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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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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張潮 著
趙曉鵬 李安綱 述論 前
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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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０７ 古人不朽令人思 我不知我之生前當春秋之季，曾一識西施否？當典午之時，曾一看衛王介否？當義熙炎 世，曾一醉淵明否？當天寶之代，曾一睹太真否？當元豐之朝，曾一晤東坡否？千古之上，相 思者不止此數人。而此數人則其尤甚者，故姑舉之以概其余也。 ［原評］ 楊圣藻曰：君前生曾與諸君周旋，亦未可知，但今生忘之耳。 紀伯紫曰：君之前生，或竟是淵明、東坡諸人，亦未可知。 王名友曰：不特此也！心齋自云：“愿來生為絕代佳人！”又安知西施、太真不即為其前 生耶！ 鄭破水曰：贊嘆愛慕，千古一情。美人不必為妻妾，名士不必為朋友，又何必問之前生也 耶！心齋真情癡也。 陸云士曰：余嘗有詩曰： 自昔聞佛言， 人有輪回事。 前生為古人， 不知何姓氏！ 或覽青史中， 若與他人遇！ 竟與心齋同情，然大遜其奇快！ ［述論］ 人類在觀照大自然中現象的時候，看到了雖然日出日入，花開花落，但卻日月常在，花木 常新，所以感覺到了一種永恒。而人類卻一死如燈滅，不知何日能夠像花木逢春再發一樣，再 能夠復活為人。出于人類的終極關懷，為了給大家的急切心理有個交待和歸宿，所以佛教在婆 羅門教的基礎上，發明了六道輪回的學說。 也就是說，人的根本元神也像其他物質一樣，是不滅的，只是隨著個人所做的業力大小多 少來作為動力，而流轉在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這六種生命的形式中，代代相沿， 而永遠也沒有一個擺脫的期限。這才叫做“三界火宅”、“苦海無邊”等。 從生滅的角度講，人類的生命的確很悲哀，所以劉希夷在他的《代悲白頭翁吟》中，便吟 唱出了這種哀怨： 洛陽女兒惜顏色， 行逢落花長嘆息。 今年落花顏色改， 明年花開復誰在？ 已見松柏摧為薪， 更聞桑田變成海。 古人無復洛城東， 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 歲歲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紅顏子， 應憐半死白頭翁。 …… 宛轉蛾眉能幾時， 須臾鶴發亂如絲。 但看古來歌舞地， 惟有黃昏鳥雀悲。 在這個時候，人類站在那永恒的大自然面前，還會有什么樣的感覺呢？怎么能夠不產生悲 劇意識呢？如何能夠自豪得起來呢？ 然而，人類的文明就在于為人類找到生存下去的理論依據，你看張若虛挺身而出，終于為 人類找到了可以自立于宇宙而無自卑感的條件，在他的名篇《春江花月夜》里莊嚴說道： 江天一色無纖塵， 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見長江送流水。 盡管月亮亙古如是，好象人類不能與她抗衡。然而人生一代一代無窮無盡，正是人類的永 世不竭的生命，在與那永恒的宇宙在進行著對話和交流。用人類的代代相沿，來與江月的年年 相似進行抗衡，體現了人類的美好理想。所以人類完全可以不需要悲哀！ 有了這種觀點的人，一旦在現實里遇到了挫折，便會想起自己的前生來，或是企望著來生 的美滿，也可以聊作自慰。一個人在閱讀古今中外的書籍時，遭遇到了曠世絕代的知音時，自 然會打破時、空的界限而心向往之。 張潮所向往的，是春秋時代幫助越國滅掉吳國的第一美女西施。西施生長在浣花溪畔，荊 釵布裙，但卻麗質天成，被范蠡發現，作為越國的最美好禮物送給了吳王夫差。其美貌是閉月 羞花，沉魚落雁，為天下古今所沒有。也可以說，正是她，才換得了越王句踐的一條命和越國 復興的機會。滅吳之后，她又隨著她的心上人范蠡隱居在西子湖畔，風流千古，光照萬世。 張潮還想著那東晉司馬時代的才貌雙絕、傾動天下的美男子衛王介。因為他長得太美了， 所以天下的人都爭相觀看，以至于“觀者如堵”，看得他心煩意亂，不堪其喧鬧，最終死掉了。 所以大家都說他的死是被人給看殺的，叫做“看殺衛王介”。 他還想著六朝劉宋時代的清高恬淡、隱樂田園的大詩人陶淵明。他不為五斗米折腰，一心 向往田園生活，追求自然而然的樸素境界。所以歸隱之后，便感到萬分地高興和喜悅： 少無適俗韻， 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 一去三十年。 …… 戶庭無塵雜， 虛室有余閑。 久在樊籠里， 復得返自然！ 只有這樣的心境，才能使他寫出那真正的人生詩篇： 結廬在人境， 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 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 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 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 欲辯已忘言！ 已經連語言都忘記了，完全進入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生活狀態。其中的境界，的確不能為那 些不知者道的。 他還念念不忘的，是那唐代天寶盛世里傾城傾國而“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記載她 的故事很多，尤其是《宣和遺事》和《太真外傳》等。但真正感人至深的，就是那白居易寫的 《長恨歌》，以及為其作序的陳鴻所寫的《長恨傳》。 后者在寫到楊妃之美的時候，說道： 鬢發膩理，纖濃中度，舉止閑冶，如漢武帝李夫人。別疏湯泉，詔賜藻瑩。既出水，體弱 力微，若不任羅綺，光彩煥發，轉動照人。上甚悅。……與上行同輦，止同室，宴專席，寢專 房。雖有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暨后宮才人、樂府妓女，使天子無顧盼意。 自是，六宮無復進幸者。 也如的居易《長恨歌》中說的： 春寒賜浴華清池， 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 始是新承恩澤時。 云鬢花顏金步搖， 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 能夠讓君王如此愛幸的人，甚至可以說導致了安史之亂的人，怎么能夠不讓人想念呢？ 還有一個，那就是宋朝元豐年間瀟灑風流、曾經高唱過“大江東去”的蘇東坡。東坡才子， 詩文詞賦以及人品政績，均堪為后世垂范，令人向往不置。他的身上，既有著儒家的積極進取 精神，達則兼善天下；同時也有著道家的退隱合道的順其自然思想，更有著佛家超然萬物、無 掛無礙的心胸和境界。所以，他的境遇雖然艱難，但他卻活得非常瀟灑。 他的詩詞文中極富人生的哲理，讓人體會咀嚼，回味無窮。他被流放蘇杭，卻并無任何煩 惱，反而悟出了好多的人生哲理。比如《望湖樓上醉書》有詩云： 未成小隱聊中隱， 可得長閑勝暫閑。 我本無空更安住， 故鄉無此好湖山。 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夠得到安寧，這是何等的境界！ 由此數人，可以看出張潮的好尚來：女子的美麗（西施）和風韻（楊妃），男子的英俊 （衛王介）、豁達（東坡）和恬淡（淵明）。當然，他所喜愛的還有很多，這只是幾個典型 而已。不過，他如此地愛好這么一些典型人物，是不是前生就是他們本人，或者說與他們本來 就是好友呢？ 也許他的前身就是陶淵明或者楊貴妃，都是不可知的。但是，人無論前生或者后世是什么 樣的人物，但這一世卻必須活出一個真正的自己來，得有特點，有光彩照人的地方。所以，人 是不能茍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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