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的死,使張光源與張光春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張大爺在世時是他倆的長輩,兩人雖有矛盾也只能是心不和而面必和,否則定會惹張大爺生氣的。上輩人還在,小輩們就鬧得冤冤不解,分崩離析,張大爺就沒有面子了。張大爺在世,對張光春有著一種無形的制約作用,張光春想怎么一下張光源,他還得看看張大爺的臉色。張大爺剛過世時,張光春心里很難過,畢竟是他砍祖墳上的柏樹把張大爺氣死的。后來,趙書記在公社召開的大會上表揚了他,說他覺悟高,號召大家向他學習,他象服了一劑良藥,心病也就慢慢地好了,心情也就慢慢地舒坦了,他就動起了腦筋搞起了試驗田,他就當上了公社書記。他是被那棵紅薯沖上去的,所以老百姓管他叫紅薯書記。話雖不中聽,但那是實話。對于張光春來說,管他啥書記,紅薯書記也好,蘿卜書記也罷,當了書記才是真的。書記是官,是管老百姓的,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夠當上的。張光春當了書記,洋洋自得,但張光源還是看他不起,說他的書記是吹牛皮吹來的,說瞎話騙來的。張光源還說張光春的話聽不得,十句里沒有一句是真話,他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張嘴就來,說瞎話如喝涼水臉都不紅。張光源不解的是,無論張光春咋吹,上頭都信,張光春說放了個衛星就是個衛星,張光春說放了個地雷就是個地雷,張光春說放了個屁就是個屁,但屁總該有點臭味吧,沒有臭味那叫啥屁?張光源相信,不管大躍進還是小躍進,屁的本味是無法改變的。張光春搞試驗田時,張光源跟他說,光春,不要胡來,祖祖輩輩種莊稼,從來還沒見過你這種弄法,你也不怕別人笑話。張光春不以為然,置之不理。心想你懂個屁,多嘴多舌多管閑事,上頭號召要敢想敢干,敢
做前人沒做過的事情,我張光春就是要冒冒這個險,從土里刨出個金娃娃給你看。張光春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結果是金娃娃沒挖出來,挖了一籮筐紅薯筋。張光源看了直搖頭。參觀的人象趕場一樣,一撥一撥地來一撥一撥地走,張光源看著心里很不是味道,他很想拿根針把張光春吹得快要爆了的牛皮扎個小窟窿,放點氣兒出來,但都被妻子惠賢勸住了。惠賢說,上邊都信了,你去惹那禍弄啥,甭說他報一千斤,就是報一萬斤與咱屁相干?你這一輩子吃虧就吃在你的嘴上。張光源想想也是。他愛說實話,確實吃了不少虧,于是也就忍了。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張光源忍了昨天還是沒忍住今天。
張光春出了名,忙著進城,縣城,省城,北京城。張光春忙著進城,村里的事就顧不上了,自然也得有人管,不然就亂套了。于是,張光春把村里的事委托給何大流,由何大流全權負責。向參觀團介紹經驗的事自然也歸何大流。
淤泥平被踩得又光又滑,打麥場似的。參觀的人不但沒有減少,而且越來越多。參觀者面對吊在木架上已經干枯了的紅薯秧子,看著木架前堆放的那一堆大個兒大個兒的紅薯,聽著何大流給他們講述發生在槐樹溝的現代神話。何大流的嘴比張光春的嘴還利索,還會諞,薄薄的嘴皮不停地上下翻動,連珠炮似的吐出了一串串美麗動聽的故事:支書如何挖坑、如何換土、如何選苗、如何栽種、如何澆水、如何施肥以及施啥肥施多少澆井水河水還是泉水雨水……何大流口若懸河,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那些取經的人比唐僧還要虔誠,拿著小本本不停地記著何大流講述的每一個細節。
何大流說得津津有味,口冒白沫,不料斜刺里殺出了個程咬金。
“別聽他的,凈球瞎話,都是倒你們的!”
驚雷似的聲音引走了參觀者的目光,他們的眼睛齊刷刷地望著說話的人。說話者是一個黑臉大漢,高個兒,身材魁梧,濃眉之下,兩眼灼灼有神。說話聲音響亮,一聽就知是個急性子人。參觀者望著那大漢,無不感到吃驚。放衛星的人現在已經到了祖國的首都偉大的北京,這里居然還有人敢說那顆衛星是假的,可見此人不是吃了豹子膽就是神經有毛病。
有幾個想弄清真相的人慢慢地向張光源靠近。
“別聽他的,他是個瘋子!”何大流見勢不妙,突然大聲叫道。
“你才是瘋子!凈干說瞎話日弄人的事兒。”張光源以牙還牙。
何大流怕張光源把他們的老底抖落出來,急忙叫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把張光源拖走了。
張光源不服氣,邊走邊扭回頭大聲說: “不信,你們仔細看看地下的紅薯!看到底我是瘋子還是他是瘋子!”
張光源的話第一次引起了參觀者的懷疑。有的人開始交頭接耳了,也有人在竊竊私語。
何大流見狀連忙解釋:“你們別聽他的,他真的有神經病,住過幾次醫院都沒治好。醫生說他犯的是人來瘋,見不得人多,一見人多他就犯病。剛才他從這里過,看見這里這么多人,一下就犯了病。”
參觀者對何大流這番與紅薯沒有多大關系的解釋不以為然,不少人的眼睛仍然望著被生拉活扯拖著走的張光源。
何大流的心里有些發慌。
“也許有人會問,一棵紅薯咋會結下這么大一堆?其實,這并不奇怪。選好地,擇好苗,多施肥,勤澆水,精照料,紅薯就一定結得多,長得大。”
何大流不管參觀者聽與不聽,他象順口溜似的一串串地向外吐著他背得滾瓜爛熟的“經驗”。
張光源終于消失在參觀者的視線之外。
參觀者終于扭回了頭。
何大流終于松了一口氣。
“象我們支書”何大流繼續背誦著他事先想好的詞兒,“自從這棵紅薯栽上后,他就沒有少操過心,無論天晴天陰,無論刮風下雨,他天天都要來看幾次,用手摸摸紅薯苗,用手巾擦擦紅薯葉,吃飯時,他還沒吃先喂紅薯苗。夜間天冷,他怕紅薯苗凍著,拿著鋪蓋與紅薯苗睡在一起。早上,屙屎屙尿他也跑到這里,在紅薯苗邊上用手刨個小坑,屙到坑里,再抓兩把土蓋上。你們想想,別的不說,就憑這,紅薯還能不受感動?愚公感動了上帝,把他門前的兩座大山搬走了,紅薯受了感動,它就不能多結點,長大點?我們來挖這棵紅薯時,你們是沒看到,那紅薯筋密密麻麻,縱橫交錯,象蜘蛛網一樣布滿地下,每根筋上都結滿了紅薯,那樣子就象一串串葡萄。我們十幾個人挖了兩三天,挖出來就是這么大一堆,一過秤,連我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多不少,整整一千二百斤!”
何大流確實會編,嘴巴也確實會說,從他嘴里吐出的話就象打磨過的鏊子一樣:光、滑、圓。但無論再光再滑再圓,仍然不能使所有的參觀者都信服,有的人還記著張光源的那句話:“都是倒你們的!不信你們看看地上的紅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在看紅薯了。他圍著紅薯堆轉了兩圈,目光象如來審視真假猴王一樣,看得十分仔細,十分認真。老人彎下了腰,拿起了一根紅薯,看了看,放下,又拿起了一根,看了看,又放下……老人終于說話了,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那雙善良的眼睛此時放射出的不是善良而是充滿懷疑的光。老人問,你們這棵紅薯到底是什么品種?何大流望著老人,沉默不語,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老人說,我覺得有點奇怪,一棵紅薯咋會結出不同的品種?老人轉向大家,你們仔細看看,這堆紅薯有紅皮白心的,白皮紅心的,紅皮紅心的,白皮白心的,皮子粗如麻袋的,皮子細如綢緞的……老人不說便罷,一說便引起了所有參觀者的懷疑,一個個把目光從老人的臉上移向了那堆不知朦了多少人的紅薯上,然后又從那堆紅薯上移到何大流的臉上。
聰明伶俐能說會道的何大流此時變成了一只笨鴨,他象只憨斑鳩一樣望著那位老人,望著大家,他萬萬沒想到張光源一句話引出了老人這樣一個古怪刁鉆的問話。他恨張光源,又暗暗怪罪自已,咋沒想到這個問題,選紅薯時只注意了個兒的大小,而忽視了顏色的不同。
何大流畢竟不是等閑之輩,在短暫的尷尬中他眼珠兒加快了轉動,很快就有了他自己的理論,他自己的解釋。
“這個問題,要說也不復雜。不過,這棵紅薯是支書親手栽的,只有他才說得清楚。”何大流停頓了一下,“好象支書說過,這棵紅薯他搞過嫁接……”何大流不往細處說,他怕節外生枝,再出漏眼。何大流話鋒一轉,扯到了另一個題上。“不過,話又說回來,大躍進嘛,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前幾天不是聽說有個村的公雞下了蛋母雞打了鳴嗎?有個村還正在試驗用狗犁地用牛看門……”
何大流嘿嘿地笑了兩聲,打住了話頭,看似自然,其實極不自然。
參觀團終于走了,何大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但他對張光源當面揭老底讓他出丑的事兒卻耿耿于懷。接待參觀團是張光春交給他的任務,他原想也可趁此機會露露臉兒,接待工作搞得好,張光春升上去了,他就可以順順當當地接張光春的班。他萬萬沒想到,才接待第二天,張光源就跳了出來,與他對著干。張光春回來,恐怕還得十天半月,參觀團天天都有,張光源又愛球搗亂,這十天半月他咋撐?他原想張光春出去的日子越多越好,他可以多代理幾天支書,不成想代理支書會有這么多麻煩。現在他多么想張光春早點回來。何大流思來想去,要順順利利撐過這十來天,必須除掉心病,那就是把張光源弄走。弄到哪里?咋弄?他也沒有好主意。
何大流找到了公社書記趙書清,加油添醋地匯報了張光源搗亂的事情。末了,趙書記說,你說張光源是瘋子?那好辦,把他弄到公社衛生院。何大流一聽,心領神會,臉上的愁云頓時消失了,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狡黠的笑容。
張光源是被捆著送到公社衛生院的。衛生院張院長親自接下了他這個“病人”。
張光源對張院長說:“我沒病,別聽這群瘋子的話。”
何大流說:“光源哥,好好治,看你現在還在說瘋話。”
張光源氣得雙目怒睜,破口大罵:“狗日的,我是瘋子,誰說瞎話誰不得好死!”
何大流說:“張院長、曾助理,你們聽聽,張口就罵人,還說不是瘋子。”
公社助理員曾躍旗是趙書記派去的,趙書記怕衛生院不接張光源這個病人。此時,曾躍旗看看氣得臉色鐵青的張光源,又看看暗暗得意的何大流,說:“大流,你先回去,這里的事情我安排。”
何大流走后,曾助理把張院長叫到一邊,做了交待,也離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張院長和張光源。
張光源問:“張院長,你真的信他們的話?他們在糊弄上邊,現在又來糊弄你,說老實話,我沒病。”
張院長說:“你的‘病’曾助理都跟我說了,我知道。”
張光源說:“你聽球他的,我有啥病?”
張院長說:“你瞞得住我,瞞不住曾助理。”
張光源說:“那你說我有啥病?”
張院長說:“你有胃病。”
張光源說:“你咋知道?”
張院長說:“我不是跟你說了,曾助理告訴我的。曾助理還囑咐我好好給你治。所以,你不要著急,住下來,安心治病。但有一點你要記住,給你治病的事,可不能說真話。”
張光源睜大兩眼,不解地望著表情嚴肅的張院長。問:“咋不能說真話?”
張院長說:“你要說真話,他們還會把你當瘋子。”
張光源說:“為啥?”
張院長說:“你本來不瘋,就因為你說了真話,也就成了瘋子了。”
張光源一聽,更加糊涂,他的腦子成了一盆漿糊。張院長看著張光源憨癡癡的樣子,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張 院長說:“光源,你就糊涂一點吧,現在有很多事情弄不清。弄不清的事情你硬要去弄,就會碰得頭破血流。”
張光源說:“院長,明明是他們不對,明明是他們有神經病,卻硬要說我是瘋子。這口氣我咽不下。”
張院長說:“光源,咽不下也暫時忍著。他們現在就象發高燒的病人,明明他渾身發熱,卻一個勁兒地喊冷。給發燒的人治病,急了不行,先得慢慢消炎,炎癥消了,燒就退了,也就不會胡言亂語說糊話了。發燒是表象,炎癥是病根。治病得先找著病根,對癥下藥才能見效。這是治病的方法。”
張院長的話,張光源似懂非懂,他反對弄虛作假跟醫生治發燒有啥牽連,他實在看不出來,但處于禮貌,張光源還是不住地點頭。
張院長最后再次叮囑:“光源,我跟你說的話你不能跟別人說。你治病的事也不能說真話。你別著急,在這里住下,慢慢調養,病很快就會好的。”
張光源按照張院長的安排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張光源出院了。走到村口,碰見了站在老榆樹下的張光春。
張光春問:“光源,你回來了?”
張光源聽到張光春冰涼的口氣,心里一股無名火直往上竄,他真想走上前給張光春兩個耳光,但他終于忍住了,他沒有忘記張院長的話,“咽不下也要暫時忍著。”因此,張光源的嘴里也冒出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你也回來了?”
張光源和張光春都回到了槐樹溝,不同的是,張光源是從醫院回來的,而張光春是從北京回來的,所以,張光春十分自豪地回答:“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再晚幾天恐怕那堆紅薯就爛了。”張光源看了一眼張光春得意的面孔,“你不覺得那幾畝地的紅薯可惜嗎?”
“光源,你幾十歲的人了,吃飯都不長個兒了,還管不住你鼻子下的那張嘴!你逞啥能,你以為你在出何大流的丑,你是在出我的丑!出公社趙書記的丑!出縣委、省委的丑!!也是你,要擱別人試試看,住醫院?要那鄉公所弄啥!”
“鄉公所弄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人,”張光源加重了語氣,特別強調了“人”字,“就不能說假話!不能日弄人!更不能日弄上頭!!要知道,光想著日弄人的人,遲早也會叫人日弄!不信咱們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我就不相信紙能包住火。”張光源說完,看也沒看張光春,徑直往家去了。
張光春呆呆地站在原地,待他回過神時,張光源已經走遠了。他望著張光源的背影大聲說:“你給我說清楚,誰日弄人了?誰日弄上頭了?”
張光源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他象根本沒有聽見一樣,背著雙手走他的路。
張光源回到家里,他的妻子惠賢十分高興。但張光源的心情依然沉重。張光春的牛皮吹得那么大,為什么還不爆炸?他急切地盼望這一天的到來。張光春從北京回來,總覺得從天上落到了地下,心里很不自在,剛才在村口又被張光源日弄了一頓,心里更不痛快。他忽然對生他養他的槐樹溝產生了一種陌生感,覺得槐樹溝的人也陌生了許多,張光源敢對他橫眉怒目大聲斥責,這在以前他絕對不敢。說不清為什么,他有點討厭這個地方了。他象浮在水面上的油珠兒跟村里的人難以融合。這種陌生感與隔膜使他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離開槐樹溝,遠走高飛。他急切地盼望著這個愿望能夠實現。何大流呢,他盼著張光春早日升官,張光春升了官就得離開這個村子,只有張光春離開這個村子,他才能出人頭地,才能得到支書那個他盼望已久的實實在在的位子。何大流盼著張光春離開槐樹溝,還有一個他無法言說的原因。他跟王彩珠早就有那層關系,但張光春當了支書后老愛去找王彩珠,他心里早就有了醋意,但張光春是支書,支書找王彩珠,是官找百姓,天經地義,誰也無法阻擋,誰也不敢阻擋。莫說他何大流,就是王彩珠的丈夫何金柱也不能在他們中間打堵墻,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槐樹溝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盼頭,家家戶戶都盼著日子往好處過,別一天把大家整得雞飛狗跳……村里人各盼各的,盼頭大,盼頭小,都在盼。盼頭是人的希望之所在,有了盼頭也就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生活的信心。無論什么時候,人都得有個盼頭。
張光春的盼頭實現了,張光源的盼頭落空了。
那天,張光春帶著何大流一干人挨家挨戶搜鐵,這是他從北京回來之后的新創舉。農業上他放了一顆大衛星,當上了糧食元帥,說確切點,是紅薯元帥。可鋼鐵他始終沒搞上去,這幾天,趙書記又天天催著叫抓緊煉,他這里一點廢鐵也沒有了,光靠含鐵量幾乎等于零的鐵沙,別說煉鋼,連鐵碴也煉不出來。熬藥都離不開藥引子,何況煉鋼鐵?于是,張光春采取了緊急措施,挨家挨戶地搜,那怕是一根鐵釘都不放過。張光春正忙著搜鐵,衡來山突然來了。張光春以為趙書記又在催著報數字,頓時心里一陣緊張,他裝著沒看見,極力躲避著衡來山的目光。
“張書記,趙書記叫你趕快到公社去。”衡來山笑容可掬地喊了一聲。
張光春沒敢答應,從來沒有人這樣喊過他,他雖然也是大隊黨支部書記,但社員們都叫他“支書”,沒有人叫他“書記”。更何況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大名鼎鼎的公社秘書衡來山。張光春的心里更加緊張。
“衡秘書,趙書記叫我?”張光春怯怯地問。
衡來山依然笑容可掬,微微地點了下頭。
“有急事兒?”張光春試探著問。
“你猜著了。縣委書記在公社等著,叫你去談話。”
“縣委書記?”
“對。縣委書記。”
張光春愈加緊張。有啥大事兒,縣委書記親自找他。莫非那窩紅薯露了餡?張光春的心咚咚直跳。
“衡秘書,能不能給咱透點風,縣委書記找我啥事兒?”張光春強裝出一副笑臉。
“好事兒。去了就知道了。”衡來山故意在跟他賣關子。
“衡秘書,求求你,給咱透點風,我思想上好有個準備。”張光春做出了一副哈巴狗的樣子。
“我不敢給你透風,跟你說了就違犯了黨的保密紀律。到時候我受處分你管不管?”
“看,衡秘書說的哪兒的話,你是堂堂的公社大秘書,我能幫到啥忙?”
“要是能幫到呢?”
“那不可能。”
“看嘛,我知道你不會幫。”
“衡秘書,要是我能幫到你的忙,不幫就是這個。”張光春兩只手比了個王八狀。
“好了好了,張書記,這下總算我告訴你了吧。”
“你告訴我啥了?”
“我不是已經喊了嘛,其實我來時就已經喊了你一聲,你當公社副書記了。”
張光春愣住了,象根木樁立在那兒。嘴張了張,什么話也沒說出。
還是何大流靈醒,上前推了一下發愣的張光春,說:“光春,你還愣啥,還不快去!”
張光春如夢方醒,把手里一直捏著的那個生了銹的鐵釘往地上一扔,說:“大流,我走了,你帶著人繼續搜,一戶也不能漏!”
何大流說:“你只管去,盡管放心,就是我家里也要翻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