩外兩篇紀念性文章:《柳子厚墓志銘》和《祭柳子厚文》,唯獨沒有提到《羅池廟碑》;第三,柳宗元在柳州任職是刺史,到宋代才被加封為文惠侯,而《羅池廟碑》卻稱柳宗元為柳侯。另外還有一些個別人提出的疑點,諸如:“從書法上看,也不像沈傳師字體”;柳宗元生前沒有提到過羅池,劉禹錫也沒有提到過羅池,“偏偏韓愈在柳宗元死后四年,對羅池如此感興趣,不能不使人疑是偽作”;“廟碑內容、風格與《柳子厚墓志銘》、《祭柳子厚文》完全不同”。⑴關于第一個疑點,歐陽修和朱熹都認為是“后人傳模者的誤刻”。其實更大的一種可能是羅池廟與羅池廟碑之間有個時間差:羅池廟建于長慶元年,《羅池廟碑》則作于長慶二年之后(歐陽修惹認為是長慶三年),但沈傳師在書碑時為了與建廟時間保持一致,倒填了年月,這樣造成了《羅池廟碑》落款為長慶元年,文中卻出現了韓愈、沈傳師長慶二年才得到的官號。在古代寺廟碑記中,建廟在前,作碑在后的事例是不少的。在退一步說,無論是歐陽修還是朱熹,都只是說后人誤刻,也從未懷疑此碑的真實性。至于第二點疑問則決定于劉禹錫寫《柳河東集序》的時間。柳宗元死于元和十四年(819年)十一月八日,韓愈的《祭柳子厚文》作與元和十五年五月,至于《柳子厚墓志銘》的寫作時間,據劉禹錫《祭柳子厚文》中提到的韓愈袁州改牧一事,應為元和十五年九月。而從第一點的考論可知,《羅池廟碑》則寫于長慶二年之后,此時距柳宗元去世已經近四年。我們可以據此推測劉禹錫的《柳河東集序》作于元和十五年九月之后,長慶三年之前,這樣看到韓愈寫的前兩文而沒有看到《羅池廟碑》則是很正常的。我們不能設定劉禹錫的《柳河東集序》一定寫于《羅池廟碑》之后,并以劉文未提《羅池廟碑》為椐,來反斷此碑是偽作。至于第三點,似更不足椐:其一,古代稱州牧為侯,這是通例,《詩經》孔穎達疏就說“侯為州牧也”,李清照就稱知湖州的丈夫趙明誠為“趙侯”,韓愈在《送楊少尹序》中稱河中郡少尹楊巨源為“楊侯”,所以韓愈在《羅池廟碑》中稱時任柳州刺史的柳宗元為“柳侯”毫不足怪。其次,古代詩文中也常將“侯”作為士大夫的尊稱,如杜甫稱李白為李侯:“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李侯金彥閨”⑵;韓愈稱員外郎殷洧為“殷侯”,⑶皆是例證。至于說柳宗元、劉禹錫文章中沒有提到羅池,應當是很正常的。因為韓愈提到羅池,是因為柳州人在羅池為柳宗元建廟,柳宗元生前不可能預知死后四年,柳州人要在羅池為他建廟,甚至不會想到他會死在柳州。在柳的眼中,羅池不過像柳州的其它許多處所一樣,他不可能處處都寫入詩文之中。劉禹錫未提羅池,也只能說明《柳河東集序》是寫于建羅池廟之前。至于內容風格方面的問題,一是不同的文體需要不同的風格,就像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所說的那樣:“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我們怎么能要求墓志銘、祭文和廟碑是同一種風格呢?再說,一個大作家、大書法家都會有多種風格,這正是他的偉大之處:杜甫詩歌公認的風格是沉郁頓挫,但他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卻是一個“喜”字貫穿其中,完全是開朗樂觀基調;李白詩歌以豪放飄逸名世,但他的《宿五松山下荀媼家》卻是那么質樸與內斂。更何況,韓愈一生“唯陳言之務去”,以創新為己任呢!所以以風格不同來斷定《羅池廟碑》為偽作,似無多少道理。
柳侯祠正廳之后約十米,即“柳侯墓”。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初八日,柳宗元歿于柳州。一年后,由其表弟盧遵將靈柩運回京兆萬年縣棲鳳原(今西安市臨潼境內)安葬。柳州百姓為紀念這位偉大的詩人,就在其棺木厝放處建一座衣冠冢。原為毛石砌墓,后于清代重建,碑題為“唐刺使文惠侯柳宗元之墓”。聯曰:“文能壽世,惠以養民。”“文革”中期這墓被“紅衛兵”毀平。“文革”末期“評法批儒”時才修復,郭沫若題額碑“唐代柳宗元衣冠墓”。衣冠冢的西北角有柑香亭。原來柳州人為紀念柳宗元手種黃柑二百株,遺惠柳州,曾在城西北角建柑子堂,堂內有刻石,刻有柳宗元的《柳州城西北隅種柑樹》一詩。據宋人陶弼詩中記載,宋時此堂和刻石仍在。其后原址塌廢,文物蕩然。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始在東面的羅池上另建香亭,后又移至羅池畔,并立碑記其事。后又幾經反復興廢,現在的柑香亭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按照乾隆年間的樣式而重建的。
柑香亭之東即羅池。據明人李西涯《羅池書屋記》載:“羅池在柳州城東二百武,廣袤可數里。”唐代更在遠郊,面積更大。由于淤塞,池面逐漸縮小;到了清代,僅長十二丈,寬六丈了(清《羅池廟址界碑記》)。清代的柳州城區已擴大到羅池。它的南面即羅池街,街右為太平橋,現在已成為商業和文化的中心地帶了。
廣西柳州的“柳侯祠”
柳侯祠內柳宗元衣冠冢
注釋:
⑴楊群<柳州羅池廟碑質疑辨偽>,《柳學研究動態》1987年5期
⑵《與李十二白尋范十隱居》,《贈李白》
⑶《送殷員外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