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類入近思者別為此卷。)
正蒙有差分曉底看。節(jié)
或問:“正蒙中說得有病處,還是他命辭不出有差?還是見得差?”曰:
“他是見得差。如曰‘“繼之者善也”,方是“善惡混”’云云。‘“成之者性”,
是到得圣人處,方是成得性,所以說“知禮成性而道義出”。’似這處,都見得
差了。”賀孫
正蒙所論道體,覺得源頭有未是處,故伊川云:“過處乃在正蒙。”答書之
中云:“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蓋橫渠卻只是一向苦思求將向前去,卻欠
涵泳以待其義理自形見處。如云“由氣化有道之名”,說得是好;終是生受辛苦,
圣賢便不如此說。試教明道說,便不同。如以太虛太和為道體,卻只是說得形而
下者,皆是“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處。┿
橫渠教人道:“夜間自不合睡;只為無可應接,他人皆睡了,己不得不睡。”
他做正蒙時,或夜里默坐徹曉。他直是恁地勇,方做得。因舉曾子“任重道遠”
一段,曰:“子思曾子直恁地,方被他打得透。”榦
橫渠作正蒙時,中夜有得,亦須起寫了,方放下得而睡。不然,放不下,無
安著處。
正蒙說道體處,如“太和”、“太虛”、“虛空”云者,止是說氣。說聚散
處,其流乃是個大輪回。蓋其思慮考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語道理,惟是
周子說“無極而太極”最好。如“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
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亦說得有理。“由氣化有道之名”,如所謂
“率性之謂道”是也。然使明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說。伊川所謂“橫渠之言誠
有過者,乃在正蒙”;“以清虛一大為萬物之原,有未安”等語,概可見矣。
人杰
問:“橫渠說‘太和所謂道’一段,考索許多亦好。其後乃云:‘不如野馬
絪缊,不足謂之太和’,卻說倒了。”曰:“彼以太和狀道體,與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
何異!”人杰
問:“橫渠‘太虛’之說,本是說無極,卻只說得‘無字’。”曰:“無極
是該貫虛實清濁而言。‘無極’字落在中間,‘太虛’字落在一邊了,便是難說。
圣人熟了說出,便恁地平正,而今把意思去形容他,卻有時偏了。明道說:‘氣
外無神,神外無氣。謂清者為神,則濁者非神乎?’後來亦有人與橫渠說。橫渠
卻云:‘清者可以該濁,虛者可以該實。’卻不知‘形而上者’還他是理,‘形
而下者’還他是器。既說是虛,便是與實對了;既說是清,便是與濁對了。如左
丞相大得右丞相不多。”問曰:“無極且得做無形無象說?”曰:“雖無形,卻
有理。”又問:“無極、太極,只是一物?”曰:“本是一物,被他恁地說,卻
似兩物。”夔孫
橫渠說道,止於形器中揀個好底說耳。謂清為道,則濁之中果非道乎?“客
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未免有兩截之病。圣人不如此說,如曰“形而上者謂
之道”,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人杰
言“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未免分截作兩段事。圣人不如此說,只說
“形而上,形而下”而已,故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蓋陰陽雖是器,而與道
初不相離耳。道與器,豈各是一物乎?┿
問“太虛不能無氣”一段。曰:“此難理會。若看,又走作去里。”去偽
問:“‘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氣不聚則離明不得施而無形。’離明,何
謂也?”曰:“此說似難曉。有作日光說,有作目說。看來只是氣聚則目得而見,
不聚則不得而見,易所謂‘離為目’是也。”先生因舉“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
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合當言‘其形也,有以知明之故;其不形
也,有以知幽之因’方是。卻反說,何也?蓋以形之時,此幽之因已在此;不形
之際,其明之故已在此。聚者散之因,散者聚之故。”一之。同。
問:“橫渠云:‘太虛即氣。’太虛何所指?”曰:“他亦指理,但說得不
分曉。”曰:“太和如何?”曰:“亦指氣。”曰:“他又云‘由昧者指虛空為
性,而不本天道’,如何?”曰:“既曰道,則不是無,釋氏便直指空了。大要
渠當初說出此道理多誤。”可學
正蒙中“地純陰,天浮陽”一段,說日月五星甚密。閎祖 (參兩篇。)
橫渠云:“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說好。閎祖
橫渠言“陰聚之,陽必散之”一段,卻見得陰陽之情。┿
橫渠云:“陽為陰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陽氣正升,忽遇陰氣,則相持而
下為雨。蓋陽氣輕,陰氣重,故陽氣為陰氣壓墜而下也。“陰為陽得,則飄揚為
云而升。”陰氣正升,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為云也。“陰氣凝聚,陽在內
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氣伏於陰氣之內不得出,故爆開而為雷也。
“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陰氣凝結於內,陽氣欲入不得,故旋
繞其外不已而為風,至吹散陰氣盡乃已也。“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
則為戾氣曀霾。”戾氣,飛雹之類;曀霾,黃霧之類;皆陰陽邪惡不正之氣,所
以雹水穢濁,或青黑色。僩
問:“橫渠言:‘帝天之命,主於民心。’”曰:“皆此理也。民心之所向,
即天心之所存也。”人杰 (天道篇。)
問:“橫渠謂:‘鬼神者,往來屈伸之意,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
‘示’字之義如何?”曰:“說文‘示’字,以有所示為義,故‘視’字從‘示’。
天之氣生而不息,故曰神;地之氣顯然示人,故曰示。向嘗見三舍時舉子易義中
有云:‘一而大,謂之天,二而小,謂之地。’二而小,即‘示’字也,恐是字
說。”又曰‘天曰神,地曰示’者,蓋其氣未嘗或息也。人鬼則其氣有所歸矣。”
廣 (神化篇。)
林問:“‘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
如何是緩辭、急辭?”曰:“神自是急底物事,緩辭如何形容之?如‘陰陽不測
之謂神’,‘神無方,易無體’,皆是急辭。化是漸漸而化,若急辭以形容之,
則不可。”
林問:“象若非氣,指何為象?時若非象,指何為時”云云。答曰:“且如
天地日月,若無這氣,何以撐住得成這象?象無晦明,何以別其為晝夜?無寒無
暑,何以別其為冬夏?”
“天氣降而地氣不接,則為霧;地氣升而天氣不接,則為雺。”見禮運注。
“聲者,氣形相軋而成。兩氣,風雷之類;兩形,桴鼓之類;氣軋形,如笙簧之
類;形軋氣,如羽扇敲矢之類,是皆物感之良能,人習之而不察耳。”至 動物
篇。
問:“橫渠說:‘天性在人,猶水性之在冰,凝釋雖異,為理一也。’又言:
‘未嘗無之謂體,體之謂性。’先生皆以其言為近釋氏。冰水之喻,有還元反本
之病,云近釋氏則可。‘未嘗無之謂體,體之謂性’,蓋謂性之為體本虛,而理
未嘗不實,若與釋氏不同。”曰:“他意不是如此,亦謂死而不亡耳。”文蔚
(誠明篇。)
問:“張子冰水之說,何謂近釋氏?”曰:“水性在冰只是凍,凝成個冰,
有甚造化?及其釋,則這冰復歸於水,便有跡了。與天性在人自不同。”曰:
“程子‘器受日光’之說便是否?”曰:“是。除了器,日光便不見,卻無形了。”
淳
問:“橫渠謂‘所不能無感首無性’。性只是理,安能感?恐此言只可名
‘心’否?”曰:“橫渠此言雖未親切,然亦有個模樣。蓋感固是心,然所以感
者,亦是此心中有此理,方能感。理便是性,但將此句要來解性,便未端的。如
伊川說‘仁者天下之正理’;又曰:‘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將此語來
贊詠仁,則可;要來正解仁,則未親切。如義,豈不是天下之正理!”淳
問:“橫渠言‘物所不能無感謂性’,此語如何?”曰:“有此性,自是因
物有感。見於君臣父子日用事物當然處,皆感也,所謂‘感而遂通’是也。此句
對了‘天所不能自已謂命’。蓋此理自無息止時,晝夜寒暑。無一時停,故‘逝
者如斯’,而程子謂‘與道為體’。這道理,今古晝夜無須臾息,故曰‘不能已’。”
銖
問:“聞見之知,非德性之知。他便把博物多能作聞見之知。若如學者窮理,
豈不由此至德性之知?”曰:“自有不由聞見而知者。”可學 (大心篇。)
問橫渠“耳目知,德性知”。曰:“便是差了。雖在聞見,亦同此理。不知
他資質如此,何故如此差!”某云:“呂與叔難曉處似橫渠,好處卻多。”曰:
“他又曾見伊川。”某云:“他更在得一二十年,須傳得伊川之學。”曰:“渠
集中有與蘇季明一書,可疑,恐曾學佛。”可學
賀孫再問前夜所說橫渠圣人不教人避兇處吉,亦以正信勝之之語。伯謨云:
“此可以破世俗利害之說。合理者無不吉,悖理者無不兇。然其間未免有相反者,
未有久而不定也。”先生因云:“諸葛誠之卻道呂不韋春秋好,道他措置得事好。
卻道董子‘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說不是。他便說,若是利成,則
義自在其中;功成,則道自在其中。”賀孫 (大易篇。)
問橫渠說“遇”。曰:“他便說,命就理說。”曰:“此遇乃是命。”曰:
“然。命有二:有理,有氣。”曰:“子思‘天命之謂性’是理,孟子是帶氣說。”
曰:“然”。可學 乾稱篇。
“橫渠言遇,命是天命,遇是人事,但說得亦不甚好,不如孟子。”某又問。
曰:“但不知他說命如何。”可學
橫渠辟釋氏輪回之說。然其說聚散屈伸處,其弊卻是大輪回。蓋釋氏是個個
各自輪回,橫渠是一發(fā)和了,依舊一大輪回。呂與叔集中亦多有此意思。┿
橫渠所謂“立得心”,只是作得主底意思。端蒙 以下理窟篇語錄并雜錄。
問橫渠“得尺守尺,得寸守寸”之說。曰:“不必如此,且放寬地步。不成
讀書得一句且守一句!須一面居敬持養(yǎng)將去。”德明
用之問“虛者,仁之原。”曰:“此如‘“克己復禮”為仁’,又如‘太極
動而生陽’。”子蒙
問“虛者,仁之原”。曰:“虛只是無欲,故虛。虛明無欲,此仁之所由生
也。”又問:“此‘虛’字與‘一大清虛’之‘虛’如何?”曰:“這虛也只是
無欲,渠便將這個喚做道體。然虛對實而言,卻不似形而上者。”銖
問:“橫渠有‘清虛一大’之說,又要兼清濁虛實。”曰:“渠初云‘清虛
一大’,為伊川詰難,乃云‘清兼濁,虛兼實,一兼二,大兼小’。渠本要說形
而上,反成形而下,最是於此處不分明。如參兩云,以參為陽,兩為陰,陽有太
極,陰無太極。他要強索精思,必得於己,而其差如此。”又問:“橫渠云‘太
虛即氣’,乃是指理為虛,似非形而下。”曰:“縱指理為虛,亦如何夾氣作一
處?”問:“西銘所見又的當,何故卻於此差?”曰:“伊川云:‘譬如以管窺
天,四旁雖不見,而其見處甚分明。’渠他處見錯,獨於西銘見得好。”可學
或問:“橫渠先生‘清虛一大’之說如何?”曰:“他是揀那大底說話來該
攝那小底,卻不知道才是恁說,便偏了;便是形而下者,不是形而上者。須是兼
清濁、虛實、一二、小大來看,方見得形而上者行乎其間。”
橫渠“清虛一大”卻是偏。他後來又要兼清濁虛實言,然皆是形而下。蓋有
此理,則清濁、虛實皆在其中。可學
橫渠說氣“清虛一大”,恰似道有有處,有無處。須是清濁、虛實、一二、
大小皆行乎其間,乃是道也。其欲大之,乃反小之!方
陳後之問:“橫渠‘清虛一大’,恐入空去否?”曰:“也不是入空。他都
向一邊了。這道理本平正,清也有是理,濁也有是理,虛也有是理,實也有是理:
皆此理之所為也。他說成這一邊有,那一邊無,要將這一邊去管那一邊。”淳
“清虛一大”,形容道體如此。道兼虛實言,虛只說得一邊。閎祖
橫渠言“清虛一大為道體”,是於形器中揀出好底來說耳。遺書中明道嘗辨
之。┿
“或者別立一天”,疑即是橫渠。可學
問橫渠說虛。云:“亦有個意思,只是難說。要之,只‘動而無動,靜而無
靜’說為善。橫渠又說‘至虛無應’,有病。”方
問:“‘中虛,信之本;中實,信之質’,如何?”曰:“只看‘中虛’
‘中實’字,便見本、質之異。中虛,是無事時虛而無物,故曰中虛;若有物,
則不謂之中虛。自中虛中發(fā)出來,皆是實理,所以曰中實。”燾
問“中虛,信之本”。曰:“中虛,只是自家無私主,故發(fā)出來無非真實。
才有些私於中,便不虛不信矣。”燾
問:“心如何能通以道,使無限量。”曰:“心不是橫門硬迸教大得。須是
去物欲之蔽,則清明而無不知;窮事物之理,則脫然有貫通處。橫渠曰‘不以聞
見梏其心’,‘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所謂‘通之以道’,便是脫然有貫
通處。若只守聞見,便自然狹窄了。”┿
問“心包誠”一段。曰:“是橫渠說話,正如‘心小性大’之意。”可學
橫渠云:“以誠包心,不若以心包誠。”是他看得忒重,故他有“心小性大”
之說。道夫
因看語錄“心小性大,心不弘於性,滯於知思”說,及上蔡云“心有止”說,
遂云:“心有何窮盡?只得此本然之體,推而應事接物,皆是。故於此知性之無
所不有,知天亦以此。因省李先生云:‘盡心者,如孟子見齊王問樂,則便對云
云;言貨色,則便對云云;每遇一事,便有以處置將去,此是盡心。’舊時不之
曉,蓋此乃盡心之效如此。得此本然之心,則皆推得去無窮也。如‘見牛未見羊’
說,茍見羊,則亦便是此心矣。”方
橫渠云:“以道體身,非以身體道。”蓋是主於義理,只知有義理,卻將身
只做物樣看待。謂如先理會身上利害是非,便是以身體道。如顏子“非禮勿視”,
便只知有禮,不知有己耳。┿
問橫渠說“以道體身”等處。曰:“只是有義理,直把自家作無物看。伊川
亦云:‘除卻身,只是理。’懸空只是個義理。”人杰
橫渠云:“學者識得仁體後,如讀書講明義理,皆是培壅。”且只於仁體上
求得一個真實,卻侭有下工夫處也。謨
道夫問:“張子云:‘以心克己,即是復性,復性便是行仁義。’竊謂克己
便是克去私心,卻云‘以心克己’,莫剩卻‘以心’兩字否?”曰:“克己便是
此心克之。公但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非心而何?‘言忠信,行篤敬,
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這不是心,是甚么?凡此等皆心所為,
但不必更著‘心’字。所以夫子不言心,但只說在里,教人做。如吃飯須是口,
寫字須是手,更不用說口吃手寫。”又問:“‘復性便是行仁義。’復是方復得
此性,如何便說行得?”曰:“既復得此性,便恁地行。才去得不仁不義,則所
行便是仁義,那得一個在不仁不義與仁義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
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謂‘欲知舜與蹠之分者,無他,利與善之間也’。所隔
甚不多,但圣賢把得這界定爾。”道夫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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