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笑史·怪誕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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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 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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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純父有潔疾,與人飲,必欲至盡,以巾拭爵干而后授之,則喜;自飲亦然。食物多自手制,水惟飲前桶,薪必以尺,蔥必以寸。一日劉時中與文子方同過,值其濯足。暢聞二人至,輟洗而迎曰:"適有佳味,可供佳客。"遂于臥內取四大桃置案上,以二桃洗于濯足水中,持啖二人。子方與時中云:"公洗者公自享之。勿以二桃污三士也!"因于案上各取一顆,大笑而出。
純父過以潔自信。
[注]水惟飲前桶:因為挑水人走路揚起的灰塵或放的屁要污染后一桶水。
[注]二桃污三士:這句從"二桃殺三士"化出。戰國齊國晏嬰故事:齊有勇士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人,居功橫行,國人恨之。晏嬰一日設宴待外賓食桃,剩二桃,使人自言其功大者食之。三人爭桃,而桃不夠,三人均以受辱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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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純父有潔癖,與人一塊兒喝酒,定要別人喝得干干凈凈,用毛巾擦凈酒杯后再遞給他,這樣他就十分歡喜了;一個人飲酒時也是這樣。食物也要自己來做,喝水只喝挑水人前面的一桶,燒材定要剁成一尺長才用,吃蔥也要切成一寸長才吃。有一天劉時中與文子方一同來到他家,正趕上他在洗腳。暢純父聞聽二人來了,忙停下來迎接他們,說:"正好我這有好吃的,可供佳客。"于是從臥房內取出四個大桃子放在桌上,拿了兩個桃子在洗腳水中洗凈,遞給劉、文二人吃。文子方與劉時中說:"你洗的還是你自個兒吃吧,可不要以二桃污三士!"于是從桌上各拿了一顆,大笑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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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安令劉澄有潔癖,在縣掃拂郭邑,路無橫草,水翦蟲穢,百姓不堪。
[注]郭邑:打掃城內城外。郭,城的外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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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安縣令劉澄有潔癖,令百姓打掃城內城外,要路上沒有草桿,水里也沒有蟲豸、穢物,百姓們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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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居輞川,地不容微塵,日有十數帚掃治;專使兩童縛帚,有時不給。
[注]王維:唐代詩人、畫家,字摩詰。開元進士,累官給事中。安祿山軍陷長安時,曾受偽職。亂平,降官。后升至尚書右丞,故世稱王右丞。晚年隱居于藍田輞川。信佛。善畫,擅長山水詩。蘇東坡稱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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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隱居輞川的時候,地上容不得有一些兒塵埃,每天都要準備十幾把掃帚來打掃,專門差兩個僮仆掃地,有時掃帚還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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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微好潔,左右提衣,必用白紙裹手指。宅中有犬汙屋棟,思微令門生洗之;意猶未已,更令刮削;復言未足,遂令易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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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微愛干凈,提衣服時,必要用白紙裹住手指。家中的狗在柱子旁撒尿,王思微讓下人洗凈;洗完后覺得還是不干凈,再讓人刮削柱子;還說不行,就讓人換了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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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公夫人吳,性好潔,與公不和。公自江寧乞歸私第,有一官藤床,吳假用未還。官吏來索,左右莫敢言。公直跣而登床,偃仰良久。吳良見,即令送還。又嘗為長女制衣贈甥,裂綺將成,忽有貓臥其旁,夫人將衣置浴室下,任其腐敗,終不與人。
荊公終日不梳洗,蟣虱滿衣,當是月老錯配。
[注]荊公:王安石,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字介甫,號半山,撫州(今江西撫州市)人。仁宗時上萬言書,力圖革新政治。宋神宗熙寧二年(公元1069年),任參政知事,次年拜相,行新法,由于保守派的反對,熙寧七年辭退,次年再相,九年再辭,退居江寧(今南京市)。因封荊國公,世稱荊公。
[注]甥:這里指女婿,婿亦稱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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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的夫人姓吳,性喜潔凈,夫妻倆不和。王安石從江寧辭職回家,家中有一張官府的藤床,是王安石夫人借用的,一直沒還。官吏來索要,下人們都不敢說什么。王安石赤著腳跳在床上,躺了好久。夫人看到后,立即讓人送還給官府。又有一回做衣服給大女婿,眼看就要做成了,有只貓臥在衣服旁邊,夫人就把衣服放在浴室里,任其腐敗,一直沒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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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元章有潔疾,盥手以銀為斗,置長柄,俾奴仆執以瀉水于手,呼為水斗。已而兩手相拍而干,都不用巾拭。有客造元章者,去必濯其坐榻。巾帽亦時時洗滌。又朝靴偶為他人所持,必甚惡之;因屢洗,遂損不可穿。
[注]米元章:米芾(1051-1107),襄陽人,初名黻,四十歲后改名芾,字元章,北宋書畫家,號襄陽漫士,海岳外史等。徽宗召為書畫博士,曾官禮部員外郎,人稱米南宮。有潔癖,因舉止顛狂,稱他米顛。
[注]斗:指水舀子,水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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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元章有潔癖,洗手總要用銀斗,安一個長柄,讓仆人拿著把水倒在手上,他把這叫做水斗。洗完后兩手拍著讓它干,都不用毛巾擦拭。若有客人來看米元章,待客人走后,必要洗他坐過的坐榻。頭巾帽子也要時常洗滌。如果朝靴被別人拿過,就很嫌惡;因此反復洗,以致洗破不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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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熟與米芾交契。一日,芾言:"得一硯,非世間物,殆天地秘藏,待我識之。"答曰:"公雖名博識,所得之物,真贗各半,特善夸耳。"芾方發笥檢取,周亦隨起,索巾滌手者再,若欲敬觀狀。芾喜出硯,周稱賞不已,且云:"誠為尤物,未知發墨何如?"命取水。未至,及以唾點磨墨。芾變色曰:"一何先恭后倨?硯污矣,不可用!"周遂取歸。(或作子瞻唾硯,非也。)
芾初見徽宗,命書《周官》篇于御屏。書畢,擲筆于地,大言曰:"一洗二王惡札,照耀皇宋萬年!"周殿撰謂芾善夸,誠不謬也。周非欲硯,特以米好潔,聊資嬉笑耳。周后復以硯歸米,米竟不取。
[注]二王: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王獻之父子。
[注]殿撰:宋代官名,集賢殿修撰的簡稱。周殿撰即周仁熟,時任殿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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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熟與米芾交好。一天,米芾說:"我得了一方硯,世間罕見,定是天地秘藏,只等著我來鑒識它。"周仁熟說:"你雖博識,可得到的東西真假各半,只是特能夸口罷了。"米芾于是打開箱子取硯,周仁熟也隨之而起,拿了毛巾再三地洗手,象是要很恭敬地觀賞的樣子。米芾喜出望外,拿出硯來,周仁熟稱賞不已,說:"真是好東西,就是不知道發墨怎么樣?"于是命人取水。水還沒到,周仁熟吐了口唾沫就開始研墨。米芾變了臉色道:"你怎么先前那么恭敬后來又這么無禮呢?硯也被你弄臟了,這不能用了!"周仁熟就把硯拿走了。
米芾頭一回見徽宗的時候,皇上命他在御屏上寫《周官》篇。寫完后,擲筆于地,夸口說:"這字一洗二王的惡習,足以照耀后世萬年了!"周仁熟說米芾愛夸口,真是不假。周仁熟也不是真的想要硯臺,只是知道米芾有潔癖,耍笑他而已。周仁熟后來要把硯還給米芾,米芾竟然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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