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述篇
第六章 裝飾性對聯(lián)
這一大類對聯(lián)，其共同特點是：一則懸掛的時間久，有的能掛幾百年，損壞后可重修再掛；二則因懸掛時間久而對載體的要求高。
要是細分起來，這一大類對聯(lián)比較雜，凡是不屬于春聯(lián)、喜聯(lián)、壽聯(lián)或挽聯(lián)的對聯(lián)，幾乎都歸入這一大類之中。它們大致可以歸納成以下幾類：
一、門聯(lián)和行業(yè)聯(lián)：門聯(lián)是漆寫在兩扇大門之上，或者懸掛在大門外的立柱上的。又可分為住宅門聯(lián)和行業(yè)門聯(lián)兩類。行業(yè)聯(lián)，除了門聯(lián)以外，還有裝飾在室內的，裝飾在室外其他地方的。解放后，新建筑多采用西式，只一扇門，或用轉門等，門聯(lián)已經不大時興了。行業(yè)聯(lián)也趨于消失。作為行業(yè)聯(lián)的一個新變種，是為了廣告效應而征集的行業(yè)聯(lián)。這種聯(lián)往往作出來并書寫出來而不張掛，卻用來在報章雜志上作廣告。
二、室內外裝飾聯(lián)：名勝風景區(qū)、園林內、寺觀中，以及古代宮殿、官署衙門、學校等處的室內外，作為裝飾用途的對聯(lián)是大批的。家庭中使用的室內裝飾聯(lián)，至今活躍在知識分子的書房、臥室、客廳等地方。新建的紀念堂內外，也常用對聯(lián)裝飾。其中，宗教寺觀等處的內外對聯(lián)有其本身的宗教性質和宣傳色彩。
綜合上述，我們可以把室內外裝飾聯(lián)統(tǒng)一再行劃分為：
一、主要供應家庭、個人使用的，即私人應用的。
二、帶有公共性質的。
在第二類中，宗教性質的帶有特殊性，我們另編一章敘述。本章分述公私兩類裝飾性對聯(lián)。
室內外裝飾聯(lián)與環(huán)境的關系
在這里，得先把室內裝飾聯(lián)與環(huán)境的關系說一說。它不但涉及本節(jié)，而且關聯(lián)到所有的室內和室外裝飾聯(lián)。
室內外裝飾聯(lián)，可說是室內和室外環(huán)境加工綜合藝術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拿室內聯(lián)來說，一定得和全室的環(huán)境相調和，力求溶入整個大環(huán)境之中，要能加強而不可破壞整體環(huán)境。最好是和經常活動于室內的人物的風格高度一致。這一點，我們看看《紅樓夢》中對聯(lián)的安排便可恍然。
《紅樓夢》第三回中，是這樣描述榮國府正院堂屋的匾額與楹聯(lián)的：
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字，是“榮喜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又有“萬幾宸翰之寶。”……又有一副對聯(lián)，乃烏木聯(lián)牌，鑲著嵌銀的字跡，道是：
座上珠璣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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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黼黻煥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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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鄉(xiāng)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
這還使我們知道了，清代這種木質的平板或抱柱的半圓形的，懸掛在室內墻壁上或室外柱子上的楹聯(lián)及其載體，稱為“聯(lián)牌”。
《紅樓夢》第八十九回（高鶚續(xù)補）中，描繪陰歷十月初林黛玉房中應時當令新添的室內裝飾：
寶玉走到里間門口，看見新寫的一副紫墨色泥金云龍箋的小對，上寫著：
綠窗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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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古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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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看見中間掛著一幅單條，上面畫著一個嫦娥，帶著一個侍者；又一個女仙，也有一個侍者，捧著長長兒的衣囊似的。二人身邊略有些云護，別無點綴。全仿李龍眠筆意。上有“斗寒圖”三字，用八分書寫著。
我們在本書中還引了《紅樓夢》第五回秦可卿臥室聯(lián)，第四十回探春書房聯(lián)，這些對聯(lián)都起著烘托并顯露出主人公精神面貌的作用。至于“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中對于室外裝飾聯(lián)與大環(huán)境配合的記述與議論，正是絕妙的對室外聯(lián)必須與環(huán)境調諧的說明。
從形式、載體方面看，室內和室外裝飾聯(lián)可說是各類對聯(lián)中最為百花齊放的，一般總是要求盡量地在與大環(huán)境調諧時做到精巧雅致。室內裝飾聯(lián)從字體、書法、尺寸、字數(shù)到載體與顏色，都是多種多樣，用意應和全室環(huán)境緊密調諧，更要兼顧在室內經常活動的人，以及常來常往的人們。要能夠切合主人身分，要作到使客人們能懂得能欣賞。可以舉出兩個極為特殊的例子：兩面看字聯(lián)。
《楹聯(lián)續(xù)話》卷四引：
黃右原曰：“從來聯(lián)語，紙書居多。或刻以竹木，或用漆加云母石，且有嵌牙玉者。至吳山尊學士，始出意制玻璃聯(lián)子。一片光明，雅可賞玩。惟字畫不能無反正之嫌。學士又運其巧思，使之表里如一。其句云：‘金簡玉冊自上古；青山白云同素心。'上制一橫額，題‘幽蘭小室'四篆字。又請孫淵如觀察以雙款篆書‘山尊先生'、‘孫星衍'七字。正面反面并是一樣。其巧不可階如此。”
鄭逸梅《藝林散葉》第108則有云：
陳蝶仙筑蝶莊于西子湖頭。以愛鏡故，廊間多置長鏡。但楹聯(lián)入鏡，字作反影，頗以為憾。因擬用字之正反相同者為聯(lián)以張之。其女小翠曾撰若干聯(lián)，其一云：“北固風云開畫本；東山絲竹共文章。”蓋繁體字適相稱也。
這兩聯(lián)真是匪夷所思。不過，鑲掛此種對聯(lián)，室內其他裝飾，包括室中賓主在內，都得雍容華貴，顯示出溫文爾雅，才能于富麗中顯露才華。試想，如果室內貼有幾張外國商店美女宣傳畫，再搭上幾個賭徒推牌九，呼幺喝六，啤酒瓶子亂扔一地，煙氣騰騰，那形成的對比也就太強烈了。
室外裝飾聯(lián)也是如此。應注意其內涵與外表的配合。如新建的黃鶴樓、滕王閣等名勝樓閣，富麗堂皇，聯(lián)語須闊大恢宏，載體應金碧輝煌，這才有吞吐江湖氣象。有的草亭蕭寺，最宜野趣天然，若掛上金字匾額與楹聯(lián)，就消受不起了。
室內裝飾聯(lián)舉隅
室內裝飾聯(lián)，就其安置場所論，主要在書房、客廳、臥室；就其作者來源論，不外主人自作、他人贈與、采買三途。
明清兩代到民國年間，對聯(lián)盛行，差不多的人家總會張掛一副以上的對聯(lián)。“聯(lián)話”等書籍中記載，對聯(lián)愛好者甚至連廁所也擬有對聯(lián)，是否張掛無考。當代則對聯(lián)熱已經降溫，城市住宅建筑多為單門無堂屋之西式，知識分子居住條件欠佳，室內書柜占據大量墻壁，對聯(lián)的生存空間極端縮小。可以說，除了在小范圍之內，個人應用的室內裝飾聯(lián)已經不太時興了。最近有少數(shù)愛好者（包括一些建筑師）提倡在公共建筑如大賓館的客房內布置對聯(lián)，倒是一條推廣的路子。
除了宮殿等大型建筑物以外，一般建筑室內空間狹小，因而不能張掛字數(shù)多、尺寸大的對聯(lián)。這是寫作此類聯(lián)語時必須首先考慮到的問題。其次，由于長期使用，有時效的內容最好不用；吉祥話多說，倒霉的字眼別使。勉勵上進的格言最受歡迎。
以下，略舉一些清代至近現(xiàn)代的室內聯(lián)，供讀者參考：
漁洋山人王士禎，是清代康熙年間大詩人，文壇領袖，又屢任與科舉有關的高官，門下士極多。他的弟子殷譽慶贈他的一聯(lián)著稱于聯(lián)書與筆記中：
天下文章，莫大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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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文士，皆從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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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仄不調諧之處頗多，內容卻是善頌善禱。雖略有夸張，按王氏當時的情況，也還當?shù)闷稹Ａ碛幸桓辟浲跏系穆?lián)語：
尚書天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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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魯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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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仄和諧。王士禎曾任刑部尚書，故聯(lián)中以孔子任魯司寇為比。同時切合王氏為山東人，更切合他是—代宗師。以王氏比孔子，則有點比擬不倫了。據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卷九中記載，這是那專愛拍大官僚馬屁聲名狼藉的錢名世所作。錢名世后來寫詩拍年羹堯，拍出大漏子，被雍正皇帝封為“名教罪人”，那是后話了。但從此也可看出，送人聯(lián)語，要悠著點兒，不可順口開河，謅媚過甚，于人于己都沒有好處。
贈人的和自己撰寫的室內聯(lián)，一般懸掛在書房、臥室、客廳，以用格言者為多。其中盛行集句聯(lián)，先舉幾副奇特的室內聯(lián)：
天地埋憂畢；（《乙酉臘見紅梅一枝思親而作時小客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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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拭劍行。（《送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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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康有為集龔定庵詩句，突兀奇倔，不可以常例度之。其中夾帶“埋憂”、“拭劍”則毫端似有殺氣。我輩后學，無康圣人之德能、身分與湖海豪氣，必須以畫虎不成為戒，萬不可學此種口氣。據鄭逸梅老先生編著的《南社叢談》記載，此聯(lián)為陸丹林（1896—1972）所得，極為欣賞。陸氏脾氣與常人不同，也許敢張掛。
精神到處文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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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問深時意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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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清代石蘊玉所作。
養(yǎng)天地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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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古今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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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孫中山先生寫來贈人的室內聯(lián)。
再舉幾副有特色的：
《兩般秋雨庵隨筆》中載有：
葛秋生姑丈（慶曾）齋中懸一聯(lián)云：“書似青山常亂疊；燈如紅豆最相思。”語極清新。“青山”句，秋生自擬；“紅豆”句，則許滇生侍講所對也。
鄭逸梅《藝林散葉》第2986則有云：
章松庵有句：“水月松風招白鶴”，苦無對句。陳栩園云：“何不對以‘石泉槐火煮烏龍'。”章大喜，請人書為楹聯(lián)。
此兩聯(lián)以清新雅致見長。
寫作此類聯(lián)，除了格言等常見內容外，更有切合受聯(lián)者的某種特點的：
《楹聯(lián)叢話》載沈廷芳贈董文恭（誥）聯(lián)云：
著書臺迥名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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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畫山多學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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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姓，一切地，又切其人善畫。
《兩般秋雨庵隨筆》中則載有：
嘉慶中，有曹姓人為彭澤令。其友贈一聯(lián)云：“二分山色三分水；五斗功名八斗才。”一切官地，一切姓，運典恰切。
寫作室內聯(lián)的大忌，是和受聯(lián)者開玩笑。例如，清代有人給董姓人家客廳寫聯(lián)：
賢者亦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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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末由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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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冠頂”格，罵姓董的不是董賢，就是董卓。后來被紀昀看出，方才撤除。
再有，上面已經說過，不可用不吉祥的字里字面。例如，吳佩孚在被北伐革命軍打敗后流寓長江上游時，寫給一位姓王的男子的一副聯(lián)：
登樓文士思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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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墓將軍惜歲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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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用王粲《登樓賦》典故；下聯(lián)用王羲之（曾任右軍將軍）在先人墓前發(fā)誓不再出仕的典故。上聯(lián)講的是姓王的背井離鄉(xiāng)，下聯(lián)警告他不可空拋歲月。倒是很反映吳氏自己當時的心境。聯(lián)中出現(xiàn)“誓墓”字樣，您說可讓人家怎么張掛呢？
第二節(jié) 亭聯(lián)、橋聯(lián)、戲臺聯(lián)
具有公共場所性質的地方甚多，此類聯(lián)語也多，不能遍舉。這里只列舉三類。它們都具有獨立或半獨立性質，并極富中國特色。以此來代表具有獨立性質的公共場所聯(lián)語。
亭聯(lián)
亭和塔，是中國建筑中最有個性特點的。中國建筑困于四合院框架，大同小異。亭和塔，除了雙亭雙塔以外，雷同者不多，是中國建筑中最為百花齊放的兩種類型。塔，多為宗教建筑，暫且不論，先說亭聯(lián)。
半山亭聯(lián)：
大觀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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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住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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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住”的“住”，意為“暫停，暫時休息”。
長沙岳麓山望湘亭聯(lián)：
西南云氣來衡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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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江聲下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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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仰首往山脈來處看，同時仰觀天文氣象。下聯(lián)低頭往江水去處看，實為俯察水文地理。這種觀察實際上帶有想像性質，卻更增加了此聯(lián)的恢宏氣勢。
邯鄲古跡中有著名的呂洞賓祠堂，根據唐人傳奇中沈既濟《枕中記》，以及明代湯顯祖據之發(fā)揮而成的《邯鄲記》，落實“呂翁”就是后來的呂仙，亦即呂洞賓。這本是小說戲曲家言，怎樣落實均無不可。可是撰聯(lián)得不粘不脫，空中著力最難。祠堂內有夢亭，坐實有此實實在在的一所亭子，然則虛幻無實之夢又待如何？請看下面的聯(lián)語是怎樣解決問題的：
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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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一百年后，無少長俱是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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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聯(lián)平仄大大失調，是其大病。
橋聯(lián)
中國的橋梁建筑也極富民族特色，而且往往成為當?shù)匾痪啊蜻呌殖橛讶恕⑶槿司蹠c送別之地，流傳典故甚多。因而橋聯(lián)為人所重。下舉數(shù)例：
陜西臨潼著名的灞橋聯(lián)：
詩思向誰尋？風雪一天驢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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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魂銷欲盡！云山萬里馬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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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用鄭綮“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的典故，見于《唐詩紀事》卷六十五。下聯(lián)用唐代首都長安人士大都在此橋送別的故事。
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卷六有云：
南京淮清橋橋門，有集劉夢得、韋端己句云：
淮水東邊舊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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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渡口去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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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門之聯(lián)，當以此為最工。
按，此聯(lián)全用本地風光，集句相當渾成，故梁氏嘆為最工。
又，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續(xù)話》卷二有云：
……杭州城外之半山，桃花最盛。花時游船糜集。秋后紅葉亦極可觀。旁有小橋，橋門一聯(lián)云：“欲泛仙槎向何處；偶傳紅葉到人間。”皆橋門聯(lián)之極超脫者。
北京北海前門外金鰲玉蝀橋，原為宮苑名橋。清代趙翼應制撰寫橋聯(lián)，云：
玉宇瓊摟天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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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壺員嶠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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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卷六記載，上聯(lián)中“上下”原擬為“尺五”，經汪由敦改為“上下”。趙翼在《檐曝雜記》卷二中自己評論說：“乃益覺生動也”。
戲臺聯(lián)
大家都知道，中國老式戲臺，即到清末尚且在全國戲臺建筑中占絕大多數(shù)的戲臺，都是四面體的房子形狀，其中三面開放，面對三方觀眾。它的正前方定有兩根大柱子，有的柱子長度可達兩三層樓高，有的則只有一層房高。就說在明清兩代吧，額定這兩根柱子上必定懸掛一副抱柱長聯(lián)。
這種中國舊式戲臺，按其建筑環(huán)境，還可分為室內、室外兩種類型，但其建筑格式基本相同，全是三面開放的四面體房子形。室內的有戲園子（大型）和貴族宮室園林建筑內的（小型）兩大類。室外的，有設在大型四合院內的，這種類型的有多層的超大型臺；還有面對廣場或廣闊水面的，所謂野臺子是也。無論哪種臺，一般全有楹柱聯(lián)。辛亥革命前后，對外開放的通商口岸引進西方近代戲院類型建筑。這種建筑的戲臺是一面朝向觀眾的，也沒有那明顯的兩根臺前圓柱。于是，戲臺聯(lián)逐步消失。
總結明清兩代特別是清代戲臺聯(lián)的寫作特點，大致地說，此種聯(lián)大體上屬于室內外裝飾聯(lián)的范疇。在寫法上，應遵循以下原則辦事：
一、要突出戲劇行當特點。
二、要突出本地區(qū)甚至就是這個戲臺所在地的特點，最好做到不可移易，也就是說，換個地方懸掛就顯出不對勁，特色對不上啦。
三、針對戲劇觀眾多且各種層次、年齡的人都有的特點，撰寫聯(lián)語時必須具有群眾觀點。要做到雅俗共賞，老少咸能通曉。
以上三點，都是從內容方面著眼，形式方面呢：
四、必須量體裁衣，相度好抱柱聯(lián)的長短寬窄尺寸，再決定字數(shù)和書寫格式。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許多大戲臺常為層樓，所掛臺聯(lián)通貫下來，狹長，字數(shù)不宜過少。有的抱柱相當寬，又長，聯(lián)語常需書寫兩行才合適，那就要寫成“門字聯(lián)”，忌諱“刀字聯(lián)”。而室內小戲臺則多半屬于小巧玲瓏類型，字數(shù)不宜過多。
戲臺抱柱聯(lián)，除了野臺子臨時隨便張貼紙聯(lián)將就了之外，大多數(shù)為木質，做工講究，常為金字，黑色底或其他色底（常用紅色或藍色等），顯示出金碧輝煌的風采。此種聯(lián)常存在多年，可能與建筑共始終。所以寫來務須慎重，要使之不愧為傳世之作。
以下所舉各例，從不同方面驗證上述觀點。
建筑在各種寺廟、祠堂院落中或大門外廣場上的室外戲臺頗多，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二話》卷上有“武廟戲臺聯(lián)”（關羽被后代帝王封為武圣人，他的祠廟簡稱武廟）一則，有云：
浙中吳山頂廟為道光壬寅（按：道光二十二年，當公元1842年）重修，見有集唐句題戲臺一聯(lián)云：
圣代止戈資廟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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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仙同日詠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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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廟隨處皆有，亦隨處皆有戲臺，而楹聯(lián)柱之聯(lián)未有壯麗工切如此者。惜忘卻何人所撰。出語系李群玉句，對語系李義山句也。
按，此廟之重修，正當1840-1842年鴉片戰(zhàn)爭中，英國軍艦侵襲浙江沿海之后，所以梁氏對上聯(lián)極有“工切”之感。
揚州州治衙門內戲臺聯(lián)，王文治所作：
數(shù)點梅花橫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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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明月落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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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這是小戲臺聯(lián)，字數(shù)亦不宜多。此種戲臺主要供官僚送往迎來和部屬、家族等娛樂用，還需點出歷史上與當時的揚州的一片繁華景象，衙門里的富貴氣象。與此聯(lián)異曲同工的有鄭板橋為揚州兩淮鹽運使衙門戲臺題聯(lián)：
新聲譜出揚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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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聽來水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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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揚州慢”是南宋大詞人姜夔特地為揚州譜寫的詞調，而“水調”則是隋煬帝開運河時創(chuàng)制的曲調。此聯(lián)比上一聯(lián)遜色，原因是禁不起過分推敲：姜氏的《揚州慢》是悼惜戰(zhàn)亂后的揚州的作品，充塞著悲涼情緒。隋煬帝是昏君，開運河的功過暫且不提，“水調”傳唱不久，他就亡國殺身了，這可是“后庭花”一類的歌曲呀！也許鄭板橋是譏刺那些官僚，亦未可知。
下面介紹幾副通用型的戲臺聯(lián)，多為野臺子所用：
鄉(xiāng)村戲臺聯(lián)：
父老閑來消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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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歸去話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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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通用的通俗戲臺聯(lián)，集戲曲中成句。俗不傷雅，俗中有雅。
把往事今朝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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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工夫明日早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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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這兩聯(lián)都可供臨時張貼用。第二個聯(lián)語主要為連續(xù)演出連臺本戲而作，實為拉主顧的巧妙變相廣告也。
三十年代一處小戲臺聯(lián)：
舞臺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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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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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北京市湖廣會館內舞臺聯(lián)：
魏闕共朝宗，氣象萬千，宛在洞庭云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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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衢偕舞蹈，宮商一片，依然白雪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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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戲臺完全按中國舊式建筑規(guī)格恢復，故用此舊聯(lián)。“魏闕”和“康衢”點明會館在京師大道旁。“洞庭云夢”點明湖廣地區(qū)乃古來帝王張樂之處，典出《莊子·天運》等書所載。“白雪陽春”用的是著名的宋玉《對楚王問》一文內故事，由于毛主席使用過此典，盡人皆知。
名勝園林為大型景觀，相對于上一節(jié)的亭、橋、戲臺等具體建筑而言，面積大，內涵多，屬于公共場所中帶有綜合、組合性質的。這些名勝園林又常經文人學士詩文歌詠，有許多歷史典故可說。聯(lián)家自然以這等地方為自己馳騁文才之處。楹聯(lián)中，此類聯(lián)占相當大的一部分，名聯(lián)疊出。以下僅舉膾炙人口的一些聯(lián)語為例，掛一漏萬：
先舉最為大眾景仰的成都杜甫草堂聯(lián)：
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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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亦流寓，有長留天地，月白風清一草堂。
○○●○● ●○○○● ●●○○●●○
此聯(lián)上聯(lián)用反問句，增強了懷古吊古的跌宕氣勢；下聯(lián)落實到詩人雖去而草堂長存。下面我們所引的朱德委員長為草堂所寫的那一聯(lián)亦同此一慨：
草堂留后世；
●○○●●
詩圣著千秋。
○●●○○
朱德委員長這一聯(lián)，言簡意賅地把杜甫與草堂聯(lián)系在一起了。
再看郭沫若先生為草堂所寫一聯(lián)：
世上瘡痍，民間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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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圣哲，筆底波瀾。
○○●● ●●○○
句中自對，上聯(lián)稱揚杜甫詩的主要內涵，即“人民性”；下聯(lián)盛贊社甫詩的藝術成就，即“藝術性”。與五六十年代學習前蘇聯(lián)“文藝學”的兩大文藝批評范疇完全吻合。又以藝術性很強的對聯(lián)手法出之。郭老不愧為大手筆。
集杜甫詩句為草堂聯(lián)：
萬里橋西宅；
●●○○●
百花潭北莊。
●○○●○
不啻一個詩化的指路燈。
岳陽樓的舊聯(lián)，拙見以下一聯(lián)為最佳：
四面湖山歸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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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憂樂到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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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稱是《岳陽樓記》的高度概括。聯(lián)作者比范仲淹還有幸：他到過岳陽樓，并非虛擬。
黃鶴樓舊聯(lián)甚多，一般均靈活運用有關此樓典故，以及古人歌詠黃鶴樓的詩文，湊泊而成。今舉二例：
一樓萃三楚精神，云鶴俱空橫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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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水匯百川支派，古今無盡大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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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古代楚國之地分為東、西、南三楚。“云鶴”句融會唐代崔顥“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李白“黃鶴樓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卻落實到黃鶴已去——這是正面用古人詩意，很平常，黃鶴已去是無疑的事；可是，連那千載白云都不復存在了——這是反用古人詩意，一個“俱”字下得奇！當然，說句玩笑話：撰寫聯(lián)語那天可能是晴天，故使作者發(fā)此奇想。那么，還剩下什么呢？吹笛者尚在。這就更奇特了，實際上，這兒有一代接續(xù)一代的憑吊者在。這個奇想就更不一般了。同時還隱含著撰寫聯(lián)語的時間——也在落梅時節(jié)。下聯(lián)寫江漢二水百流所匯，終古東流，感懷江山人事之意亦在言外。難得的是，雖然并沒有包涵如上聯(lián)那樣的奇思妙想，但氣勢尚能與上聯(lián)相稱，壓得住陣腳，就算不容易了。
何時黃鶴重來，且自把金尊，看洲渚千年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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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白云尚在，問誰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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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可將此聯(lián)與上舉一聯(lián)作比較：這一聯(lián)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貫串古人詩文典故，上下聯(lián)中各抒發(fā)一些感慨。下聯(lián)且以發(fā)問結束，言外之意是沒有人能像李白所寫的古人那樣風流蘊藉啦。若以書法作比，則上舉一聯(lián)是張旭草書，此聯(lián)乃顏魯公大楷也。
滕王閣的舊聯(lián)亦甚多，大半也是靈活運用王勃名作，再加上相關典故，湊泊而成。在此基礎上，“略工感慨是名家”矣：
滕王何在，剩高閣千秋，劇憐夷夏臺隍，都化作空潭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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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某能傳，仗書生一序，寄語東南賓主，莫輕覷過路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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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見以為，此聯(lián)乃是滕王閣舊聯(lián)中翹楚。聯(lián)作者文史之學俱優(yōu)。靈活運用此閣相關典故，包括王勃作序典故，以及王勃名作中成句，已經達到出神入化地步。“閻某”的“某”字，頗有考據家存疑不定案之風。有人說這位閻某是閻伯嶼，并無根據，時代也對不上。他還是仗著王勃大作，才能僥幸留姓未留名的吶。上聯(lián)乃憑欄懷古常語，不過氣勢沉潛，足以與下聯(lián)并列。精彩處全仗下聯(lián)振起，為知識分子揚眉吐氣。料想作者定是懷才不遇的“過路才人”！
下面一聯(lián)，就是一位十分謙虛的作者撰寫的了：
我輩復登臨，目極湖山千里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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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共欣賞，人在水天一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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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前五字引用孟浩然詩句；下聯(lián)用陶淵明詩句作對。以集句起。“湖山千里”取自韓愈《重修滕王閣記》；“水天一色”由王勃《膝王閣序》名句“秋水共長天一色”化出。作者的文學水平頗高，態(tài)度也很謙遜。于不顯山不露水中顯露出才華。
最后，再舉幾個樓。這些樓雖不如岳陽樓、黃鶴樓馳名海內外，但是聯(lián)語卻有撰寫得極好的。
江西省九江市庾樓聯(lián)：
半壁江山，六朝雄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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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風月，幾輩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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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寫九江在歷史上的政治和地理上的重要地位，下聯(lián)寫半庾樓對本地文化的影響。用句中自對法，頗為工整。
邵武城中詩話樓，為紀念南宋著名詩論大名家嚴羽而建。有極好的一聯(lián)：
隱釣風分七里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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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詩意到六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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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用東漢初年嚴光釣隱富春江故事，點出嚴羽同為嚴姓高隱。這是切姓氏和人格。下聯(lián)推崇嚴羽所著《滄浪詩話》可與我國第一部詩話著作，六朝鐘嶸的《詩品》比肩。這是切著作與學術貢獻。全聯(lián)淡雅恬和，能與嚴羽為人相稱，所以為高。
安徽省馬鞍山市太白樓，建在著名的采石磯上，旁邊就是相傳李白捉月投江的“捉月臺”。據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等書記錄，此樓中佳聯(lián)頗多。
王有才撰寫的聯(lián)語：
我輩此中堪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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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上莫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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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系李白和此樓以及后來人，十四個字把三方面都照顧到了，又很謙虛。所以梁氏認為最佳作品。
齊梅麓有集句一聯(lián)：
紫微九重，碧山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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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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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用的是李白文集中原句，下聯(lián)用司空圖《詩品》中的句子。上聯(lián)委婉地表達出李白遷謫中雖不得志尚且心胸曠達，下聯(lián)則雙關李白捉月傳說。寫失意，寫逝去，寫得極美，毫無衰諷之氣，偏有飄飄欲仙之概。如果不借用集句，恐怕就難以辦到了。
吳山尊有著名的一聯(lián)：
謝宣城何許人，只江上五言詩，令先生低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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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荊州差解事，放階前盈尺地，讓國士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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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聯(lián)活用李白“令人長憶謝玄暉”等詩句中的景仰之情，以及李白《上韓荊州書》的典故。上聯(lián)表面謙虛實則隱含郁勃之氣。下聯(lián)借李白的酒杯，澆不得意的知識分子之塊壘。要知道知識分子的一生中總會有坎坷之時，也都有自負之處，所以不管現(xiàn)在得志與否，大家看了此聯(lián)，都會涌出異樣的心潮。
再舉兩聯(lián)：
詩酒神仙，天自夢中傳彩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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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臺花月，人從江上拜宮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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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聯(lián)的優(yōu)點是：把有關李白生平以及和此樓的聯(lián)系，后來人的景仰，全都寫進去了。作者為李漳。
公昔登臨，想詩境滿懷，酒杯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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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依舊，見青山對面，明月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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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聯(lián)的寫作特點是上下聯(lián)后兩個分句各用一個領字領起，然后是句中自對，互相間還形成工對。內涵情景交融，古今化合錯綜為一體：我所想所見，即當年李白所見所想。所以為高。作者為胡書農。
江蘇省鎮(zhèn)江市焦山松寥閣，陳鵬年聯(lián)：
月色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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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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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繪色，下聯(lián)繪聲。僅僅八個字，氣象宏闊。后來金山明月亭亦襲用此聯(lián)，但將“色”字改為“明”字，雖然平仄較前略有不調，可是“明”字帶來視覺上的光明，藝術感覺加強。這種認識是從學于我的老師林靜希（庚）先生時，聽講唐詩“春草明年綠”中的“明”字，說是大大優(yōu)于另一種版本的“春草年年綠”，才悟出的。不過，現(xiàn)在的鎮(zhèn)江金山，較之清代撰聯(lián)時，已經離江岸遠多啦。筆者在金山寺住過幾天，聽不到江聲。焦山倒是在大江中。
江蘇省南通市狼山是該地名勝，有一聯(lián)云：
長嘯一聲，山鳴谷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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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眉四顧，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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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聯(lián)妙在雙關：寫人乎？寫狼乎？氣象也有“登山小魯”之概。
中國古代的祠堂特別多，當代的紀念堂也有不斷增多之勢。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帶有紀念性質。它們也往往成為當?shù)氐囊环N名勝，作后人吊古追懷之憑借。它們是具體的鄉(xiāng)土歷史教材。按習俗常規(guī)，祠堂與紀念堂中楹聯(lián)必不可少。它們也成為傳統(tǒng)聯(lián)語的一大宗。其中佳聯(lián)層見疊出。
祠堂聯(lián)
撰寫祠堂聯(lián)，最好做到不可移易，即只可用在懸掛之地，不能它移。這才算點題到家。
河南湯陰岳飛廟聯(lián)云：
千秋冤獄莫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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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戰(zhàn)忠魂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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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聯(lián)落實到回原籍所在地，與上聯(lián)亦銖兩相稱。
岳飛祠堂中，最主要的一座自然是杭州西湖岳廟，廟為祭祀岳墳而建。原來廟中佳聯(lián)林立。還記得年代較近的一副現(xiàn)代文學家劉大白（1880—1932）撰寫的聯(lián)語：
子孝臣忠，決戰(zhàn)早成三字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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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猜相忌，偏安還賴十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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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仗工整，平仄調諧，矛頭直指民族千古罪人的昏君奸相。在日寇侵占我國東北并在上海挑起戰(zhàn)事之際，此聯(lián)的借古諷今之意是非常明顯的。
“文化大革命”中，岳廟和岳墳也遭到破壞，是非顛倒，倒行逆施竟至于此。回想起來，令人慨嘆。撥亂反正后重修，筆者所見，新撰寫的聯(lián)語中，當以中國佛教界領袖趙樸初老先生一聯(lián)稱最：
觀瞻氣象耀民魂，喜今朝祠宇重開，老柏千尋抬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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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山河酬壯志，看此日神州奮起，新程萬里駕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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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對仗工整，平仄調諧。“老柏千尋”用杜甫詩《古柏行》，讀者請閱讀“柯如青銅根如石”、“黛色參天二千尺”（形容英雄植根于人民心中），“冥冥孤高多烈風”、“苦心豈免容螻蟻”（形容英雄人物支撐危局遭到小人圍攻），“大廈如傾要梁棟”（呼喚英雄人物挽救時局）等詩句，再結合下聯(lián)的樂觀氣氛，便能感受到改革開放后的全新氣息。此聯(lián)與上引劉大白一聯(lián)，時代氣息都十分濃郁。這是古為今用的一種寫作方法，筆者拙見，認為應該提倡。再和岳廟中原來的一副名聯(lián)對讀，更能引起那個時期人們的強烈共鳴：
正邪自古同冰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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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譽于今判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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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副聯(lián)是口誅筆伐的典型作品。
梟磯（諧音“梟姬”，蓋以劉備有“梟雄”之號）為孫夫人投江處，本難以指實，可是中國人愛建立祠堂祭祀，亦無不可。相傳徐文長撰寫的聯(lián)語十分出色：
思親淚落吳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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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帝魂歸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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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用原為專名詞的“吳江”（在此可理解為吳國地界的江）、“望帝”（在此可理解為遙望已即帝位的劉備）。“思親”、“淚”點出了因先前掛念母親而歸吳的悔恨，“親”字也可曲解為夫婦的親切感情。“吳江冷”、“蜀道難”又同為曲調名稱，化用成辭入妙。
江蘇高郵露筋女郎祠堂聯(lián)：
荷花開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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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凈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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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露筋女郎立祠堂祭祀，源于一個民間故事：一位少女和她的嫂子趕路回家，中途天晚遇大雨，本來是可以到路邊的一座廟里去休息避雨的，可是廟里住著一伙壞蛋。那位嫂子進去了，料想是受辱了。少女躲在廟外樹叢中，雨夜蚊子多，把她咬死了，咬得露出筋骨。此后就將這個廟改為祭祀她的祠堂。此聯(lián)純用比喻，意在言外。少女高貴的品格和哀悼青年夭逝的淡淡的哀思，都凸現(xiàn)在聯(lián)中。
周瑜，再帶上小喬，自是千古風流人物。他們倆的祠堂中，聯(lián)語上好的不少，茲舉筆者認為出類拔萃者一聯(lián)，以概其余：
姻婭君臣專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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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人物冠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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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聯(lián)語，以別有見地的議論見稱。如淮陰漂母祠堂聯(lián)：
姓氏隱同黃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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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識在酂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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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淮陰的韓信祠堂，有一聯(lián)云：
氣蓋世，力拔山，因君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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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大風，思猛士，為子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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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聯(lián)上下聯(lián)的前兩個分句是句中自對。還可對照著看看張良祠堂的一副名聯(lián)：
從龍逐鹿兩茫然，妙用無方，何害英雄同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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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赤松皆戲耳，善全有術，不遭烹醢即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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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聯(lián)語集古人詩句詞語等，甚至就用所祭祀的那位名人自己寫的，那就更好了。如杭州西湖蘇東坡祠堂聯(lián)，集蘇氏詩句：
泥上偶然留指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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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無此好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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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lián)取自《和子由澠池懷舊》。“雪泥鴻爪”是蘇軾創(chuàng)作的著名比喻。下聯(lián)取自《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乃西湖本地風光。
眉山是三蘇的故鄉(xiāng)，據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卷四中記載：
楹聯(lián)林立，殊少佳構。……劉錫嘏集句一聯(lián)云：
江山故宅空文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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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高名重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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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的評論是“亦佳”。這也是集句成功之一例。
紀念堂聯(lián)
古代的祠堂與當代的紀念堂，從楹聯(lián)撰寫的角度方面看，寫法基本相同。特別是給古人建立的紀念堂，撰寫楹聯(lián)時，除了帶有當代人的新意之外，寫法上也跳不出古人窠臼。試舉數(shù)聯(lián)為例：
郭沫若寫作山東濟南李清照紀念堂聯(lián)：
大明湖畔，趵突泉邊，故居在垂楊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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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集中，金石錄里，文采有后主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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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其前兩個小分句之句中自對。上聯(lián)中地名對地名，下聯(lián)則書名對書名，在允許寬對的范圍內，均不工。兩個結句亦非工對。此聯(lián)以內容取勝：上聯(lián)點明紀念堂所在，前十個字十分確切落實，決不能遷居的了。下聯(lián)點出李清照在文學和考古兩方面均有突出貢獻，把《金石錄》的著作權明確地給了李清照一半，具有卓識。同時還點出李氏文風于哀婉中帶有豪邁風格。把李后主的風格和李清照進行比較，認為有前后遞嬗關聯(lián)，也是郭沫若的新見解。
郭沫若題蒲松齡故居聯(lián)：
寫鬼寫妖，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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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貪刺虐，入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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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聯(lián)概括性極強，將蒲氏創(chuàng)作的主要內容、所針砭的時弊寫出。老舍所作內涵實質上與之相同：
鬼狐有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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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罵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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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援引原著書名，靈活運用于聯(lián)中的：
一代文章輝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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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腔心血化春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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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字為使動用法。按茅盾原意，子夜當指舊社會黑暗到達極點，將要向孕育的新社會過渡之時。上聯(lián)喻指茅盾的《子夜》恰似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下聯(lián)活用茅盾《春蠶》入聯(lián)。這是吾師吳小如先生為茅盾紀念館撰寫的聯(lián)語。此種援引方式，必須作到大方而不顯佻巧，嚴肅而又文采斐然。吳先生此聯(lián)完全做到了。
第五節(jié) 門聯(lián)與行業(yè)聯(lián)
中國式的大門全是兩扇，正可作為載體供油漆書寫之用。有的帝王之居、官府衙門、祠堂等處大門特大，又有門釘。此類大門前必有門柱，可供懸掛拱形抱柱式門聯(lián)。至于老百姓家居的大門，往往把對聯(lián)就書寫在兩扇門上，那是名符其實的門聯(lián)了。中國的大小工商業(yè)店鋪行業(yè)等，也常在大門口書寫懸掛行業(yè)性質很強的聯(lián)語。所以，可以把門聯(lián)和行業(yè)聯(lián)算作一類。作這種聯(lián)，應該帶出行業(yè)、機關性質、姓氏等需要表達的本身特點。常用的手法有：
一、嵌字法：多用于工商業(yè)部門，主要手法是把店堂字號嵌入上下聯(lián)。下舉數(shù)聯(lián)為例：
中原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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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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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成功，民國元年一月一日中華書局開張。大門即張掛此聯(lián)。冠頂嵌“中華”二字。此聯(lián)飽含時代氣息。
咸亨酒店門聯(lián)：
咸來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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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運占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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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將“咸亨”二字嵌在開頭。按，將行業(yè)牌號嵌在聯(lián)首，使人能首先看到，所謂先入為主。而且，如果牌號是兩個平聲或兩個仄聲的話，放在起首，便于全聯(lián)在余下的字句內安排平仄。這在兩個字牌號的字號上是最常用的。至于三個字的字號聯(lián)，就比較麻煩些。
谷向陽、何慧琴編著的《中國店堂對聯(lián)集成》（北方婦女兒童出版社，1986年）一書的后半部分，全是“店堂牌號嵌字聯(lián)”，可供創(chuàng)作此類聯(lián)語時參考。
二、用比喻，使典故，采取雙關或其他各種修辭手法，將某種行業(yè)的相關特點關合在內。例如，過去的理發(fā)業(yè)，就有一些在這方面創(chuàng)作的很好的佳聯(lián)，有的至今膾炙人口：
雖然毫末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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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系頂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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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生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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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人作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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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來盡是彈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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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應無搔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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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教白發(fā)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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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喜春風滿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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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舉撰寫得好的幾副行業(yè)舊聯(lián)：
紡織廠聯(lián)（用于綢布店亦可）：
經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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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被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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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筆業(yè)聯(lián)：
囊中脫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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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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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店聯(lián)：
好句不妨燈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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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齡可辨霧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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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舉一副當代“狀元紅名酒”征聯(lián)中的獲獎聯(lián)：
千載龍?zhí)墩翮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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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蚌石變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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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這次征聯(lián)的情況，以及這副優(yōu)勝聯(lián)語的賞析，在常江的《對聯(lián)知識手冊》中有詳盡介紹。我們就不贅述了。
三、從上舉聯(lián)語中可以看出，門聯(lián)和行業(yè)聯(lián)不宜太長或過短，一般起碼是四個字，多則到七八個字就可截止。要使看的人一目了然。雖短，要有氣魄，有韻味。此種聯(lián)往往能張掛多年，既是店鋪的一種特殊招牌，也是撰寫者給自己留下的記錄。下筆時切宜著意也。
下面，再列舉一些有定評的優(yōu)秀行業(yè)聯(lián)：
酒店飯館聯(lián)：
清代錢泳《履園叢話》卷二十一“者者居”條：
……如酒店匾額曰“二兩居”，楹帖曰：
劉伶問道：“誰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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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答言：“此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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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處皆有。河南永城、睢州一帶，又有酒店一聯(lián)云：
入座三杯醉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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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一拱歪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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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足供噴飯矣。……又山東濟南府有酒店曰“者者居”，余不解。……有一士人在座，答曰：“此出之《論語》。”余問曰：“《論語》何章？”曰：“近者悅，遠者來也。”一時為之絕倒。
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叢話》卷十一記載：
聞有集前人句題酒家樓者，云：
勸君更盡一杯酒； （按：此句為王維《渭城曲》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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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爾同消萬古愁。 （按：此句為李白《將進酒》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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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工絕。
茶館聯(lián)：
梁氏此書卷十二又載杭州藕香居茶室集蘇東坡詩句聯(lián)：
欲把西湖比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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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佳茗似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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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西湖本地風光，切品茶。與上引酒樓聯(lián)均為難得的不可移易的集句。
樂器店：
曲中傳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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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外得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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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店：
含飴宜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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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果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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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匠作坊：
匠心施砥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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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作琳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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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店：
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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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月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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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字少而質量高的聯(lián)語。
四、撰寫行業(yè)聯(lián)，為的是作和氣生財?shù)妮o助。一定要做到一團和氣，抬高本行業(yè)的身分。就是偶然帶出一點戲謔，也得適可而止。不然，后果難言矣！清代梁章鉅編著的《楹聯(lián)續(xù)話》卷四載有一則：
相傳有一剃發(fā)店乞聯(lián)于狂土者，大書云：
磨礪以須，問天下頭顱有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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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鋒而試，看老夫手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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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間，客皆裹足不前，其店頓閉。
這副聯(lián)，后來許多聯(lián)話類書籍都引用，說寫得好。有人還說是石達開寫的。實際上，從根本上說，揣測此聯(lián)的寫作動機，戲謔的成分居多；造成的客觀效果則十分迅速與惡劣。所以，從寫作行業(yè)聯(lián)的正軌看，決不能提倡人們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