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四):文言小說集
41、《東城父老傳》
唐代中期傳奇小說,作者陳鴻,作者介紹見《長恨歌傳》。
《東城老父傳》是篇歷史傳奇,亦作于元和年間。《太平廣記》和《宋史·藝文志》皆署陳鴻撰,但篇中作者自稱“陳鴻祖”,不知為何。小說通過對唐玄宗為首的上層貴族斗雞走馬、奢侈無度生活的描寫來揭示開元盛世由盛轉衰的根由,直接批判了“兆亂于太平矣,上心不悟”的唐玄宗。從創作思想上看,與《長恨歌傳》一脈相承,這也可作為《東城老父傳》為陳鴻所作一個佐證。
《東城老父傳》在構思和結構上有所創新。全文以編年大事為框架,以“斗雞小兒”賈昌為歷史見證人,通過賈昌一生的盛衰榮辱來反映唐王朝有盛轉衰的歷史巨變,在構思上別具匠心。在結構上全文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以敘述為主,是小說的主體部分,也是精華所在。歷述賈昌自幼入宮為“神雞童”,深得玄宗喜愛,紅極一時。作者引用當時社會上流傳的《神雞童謠》對玄宗生活上的驕奢和政治上的腐敗進行諷刺和抨擊,指出這是導致天下大亂的禍源。然后敘述安史亂起,賈昌因故未能隨玄宗入蜀,隱居終南,不做偽官。長安收復后,他再不能入宮,終于看破紅塵,出家為僧。后一部分則變換角度,寫作者對賈昌的采訪,引出老人的一席長談。通過兩個事例作今昔對比,以期說明“理亂之根由”,暗含作者對當時政局的隱憂。表達方式也有敘事改為議論為主,雖比較枯燥,但政治和人生哲理的含蘊卻很豐富。這種以歷史大事編年為框架,結構上又分為前后兩個部分,分別敘事核議論的結構方式,在唐人小說中是很獨特的,明顯受了韓愈《張中丞傳后敘》等紀傳散文的影響。另外,小說中的一些細節和場面描寫也異常生動傳神,如描寫賈昌在宮中指揮斗雞的場面,短短一百來字,再現了一個完整的斗雞過程,而且斗雞的情態風神,指揮者的從容威風,皆盡得以展現。當然,唐玄宗的奢侈和皇族的腐敗也從這奢華的場面中得以暗暗流露。
《東城老父傳》最早著錄于《太平廣記》。
今有:張友鶴《唐宋傳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1979年新一版;《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中國文言小說百部經典》,史仲文編撰,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42、《鶯鶯傳》
唐人中期傳奇小說,元稹撰,元稹介紹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二)詩文別集“元氏長慶集”。
元稹創作的傳奇小說有《鶯鶯傳》、《感夢記》和《崔徽傳》三種,后兩種已佚,僅存《鶯鶯傳》。《類說·異聞集》中曾收錄其節要,題為《傳奇》,可能是《鶯鶯傳》的原名,《太平廣記》488卷收錄時改作《鶯鶯傳》,沿用至今,又因傳中有賦《會真詩》的內容,俗亦稱《會真記》。
《鶯鶯傳》寫張生與崔鶯鶯戀愛,后來又將她遣棄的故事。起始張生旅居蒲州普救寺時發生兵亂,出力救護了同寓寺中的遠房姨母鄭氏一家。在鄭氏的答謝宴上,張生對表妹鶯鶯一見傾心,婢女紅娘傳書,幾經反復,兩人終于花好月圓。后來張生赴京應試未中,滯留京師,與鶯鶯情書來往,互贈信物以表深情。但張生終于變心,認為鶯鶯是天下之“尤物”,認為自己“德不足以勝妖孽”,只好割愛。一年多后,鶯鶯另嫁,張生也另娶。一次張生路過鶯鶯家門,要求以“外兄”相見,遭鶯鶯拒絕。當時人們還稱贊張生“始亂終棄”的行為是“善于補過”小說顯然是站在張生的立場,美化張生,為他的薄幸行為辯護。
關于張生的原型,舊有張籍(文昌)﹑張珙(君瑞)﹑張先(子野)三說,皆誤。宋代王铚《〈傳奇〉辯證》考證為元稹本人,今無異說。關于崔鶯鶯的原型,王铚認為是唐永年縣尉崔鵬之女,近人陳寅恪揣測是一個名叫曹九九的“酒家胡”。
《鶯鶯傳》文筆優美,描述生動,于敘事中注意刻畫人物性格和心理,成功地地塑造了崔鶯鶯的經典形象。她是位出身于沒落士族之家的少女,內心充滿了情與禮的矛盾。小說深刻揭示了出身和教養給鶯鶯帶來的思想矛盾和性格特征,細致地描繪這位少女在反抗傳統禮教時內心沖突的過程。鶯鶯悲劇性格既單純又豐富,她最后拒絕張生的求見,體現出性格由柔弱向剛強的轉變。鶯鶯的悲劇性格既有獨特性又有普遍性,它典型地概括了歷史上無數個女性受封建禮教束縛、遭負心郎拋棄的共同命運。在中國文學史的人物畫廊中,崔鶯鶯、杜麗娘、林黛玉都是追求自由愛情,勇于向封建禮教挑戰女性,她們都是處于不同歷史階段、具有不同內涵的光輝婦女形象,而列在畫廊榜首則是崔鶯鶯。相比之下,張生的形像則寫得較為遜色。尤其是篇末,作者為了替張生遺棄崔鶯鶯的無恥行徑辯解開脫,竟藉其口大罵崔鶯鶯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這就不僅使得人物形像前后不統一,也造成了主題思想的矛盾。誠如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所說:“篇末文過飾非,遂墮惡趣。”
《鶯鶯傳》在唐傳奇的發展中也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在它之前小說,如《離魂記》、《任氏傳》、《柳毅傳》等反映愛情生活的作品,都多少帶有志怪的色彩。《鶯鶯傳》寫的則是現實世界中婚戀人情。自它開始,陸續出現了《李娃傳》、《霍小玉傳》,使唐人傳奇中這類題材創作達到了頂峰。《鶯鶯傳》也是唐人傳奇中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傳奇作品之一。當時,李紳就受其影響,寫了《鶯鶯歌》,宋代有趙令畤《商調蝶戀花》鼓子詞、《鶯鶯傳》話本、《鶯鶯六幺》雜劇,金代有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元代有王實甫《西廂記》雜劇,明代有李日華《南調西廂記》、陸采《南西廂》,清代有查繼祖《續西廂》雜劇、沈謙《翻西廂》傳奇等。直到今天,活躍在電影、電視以及各種劇目中的西廂故事,《鶯鶯傳》仍是其源頭。
《鶯鶯傳》最早收錄于《太平廣記》488卷。今有:張友鶴《唐宋傳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1979年新一版;《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中國文言小說百部經典》,史仲文編撰,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43、《玄怪錄》
唐代中期傳奇小說集,牛僧孺撰。牛僧孺(780~848),字思黯,安定鶉觚(今甘肅靈臺)人。元和三年(808)應賢良方正科對策第一。累官至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開成三年(838)拜左仆射。會昌二年(842)貶循州員外長史。大中元年(847)召還,為太子少師。他是中唐以后“牛李黨爭”中牛黨的領袖。牛僧孺工于文筆,當時有“太牢筆,少牢口”之稱(太牢指牛僧孺,少牢指楊虞卿)可惜牛氏文集不傳于后,《全唐文》僅輯其文1卷,19篇;《全唐詩》輯其遺詩4首。
《玄怪錄》是中唐著名的傳奇小說。魯迅說:“選傳奇之文,薈萃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玄怪錄》”(《中國小說史略》)其中所收作品,多托言隋唐以前事。記唐代之事,亦以德宗貞元以前者為多。此書可能結集于貞元至元和年間。因長慶年間以后,作者已為高官顯宦,又熱衷黨爭,恐無閑情再作此等小說。至于個別作于文宗大和年間,可能是輯錄者不慎由他書竄入。此書旨趣大都涉及神仙道術、定命再生、鬼怪妖物等內容,這與作者篤信道術、嗜好志怪有關。在藝術上集中故事新奇,文字委婉,篇幅漫長,逐漸增多了細節描寫和人物對話,比之以前的志怪小說,顯然有所發展。如《劉諷》篇中寫幾個女郎一起飲酒行令,互相嘲弄,語言十分生動;《元無有》寫四個物怪吟詩唱和,在主人公的名字上有意表示故事出于虛構;《古元之》寫理想世界和神國,比陶淵明《姚花源記》的描寫更為細致,都很有特色。此外,《郭代公》寫郭元振發跡以前,仗義殺掉托名烏將軍的豬怪,為民除害,情節曲折生動,頗為后人稱引。在寫作技巧上,作者已不再遵循原先傳奇小說那種嚴整史傳體式,而采取一種更自由、更適合短篇小說的表現形式和技巧。其中不少篇目已打破以時間、經歷為序的敘事結構,運用轉換敘述視角、運用時空交錯、順序與逆敘相結合的方法;有的只攝取主人公生活的幾個斷面,就展示了人物全部內涵;有的加快了敘事的節奏,在揭示矛盾后,迅速將故事推入高潮。與之相適應,《玄怪錄》在人物塑造方面,更多著眼于動態描述,使人物更加鮮活,更有層次感。這都反映了《玄怪錄》在藝術上的創新。
總之,牛僧孺憑借自己政治地位和社會聲望,順應了征異尙怪的時代風尚,用傳奇法來寫志怪,開創了傳奇創作一條新路,為后來許多文言小說家所仿效,如李復言的《續玄怪錄》,以牛僧孺續書自居;薛漁思的《河東記》,也自稱是續牛僧孺之書。至于其外孫張讀的《宣室志》,其承傳關系更為明顯。
《玄怪錄》在《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崇文總目》中皆著錄為10卷。此書宋代已殘佚。后來的輯本中,《太平廣記》輯錄31篇,《類說》節錄25篇。現存的明代陳應翔刻本為四卷44篇,但與《太平廣記》所引佚文對校,尚有出入,又有與《續玄怪錄》相混的篇目。
今有:程毅中點校《玄怪錄續玄怪錄》,中華書局1982年版,2006年版,以明代陳應翔刻本為底本;《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程毅中《玄怪錄、續玄怪錄》。
44、《續玄怪錄》
唐代中期傳奇小說集。因續牛僧孺《玄怪錄》而得名。宋代因避諱改名《續幽怪錄》。撰者李復言。生卒年、籍貫均不詳。據錢易《南部新書》記載,他曾于開成五年(840)投省卷于李景讓,當為大和、開成間人,應舉而未中。一說李復言即李諒(775~833),貞元十六年(800)進士,官至嶺南節度使,曾與白居易、元稹唱和,有《杭越寄和詩集》,但與《續幽怪錄》中所記作者行事多有不合,存疑待考。署名李復言小說有三部:《續玄怪錄》5卷(一作10卷);《纂異》10卷;《搜古疑錄》10卷。
作為《玄怪錄》的續書,故事同樣具有離奇怪異的特點,但更多地表現了佛道思想,如《杜子春》宣揚道教煉丹服藥求長生之術,《張老》表現神仙的韜光養晦和自由富貴生活。另外,像《薛偉》寫人化魚;《張逢》寫人化虎;《定婚店》寫韋固赤繩系足,婚姻前定,皆情節離奇而怪異。有些篇章,在類似游戲的筆墨中,頗具政治內涵,有認識價值,如辛公平上仙》,似是影射中唐時代兩次宦官謀殺皇帝的宮廷政變;《李岳州》可視為最早揭露科場丑聞的小說,可作為《聊齋志異》的先驅;《張質》則通過一個誤會,揭露封建官吏枉殺人命。
《續玄怪錄》在藝術上將豐富的想象與細膩的描摹結合起來,使故事生動曲折又瑰麗多姿,創造了不少杰出的篇章,如《李衛公靖行雨》寫李靖代龍神降雨,循于私情,不按規章辦事,結果好心辦了壞事。故事生動細致又寓意深刻。標志著唐代以志怪為內容的傳奇小說較之六朝志怪有了長足的進展。
《續玄怪錄》在《新唐書·藝文志》和陳振孫《直齋書錄題解》皆著錄為5卷;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著錄為10卷。大概是分卷的不同。但現存最早的南宋尹家書鋪刻本為4卷,23篇,不分門類。汪辟疆判斷此本并非原本。又有《續古逸叢書》、《四部叢刊續編》影宋本,《琳瑯秘室叢書》本有“拾遺”,《隨庵叢書》本有札記。
今有:程毅中點校《玄怪錄續玄怪錄》,中華書局1982年版,以南宋尹家書鋪刻本為底本,并增“補遺”六條,是目前較好的版本;《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
45、《宣室志》
中唐志怪小說,張讀撰。張讀(834—886?),字圣用,一作圣朋。深州陸澤(今河北深縣西)人。系張薦之孫,張鷟玄孫,牛僧孺外孫。宣宗大中六年(852)進士,時年十九歲,宣歙觀察使鄭薰召為幕府。乾符五年(878),以中書舍人權知禮部貢舉,時稱得士。中和初年(881)為吏部侍郎,選牒精允。後兼弘文館學士,判院臺。約卒于光啟二、三年間。著有《建中西狩錄》,十卷,今佚。
張讀的外祖父牛僧孺撰有《玄怪錄》,祖父張薦亦有小說《靈怪集》(今佚)。張讀撰《宣室志》,蓋受其祖輩影響。西漢文帝曾在宣室召見賈誼問鬼神之事。張讀將小說取名《宣室志》,題旨也是張皇鬼神。集中所記皆為唐朝佛道神仙、鬼怪靈異、因果報應之事。《宣室志》中載有大量有關僧人、寺廟、夜叉、佛經故事,并宣揚佛教不殺生。這說明佛教在中唐的社會生活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影響著人們的信仰和精神風貌,可為韓愈的《諫佛骨表》重要性做一佐證。從另一角度來說,佛教的普及也為《宣室志》提供了大量素材。
集中的大多數篇目,均以獵奇求異為主,講究行文的生動優美《謝翱》、《裴少尹》等篇或曲折離奇,或細膩情濃,深得傳奇手法之精髓。較六朝志怪有明顯的發展,本書又注重刻畫人物形象,特別是神仙鬼怪形象,描寫的繪聲繪色,對后世文學如《聊齋志異》等產生一定的影響。
《宣室志》在《崇文書目》、《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中均有著錄,共11卷。明代抄本、《稗海》本均為10卷,附補遺1卷,110多條。蓋南宋時從《太平廣記》中輯出,《叢書集成》本即用此本排印。今有版張永欽﹑侯志明點校《宣室志獨異志》中華書局1983年版。除《補遺》外,尚有輯佚65條,是目前較好的本子。
46、《逸史》
中唐傳奇小說集。《新唐書·藝文志》著錄為《盧子史錄》并注“大中時人”;《宋史·藝文志》作《盧氏逸史》一卷,皆有姓無名。據南宋葉夢得《避暑錄話》云:“頃讀盧肇《逸史》,記此事稍詳”,方知《逸史》的作者是盧肇。關于盧肇,我們知道的也很少,只知道字子發,袁州宜春人,唐武宗會昌三年(843)年狀元,做過集賢學士,歙、宣、徽三州刺史,最后卒于吉州刺史任上。
《逸史》共3卷。該書今已殘缺,書中部分內容散見于《太平廣記》、《類說》、《紺珠集》、《詩話總龜》等宋代筆記中,共有80余條。根據書前“自序”,這部小說是作者寫完《史錄》后,將寫作這部史書過程中所收集的民間傳說故事整理編撰而成,用以補正史的遺缺。內容比較龐雜,虛實相間。書中所涉及的人物大都實有其人,依附于這些人物的故事則多是虛幻的,其中神仙佛道、鬼怪妖物、星歷卜筮、夢幻報應應有盡有。但由于出自民間傳說故事,因而客觀上反映了唐代的社會現實,表達了人民的思想感情及某些良好的愿望。如《嚴武盜妾》、《華陽李尉》、《孟簡》、《樂生》等篇暴露了統治階級的罪惡,在鬼魂復仇的故事結局中表現了被壓迫者的反抗精神。《嚴武盜妾》寫的是嚴武少年時拐騙鄰家少女私奔,在官府的追捕中,又親手縊殺了這個無辜的少女,死去少女的鬼魂用了三十來年的時間復仇上訴的故事。小說將嚴武的無恥、殘酷,少女復仇的毅力和決心表現得很充分。《華陽李尉》中的李尉被大官僚霸占了妻子而反遭殺戮,《樂生》中的樂生是枉受冤獄而拋尸刑場的,他們在死后都化為厲鬼殺死了仇家。小說既具體形象地表現了復仇者的決心毅力,也宣傳了被壓迫者用以寬慰自己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樸素思想。《裴航》篇則寫了這樣一個故事:有一病鶴,須用人血方能治其病,但是偌大一個東都洛陽,“所遇非少,悉非全人,皆犬彘驢馬”。作者以極度的夸張對鬼蜮橫行的現實社會作了痛快淋漓的影射和諷刺。
小說中有些篇章描寫了一些與世隔絕的仙山瓊閣,以之與丑惡的社會現實相對比,既批判諷刺了現實社會,也表現了勞動人民對和平安定、沒有欺壓、沒有剝削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像《李虞》簡直是一篇新的《桃花源記》。
小說中既寫佛亦寫道,但總體上看是輕佛重道。《盧李二生》寫了學道的好處,《李公》一篇則正面表現了術士未卜先知的本領。《李主薄妻》卻寫了廟神金天王貪淫好色,把前來參拜的女人留下受用。這也是對那些衣冠禽獸的偽君子的影射和譏諷。
《逸史》三卷,《宋史·藝文志》為一卷。《太平廣記》、《類說》、《紺珠集》、《詩話總龜》中都有佚文,共八十多條。今有:《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四庫筆記小說叢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中國筆記小說文庫》上海文藝出版社1990年影印。
47、《集異記》
唐代中期傳奇小說集。一名《古異記》,薛用弱撰。薛用弱字中勝。河東(今山西永濟西)人,生卒年不詳。有人考證其生活年代在唐德宗貞元以后,歷順、憲、穆、敬、文、武、宣宗諸朝。據《新唐書·藝文志》和《三水小牘》等資料,知道他在穆宗長慶間任光州刺史,文宗大和年間曾以儀曹郎出守弋陽郡,“為政嚴而不殘,尚稱愛民之官”從《集異記》中所記載的惡吏貪殘而遭報應的情節來看,說薛用弱為官清正嚴明當不是過譽之詞。
《集異記》所記載的是隋唐時代奇聞怪異之事,其成書年代,一般認為在唐穆宗長慶年間。體制上六朝志怪的筆記體形式,但目的已不是張皇鬼神,以“明神道之不誣”,它雖載有大量佛道靈驗、神仙鬼怪故事,但立足的是現世生活,是從當代人物奇聞異事這個角度來處理鬼神情節的。小說所反映的是中唐動蕩的社會現實和險惡的政治生態所造成的人們心理上對宗教的皈依,當時士人對現實政治的批判和對理想社會的渴求。如《進士張生》就借虞舜之口,指出君主應消弭災害,放逐侵奪百姓的貪官污吏,使得百姓“熙熙而化”,而不能放任自流,無所作為。這實際上是包括作者在內的中唐士大夫對當時官場的批判和要求改革的心聲。《集異記》中的八十多篇中有五十多篇涉及各類官吏施政事跡,其品評標準也與作者“為政嚴而不殘,尚稱愛民之官”相埒。
《集異記》中還有一類作品表達了作者對民生的關懷,直接反映了唐代后期百姓的苦難,如《李佐文》中的村婦遭遇就很類似杜荀鶴詩中的《山中寡婦》,“任是深山更深處,亦應無計避征徭”。與其主題相近的還有《奚樂山》、《王安國》、《賈人妻》等。
《集異記》篇幅不長,情節變化比起《李娃傳》、《任氏傳》等傳奇來,并不算豐富,但亦有許多創造和自身特點:它不僅繼承了史傳的寫實傳統,而且加進了神話、志怪的浪漫精神。六朝志怪,不管故事本身如何虛幻,作者本意卻是在客觀敘述,并非刻意造奇。《集異記》亦寫怪異,但旨在現世,手法上比起六朝志怪,對人物環境,皆有生動細致的描寫,更注意情節、結構的曲折。集中如王維演奏《郁輪袍》,王之渙旗亭畫壁,蔡少霞書寫山玄卿《蒼龍溪新官銘》,裴越客虎為媒﹑崔韜遇虎女等故事,都新奇生動,美輪美奐,后人或引作典故,或編成戲曲小說。所以,以寫奇聞怪異之事為主的《集異記》與六朝志怪的區別可以視作唐人志怪與六朝志怪的揖別。正因為如此,有人把《集異記》與牛僧孺的《玄怪錄》作為中唐志怪代表之作。
《新唐書·藝文志》著錄此書3卷。今本2卷(或一卷),共16篇。《太平廣記》采入頗多,清人陸心源據以輯錄佚文4卷,編入《群書校補》但有訛誤,有的不是薛用弱作品。
今有:《集異記博物志》中華書局1980年版,附有補編72篇,即采用陸心源輯錄的佚文,多于現存原書數倍。其中有誤收它書者,如《蔣琛》條即是南朝宋郭季產的《纂異記》中篇目。《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48、《甘澤謠》
晚唐傳奇小說。袁郊撰。袁郊,字子乾(一作之儀),蔡州朗山(今河南確山北)人。生卒年不詳。唐懿宗咸通間曾官祠部郎中,又為虢州刺史。與溫庭筠有交往。宋計有功《唐詩紀事》錄有袁郊的《月》、《霜》、《露》、《云》詩四首,借自然界的反常現象來表達自己對時政的不滿,發揮詩歌的貶刺功能,與《甘澤謠》的寓意是一致的。袁郊還著有《二儀實錄衣服名義圖》和《服飾變古元錄》等關于《甘澤謠》的成書,《直齋書錄解題》稱作者“咸通戊子自序,以其春雨澤應,故有甘澤成謠之語,以名其書”,可知此書成於咸通九年(868)。《郡齋讀書志》著錄《甘澤謠》“載譎異事九章”,今存八篇,疑所缺的一篇,即袁郊的“自序”。
《甘澤謠》是晚唐較為突出的一部傳奇小說,其中皆是怪異內容和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其中《紅線》﹑《懶殘》﹑《陶峴》諸篇,敘事文筆華美,設想超奇,為唐人小說之上乘之作。《紅線傳》傳說中的唐代女俠紅線,原系潞州節度使薛嵩的青衣,后掌箋表,號內記室。時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將并潞州。嵩日夜憂悶,計無所出。紅線乃夜到魏郡,入田寢所,盜床頭金盒歸,以示儆戒。嵩復遺書承嗣,以金盒還之。承嗣遣使謝罪,愿結姻親。紅線也辭去,不知所終。此篇在藝術上亦有獨到之處。它一反唐傳奇寫人物故事多為紀傳式結構模式,將故事時空重加安排,以牽動讀者。如對紅線身世的交代,放在故事結尾,從而集中表現她以俠解圍的壯舉。對于紅線深入敵營這一關鍵情節,作者采用倒敘手法,并改用第一人稱,讓當事人直接敘述,更增加了故事真實性。其自述歸程一段,將內心獨白和環境描繪交織在一起,并采用上則駢散結合語言,極富文采和感人魅力。紅線已成為中國古代文學中一個杰特的俠女形象。一個急人之難、藝高膽大的文學符號。
《甘澤謠》宋元時代已佚,明人從《太平廣記》中輯出,有《說郛》、《津逮秘書》、《學津討源》等本。今有:《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張友鶴《唐宋傳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1979年新一版;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49、《傳奇》
唐代晚期傳奇小說集,裴铏撰。裴铏(約公元八六O年前后在世)字、里、生卒年均不詳,約生活在唐懿宗、僖宗(860—873)年間。咸通中(867)為靜海軍節度使高駢掌書記,加侍御史內供奉。唐僖宗乾符五年(878)以御史大夫為成都節度副使,節度使是高駢。裴铏有《題文翁石室》詩,其中寫道:“更嘆沱江無限水,爭流只愿到滄溟”。看來他對高駢的為人行事有所不滿,是有所不為的。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說裴铏是個巴結上司的小人,高駢溺于神仙,寵幸佞臣呂用之皆是裴铏引誘的結果,看來也未盡然。裴铏一生以文學名世,為唐代小說的繁榮和發展做出過巨大貢獻。唐代小說之所以稱為傳奇,便是從其名著《傳奇》一書命名的。
《傳奇》現存31篇,記載了自唐代宗廣德年間(763—764)至宣宗大中年間(847—859)社會上所流傳的神靈怪異故事。主要宣揚道家的出世思想,也打上時代和作家生活經歷、人生了態度的深刻烙印,對中唐的藩鎮割據、士族婚姻制度和統治者的荒淫皆有所批判和揭露,對愛情理想、為人處世也作出自己的理解和詮釋。其中以《裴航》、《昆侖奴》、《韋自東》和《聶隱娘》四篇最為出色。《裴航》寫唐長慶年間,秀才裴航于藍橋驛遇一織麻老嫗的孫女,名云英,欲娶之,嫗告以須用玉杵臼為聘。后航果求得玉杵臼,遂娶云英,兩人并于婚后入玉峰洞為仙。這個故事據傳說虛構而成的。《昆侖奴》是描寫了一位武藝高強的老奴磨勒,幫助少主崔生竊取豪門姬妾紅綃,成全了他們愛情的故事。《聶隱娘》一篇,亦見袁郊《甘澤謠》及段成式《劍俠傳》。該篇深刻地揭露了唐代藩鎮割據、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的丑惡真相。《韋自東》,寫義烈之士韋自東被道士聘去護丹抗妖。妖魔化作巨蛇、美女,都被他一一識破,最后被一個變幻作“道士之師”的妖魔所欺騙,前功盡棄。作品教育人們要善于識破偽裝,不能以貌取人。
《傳奇》的藝術成就首先在于它創造了一種通過人物的高超技藝來塑造人物形象,展示人物性格特征的新的表現渠道,推動了后世武俠小說向描寫技藝的方向發展,《昆侖奴》和《聶隱娘》就是其代表之作;其次,它創造了一種駢散結合的語言表達方式:以駢文、詩賦描寫人物和場景,以散文敘述故事,如《裴航》描寫云英之姐樊夫人的外貌就是用大量比喻組成韻語,在形象上、音節上皆構成和諧的美感。成為后來古典小說敘事方式的濫觴。最后,《傳奇》也和《甘澤謠》一樣在敘事結構、視覺轉換和敘議結合上均有新的創新。
《傳奇》對后人的影響很大,宋元以后,很多戲劇、話本、擬話本小說皆取材于此:《孫恪》被元人鄭廷玉改編為《孫恪遇猿》雜劇;明代戲曲家沈璟根據《鄭德璘》創作出傳奇《紅蕖記》;取材與《薛昭》的有金院本《蘭昌宮》,元代戲曲家庾天錫的《薛昭誤入蘭昌宮》以及市人小說《蘭昌幽會》。《昆侖奴》和《聶隱娘》更成為后來武俠小說、戲曲的濫觴:元代楊景言雜劇《磨勒盜紅綃》,佚名的南戲《磨勒盜紅綃》,明代梅鼎祚的傳奇《昆侖奴劍俠成仙》,梁辰魚的傳奇《紅綃伎手語傳情》,宋人話本小說《西山聶隱娘》,清人尤侗的傳奇《黑白衛》等。取材于《裴航》者有:宋人雜劇《裴航相遇樂》,元代戲曲家庾天錫的《裴航遇云英》,明代龍膺的《藍橋記》,楊之炯的《玉杵記》,清代黃兆森的《裴航遇仙》雜劇,以及《裴航遇云英》、《藍橋記》等宋人話本小說。
《新唐書·藝文志》裴铏著有《傳奇》三卷,原書久佚,僅《太平廣記》所錄四則,得傳于今。
今有:周楞伽輯注《裴铏傳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筆記小說大觀》,江蘇廣陵古籍刊行社1984年影印本;汪辟疆校錄《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魯迅校錄《唐宋傳奇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8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
50、《因話錄》
晚唐軼事小說,趙璘撰。趙璘字澤章。平原(今屬山東)人生卒年不詳。文宗大和八年(834)進士及第。文宗開成三年(838),博學鴻詞登科。宣宗大中時官祠部員外郎,歷度支金部郎中,大中七年(853)為左補闕,懿宗咸通年間遷衢州刺史。
《因話錄》約成書于宣宗大中七年。由于趙璘是唐德宗時宰相趙宗儒的侄孫、關中貴族柳氏的外孫,家世顯赫,多識朝廷典故,故所記多為第一手材料。《四庫全書總目》稱其書“雖體近小說,而往往足與史傳相參”。本書所記皆唐代事。共6卷,分為宮商角徵羽五個部分:卷一宮部為君,記帝王;卷二、卷三商部為臣,記公卿;卷四角部為人,記不仕者,并附以諧戲;卷五部為徵,多記典故;卷六羽部為物,記無所歸附的見聞雜事。書中敘及元和以后文壇情況(卷三)以及文淑僧講經(卷四)、女優弄假官戲(卷一)等事,都可供治文學史、戲曲史者參考。其中有的寫得較好,如宮部《郭曖》就是一篇膾炙人口的故事,寫唐代宗如何解決家庭兒女之間糾紛,非常具有人情味。其中代宗、升平公主以及郭子儀、郭曖的形象均十分鮮明,文筆也很活潑有趣,后來演繹成傳統劇目《打金枝》。另外像《政和公主》反對“一人犯罪,株連九族”,《劉禹錫改授播州》肯定唐德宗的勇于納諫,都較有思想意義。后一條其中的細節與史實有出入,為司馬光《通鑒考異》所指責,但這恰恰證明它是軼事小說而不是文史筆記。,作如此改動也透露出作者的施政理想。宮部中的《政和公主》和角部中的《皎然工律詩》也為中國戲曲史和詩歌史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正因為《因話錄》所載之事不乏認識價值和藝術價值,故《四庫全書總目》對此評價是“在唐人說部中,猶為善本焉”。
今有:《唐國史補因話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