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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經學思想研究

  “經學”是由考訂、研究、傳授、發明儒家所推崇的幾部上古典籍而成立、發展起來的。相傳孔子刪定“六經”,即:《詩》、《書》、《易》、《禮》(《儀禮》)、《春秋》、《樂》,始有“經”目。先秦諸儒,如顏(淵)、曾(參)、(子)思、孟(軻)以及荀卿等,傳授、發明“六經”思想,開“經學”之先河。至漢代,經學昌明,名家輩出,從而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在中國文化史、學術史上具有深遠歷史影響的學科——“經學”。

  自漢以后,經學形成了若干不同的學派,對此中國學術界有不同的劃分和界定。最籠統的劃分是所謂的“漢學”、“宋學”兩大派,細分者則有四派之說,如認為:“大抵兩漢為一派,三國至隋唐為一派,宋元明為一派,近儒(清)別為一派”。當代已故著名經學史家周予同先生認為上述兩種分類都不盡妥善,因而提出了三派說,即:“西漢今文學”、“東漢古文學”和“宋學”[1] 。周先生的意見應當說比較全面、準確地概括了延續兩千年之久的中國經學演變特點的。關于這三派的學術特征,周先生概括說:

  “今文學以孔子為政治家,以六經為孔子政治之說,所以偏重于微言大義,其特色為功利的,其流弊為狂妄;古文學以孔子為史學家,以六經為孔子整理古代史料之書,所以偏重于名物訓詁,其特色為考證的,而其流弊為煩瑣;宋學以孔子為哲學家,以六經為孔子載道之具,所以偏重于心性理氣,其特色為玄想的,而其流弊為空疏?!盵2]

  周先生的上述揭示,同時也道出了“經學”演變與中國學術發展的密切

關系?!八螌W”是宋代學者、思想家借助“經學”復興儒學的產物,而“宋學”的形成又有力地推進了宋代復興儒學、建立性理學的進程。被朱熹尊奉為理學先驅與奠基者的北宋五子,無一不以發明“六經”,特別是《易》理為己任,以為儒家天道性理之學就蘊藏在“六經”之中。因此,理學和“經學”是密不可分的。明末清初著名學者顧炎武嘗言:“舍經學無理學”[3] 。盡管他心目中的經學是“古文學”經學,然理學離不開經學同樣是無容置疑的事實。因此,宋明理學大家,大多也就是經學中“宋學”流派的大家。

  朱熹是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他不僅在理學理論發展方面有著重要的貢獻,而且在“經學”發展方面也有著重大的影響。“經”的范圍由漢之宋是有變化的。概略言之,漢初因《樂》經已佚,故尊“五經”,設“五經博士”。東漢靈帝熹平四年,詔諸儒正定“五經”,刊于石碑(歷史上著名的“熹平石經”),然其時又將《論語》同時刻石,故亦可視為“六經”。其后更增《孝經》為“七經”。唐分三《禮》三《傳》,合《易》、《書》、《詩》稱“九經”,而文宗開成二年刊九經于石碑時(史稱“開成石經”),又附以《論語》、《孝經》和《爾雅》,實已成“十二經”。五代蜀主孟昶刻“十一經”,不列《孝經》、《爾雅》,而代之以《孟子》。宋則在唐“十二經”基礎上增入《孟子》,遂成今“十三經”之規模。以上變化中,除《孝經》、《爾雅》外,都是升“傳”為“經”。因此,由漢之宋,盡管稱“經”的范圍不斷擴大,而人們對其中“經”、“傳”的地位還是有分別的,“五經”始終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但自從朱熹繼承二程之意,以《大學》、《中庸》、《孟子》配《論語》編為“四子書”后,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四書”與“五經”開始并稱。元代立程朱理學為官方學術,以“四書五經”為科舉取士的根本標準,明、清兩代大體承襲元制。所以,元以后“四書”在“經學”中占有了十分重要的地位,乃至有把“四書”看得比“五經”更為重要的發展趨勢。如程子嘗言:

  “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

  “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墩撜Z》、《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盵4]

  以“六經”為圣人載“道”之具,把“四書”看得比“五經”更為重要,可以說是程朱以后理學家“經學”思想的兩個顯著特點。這兩個特點同樣也鮮明地表現在韓國李朝理學家們的“經學”思想中。

  韓國性理學自高麗朝末傳入后,同樣也是以“經學”為基礎的。根據史籍及其師弟的記述,韓國理學宗祖鄭圃隱(夢周),對于“四書”“五經”都有獨到的心得和深刻的理解。他認為,詞章之學乃“末藝”,為學當求“身心”之學,而“身心”之學就在“四書”中。如鄭三峰(道傳)在其《圃隱奉使藁序》中記述了閔子復(安仁)告訴他的一樁有關圃隱先生的事,文曰:

  “一日,驪江閔子復謂道傳曰:吾見鄭先生達可,曰:詞章,末藝耳,有所謂身心之學,其說具《大學》、《中庸》二書。今與李順卿攜二書往于三角山僧舍講究之,子知之乎?予既聞之,求二書以讀,雖未有得,頗自喜?!?/p>

  同文中,鄭三峰還具體地概述了圃隱先生在“四書”研究方面的心得和講論要旨。如說:

  “先生于《大學》之提綱,《中庸》之會極,得明道傳道之旨;于《論》、《孟》之精微,得操存涵養之要,體驗擴充之方。”[5]

  由此可見,圃隱先生特別注重和強調通過“四書”(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來接受和傳播性理學。圃隱先生的這一傳統,為以后李朝的理學家們所繼承。

  栗谷先生嘗自白說:“臣自少只讀經書,不習辭章”[6] 。而《年譜》所載亦謂,栗谷先生自幼“受學于母夫人,間就外傅”,七歲時已對“《四書》、諸經,率皆自通?!倍艢q時又以“明經及第”[7] 。即此可見,栗谷先生具有深厚的“經學”根基。

  栗谷先生與圃隱一樣,十分強調“文以載道”,而對于那些“不求實理而徒尚浮藻”,“外道言文”的“俗儒”給予嚴厲的批評。他曾對古圣賢之為文與今人之為文作了一番比較,他說:

  “大抵古人之所謂文者與今人異?!胖艘缘罏槲?,以道為文,故不文而為文。噫!孰知夫不文之文,是乃天下之至文耶!以之為《語》、《孟》,以之為“六經”,以之為“三百篇”,或奇或簡,或勸或戒,旨趣之精,聲律之協,咸出于自然耳。何嘗若后人之牽強作意、雕朽鏤冰者之所為哉?”[8]

  因此,他認為:

  “道之顯者謂之文。道者,文之本也;文者,道之末也。得其本而末在其中者,圣賢之文也;事其末而不業乎本者,俗儒之文也?!埬芨F其本末,知所先后,則可以與議于斯文矣。仰惟吾夫子,取群圣之教而折衷之,載在‘六經’者是已。尚矣哉!無復議為也!”[9]

  又說:

  “道之顯者謂之文,文者貫道之器也。”

  “圣賢之訓,載在‘六經’,‘六經’者,入道之門也?!盵10]

  又說:

  “道妙無形,文以形道,‘四書六經’,既明且備,因文求道,理無不現。經訓子史,千函萬軸,夫孰非載道之文乎!自今以后,圣賢復起,更無未盡之言,只可因其言而察夫理,明其理而措諸行,以盡成人成物之功而已。” [11]

  以上數段論述的內容,大致可歸納為以下三點:一,“四書五經”乃載“道”之具;二,欲明其“道”,必由讀“四書五經”而入;三,讀經明道的根本在于“措諸行,以盡成己成物之功”。這也就是栗谷先生經學思想的基本要點。

  在如何由“四書五經”以明圣“道”的方法、次序上,栗谷先生完全接受程朱以來的經學觀念,即由“四書”入手,進而研習“五經”。同時,栗谷先生對朱熹為訓童蒙而編集的《小學集注》也十分推崇,把它放在讀“四書”之前。如他在《學校模范》一文的“讀書”章中說:

  “其讀書之序,則先以《小學》培其根本,次以《大學》及《近思錄》定其規模,次讀《論》、《孟》、《中庸》、“五經”,間以“史”、“記”及先賢性理之書,以廣意趣,以精識見?!盵12]

  栗谷先生的這一思想,在《擊蒙要訣》“讀書章”中作了詳盡的論述。他說:

  “先讀《小學》,于事親敬兄、忠君弟長、隆師親友之道一一詳玩而力行之。

  次讀《大學》及《或問》,于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一一真知而實踐之。

  次讀《論語》,于求仁為己、涵養本原之功一一精思而深體之。

  次讀《孟子》,于明辨義利、遏人欲存天理之說一一明察而擴充之。

  次讀《中庸》,于性情之德、推致之功、位育之妙一一玩索而有得焉。

  次讀《詩經》,于性情之邪正、善惡之褒戒——潛繹感發而懲創之。

  次讀《禮經》,于天理之節文、儀則之度數一一講究而有立焉。

  次讀《書經》,于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一一領要而溯本焉。

  次讀《易經》,于吉兇存亡、進退消長之幾一一觀玩而窮研焉。

  次讀《春秋》,于圣人賞善罰惡、抑揚操縱之微辭奧義一一精研而契悟焉?!?/p>

  栗谷先生認為,若能對上述“五書五經循環熟讀,理會不已”則自當“義理日明”。同時,他還提出對宋儒所著之書,“如《近思錄》、《家禮》、《心經》、《二程全書》、《朱子大全》、《語類》,及他性理之說,宜間間精讀,使義理常常浸灌吾心,無時間斷?!盵13]此誠如其好友宋翼弼所歸納的,栗谷先生“敬信《小學》,尊尚《近思》,旁通史氏,發揮諸經?!盵14]其門人金長生也說:“使學者先讀《小學》,次讀‘四子’以及《近思錄》、《心經》?!盵15]

  又據史載,李朝宣祖曾問栗谷先生“嘗讀何書,所最喜者何書乎?”栗谷先生回答說:

  “習舉業時所讀,則猶不讀也。向學之后,從《小學》讀來,至《大學》、《論》、《孟》,猶未及《中庸》。終而復始,尚未能通會,故不及于“六經”矣。”[16]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為博取科舉功名所讀的書,就如同沒讀一樣。而自從尊奉程朱性理學以來,則從《小學》讀起,接著是《大學》、《論語》、《孟子》,如今還沒有讀到《中庸》。我反復研讀“四書”,然由于還沒能融會貫通、領會透徹,所以還沒有對“六經”進行認真的研讀。由此可見,栗谷先生自述其為學之次第與其在《擊蒙要訣》等文中所列次第完全一致。

關于“四書”中先《大學》后《中庸》的次序問題,栗谷先生認為并不是什么人隨意或故意編排出來的,也不是孔、曾、子思先后有序的意思,而是由其下學上達的內在關系決定的。所以他說:

  “若《大學》、《中庸》各自明道,不相管攝,初非有意于先后次第,則程朱之教人先讀《大學》者,非孔、曾、子思之意也。不先《大學》,從事于格物致知,而徑學《中庸》,欲上達天理,則吾未保其善學圣道也?!盵17]

  又說:

  “《大學》一部最宜熟讀。學者莫先于格物,不先格物而欲之圣人之道者,譬如夜半披荊棘、涉山川而欲行路也,安往而不途窮哉!”[18]

對于“四書”在“道學”中各自的性質與功用,栗谷先生有一段十分精要的概述。而于中,也可以窺見栗谷先生對“四書”的精深研究和深刻體會。

文曰:

  “《大學》,明道之書也,極規模于其外,盡節目于其內,欲使學者自明其天之明命以及乎天下,而其旨則不外乎‘敬’之一字而已?!?/p>

  “《論語》,入道之書也,因門人之進學,量其才而篤焉,欲使學者全其本心之德以立其根本,而其旨則卷卷于‘仁’之一字而已。”

  “《孟子》,衛道之書也,扶既衰之圣教,斥橫流之邪說,因人性之本然,遏人欲于將萌,則其旨在乎‘存天理’而已。”

  “《中庸》,傳道之書也,究性命之蘊奧,致中和之極功,費而至于配天,隱而至于無聲臭,則其旨豈在于‘誠’之外哉?!盵19]

  后人稱頌栗谷先生說:

  “其講論之際,分析精微,極盡底蘊,立言著書,多有發前人所未發者。……與退溪先生論理氣、牛溪先生論人心道心,往復長書累數十篇,皆出自得,不襲陳言。明白證援,曲暢旁通,橫說豎說,無不當理?!盵20]

  或謂:

  “先生妙契至微,沛然自信,敢說先儒未敢說底。然后如耒耜陶冶備具,而生人之道乃足矣?!盵21]

  確實,栗谷先生不僅在“理學”理論方面有許多獨到的心得和見解,而且在“經學”方面也不墨守成說,而有許多創造性的詮釋,時有新意,頗多發明,達到了很高的造詣。例如,一次他在御前經筵進講《書傳》至“肯構”“肯堂”一句時,栗谷先生不同意一般人作“墨守前人基業”的解釋,而提出應理解為有所“經營發展”的意思。他說:

  “今人多不解此義,只以膠守前規為堂構,此甚不可。其父定其基址,其子仍其制而構屋,乃謂善承父業,若守其基而無所營建,則乃是不肯堂構也。”

  接著,栗谷先生又發揮說:

  “以國家言之,祖宗創業多有未遑者,或時移歲變多有可矯革者,隨宜經紀,當乎義理,乃是繼志述事也?!盵22]

  《禮記·文王世子》中記載有這樣一件事,說文王本應活一百歲,武王本應活九十歲,文王把自己的三年壽命給與武王,因此后來文王活到九十七,武王活到九十三。[23]對這一記載,栗谷先生很不以為然,他說:

  “《禮記》所謂文王以三歲與武王,則是修短之數不稟于有生之初,而父得與子,子得以與父矣。天下安有此理哉!縱有此理,武王若達孝,則安敢減父之壽以自益耶?此說乃漢唐之好事者為之辭,而不究其理耳!”

  于是,他在引用《孟子》“盡信書不如無書”一語后說:

  “愚亦以為《禮記》不可盡信也。”[24]

  諸如此類的例子很多,它充分說明了栗谷先生“敢說先儒未敢說底”的創造性解經精神。

  栗谷先生于“四書”“五經”用力甚勤[25],對各家注疏多有所更訂。據其門人金長生撰寫的《行狀》記述,栗谷先生“于‘四書’‘三經’患其《口訣》釋義不精,或違本旨,多所更定。而《小注》諸說同異,亦頗取舍點抹。于《小學》書,病其舊注訛舛,詳略互異,乃擇精要、刪繁亂,而有未備者補以己意,名曰《集注》?!盵26]

  栗谷先生平生敬信朱熹所編集的《小學》一書,用力最勤,他所作的《小學集注》受到學者們的高度評價。如他的好友牛溪成渾評論說:

  “《小學》注說多門,莫歸于正,(栗谷)乃取諸家,刪繁粹要,集長去短,一以不反乎經旨、明白平實而或詳或略,又以互相發焉??芍^執群言之兩端而善于折衷者矣?!盵27]

  栗谷先生對于《四書口訣》、《四書小注》等書的刪正修訂也是十分精審的,誠如時人評論所說:

  “栗谷《四書訣釋》及《小注》批抹,極其精詳,可使后學感發。惜其未及畢工于經傳,且未廣播于當世?!盵28]

  這里所說的《四書訣釋》可能就是《四書諺解》,據《年譜》記載,栗谷先生“嘗定《大學諺解》”。又說:“先生于《四書諺解》訖工,而‘五經’則未及焉?!睂Α端臅∽ⅰ罚豕认壬鷦t“以朱墨批抹,或圈或點,分為八條[29],訂其得失?!笨上У氖恰啊墩Z》、《孟》失于壬辰兵火,獨《庸》、《學》存焉。”又按《年譜》說,栗谷尚有“《周易傳義》及《近思錄口訣》亦行于世?!盵30]即此可見,栗谷先生“經學”方面的著述也相當豐富。

  栗谷先生不管是自勵還是教人,“必以立志為先,躬行為務”[31]。因此,讀經必需“明其理而措諸行,以盡成己成物之功”,是栗谷先生“經學”思想的核心所在。他嘗說:

  “后世之道學不明不行者,不患讀書之不博,而患察理之不精;不患知見之不廣,而患踐履之不篤?!盵32]

  明道察理,不等于墨守外在的禮法,而是要能格物窮理,這是栗谷先生的一個重要觀念。因此,他對當時學界只知墨守禮法,而不思窮理的流蔽,進行了深刻的反省,他說:

  “大抵吾東方學者之病,正坐于不窮其理而務以禮法自守,繩趨尺步,但制其外。只守此為持身之法,而不致力于窮理,則何以見其實理之本乎!此所以終不能有所見也。”[33]

  又說:

  “自有經傳以來,士子孰不讀書,然而真儒罕作;人君孰不讀書,然而善治鮮興。其故何哉?讀書只為入耳出口之資,不能為有用之具故也?!盵34]

   對此,栗谷先生尖銳地批評道:

  “讀書而無實踐者,何異于鸚鵡之能言耶!”[35]

  “口讀而心不體身不行,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36]

  “若不向自己分上,則“六經”、“四書”總是閑言語?!盵37]

  對于讀書的深淺層次,以及如何才算是獲得了真知等問題,栗谷先生有極為深刻的分析與論述。他說:

  “人之所見有三層:有讀圣賢之書曉其名目者,是一層也;有既讀圣賢之書曉其名目,而又能潛思精察、豁然有悟其名目之理,了然在心目之間,知其圣賢之言果不我欺者,是又一層也;……有既悟名目之理,了然在心目之間而又能真踐力行,實其所知,及其至也,則親履其境,身親其事,不徒目見而已也。如此,然后方可謂之真知也。”[38]

  需要指出的是,栗谷先生強調的所要明的“理”和所關于要踐的“行”,并非玄虛之理,蹈空之行,而是實實在在的社會日常倫理之理與行。關于這方面的論述,在他的《文集》中可說是俯拾皆是。如說:

  “時無古今,道非高遠,即在于日用之常?!盵39]

  “大抵道非冥冥深遠底物事,只在日用之間。入則孝,出則弟,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見得思義,如斯而已。”[40]

  “為學在于日用行事之間。若于平居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則是名為學。讀書者欲明此理而已。”[41]

  “其學必本于人倫,明乎物理。擇善修身,以成德為期;曉達治道,以經濟為志。”[42]

  “人生斯世,非學問無以為人。所謂學問者亦非異常別件物事也,只是為父當慈,為子當孝,為臣當忠,為夫婦當別,為兄弟當友,為少者當敬長,為朋友當有信,皆于日用動靜之間,隨事各得其當而已,非馳心玄妙,希覬奇效者也。”[43]

  由以上論述,我們又可以看到,栗谷強調的明理踐行,最終都落腳到“禮”字上。他遵循程朱的觀點說:“夫禮者,天理之節文,而人事之儀則?!盵44]而且認為,“博文約禮二者,于圣門之學如車兩輪,如鳥兩翼?!盵45]所以,除“四書”外,栗谷先生研究和討論得最多的是“禮”的問題。對于“禮”,栗谷先生十分推崇朱熹的《朱子家禮》。他認為,禮應當隨時代的變遷予以修訂,而不應當盲目拘守古禮,《朱子家禮》則在這方面作出了最好的榜樣。所以,在許多《家禮》與古禮不盡一致的“禮”制、“禮”儀上,他都主張從《家禮》。如他在與鄭季涵討論“吉祭”、“譚祭”先后問題時就說:

  “吉祭之后乃復平日之所為者是古禮,《朱子家禮》已不能尊用矣。蓋二十七月之譚,已過圣人之中制,則安可延喪制更俟譚后逾月吉祭乎?……若以為寧違朱子,必復古禮,則又非愚見之所及矣?!盵46]

  栗谷先生在此文附記中說明了變古的道理,說:“古之譚祭在二十五月,故可俟逾月吉祭,今之譚祭在二十七月,違古制,故不可俟吉祭?!边@是說,今時的譚祭制度已改變,已超過古禮中吉祭的月日,所以不應當再按古禮的規定,待吉祭后再恢復平時的生活,而在譚祭后即可恢復平時的生活。

  由于栗谷先生在“禮”學方面有極高的造詣和深刻的見解,他對當時許多現實的、具體的“禮”制、“禮”儀問題作出了合情合理的變通詮釋,從而在當時和以后都發生了重大的影響。我們在看栗谷先生友朋、弟子或后人撰寫的“行狀”、“墓志銘”、“年譜”等文字中,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提到了三件與“禮”有關的事,而通過這三件事,把栗谷先生“禮”學思想的根本精神充分揭示了出來。這三件事是:

  一,關于狀元在成均館的座次問題。當時,成均館的儒生都是按年齡長幼排序而坐的,然而一些社會流俗則認為,士子中榜,“尊敬狀元”,一般儒生豈可坐于狀元之上?對此,栗谷先生辨明道:

  “狀元之尊,施于榜會可也,館中乃明倫之地,長幼之序不可亂也。且古者王世子入學齒讓,則狀元非所論也?!盵47]

  二,關于宣祖親祭大院君是否合禮的問題。大院君是宣祖的親生父親,然當宣祖準備親臨家廟拜祭時,弘文館的儒官們卻上札認為,按照禮,君不可祭于私廟。此議,使宣祖大怒,將治罪于弘文館儒官,經大臣們救解乃免。栗谷先生聽到此事后評論說:

  “所后之義固重矣,所生之恩亦不可輕也。雖得一意于正統,豈可盡絕于私親?主上親祀于私廟,情所不免,而于禮無違,玉堂何所見而請止乎?或疑主上于私廟若用君祭臣之禮,則子不可臣父;若用子祭父之禮,則有嫌于正統,皆不能稽古之說也。禮,有公朝禮、家人禮、學宮禮。公朝禮則以君為尊,故雖諸父皆得以臣之,惟親父不可臣也。家人禮則以屬為重,故人君可居父兄之下,若漢惠于宮中坐齊王之下是也。學宮禮則以師為尊,故雖天子,有拜老之儀,明帝之拜桓榮是也。大院君誕生圣躬,假使生存,主上必不敢臣,而相見必拜矣。今入其廟,用侄祭諸父之禮,有何不可乎?俗儒乃進無稽之說,誠可嘆也?!盵48]

  三,關于仁順王后發葬時行望哭禮的問題。當仁順王后發葬時,正值宣祖身體不適,不能親自送葬與祭陵。于是,宣祖想在仁順王后靈柩離開玄宮時,率領百宮望陵而哭,以表達孝思。然此舉是否合禮,宣祖沒有把握,于是下詔垂詢眾臣。栗谷先生對此議論說:

  “禮有常有變,躬詣山陵,禮之常也;有疾攝行,禮之變也。《五禮儀》只道其常,故無攝行之儀。若于下玄宮時全然無事,似為欠闕,竊恐議禮之臣未及建白也。自上孝思無窮,當此大事,無所不用其極,下教之辭允合禮意。此實處變而得禮之正,傳之后世,永為成法,決無可疑也?!盵49]

  由以上論述,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栗谷先生的經學研究絕不是書呆子式的,而是在深刻理解與把握“禮”之“理”的基礎上,去回答和解決人倫日用中的實際禮儀問題。即就以上三事的論述看,都是既合情理,又有根據,使人心服,可為法式的。

注釋:

〔1〕《經學歷史注》“序言”,1934年商務印書館。

〔2〕同前。

〔3〕同前。

〔4〕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論語序說”附《讀〈論語〉〈孟子〉法》。

〔5〕《鄭圃隱先生關聯資料集(二)》,圃隱思想研究院編。

〔6〕《辭大提學啟》,《栗谷全書》卷八。

〔7〕《栗谷全書》卷三十三。

〔8〕《與宋頤庵》,《栗谷全書拾遺》卷三。

〔9〕《文策》,《栗谷全書拾遺》卷六。

〔10〕《文武策》,《栗谷全書拾遺》卷四。

〔11〕《圣學輯要》“序”、“進札”,《栗谷全書》卷十九。

〔12〕《栗谷全書》卷十五。栗谷先生這一讀書次第思想來自朱子,他在《圣學輯要》中引了朱子的一段話可作佐證。文曰:“朱子曰: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洞髮W》首尾通貫,都無所疑,然后可讀《語》、《孟》,又無所疑,然后可讀《中庸》。”(見《栗谷全書》卷二十)

〔13〕《擊蒙要訣》,《栗谷全書》卷二十七。

〔14〕《祭文》二(宋翼弼撰),《栗谷全書》卷三十七。

〔15〕《行狀》,《栗谷全書》卷三十五。

〔16〕《語錄(下)》,《栗谷全書》卷三十二。

〔17〕《答成浩原》,《栗谷全書》卷九。

〔18〕《與李景魯》,《栗谷全書拾遺》卷三。

〔19〕《四子立言不同疑二首》,《栗谷全書拾遺》卷六。

〔20〕李廷龜撰《謚狀》,《栗谷全集》卷三十六。

〔21〕金集(慎獨齋)撰《墓志銘》,《栗谷全集》卷三十六。

〔22〕《年譜》,《栗谷全書》卷三十三。按,“肯堂”、“肯構”文見《尚書·大誥》。

〔23〕《禮記·文王世子》:“文王謂武王曰∶「女何夢矣?」武王對曰∶「夢帝與我九齡?!刮耐踉弧谩概詾楹我??」武王曰∶「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撫諸?」文王曰∶「非也。古者謂年齡,齒亦齡也。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終,武王九十三而終?!?/p>

〔24〕《祈禱策》,《栗谷全集拾遺》卷五。

〔25〕在成渾的《牛溪日記》中有這樣一段記述:“前月之晦,歷見叔獻(栗谷字)于栗谷,案上展開《詩傳》‘國風’。渾問之曰:今年讀得幾多書乎?答曰:今年讀‘四書’三巡,巡三遍,總計九遍矣。今又始讀《詩》至‘王風’矣。渾聞之不覺嘆羨?!保ㄞD引自《栗谷全書》卷三十八)

〔26〕《栗谷全書》卷三十五。

〔27〕出《牛溪文集》,轉引自《栗谷全書》卷三十八。

〔28〕出《畸庵雜錄》,轉引自《栗谷全書》卷三十八。

〔29〕詳見《修四書小注例》。八條為:“語意要切者○之;全段不甚可觀,而其中語句要切者 之;有可考觀而不至甚要切者◎之;雖不甚切要,而義通無病者,仍舊○之;有不害義,有無不關者◎之;全段無甚害義,而其中語句有病者—之;語意未瑩,或為穩當,或不必觀者⊙之;語意不合朱子之旨,或不中于理者●之。”(《栗谷全書拾遺》卷四)

〔30〕《年譜》,《栗谷全書》卷三十三。

〔31〕李廷龜撰《謚狀》,《栗谷全集》卷三十六。

〔32〕《圣學輯要》一“進札”,《栗谷全書》卷十九。

〔33〕《與崔時中》,《栗谷全書》卷十二。

〔34〕《圣學輯要》二,《栗谷全書》卷二十。

〔35〕《東湖問答》“論君臣相得之難”,《栗谷全書》卷十五。

〔36〕《擊蒙要訣》“讀書章第四”,《栗谷全書》卷二十七。

〔37〕《與李景魯》,《栗谷全書拾遺》卷三。

〔38〕《答成浩原》,《栗谷全書》卷十。

〔39〕《圣學輯要》七,《栗谷全書》卷二十五。

〔40〕《示精舍學徒》,《栗谷全書》卷十五。

〔41〕《擊蒙要訣》“持身章第三”,《栗谷全書》卷二十七。

〔42〕《東湖問答》“論教人之術”,《栗谷全書》卷十五。

〔43〕《擊蒙要訣》“序”,《栗谷全書》卷二十七。

〔44〕《孔子言禮從周疑》,《栗谷全書拾遺》卷六。

〔45〕《語錄》下,《栗谷全書》卷三十二。

〔46〕《答鄭季涵》,《栗谷全書》卷十二。

〔47〕〔48〕〔49〕《年譜》,《栗谷全書》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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