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調(diào)】小桃紅　楊果

　　采蓮湖上棹船回，風約湘裙翠，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望君歸，芙蓉開盡無消息。　　晚涼多少，紅鴛白鷺，何處不雙飛！

　　楊果（1197－1269），字正卿，號西庵，祁州蒲陰〔今河北安國市〕人。據(jù)柯劭忞《新元史》：他自幼喪父母，成年后在亳州、許昌流落十余年，以教書維生。金正大元年（1224年）中進士。在許昌時，與參政、大司農(nóng)李蹊交往甚密，李蹊極為賞識他的才能，經(jīng)他舉薦，楊果出任偃師縣令，后改任蒲城、陜縣等地縣令，他關(guān)心民眾疾苦，深得民心，以清廉干練著稱，政績卓著。金亡后，楊奐征河南課稅，起用楊果為經(jīng)歷。史天澤經(jīng)略河南，舉為參議。元世祖中統(tǒng)元年〔1260〕官北京巡撫使，次年拜參知政事。至元六年〔1269〕出為懷孟路（今河南泌陽縣）總管，在任期間力昌教育，修文廟，辦學(xué)校，以老致仕，同年卒。謚號“文獻”。（《新元史》卷一百五十八·列傳第五十五）

　　“楊果性聰敏、美風姿，善諧謔，聞?wù)呓^倒。文采風流，照映一世”，但人品高尚，“以廉干稱”。貧賤時與一流離女子成婚，雖歷任顯官高位卻始終與糟糠之妻相濡以沫，與之偕老，為時人稱道。工文章，長于詞曲，與元好問交好。元好問編的《中州集》（戊集第五）收錄有楊果的多首詩作。

　　有《西庵集》（已佚）。

　　有子楊冶，字仁卿。金哀宗正大七年（1230）收世科。好文學(xué)，詩風有李白的飄逸和李商隱的富艷。當時名士稱贊說：“仁卿不是人間物，太白精神義山骨”（《與劉從益等聯(lián)句》）

采蓮湖上棹船回，風約湘裙翠　　　楊果【越調(diào)·小桃紅】

　　楊果散曲現(xiàn)存不多，僅小令11首（見于《陽春白雪》8首，見于《太平樂府》3首，套數(shù)5套。內(nèi)容詠自然風光，曲辭華美，富于文采。明·朱權(quán)《太和正音譜》評其詞“如花柳芳妍”。這與楊果的生活經(jīng)歷大有關(guān)系：楊果在金亡后飄泊于江南水鄉(xiāng)。江南水鄉(xiāng)煙雨蒙蒙，河湖交錯，水面蓮荷、菱藕、蒲葦叢生，鸕鶿、野鴨、鴛鴦等水禽掠水而過，采蓮、采菱小船穿梭其間，給楊果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所以他的全部散曲皆是詠歌江南水鄉(xiāng)風物水鄉(xiāng)姑娘的女子的采蓮、采菱勞動和對愛情的憧憬和向往。他與元好問是好友，曲作風格也近似曲辭雅潔清麗，帶有明顯的由宋詞向元曲的過渡痕跡。這里選的八首【越調(diào)·小桃紅】中最后一首“采蓮湖上棹船回”就是典型一例：畫面優(yōu)美，語言清麗典雅，字里行間又流露著淡淡傷感與悲嘆。

　　這只曲的特色在于以下三點：

　　首先是內(nèi)涵的豐厚，表達的婉曲。這只曲表面上描繪的是江南水鄉(xiāng)的秋景和采蓮女的哀怨愁思，以此來寄托詩人自己的家國情懷。

　　曲的首句“采蓮湖上棹船回”就有豐厚的包孕，就能引起讀者的聯(lián)想：采蓮女為何擱下蓮蓬不采，掉棹而歸？是因為天晚，像王維詩意所云的“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還是因為思親念遠、無情無緒，采蓮未畢就怏怏而返？或是見芙蓉開敗、無人見憐，觸動無限的心思和愁腸？這都是作者在此曲一開頭就給我們留下的懸念。另外，“芙蓉開盡無消息”在表現(xiàn)手法上也極為婉曲：其中“芙蓉開盡”是寫景，從芙蓉初放到“開盡”，季節(jié)上大概是自夏徂秋，時間上有個推移的過程；“無消息”是主觀感慨抒發(fā)，對象則由物到人，抒發(fā)這位采蓮女對離去親人或情人的思念之情。其中季節(jié)景物在變：自夏徂秋；思念的情感則不變：始終如一。以此來襯托這位采蓮女的思念之深，情之堅貞。這種情景對襯、景變而情不變，時移而情不移，變中有不變的表現(xiàn)手法，也是作者對中國民歌傳統(tǒng)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詩經(jīng)》中那首被后人稱之為“風神搖曳的好詩”《蒹葭》就是如此：詩中一天的時間在推移，從“白露為霜”到“白露未晞”再到“白露未已”；季節(jié)也在變化，從“蒹葭蒼蒼”到“蒹葭凄凄”再到“蒹葭采采”，但詩中主人公對“在水一方”的“伊人”的思念，卻始終那么執(zhí)著如一。從南朝樂府《西洲曲》到現(xiàn)代民歌《孟姜女》、《四季歌》和《十二月小調(diào)》無不采用此法。另外，此曲的結(jié)尾兩句“晚涼多少，紅鴛白鷺，何處不雙飛”亦是極為含蓄，頗能引人思索聯(lián)想。同樣的，表面上是在描繪水鄉(xiāng)晚景：傍晚時分鴛鴦、白鷺在尋找棲息之所，曾成雙成對，分來飛去。但詩人又為何在眾多的水鳥中選取鴛鴦，又偏偏要突出它們的成雙成對、許許多多呢？這恐怕就暗含這位采蓮女的內(nèi)在情愫、主觀感受了。晚唐詞人溫庭筠有首詞曰《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詞中極力摹寫一位貴族少婦艷麗又十分慵懶的情況：日高未起，懶畫蛾眉。這位少婦為何如此慵懶呢，詞人并未做交代，只是在結(jié)尾處提供一個細節(jié)：她新著的羅裙上繡著一對鷓鴣鳥。鷓鴣鳥不僅成雙，而且其叫聲是“行不得也哥哥”。這就足以暗示我們：正是對遠方夫君的刻骨思念，才使她無心梳妝、身心怠惰的。此曲中的“晚涼多少，紅鴛白鷺，何處不雙飛”，也給我們同樣的暗示吧！

　　此曲的內(nèi)涵的豐厚，表達的婉曲還不僅表現(xiàn)在通過情景對襯、鴛鴦雙飛含蓄地抒發(fā)一位采蓮女對遠方親人或情人的思念，更在于它還有更深的政治內(nèi)涵、更含蓄的個人情志操守的婉曲表達。它內(nèi)中含蘊的是一位不忘故國的士大夫的家國情懷，和故宮離黍的深深哀怨。

　　如前所述，元好問是楊果的好友，曾將楊果的的作品收入《中州集》。楊果還有一位友人叫李遹，也很欽佩楊果的才華，曾有詩《贈中山楊果正卿》，詩中寫道：“中山公子文章雄，雅隨童稚為雕蟲”。三人均在金朝為官。金亡后元好問拒絕元世祖忽必烈重臣耶律楚材的傾心接納，不愿在元朝做官而回到故鄉(xiāng)去做遺民，傾全部心力去整理金代典籍。李遹更是“禰衡不遇孔文舉，坡老懶事陳元龍”（同上）。不愿再事新主。楊果的民族氣節(jié)雖不如元好問和李遹，但也在江南飄泊五年后才應(yīng)河南課稅楊奐征召，起用為經(jīng)歷。但他仍懷戀前朝，對于亡國之痛，他一直不能忘懷，況且雖在元朝任職，然而元初統(tǒng)治者對漢族知識分子一直是歧視、壓制的，即便是做了官的漢人，也比同級的蒙古官員要卑微。詩人既無望恢復(fù)故國，又不滿當時的境遇，國家興亡的感慨，抑郁不得志的悲嘆常常涌上他的心頭，這從他的一些詩作中可以看出。如他在古風《羽林郎》中，詠歌忠于舊主的未央宮衛(wèi)士，以及在國家變故后未能隨君而死，以至受辱于新貴的喟嘆：“蔡州新起髑髏臺，只合當年抱君死。君家父兄健如虎，一旦倉皇變?yōu)槭蟆ｅ\衣新貴見黃嗤，得時失時今又悲”。這無疑是詩人自身遭遇和感嘆的借喻。在《洛陽懷古》中也充滿山河陵替、孤臣孽子的深悲：“山勢忽從平野斷，河聲偏傍故宮哀……惆悵青槐舊時路，年年無數(shù)野棠開”。在《老牛嘆》中，將自己比作不受新主重視，衣食不周的老牛：“服箱曾作千金犍，負重致遠人所憐。而今棄擲非故主，飽食不如盜倉鼠”。在《過狄仁杰墓》、《游裴公亭》等懷古詩中亦發(fā)出類似的感概。在《峴山秋晚圖》中更是直接抨擊元統(tǒng)治者在南侵過程中的燒殺焚掠：“江水江花繞大堤，太平歌舞習(xí)家池。而今風景那堪畫，落日空城鳥雀悲”。只不過在這首“小桃紅”小令中，上述情感沒有直接傾吐，而是通過水鄉(xiāng)晚秋精心構(gòu)織的畫面，通過采蓮女孤獨而幽怨的愁思來曲折含蓄地加以表現(xiàn)罷了。

　　這首先表現(xiàn)在采蓮女的形象和情態(tài)的描繪上：在一些經(jīng)典詩詞中，采蓮女的形象多是活波可愛的，其中涉及的初戀也多是甜美溫馨的，從漢樂府中第一首采蓮歌《江南》就是如此：“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詩人通過魚兒在蓮葉間游戲呷喋中的歡快之態(tài)，把采蓮姑娘與小伙子間的追逐嬉鬧、勞動的歡樂和愛情的甜蜜，表現(xiàn)得非常充分。后人的采蓮曲也多如此，尤其是唐人：

　　王昌齡【采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崔國輔【相和歌辭·采蓮曲】玉溆花紅發(fā)，金塘水碧流。相逢畏相失，并著采蓮。
　　王維【皇甫岳云溪雜題五首】日日采蓮去，洲長多暮歸。弄篙莫濺水，畏濕紅蓮衣。
　　李白【越女詞五首】耶溪采蓮女，見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
　　劉方平【采蓮曲】落日晴江里，荊歌艷楚腰。采蓮從小慣，十五即乘潮。
　　顧況【溪上】采蓮溪上女，舟小怯搖風。驚起鴛鴦宿，水云撩亂紅。

　　但楊果這首【小桃紅】中的采蓮女的形象、情調(diào)則不一樣，甚至環(huán)境氛圍與傳統(tǒng)的采蓮曲不相同，不是“芙蓉向臉兩邊開”而是“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不是“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的少女清純，而似久經(jīng)風塵的琵琶歌女：“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自從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創(chuàng)造了這個傳世的典型后，琵琶女就變成一個有著驚人技藝但又遭到遺棄、哀怨愁苦的代稱。作者選擇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角度來寫采蓮女，輔之以“芙蓉開盡”的殘荷，暮色時分的水面，以及雙飛的鴛鴦、白鷺等景色、氛圍，來寫她的愁怨，寫她的思念，這就其內(nèi)涵自然就不止于表現(xiàn)一個不同于傳統(tǒng)的采蓮女形象，而是要通過她來暗抒一個不忘故國的士大夫的家國情懷，和面對故宮離黍的深深哀怨。

　　其次，是這只曲結(jié)構(gòu)和色彩、畫面處理的精妙。曲的開頭說“采蓮湖上棹船回，風約湘裙翠”，暗示已是傍晚，湖面吹起了晚風。下面說“晚涼多少”，既是對開頭的回應(yīng)，也是對上句“芙蓉開盡”的補充。另外，“采蓮”二句側(cè)重外在行為的描述，“晚涼”三句又側(cè)重內(nèi)心所思的觸動；“采蓮”二句是手中所弄，“晚涼”三句則是眼中所見。各有側(cè)重，各司其職，又以對遠游親人的這根紅線總貫其中，結(jié)構(gòu)是極為精巧的。

　　從色調(diào)的處理上來看，曲作者是位調(diào)色的高手：有同色相襯，有異色對比。同色相襯如采蓮女的羅裙與滿湖的蓮葉渾然一體，異色對比如紅鴛白鷺，以強烈的對比度，構(gòu)成強烈的視覺印象。而這一切又構(gòu)成了水鄉(xiāng)晚秋的典型美景。以美景反襯采蓮女孤獨、哀怨的愁思。這種以美景襯哀情的反襯手法，按清代詩論家王夫之的話來說，“可一倍增其哀樂”（姜齋詩話）。

　　再次，這只曲在元曲發(fā)展史上有著獨特的地位。

　　眾所周知，散曲是由樂府民歌和宋詞演化而來的。從這只曲的風格和表現(xiàn)手法來看，帶有明顯的演化痕跡，同元好問的《黃鐘·人月圓》一樣，皆是元曲早期的標志。曲與詞的區(qū)別固然很多，但有兩點是主要的：一是風格不同。詩詞講究含蓄和婉曲，講究“言外之旨，文外曲致”，“深文隱蔚，余味曲包”（劉勰《文心雕龍·隱秀》），甚至要求“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嚴羽《滄浪詩話》）。正是基于這點，有些詩論家才不滿意白居易新樂府那種“篇首標其目，卒章顯其志”的直白方式，甚至譏諷為“樂天樂府幾乎罵”（張舜民《滹南詩話》）。曲的特點則相反，它不以含蓄蘊藉見長，而以直白明快的表達方式取勝。王季思先生在論詞和曲的差別時說：“詞曲而曲直，詞斂而曲散”，“詞婉約而曲奔放，詞蘊藉含蓄而曲淋漓盡致。以六義言，則詞多用比興而曲多用賦”（《曲不曲》）。楊果這首《小桃紅》在表達方式上則是以含蓄婉曲為特色，對此上面已作分析，不再贅述。也就是說，它雖是曲，但也像曲。因此它是早期散曲，或者說是由詞向曲過渡的標志，在元曲史上有獨特的地位。

　　曲與詞的第二個顯著區(qū)別是在語言上：曲的語言直白、不避俚俗并帶有調(diào)侃和諧謔，不同于詩詞但別有風味，曲論家把此稱為“蛤蜊風味”。因為蛤蜊在古代雖不能入正席，但味道鮮美，別有一番風味。但這首【小桃紅】的語言卻以典雅清麗為其特征。有的詞句本身就是對古典詩詞的化用，如“風約湘裙翠”就是對唐代詩人王昌齡《采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化用；“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則直接導(dǎo)源于白居易的《琵琶行》；“紅鴛白鷺，何處不雙飛”又是對唐末詞人溫庭筠《菩薩蠻》“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的活用。這些古典詩詞的化用，不但加大了此曲的容量，使其包孕更加豐厚，而且顯得典雅清麗。從語言上來說，也帶有明顯的詞的痕跡。

　　順便說一下：此曲對古典詩詞的化用，不僅表現(xiàn)在語言上，就是在構(gòu)思和創(chuàng)意上也有借鑒更有創(chuàng)新。為了說明這點，我們先來看看兩首唐詩一首詩漲潮的《江南行》

茨菰葉爛別西灣，蓮子花開不見還。
妾夢不離江上水，人傳郎在鳳凰山。

　　另一首是劉采春的《啰唝曲》：

莫作商人婦，金釵當紙錢。
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

　　兩首詩的的題材都是思婦懷遠，也都是用水上景物來借景抒情。楊果【小桃紅】中的“芙蓉開盡無消息”與漲潮《江南行》中的“蓮子花開不見還”；楊果【小桃紅】中的“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與劉采春《啰唝曲》中的“莫作商人婦”其中關(guān)聯(lián)不難看出，但“芙蓉開盡無消息”顯然比“蓮子花開不見還”時間的跨度更大，等盼的時間更久，情意自然也更長。況且，“蓮子花開”象征著青春美好，“芙蓉開盡”則是年長色衰，后者更符合也更能表達采蓮女心中之秋。同樣的，“一曲琵琶數(shù)行淚”與“莫作商人婦”相比，前者也更為具體形象。

　　附

贈中山楊果正卿　李遹

士道雕喪愁天公，陰霾慘慘塵濛濛。三冬不雪春未雨，野桃無恙城西紅。
春光為誰作駘蕩，造物若我哀龍鍾。數(shù)行墨浪合眼死，一包閑氣終身窮。
中山公子文章雄，雅隨童稚為雕蟲。禰衡不遇孔文舉，坡老懶事陳元龍。
唯之與阿將無同，乾坤萬里雙飛蓬，飄飄南北東西風。

《全金詩》卷一三七　楊果

《羽林行》

銀鞍白馬鳴玉珂，風花三月燕支坡。侍中女夫領(lǐng)軍事，黃金買斷青樓歌。
少年羽林出名字，隨從武皇偏得意。當時事少游幸多，御馬御衣嘗得賜。
年年春水復(fù)秋山，風毛雨血金蓮川。歸來宴賀滿宮醉，山呼搖動?xùn)|南天。
明昌泰和承平久，北人歲獻蒲萄酒。一聲長嘯四海空，繁華事往空回首。
懸瓠月落城上墻，天子死不為降王。羽林零落祇君在，白頭辛苦趨路旁。
腰無長劍手無槍，欲語前事涕滿裳。洛陽城下歲垂暮，秋風秋氣傷金瘡。
龍門流出伊河水，北望臨潢八千里。蔡州新起髑髏臺，只合當年抱君死。
君家父兄健如虎，一旦倉皇變?yōu)槭蟆ｅ\衣新貴見黃嗤，得時失時今又悲。

《老牛嘆》

老牛帶月原上耕，耕兒怒呼嗔不行。瘢瘡滿背股流血，力乏不勝空哀鳴。
日暮歸家羸欲倒，水冷其枯豆顆少。半夜風霜徹骨寒，夢魂猶繞桃林道。
服箱曾作千金犍，負重致遠人所憐。而今棄擲非故主，飽食不如盜倉鼠。

《洛陽懷古》

洛陽云樹郁崔嵬，落日行人首重回。山勢忽從平野斷，河聲偏傍故宮哀。
《五噫》擬逐梁鴻去，六印休驚季子來。惆悵青槐舊時路，年年無數(shù)野棠開。

《過狄仁杰墓》

牝雞聲里紫宸寒，神器都歸竊弄間。一語喚回鸚鵡夢，九霄奪得鳳雛還。
荒墳寂寞臨官道，清節(jié)孤高重泰山。為問模棱蘇相國，當時相見果何顏。

《峴山秋晚圖》

江水江花繞大堤，太平歌舞習(xí)家池。而今風景那堪畫，落日空城鳥雀悲。

《游裴公亭》

裴公亭滿竹林風，王屋天壇在眼中。月桂不隨春共老，池波直與海相通。
珍羞恐負將軍腹，時雨休歸社鬼功。天子仁明百靈助，連村簫鼓廢年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