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書作與熏雞的故事
著名書畫家王森然,收藏有一幅齊白石贈送的篆書中堂。說到這幅書作的來歷,竟是非常有趣的。
王森然與齊白石相交三十多年,彼此間相知相惜。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王森然寫過許多有關齊白石及作品的評介文章,因而深得齊白石的看重。后來,在齊白石的資料支持下,王森然又撰寫了《齊白石評傳》。此書的初稿,齊白石還交給胡適“代為先行一讀”。
齊白石從湖南老家到北京后,為了讓他生活上有個照顧,妻子陳春君為他娶了一房偏室,名叫胡寶珠。胡寶珠不僅照顧齊白石的日常起居,還在他作畫寫字時為其展紙磨墨,對他幫助很大。后來,胡寶珠為齊白石生養(yǎng)了男孩,便更得老人信賴。一次,胡寶珠向齊白石討要書及詩,齊白石便精心在一張紅色點金的古箋上用篆書寫了一首詩:“芙蓉花發(fā)詠新詩,故國清平憶舊時。今日見君三尺畫,此心難舍百梅祠。”
“百梅祠”是湖南湘潭南邊的一處地方,齊白石曾在那里借居七年之久。那里原名“蓮花寨”,房子名曰“梅公祠”,眼望四周,到處都是梅花。于是,齊白石就把梅公祠稱為“百梅書屋”,也就是詩中所說的“百梅祠”。在梅公祠邊,齊白石從老屋移來許多木芙蓉,花開之時,如同鋪就大片錦繡。寫作此詩,顯然有濃濃地思念家鄉(xiāng)的情愫。
這樣一幅飽含齊白石深情的書法精品,胡寶珠當然會細心保存起來。不過,當她于1943 年2月因病故去后,她手里珍藏的那些字畫的命運也就無法保證了。
1944 年的一天,王森然去看望齊白石。走到大門口時,他看見胡寶珠的一個孩子正在門洞里吃一只熏雞。再往門前看,只見賣熏雞的的小販擔子上正放著齊白石給胡寶珠的那件篆書精品。對于小孩子,王森然自然不好開口,也怕問不清楚,就直接問小販。小販辯稱是小孩子自己拿來換雞吃的。
王森然便說:“小孩子拿家里的東西出來,你也敢收?”小販沒有再狡辯,估計他也知道這家主人的字畫很值錢。王森然問過熏雞的價錢,付給小販一元八角錢后,把那幅書作贖了回來。
書法拿到手,王森然將小販警告了一番,又將孩子教育了幾句。可是,他卻不便將這件事拿去給齊白石說。進門之后,王森然想了想,只對齊白石說:“我在廠甸不意間見到這幅中堂,知道是老師的珍藏之物,便買了回來”。
齊白石手持書作,連連點頭,深為王森然的心意而感動。幾天后,為表謝意,他照原樣重新書寫了一幅贈給王森然。這次的紙,不是紅色點金古箋,卻也是一張好宣。字后另加有附注,則是原作中未有的:“百梅祠,在湘潭南行百里蓮花峰下,予曾借居七年,親手栽芙蓉樹甚茂。此詩為人題畫芙蓉作,予室人寶珠求書之,不知因何失去,森然弟從廠肆買回贈予,乃書此詩報之。八十四歲老人齊璜。”
這幅篆書中堂,運筆、著墨、布局配合得恰當勻整,再加上附注的行書落款,幾個朱紅印章參差錯落相互輝映,更顯得精美異常。該作雖然所用材料不是最佳,但線條之流暢卻是齊書中不可多得的。整幅望去,精神飽滿,氣勢雄偉。王森然甚至以人贊頌《三公山碑》的“龍?zhí)⑴P,戲海游天,美女仙人,霞收月上”來形容這幅書作,認為它達到了極高的境界。
人有命運,書畫何嘗沒有?這幅字,倘若沒有胡寶珠當初開口相求,就沒有后來小孩子拿它換熏雞,當然也沒有王森然的贖回送還及齊白石的重書贈送!那幅紅紙原作,如今已不知流落何方,或許早就損毀了。但倘若當初拿它換了熏雞,真可謂明珠暗投。或者,說不定還會演繹出另一個曲折動人的故事呢。
《三公山碑》 齊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