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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補充兩句
 



  

我只想求仙學道 

世間的俗事煩死啦   

史無奈離家出走,對子瞻來說,確是料想不到;當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覺得史無奈非走不可。

原來那幾天史伯伯身體不適,史無奈便沒有出去練武,呆在家中侍奉父親。那天他給父親抓了幾副藥,卻忘記了買藥罐子,只好去找楊媽媽借。可是那天楊媽媽和任媽媽全不在家,她們都被程夫人叫上,到紗縠行里買布去了,家中只有八娘一人,正在院子中繡花。史無奈躊躕再三,還是進了院中,紅著臉對八娘說想借個藥罐,給爹爹煎藥。

八娘急忙到廚房里給他拿來,卻不愿交給無奈,怯生生地問道:“你會煎藥嗎?”

無奈此時也紅了臉,他無奈地說:“不會就學唄。”

八娘便將如何泡藥、煎藥和濾藥,給他講了一遍,最后才將藥罐兒給他。

無奈小心翼翼地從八娘手中的藥罐兒,卻見八娘另一只手中拿著一件正繡著的東西,那東西好像是嫁妝,無奈的臉頓時白了起來:“你怎么做起這個?是給誰做的?”

八娘只好說是給自己做的,說這話時,眼淚也就流了出來。

無奈心中不快,就問道:“怎么,你要出嫁了?你爹媽要把你嫁給誰?”

八娘并不回答,三步兩步跑回到自己屋中,想著想著便拉泣起來。

正好這時任媽媽提著絹紗一人先回來,她眼見著史無奈剛從院中走出去,而八娘卻在屋子里哭,并且怎么問她,她也不說話,楊媽媽便以為史無奈欺負了八娘,她把紗絹一放,就到前院去找史彥輔。

史彥輔當著任媽媽的面,把正煎藥的兒子叫到跟前,問他是怎么回事?

史無奈直筒筒地說:“這事是蘇伯伯和程夫人他們做的,與我何干?”

史彥輔是個急性子,一聽這小子對老朋友和夫人口出怨言,當然就生氣了,他一生氣就摸過身邊的棍子來,非要史無奈說出個子丑寅卯不可。

史無奈這回真的無奈了,便說八娘因為自己要嫁給程之才,心里難受才哭的。任媽媽聽到這兒,也就回去了。沒想到八娘越哭越兇,直到程夫人回來還停不下來,程夫人只好自己去勸。

過一會兒,蘇洵也進了家門。史彥輔只好拉著蘇洵,問個明白。原來蘇洵在程夫人懷著前一個女兒時,史彥輔的夫人正好懷著孩子,蘇洵便與史彥輔開玩笑說:我們兩個如果都得了兒子,就讓他們拜為兄弟;如果一兒一女,就結秦晉之好。后來史彥輔夫人生了個男孩,而程夫人卻又生了個女兒。蘇洵與史彥輔兩個高興得很,二人擊掌為誓,定要這雙兒女長大結為夫妻,史彥輔還喝醉了好幾回。不料事世難料,史彥輔的兒子不到一歲時,便因長了白喉沒能治好而夭亡,史彥輔夫婦兩個悲痛欲絕。過了幾年,程夫人又生了八娘,可史夫人卻再也沒能生出孩子。史彥輔思子心切,終日悶悶不樂。有一天,突然他從外邊領了個兩三歲的男孩子來,并抱著他來見蘇洵。蘇洵吃驚地問他孩子從何而來?史彥輔說這是青神史家的孩子,他爹媽生病死了,只剩下此一個孤兒。蘇洵當然表示祝賀,只是這孩子比蘇洵的二女兒小一點,二人便沒再提舊事。誰料時隔不久,蘇洵的二女兒居然也染病而亡,只有八娘以后的三個孩子才活了下來。后來史彥輔見到八娘,便有一段心曲,只是前番事情如此不祥,他與蘇洵都沒再提。誰也料想不到,八娘還不到十六歲,便被程家盯上了,兩家世姻,早早地換了帖子。此刻見到史無奈和八娘居然互有情意,蘇洵就什么也都說不出口了,他只能對著史彥輔嘆了口氣:“要是依著我,也想把八娘嫁給無奈,可是,咳……”他一拍桌子,不往下說了。

史彥輔知道自己家境不好,而程濬是進士出身,八娘嫁過去是親上加親,于是安慰他說:“兄弟,我是個粗人,說考進士,也是陪著你玩兒。我這兒子天生的一塊粗料,他整天舞槍弄棒、打打殺殺的,哪里趕得上你兒子半點兒?更別提配你的女兒了。”

二人說著說著,也沒顧忌無奈在外邊聽著,幾杯茶喝過之后,史彥輔再出門看去,只見藥已煎好,兒子卻不見了,叫了幾聲也沒人答應。平時史無奈也是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史彥輔并不管他,所以就沒介意,還在與蘇洵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樊狗狗來說,他看到史無奈提著個包袱,拿著根棍走了。

蘇洵聽了,覺得大事不好,急忙叫過謝能跑,讓他按著樊狗狗指的方向去追。

直到天黑,謝能跑才回到家中,說根本就沒看到史無奈的影子!

這下子不僅蘇洵和史彥輔著急了,子瞻和子由也特別難受。史無奈走到那兒也沒事兒,說不定幾天后就會回來,可姐姐要嫁給大表哥程之才這個消息,在子瞻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后悔這些天來整天編歌學詩,怎么不知道這件大事呢?想到這兒,他二話沒說,拉著父親進了書房,然后“撲通”一聲,跪倒在父親面前,問道:“爹,難道您真的要把姐姐許給程大胖子么?”

蘇洵心里正急呢,見他如此說話,便也沒有好氣:“你怎么說話?程之才說什么也是你表哥,他是你親舅舅的兒子,你怎么能叫他程大胖子?”

子由見父親朝哥哥發火,便也走過來,并排跪在父親面前,他說:“爹爹息怒,孩兒和哥哥平日都是這么叫表哥的,以后孩兒不這樣叫了。”

蘇洵一看兩個孩子如此懂事,深知他們了解表哥程之才是個楞小子,再看著子瞻長跪不起,心里便后悔起來。這時程夫人已把女兒哄好,來到這里,一看兩個兒子齊齊跪著,就急忙把他們拉了起來。“他爹,他們兩個有什么過錯,你讓他們跪下做什么?”

蘇洵氣得大叫起來:“我讓他們跪了么?是他們自己要跪的!他們兩個,是為八娘嫁給程之才的事,覺得不妥,才向我求情的!”

程夫人聽了這話,一下子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好半天也沒說話,淚水也從她的眼角里流了出來。

 

半個月過去了,史無奈還是沒回來。蘇洵和子瞻兄弟帶著家人到處去找,哪里找到他的蹤影?倒是史彥輔大方,他說:“史無奈都十八九了,不會出事,他可能去襄陽叔叔那里去了。”說完這話,史彥輔自己也收拾起行李,要去襄陽。蘇洵沒有辦法,便把謝能跑叫過來,好好囑咐一番,讓他陪著史彥輔去了。

子瞻從此便悶悶不樂,再也沒心思讀書,壽昌院也不愿去了。倒是八娘很乖,她經常過來勸弟弟,說父母之命是非聽不可的,兩家都換了帖子,說什么都晚了。子瞻看了看姐姐,想想這朵美麗的鮮花,活生生地就要插在牛糞之上,心中不忍,有一次趁著子由不在,便抱著姐姐的肩膀哭了起來。八娘把弟弟拉到一邊坐著,自己卻來到案前,拿起筆來,給弟弟寫了兩句詩:

 

鄉人嫁娶重母黨,雖我不肯將安云?

 

寫完這詩,她便什么也沒說,自己一人回到房中去了。子瞻看了那詩,心中更為難受,獨自呆了片刻,便走出家門,想到外面散散心再說。

 

子瞻頭一回沒帶著子由,獨自一人外出,不知不覺,便來到眉山的集市之上。此時已是晚秋,集市上遠沒有蠶市的時候熱鬧,所到之處,人跡稀少,這倒正稱了子瞻的心愿。走了一陣子,發現也沒什么好玩的去處,于是又轉頭向東,朝眉山城的東門走去,出了東門,便到了岷江的內江,由于它是岷江支流,只有發大水的時候才會起波滔,平日便如鏡面一樣,人們稱它為玻璃江。子瞻到了江邊,并沒為江面的影致所吸引,卻是江邊的山上,草木荒蕪,讓他頗為感嘆。這時簡上人說的龍的故事再度涌上心頭,子瞻隱隱約約覺得,簡上人說的事情,好像都跟自己有關,可自己俗人一個,連姐姐的痛苦都減輕不了,還想什么神啊、龍的?就怕有龍,恐怕也是一條縮在地下沒有法力的“蟄龍”,想它有什么用處?想著走著,不知不覺地,他竟來到玻璃江與岷江的交界之處。這時只見遠遠的地方,有一個漁翁,架著一葉扁舟,正從玻璃江內,向岷江的激流之中駛去。子瞻見那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心中大驚:那不正是送給自己卻鼠刀的勾臺符么?

想到這兒,子瞻再也不能慢慢行走了,他一步并作兩步,飛也似地奔了過去,想去追那小舟。不料那舟行駛如飛,他怎么追也追不上。勾臺符吧著小舟,一邊向遠處飛駛,一邊唱起詩來:

 

夢魂飛入瑤臺路,九霞宮里曾相遇。

壺天好景自愁人,秋水泛舟何處去?

 

子瞻聽著那歌,眼看著小船順流而逝,真恨不得能生出翅膀,隨他而飛。他一邊猛跑而追,一邊揮著雙臂欲飛,然而雙肩沉沉,哪里飛得起來?只好將那首詩默記心里,回到家中,便將詩記在紙上,然后昏昏然,趴在案上,竟然睡著了。

不一會兒,子瞻便覺自己果然身生雙翼,猶如彩鳳,直飛九霄。恍恍忽忽,見到云里霧中,金玉樓臺,直插碧霄,既似瑤臺,又如霞宮,仙女來往,神仙如織。子瞻想與他們說話,不料誰都像沒看見他一樣,只覺渾身涼溲溲的,很是寒冷。他急忙躲進一個大殿,又是跳腳,又是搓手,想去去風寒。這時只見遠處一人,坐于大殿之上,手中拿著一個案卷,笑著對他說:“你來了?你是大吳!”子瞻急問:“我是大吳?‘大吳’是什么意思?”那人轉過眼過,再也不理睬他。子瞻一急,便三步兩步跳了過去,對著那人大叫道:“先生,請您告訴我,什么是‘大吳’?”那人好像聾子一樣,對他擺了擺手,意思是別說了。子瞻心想,我讀了那么多書籍,也沒見過“大吳”這個典故,你若不告訴我,豈不讓我憋死?于是對著那人的耳朵,大聲叫道:“什么是‘大吳’,什么是‘大吳’?”

這時突然有人將他提起,驚而問道:“二子,起來,起來!叫什么‘大吳’?”

子瞻只覺身子已被人提起,急忙轉過頭來,睜開眼睛,卻是自己的父親站在身后。

他揉了揉雙眼,然后仰著脖子問道:“爹,你知道什么是‘大吳’么?”

“傻孩子,你怎么大白天的,在這兒做夢?書房里涼,要睡的話,到床上睡去!”蘇洵莫明其妙地看著兒子。

子瞻這才知道,剛才自己是在夢中。他看看面前,自己記下的那漁翁唱的歌詩,依然還在案上。他看了看父親一眼,又問道:“爹,你知道什么是‘大吳’么?”

“軾兒,你在做夢。是不是夢中在說‘大吳’?”蘇洵笑了笑,不再叫兒子乳名,而是稱他的名字。

子瞻想了想,便把夢中的事情告訴了父親。這時子由也跑了過來,聽哥哥說夢。子由和父親一樣,也不知道“大吳”意味著什么。

“爹,弟弟,莫非夢中那人說我臉長,長得像一條大蜈蚣么?”子瞻胡瞎亂想起來。

“軾兒,夢就是夢,夢里的東西,有時是反的,別再想它!”蘇洵勸道。

“爹,您看這首詩,是那漁翁念的,就是那個送給我卻鼠刀的隱者!”

蘇洵以為他病了,便摸了摸他的額頭,那兒涼涼的,沒事。“軾兒,你那卻鼠刀還在,眼下已沒老鼠,別亂想了。”蘇洵覺得這孩子有些怪。

“爹,您能幫我找到這個人么?有這首詩,就應該能知道這個人是誰的!”子瞻又說。

蘇洵心疼兒子,他看了看那詩,知道它不是兒子寫的,心中也是怪異,于是便對他說:“好,爹幫你找找看。你帶弟弟到院里玩玩吧,別老在屋里呆著。”

 

過了春節,蘇家就忙碌起來,因為八娘大喜的日子快要到了。蘇洵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加之心中有些隱憂,便決定把喜事辦得隆重一些,省得程家小瞧了自己。可子瞻與子由兩個卻很不配合,一點都不愿幫助爹娘。蘇洵也就由著他們,反正他們還是孩子。

到了八娘要出嫁的前幾天,院內的那棵杏樹已經開花,紅紅的花朵,帶來不少喜氣。家里人都很高興,說這棵杏樹今年肯定能結出不少果實來。可是子瞻卻一點也不樂。原來他在杏樹不遠的地方,發現去年被他砍掉了的那棵楝樹,又長出很粗的苗來。楝樹又稱苦楝子,雖然子瞻與弟弟愛玩“接楝子”游戲,卻不想讓它生在院中,所以去年就把它貼著地砍了。這回見到它又生出粗粗的枝條,一個勁地往上長,子瞻好像有種不祥的感覺,于是便與子由一道,拿來鐵鍬,想把它連根挖掉。兄弟二人挖了半天,發現它的根竟是扎在下邊的一快大石頭里,二人吃驚不小。子瞻對弟弟說:“既然如此,它生了便有生的道理,我們不除去它也罷。”

子由卻說:“姐姐就要出嫁了,它卻長了出來,這,多不好啊!”

子瞻想了想,抬頭看到了不遠的杏花。他靈機一動,對子由說:“我們何不削下一個杏枝,把杏樹嫁接到這苦楝子上呢?這樣不是很有意思么?”

子由一聽,連連叫好。原來他們二人跟著爺爺,學過用松樹根子種松,也學過把家桃嫁接到野柳上。二人說做便做,子瞻拿出卻鼠刀,削下一根杏枝,將它下邊削得扁扁的,尖尖的,再把楝樹枝條齊地削掉,把它的根部用刀劈開,把杏枝插到里面,然后又到后邊的蘇留山上挖出一截桑樹根,從那上面剝下黃色的皮來,一道一道地纏在楝根與杏枝中間,纏好之后,又按爺爺說的,找一些松膠來,滴在上面,再用細土埋上。

這事早就驚動了蘇洵,他把夫人叫了過來,遠遠地看著兒子們在嫁接。可一想到杏花將來會開在苦楝子上,他們的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夫婦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程夫人竟然又流出淚水來。

姐姐出嫁的那一天,程家小六子程建用一大早就穿著新衣跑了過來,可子瞻和子由都沒理他,只在屋內看書。程建用覺得奇怪,怯生生地走了。

姐姐出嫁以后,子瞻說什么也不愿看書了,更沒心思去壽昌院與劉先生談詩,只是一個人拿著那漁翁唱的詩,在那兒發呆,有時還要與子由一道,跑到爺爺常去的地方轉悠,一轉悠就是好長時間,自己也不知回來。蘇洵心里也很難受,便讓子由領著他,去了一趟壽昌院。

劉巨劉微之聽了蘇洵的話,便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蘇先生,子瞻不該當我的學生,有時我都覺得他可以做我的老師。你該再找高人,給他指點了。”

蘇洵突然想起那首詩來,便與夫人一商量,決定自己去一趟成都,找那兒的州學教授和名人們看看,他們應該知道這詩是何人寫的。夫人同意后,他便搭上岷江的船,北上成都。到了成都后,拿出那篇詩四處打聽,許多人都是搖頭聳肩的,以為他有病。最后蘇洵來到州府的官學里,找到一人面目清癯的先生。那先生看了看,便用肯定的口氣對他說:“這首詩,好像是張俞寫的。”

“張俞是什么人?”蘇洵急問。

“張俞就是蜀郡人,他字少愈,號為白云先生。”

蘇洵一聽,心中便是一動,因為他曾兒子說過,那個送刀給子瞻的隱士,曾說白云居士把他叫做勾臺符。于是急問:“先生,請問您尊姓大名?”

“在下姓吳,名叫照鄰。”

“您姓吳?您叫‘大吳’么?”蘇洵急忙追問。

那教授笑了起來。“我哪配叫大吳?我小的時候,聽我母親說,月中有個神仙,名叫吳剛。因他犯了過錯,嫦娥便罰他去砍樹,可他砍了一斧,那樹馬上就便長上了,總得不停地砍下去。我母親說,嫦娥把玉兔叫‘小兔’,把吳剛叫‘大吳’。有了這一大一小,月亮里面才不寂寞。”

蘇洵聽了這個說法,頓時愕然不知所措。

“先生想問‘大吳’的事,我就知道這一點;若問張俞,我對他知之甚多,可以與你說一說。”

蘇洵當下再拜,隨他進了書房。吳照鄰拿出一卷書來,交給蘇洵,讓他觀看。原來那書張俞十年前給皇上寫的一封奏書,那時西夏趙元昊起兵叛宋,契丹人仍是大兵壓境,朝廷面臨雙重用兵。張俞以一介布衣身份,上書皇上,請他派使到北方去,聯絡高麗等小國,使他們與契丹互相攻伐,然后朝廷再派大將各個擊破,以完成天下一統,再造“中國”大勢。蘇洵看著看著,覺得這篇文字所說的正是自己心里的話,于是手拍著桌子大叫道:“真是千古奇才,千古奇才!怎么張俞又回成都了,朝廷沒有重用他呢?”

吳照鄰卻說:“張俞原是個道人,只因關心國運,不愿看到我朝自稱‘大宋’,卻受夷狄欺辱,才給皇上上書的。他帶著這封奏書到了汴京,設法獻給皇上,皇上便封他為秘書省校書郎。張俞根本不想為官,他見皇上并不按自己的計策行事,甩甩袖子便回成都,讀書寫詩,求仙學道,自得其樂。后來文彥博來帥成都,便把青城山白云溪的杜光庭故居騰出來,請他到那兒居住。你要想見他,可去白云溪,我給你寫一封書信,他自然會見你的。”

蘇洵聽了,當然高興,當下帶著吳照鄰的書信,趕赴白云溪來。剛進青城山門,便聽到一個樵夫在山間唱歌:  

窮年撫劍獨無眠,世路危疑倦往還。

夜半無人殘月白,狐鳴梟嘯滿空山。  

蘇洵一聽那詩非同凡響,便知必為張俞所作,于是問道:“請問山人,白云道人在家否?”

那樵夫見自己被稱作山人,甚是高興,便向遠處綠竹中的幾間房子指道:“白云仙人正在家中,你去便能見到。”

蘇洵大步小步地趕到房前,早有一人手持竹杖,候在門前。只見他六十左右的年紀,腰直面紅,道風仙谷,白發皤然。蘇洵急忙拿出吳照鄰的信來,沒想到張俞將信放在一旁,連看也不看,便問道:“客官何人?有何貴干?”

蘇洵全然忘記了自己是為兒子的事來求他的,便與他談起了他在吳照鄰處所見到的張俞那封上皇帝書中所談到的天下用兵之事,少不了將自己對蘇秦等戰國縱橫學派人物觀點的理解也加入其中。張俞聽了,連聲叫好,急忙喚出老妻蒲氏,與蘇洵相見,二人如遇知音,不分黑白晝夜,二人據案而談,談累了便稍加歇息,竟然一口氣談了兩三天,仍舊興奮不已。

到了第三天,蘇洵將起身告辭,這才想起子瞻所要打聽的人,于是掏出那首詩來,請張俞看。張俞看著,便笑道:“這個勾臺符,總把我搬出來墊背,自己卻神出鬼沒,讓人摸不著底細。”

蘇洵問道:“勾臺符到底是什么人?”

張俞笑道:“勾臺符的名字是我給他取的,其實他是我的師弟。早年我們一同在終南山學道,后來我來了青城山,他便去了峨嵋山。勾臺符平生素有大志,慣用奇物怪術,尤其精通劍法,常說如果大宋重用武人,他便可以一劍而定契丹。我到汴京上書時,他曾彈冠相慶,可惜皇上重文輕武,大宋是文人的天下啊!”

蘇洵聽到這兒,便說道:“我有兩個兒子,原被張易簡收為徒弟,后來張易簡不知去向。這個勾臺符,卻每每出現在二子面前。請問先生:此中有何奧妙?”

“張先生是我師輩,他如神龍,見首而不見尾,你的兒子能隨他讀書三年,便是天大的造化。勾臺符眼界極高,他的器物靈驗無比。此二人如此能器重你的兒子,那說明你的兒子前途無量,你該欣喜才是,為何顧慮重重?”

“先生,我兒子子瞻,已長到一十六歲。他本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可近來卻什么都不愿做,終日要到山中尋此二人,請先生告我良策!”蘇洵請求似地說。

“好吧,既然你的兒子想進山求仙,那就說明他與山有緣,你不妨把他送到連鰲山的棲云寺去,那兒有個琴師,可讓他到那兒讀書彈琴。以后的事情,全是他的造化,老夫也就說不好了。”

“謝謝先生。明允還有一事,就是想請先生把您的詩作送一首給我,帶給小兒學學,不知可否?”

張俞笑了笑,馬上取出兩張紙來。“這里有兩首詩,第一首便是那勾臺符唱的;另一首你可能不知道。你帶回去,你的兒子喜歡哪一首,就讓他學哪一首吧!”

蘇洵告辭張俞,并沒急于趕回家中。他生性喜歡山水,一聽說‘連鰲山’三個字,他的腳便不聽使喚了,心想,自己何不先去打探一番,然后再決定是不是把孩子送到那里呢?原來連鰲山在眉州西邊七八十里路的丹棱縣境內,再往西去,便是雅州府所在地雅安了。蘇洵到彭山便下了船,獨自一人,向西南方向奔去。他剛剛四十出頭,壯心不已,腳力猶健,漫步而走,渡過一條思蒙河,便見四周山上,林木蔥蔥,流水潺潺,樓臺廟宇,隱約其間,他心中大喜,嘆道:“真是一個好地方啊,如果我沒家室所累,我也想在這兒長住不走了呢!”

蘇洵好不容易來到山頂。他知道棲云寺定在深林之中,于是便到林里尋找,果然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發現一個既似道觀、又是佛寺的地方。他向寺門上瞅瞅,發現上邊隱隱約約有“棲云寺”三個字樣。此時天色已晚,看不清字是誰寫的,寺院外邊,并無一人。正想敲門打聽,突見一個其貌不揚、黑黑瘦瘦、兩只胳膊卻很長的老道人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頂門栓,看樣子是要關門。

蘇洵急忙問道:“先生,我要找一位琴師,您老人家知道么?”

那道人像沒聽見一樣,對他搖搖頭,手指著門外的山道,意思是請他快點回去,然后便把大門一關,“咔嗒”一聲,將門拴死了。

蘇洵知道自己沒有緣份,便一個人,頂著月光,慢慢地摸下山來。

 

蘇洵回到家中,便見家人齊齊等在門口。原來兩天之前,謝能跑便從襄陽回來了,他說史無奈根本沒去襄陽,而史彥輔的弟弟史沆卻重病在身。史彥輔沒有辦法,只好讓謝能跑先回來,告訴蘇洵,請他在眉州一帶再尋史無奈,自己只能等弟弟的病治好了,才能回來。

子瞻見父親回來了,也不問他有沒有打聽到那漁翁的下落,只是說道:“爹,我知道史無奈在哪里,您讓我出去,保證能把他找回來!”

“你能把他找回來?你知道他在哪兒?”蘇洵問道。

“有一次史無奈給我說,眉州西邊有座連鰲山,他曾在那兒練過功,他還說過,要帶我和弟弟到那兒去呢!”

蘇洵聽了,心中又是一驚。他看了看兒子,然后說道:“子瞻,你要去那兒可以,只是你弟弟還小,爹要把他留在家中讀書,只讓你一個人去,你敢么?”

“爹,我都十六歲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敢?再說,我早就想到山中求仙學道去了,世俗的事情,早就煩死我啦!”

蘇洵知道他說的“世俗的事情”是指八娘出嫁的事,心中便有些愧疚。他看了程夫人一眼,只見程夫人早就在一旁不安起來。原來八娘嫁到程家之后,一開始并沒有什么不好,可過了幾天,她的婆婆便開始挑毛病了,說八娘的針線活兒不好。八娘上次回來,已經哭了一回。程夫人勸八娘說,女人就是這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好在之才對你還好,你就忍著吧。

蘇洵特別不想讓人提起這件煩心的事。他想了一下,故意把話題繞開:“好吧,爹早就知道你想進山找張道人,不過爹不能讓你一個人出去。得讓樊狗狗跟著你。哦,對了,爹已打聽清楚了那個勾臺符是誰了,你想知道么?”

子瞻一聽這個,便興奮起來:“當然想知道!他是誰?”

“你先別急,你先看看爹給你帶來的詩。”蘇洵說著,便把張俞給他的兩張紙,先打開一張。

子瞻與弟弟急忙圍了上來,只見那首詩名為《題溫湯驛》:

 

 

夢魂飛入瑤臺路,九霞宮里曾相遇。

壺天好景自愁人,春水泛花何處去?

 

子瞻見了,便驚叫道:“這詩便是那漁翁唱的,只是最后一句不同,他唱的是‘秋水泛舟何處去’,怎么變成‘春水泛花何處去’了?”

“你先別急。這詩原是青城山白云道人張俞的詩,那位隱士是在秋天里唱的,如若不將‘春水’改為‘秋水’,不把‘泛花’改作‘泛舟’,豈不要被你笑話?”蘇洵提醒他說。

子瞻頓時明白,便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那,您說張俞先生還有一首詩,那詩呢?”

蘇洵再打開另一張紙,只見那上面是一首五絕,詩名叫做《蠶婦》:

 

昨夜入城市,歸來淚滿巾。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子瞻見了這詩,再次叫了起來:“哎呀!這首詩寫的,正像我心里想的!子由,你還記得那年二月二十五,我們跟著爺爺去蠶市么?當時我便有這個想法,只是說不來罷了!爹,張俞又是什么人?你快給我們講講!”

蘇洵拉著兩個兒子來到書房,給他講起白云道人的故事。這時程夫人也進來了,便在一邊靜聽。

 

 

子瞻第一次離開家人,隨著起伏的山地出沒在峰巒之間,心中別提多快意。十六歲的男孩子,不,十六歲的男人,早就該自己作主了!遺憾的是后邊還跟著一個樊狗狗,外加一條小毛驢。那小毛驢身上背的東西可不少,除了吃的用的東西,還有《漢書》和《后漢書》,那是母親讓他帶上的,母親要他第二次讀這兩套書,是怕兒子忘了她們曾有過同做范滂母子之約,提醒他別在山中凈想著求仙學道,卻忘記了仕途進取之事。其實子瞻近來特別喜歡看《漢書》,過去他覺得《漢書》比起《史記》來,是嚴謹有余而生動不足,可是近來再讀,卻覺得《漢書》有些生動的地方,可能要超過《史記》。比如關于東方朔的故事,《史記》中只記錄了他一年取一個小妾的故事,那還是褚少孫補寫之后,放在《滑稽列傳》之中的,顯然位置不怎么重要;而《漢書》則不然,班固用很大的篇幅寫了《東方朔傳》,而衛青霍去病等幾個人才有一個合傳呢。子瞻特別喜歡東方朔戲侏儒、斗郭舍人和割肉養妻等片斷,那些隱語、射覆用的詞兒他全能背下。子瞻心想,東方朔那個時候,皇上和臣僚在一起,可以無拘無束地開玩笑,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不然的話,東方朔怎么可以“戲萬乘若僚友”呢?到了曹魏的侍候,曹丕還可以與臣子們跑到野外學狗叫驢鳴,為何到了眼下,人們提到皇上就得雙手合掌以示恭敬,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呢?李白平生最羨慕的就是東方朔,可李白卻不能“戲萬乘若僚友”,只能“視儔列如草芥”,就是那樣,也被那些“草芥”們害得苦不堪言。子瞻想,若我將來長大之后,若能真的廁身朝廷,恐怕連“視儔列如草芥”的機會都沒得了呢。想到這兒,他覺得還是面前青山,最為親切。他想到自己去了連鰲山,極有可能找到史無奈,也可能再遇到那個漁翁,說不定父親見到白云道人張俞也會來這兒,還有簡上人,他也姓張,和張俞一個姓,說不定都是張天師的后代、漢家名士張良的后代呢!

子瞻一邊走,一邊想,腳步卻沒有放慢,一會兒便走了一身汗。走過一個山坡,轉身向后一看,樊狗狗和小毛驢已經沒了影子。子瞻便坐在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一邊歇息,一邊觀景,一邊等著。這時他想起小的時候,他和弟弟一起跟著爺爺,也是往這個方向,到祖宗老祠堂那兒放牛的故事。那個阿柱,生生地把幾頭大牛趕走了,爺爺不僅沒有罵他,反而覺得對不起他,爺爺的心眼真好。子瞻知道,樊狗狗是絕對不會跑的,他在眉州還有個說話嗓門特大的外號叫做小喇叭的老婆呢!那個女人說話嗓門雖大,可人卻是很好看的,心眼兒也不錯,只是生了孩子之后,腰變得像水桶一樣,不該凸起的地方也凸起了。子瞻原來以為小喇叭只會做飯燒菜,沒想到她的高嗓門唱起歌來也很好聽,動不動就給子瞻兄弟唱“眉州是個好地方”,看樣子她對眉州喜歡得不得了,樊狗狗就是換成樊驢驢,也跑不到別的地方去,怎么也不會像那個阿柱,一不遂意就挪了窩呢。對了,子瞻眼著那個小喇叭,六七年里頭生了四個女娃子,還賭咒發誓地說,非要給樊狗狗生出個小公狗不可呢。子瞻想到這兒,自己也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后,遠處才傳來“得得”的聲音,樊狗狗牽著驢子來到了。“哎呀,我說大爺啊,您能不能慢一點呢?您看這頭驢子,身上的東西也太多了!特別是這兩把琴,雖說不重,可是一邊一個,走得快了,便會打驢屁股!我真不知道,老爺非讓帶上那把破琴做什么!”狗狗一見到子瞻,就發了一大通牢騷。原來自從子瞻改字之后,程夫人便讓家人不再稱他為“九二爺”,而是改稱為長公子,子由則是少公子;家人們習慣叫大爺和小爺。

其實子瞻也不想帶那把破琴,所謂祖傳的雷琴。是父親非要他帶上的。父親自從見了白云道人,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他讓子瞻進山讀書,自己卻把《孫子兵法》找了出來,看樣子他要在家學做諸葛亮,等劉備來三顧茅廬呢!

想到這兒,子瞻笑了一笑,又想到了那把琴。自從那次子瞻將琴拆開,發現它是先人蘇味道用的“雷琴”之后,子瞻便覺得這琴未必是個好東西,如果沒有這玩意兒,說不定當年自己的先人蘇味道就會便成“蘇直耿”,而不是“蘇模棱”。所以子瞻把琴拆開了,就再也不管了。父親卻把這東西當成寶貝,又讓樊狗狗給裝上了,想想看,狗狗裝的雷琴,應該讓驢驢來彈才是!想到這兒,子瞻再看一眼氣喘吁吁的毛驢,那驢子居然停了下來,對他打了一個噴嚏,然后“嗚昂嗚昂”地長鳴起來。

早上出門時,為了不趕晚路,雞叫頭遍時他們便被程夫人叫了起來,胡亂吃些東西就上路了。母親自然是再三叮嚀,子由也跟著囑咐哥哥,可父親卻站在旁邊一言不發,走時居然連送都沒送。他這樣做,子瞻心里特別舒坦——父親把自己當成大人了。既是大人,便要作主,子瞻帶著狗狗,把毛驢身上重重的東西卸了下來,把它牽到一堆野莧菜旁,讓它吃個痛快,喜得那驢“咴咴”地直打響鼻兒,不再叫了。子瞻與狗狗也坐下來,吃了些東西,又到山澗里弄些水來——自己喝完狗狗喝,狗狗喝完驢驢喝,水足飯飽,這才上路。

到了太陽西斜的時候,子瞻突然發現面前有座大山伏在地上,山巒圓圓的,后面有個小坡兒,像個小小的尾巴甩在身后;前面一座小山,像一個小小的筆架兒,一半已經插到后山中,而露出的那半個,與后邊的大圓丘連起來一看,便是一個大大的鰲頭。近處還有兩個山堆兒,正似鰲露出的兩只腳。原來將這五座山連起來看,便是一個鰲的形狀,連鰲山之名,源自這兒!父親說他沒見到什么鰲的樣子,原來他是從北邊上山,接著又在夜晚下山,當然什么都看不見了!子瞻一時高興,便忘記了一天的勞累,沿著道兒向連鰲山奔跑而去,急得樊狗狗和他的驢子在后頭一塊兒嗷嗷直叫。

夕陽光輝,灑向群山。連鰲山色,此刻最美。腳踏鰲背,向西望去,一山如臺,橫亙云中;縱目遠眺,四座雪山,頭戴絮帽,落霞如帔。連綿向北,九頂起伏,屏嶂成都;視線東移,一片青蔥,盡染紫光,岷江蜿蜒,如帶束腰,如蛇穿行。蛇沒之處,有山屹立,分明峨嵋。子瞻見此,歡樂頓起,仰面向天,欲作長嘯。不料空中,云蒸霞蔚,云兒飄飄,霞也燦燦。頷首移目,更有陣霧,傍山涌起,蕩胸而生。哈哈哈哈!狂笑幾聲,胸中積郁,頓作煙消;偶染芥蒂,不知所在!

領略上述景致,子瞻仍是興猶未盡。趁著樊狗狗還沒來到,便在山上游蕩起來。他看到向北不遠的山坳之間,有座禪院,甚為雄壯,里面香煙裊裊,分明這里平時善男信女不少,此刻天色已晚,人雖下山,煙火猶在。再往遠看,只見幾片墨瓦褐墻,隱約出沒于竹林之中,莫非那兒就是棲云寺?

這時樊狗狗已然到了身后,看他和驢兒一同氣喘吁吁的樣子,子瞻什么也沒說,叫上他們便往北走。走過那個禪院,只見上面新建的牌樓上,大書“妙德禪院”四個大字,筆法甚為遒勁,一看便知不是凡人所書。寺院之內,僧人眾多,或在打掃庭除,或在準備齋飯。子瞻沒有止步,再往北走,走過禪院大墻,便見松竹掩映之間,還有幾座新修的房子,子瞻走過去,看看門上,只見那兒寫著“雷青山堂”四個字,字體與剛才的“妙德禪院”屬一人所書,只是字跡小了一些。子瞻正想張望,早見兩個女人,像是傭人模樣,穿著卻也不俗,正從里面伸出頭來看他。子瞻心里笑道,原來此處還住著女眷,她們離和尚如此之近,不是笑話么?他沒敢多想,便往北走。拐了幾步,山道變得崎嶇起來。子瞻心想,這才是高人隱居之地,前面肯定是棲云寺了。

果然,拐過兩個彎,到了連鰲山的鰲脖子位置上,子瞻見到了剛才在山頂見到的幾間墨瓦褐墻。近些一看,原來屋上有些瓦片已經脫落,被人用草給補上的;和剛才那個妙德禪院比起來,這里寒酸了許多。可子瞻心中高興,若求富貴榮華,何必要到山中?

想著想著,他已來到寺門之前,只見門上有個小門樓,正中一塊長方形的匾上,果然寫著“棲云寺”三個字,字雖不大,卻是漢隸書體,十分古樸蒼涼。下邊有個題款,開頭一個,隱隱約約,卻像個“”字。子瞻猶疑一會兒,看不清楚,便想敲門。

正在這時,那門自己開了,里面閃出個老人來,億抬起長長的雙臂,對子瞻微微一笑,張口便道:“公子,莫非你是‘大吳’么?”

子瞻見了那人,便大吃一驚,這個老人,不是給自己送去《陰符經》的老者么?他急忙問道:“老人家,你認得我么?我姓蘇,名軾,就是那個曾經寫‘讀遍天下書,識盡人間字’對聯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二子啊!”

“是么?你還記得那事?可我只知道你是‘大吳’啊!”

“我是‘大吳’?大吳到底是誰?”子瞻顧不上雖的,急忙追問這件事情——原來蘇洵回到家中,講了許多白云道人的事,唯獨沒說什么是“大吳”,他怕孩子和程夫人聽了,心里擔憂。

老人聽了,不禁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既知自己是‘大吳’,卻又問別人‘大吳’是誰,你不覺得好笑么?”

子瞻想了一想,自己也笑了起來。“老人家,我知道有人在夢中稱我是‘大吳’,可我卻不知‘大吳’是人,還是別的東西。老人家,既然您知道我是大吳,就應該告訴我,‘大吳’到底是人,還是蜈蚣一類的怪東西?”

“你把行裝先卸下,然后再說。”

子瞻卻動也不動:“老人家,我若不知‘大吳’是誰,便是住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

“哈哈!果然你夠倔的。我先問你,你知道人間有個小兔,卻爬得很高很高,上了云霄么?”老人笑道。

“小兔?哦,我知道了,傳說嫦娥奔月,帶著一個小兔升天,莫非您說的是玉兔?”

“然也,然也。月中玉兔,既為‘小兔’,那月中還有一個人物,被嫦娥稱作‘大吳’,這你該知道了吧。”

子瞻恍然大悟。“老人家,原來大吳,便是在月中犯了天條,被罰砍樹的吳剛?難道我……”

“好啦好啦,夢中之境,說實便虛,說虛變實,虛虛實實,既可是真,也可是假,何必穿鑿附會?來吧,進來吧,先把東西放進來,看那頭驢子,背了那么多的東西呢!”

子瞻急忙隨他進了院子,見幾間房子,都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他和樊狗狗一道,先把東西卸下來,擺放停當,然后讓他牽驢飲水吃草去,自己跟隨老人,將書籍放到正室,走進右側屋內,見有里面有張木床。他把行李放下,又跟著老人把樊狗狗的東西放在院外西側的耳房之內,耳房另一頭,便是一間灶房。那老人對他說:“這里鍋碗瓢盆都有,你們主仆二人,盡管使用,老夫等到了你,便沒事了,老夫這就告辭,找我師父去了!”

子瞻聽了這話,不由甚感驚訝,他急忙問道:“老人家,你怎能走呢?子瞻來這里是跟您學琴的!”

“哈哈!我這個山野老叟,哪里會什么琴呢?就連我師父也不會彈琴,你聽誰的胡說,要來這兒學琴?好啦,好啦,我要去尋師父啦!”

子瞻忙問:“老人家,請問您尊姓大名?”

“我沒有姓,也沒有名,如有人問你,就說我是山野老叟罷了。”

子瞻再度拉住他:“老人家,您知道有個史無奈的人,比我大一點,他是不是也在這山上?”他想,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史無奈找到,說不定還可以向他學武呢!

“史無奈?不知道。前些日子是有一個姓史的小子,在后山上練功,可他被青神的一個姓史的給叫走了,從那以后再也沒見到。”

“青神還有一位姓史的?是史清卿先生么?四五十歲,還背著一個藥葫蘆?”子瞻急忙問道。

“哈哈,你越來越胡扯了。青神那個姓史的,背著個藥葫蘆倒也不假,可他哪有四五十歲?他跟練武的那個姓史的歲數差不多,大也大不了三五歲!怎么,你是來山中讀書呢?還是要找什么人?你要找人,你便到山野里找去,別在在寺里呆著;要來寺中,就別亂跑,這可是我師父定下的規矩,不然的話,你就離開,雖住在這兒!”那老人說到這兒,卻認真起來。

子瞻心想,我還是先住下來再說吧,既然有了史無奈的蹤跡,就不愁找不到他!還有,這位長臂老人說他還有師父,我要問清他的師父是誰,也許就能知道簡上人和勾臺符的下落呢!想到這兒,他便乖乖地坐下,點著頭說:“老人家,我既來這兒,便是來讀書。那史無奈是我的朋友,我聽他說過曾來過這兒,也就順便問問而已。”

“什么‘而已’、‘而已’?有些人,沒有緣分時,你找是找不到的,有了緣分時,你不找他,他自然會來。你整天說要學道,難道連這點悟性都沒有?”

子瞻吃驚地看著他,急忙答道:“是,是!老人家,子瞻全都明白了!”

老人見他已然明白,便笑一笑,打開寺門,揚長而去。

子瞻見到留他不得,只好看著他走出寺門,目送他消失在山林之中。

這時樊狗狗放驢回來了,見到老人背影,也覺得怪,就問:“大爺,這老頭兒,真有點怪怪的!怎么我們一來,他就溜了?”

子瞻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對他搖了搖頭。

 

月明星稀,山野奇靜。

子瞻躺在床上,很長時間都難以入睡。他在想,為什么要說我是大吳?為什么大吳竟是月中那個被罰砍樹的吳剛?那么小兔是誰?對了,弟弟不正屬兔么?可我是屬老鼠的啊!而那個勾臺符,偏偏要送我一把卻鼠刀!他摸了摸枕邊,卻鼠刀還在,心里就踏實下來了。這時他才覺得跑了一天,確實很累,于是手摸鼠刀,遁入夢鄉。

不知是什么時候,他聽到了琴聲。子瞻一驚,急忙起身,來到院內。此時北斗斜掛,明月西斜。琴聲隱隱傳來,不知在何地方。側耳靜聽,只聽耳邊蟲鳴之聲,窸窸窣窣,更無其它聲音。再往前走,便有呼嚕呼嚕之聲傳來,那是樊狗狗的鼾聲,還有“噗噗”的響鼻之聲,分明是院中驢子,見到他后,以示親熱。子瞻茫茫然,再回房中躺下,卻又聽到琴聲嗚嗚,如泣如訴,不絕如縷。子瞻大驚,屏息靜聽,終于辯出那哀哀琴聲,出自正房書堆之中。他再度起身,到了外間,發現兩把琴都在匣子之中。子瞻彈慣了那把桐琴,它的聲音清泠悅耳,肯定不是它的聲音,莫非是那把被自己拆爛了的雷琴在響么?等他打開雷琴,卻又沒有聲音了。子瞻此時毫無倦意,對著那琴楞楞發呆。這時他想起棲云寺門上那字的落款,心中一顫,剎時渾身全是雞皮疙瘩——莫非這寺,是自己的先人蘇味道在此建立,他在眉州無事的時候,便在這里彈琴悔過,如今雷琴到此,為他而悲鳴?

子瞻伸出雙手,抱著膀子,好半天后,才覺身上有些暖意。他俄然而起,抱起那琴,便向寺外走去。開了寺門,只見東方已白。轉身西望,天高月小。這時他發現寺門之側,有一條小徑,曲曲折折,向北蜿蜒。他什么也沒想,便抱著那琴,延路向北而去。那條小徑,早已失修,亂石蹭蹬,高低不平。子瞻也不管他,深一腳、淺一腳只管前行。過了一個坎兒,前面便是上坡,他將雷琴挾在腋下,一手攀著石頭樹木,只管按著路影往上爬去。幾番騰躍,便到了一個高處。這時他舉目前望,只見一個亭子遺跡,出現在面前,亭的頂子已經沒了,四根亭柱,有兩根已經倒在地上,還有兩根,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柱上漆皮脫落,顏色赭黑。唯有一個石臺,還在那兒擺著。子瞻走到跟前。坐在臺子之上,只聽四面山風微微,吹過林梢,偶有帶起幾聲短嘯。他將那琴放下,可地上沒有平整之處。往下一瞅,原來石臺之下,有個空洞。子瞻將地琴拿起,試著往洞中一放,那位置竟然與琴匣大小一樣,外邊還有許多空余。順手拿起一片薄石,往上一堵,居然堵得嚴絲合縫,縱然下起大雨來,也淋不著那琴一點兒!

子瞻吸了一口冷氣,又歇片刻,只聽山中傳來幾聲猿啼。他想了一想,不敢再呆,于是將琴置于此處,自己回到寺中,再躺到床上,閉目養神。潛心聽去,琴聲已然不再。而他再三閉目,卻難以重歸夢境。想想那琴,又覺放在那兒不妥。這時他的心弦已動,真想找個琴來彈奏。他索性披衣再起,拿起那把桐琴,再次奔向后山。此時天已大亮,山明路清,沒用多久,便到了后山。這時四望,發知自己所立之處,便是連鰲山的鰲頭之上。

“獨占鰲頭!”一個成語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子瞻頓時興奮起來,他將琴匣打開,拿出桐琴,放到石臺之上,再將坐下石頭擺平,把琴匣往屁股底下一坐,手拂琴弦,出手便是一曲《松風》。

彈了好久好久,他才住手歇息。此時只見旭日東升,霞腳穿云而出,天空一片絢麗。樹上鳥鳴啾啾,崖下流水淙淙。子瞻心想,此時若不作詩,豈不誤了美景?于是他將雙手舉起,抱于脖后,平平仄仄,擁入腦海。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不遠之處一聲叫喊:“長公子!大爺!您一大早就跑到這兒,難道您瘋了?”

子瞻滿腹詩意,被這一叫,如同氣球被針扎破,片刻蕩然無存。他氣得一下氣得跳了起來:“狗狗,你怎么回事?偏偏這個時候,學起了驢叫!”

 

白日讀書,夜晚彈琴,晨起周游,這日子如同神仙一般,子瞻心中,其樂融融。遺憾的是,他只能在此一處呆著,一旦走到南邊,看到那座禪寺,便覺香火之味,令人窒息。回到寺中,見到狗狗和驢子,也就沒了詩意。一吃完飯,便抱著琴躲進竹林,彈撥半日,覺得詩興果然上來了,于是便閉目而吟。他覺得自己獨坐在幽靜的竹林里,一邊彈琴,一邊長嘯,唯有山中明月,與他相知。心中既然愜意,便按著平平仄仄,用竹棒棒在地上畫了起來,剛剛寫好,他便用腳將那詩涂抹掉了,原來自己心中之詩,寫出來后,竟然與前人重復了。“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白來相照。”這不正是王維的《竹里館》么?想到這兒,子瞻大為懊惱:好詩都被唐人寫完了,為何我偏偏晚生了幾百年呢?若我生在盛唐,這種詩界風流,怎能全讓王維等人占盡?也罷,也罷!若我把這種詩思寫了出來,肯定會被后世腐儒恥笑,說我是從唐人詩境中偷來佳句,拾人牙慧,他自己還要充當大學問家呢!不作也罷,何必給那些腐儒或搜拾殘渣者留下口實?

快到一個月了,他們帶來的東西耗掉大半,子瞻便讓狗狗起身回家,一面向父母報個平安,一面再弄些給養來。沒想到樊狗狗正準備走,當晚突然發了高燒,躺在床上直哼哼。這下子好了,身為“大爺”的成了傭人,狗狗反而成了大爺。子瞻小的時候,一旦頭痛發燒,爺爺總是讓任媽媽給熬點薑茶,喝喝便好。子瞻便到外邊野地里挖了幾塊薑來,加了點茶葉,放在鍋里煮了又煮,然后給狗狗喂了下去。狗狗這才抬起頭來。子瞻照著狗狗做飯的樣子,為他弄了點吃的,自己覺得那東西就像狗食一般,可狗狗居然也能吞下,心里便高興得很。心想自己獨自在外,可以燒飯了,將來萬一遇到什么難事,也不會挨餓呢。狗狗躺在床上,見大爺為自己忙著,氣得直打自己的腦袋,還罵自己真不是狗玩意兒,讓爺操心。子瞻笑著說:“平時你侍候我,病了,就該我侍候你。”狗狗卻嗚咽著說:“爺啊,天底下哪有讓主人侍候仆人的道理啊!”說完竟大聲哭了。為了讓狗狗開心,子瞻到屋里寫了一篇祈求藥王孫思邈保佑狗狗平安的文章,念給狗狗聽。文章的內容,無非是“狗狗生病,不要叫痛,薑茶一喝,立無沉疴”一類。可是狗狗說這文章特好,長了這么大,也沒人專給他寫文章,于是他便請大爺給這篇文章取個名字,讓他貼在床頭。子瞻笑著說:“那,就叫《病狗賦》吧!”說完就寫到了紙上,掛在狗狗床頭。后來蘇軾成了翰林學士兼一代文宗和書法大師,眉州人到處尋找他的墨寶,聽說他曾在棲云寺讀書,眉州知府便親自出馬進山尋寶,還把樊狗狗的孫子樊三歪子抬在轎上,讓他帶路。樊三歪子按照爺爺生前的說法,從西屋墻上找到這篇已發黃變脆了的紙邊兒,上邊只剩下《病狗賦》三個字。即使如此,眉州太守也高興異常,讓人把這篇文章的名稱寫進了州里的大事編年記錄,后來當然也就上了地方志;有一任太守還專門組織一個班子,想恢復《病狗賦》的內容,可惜被他召來的那些才子們,苦思冥想,相對搖頭,就像吃了什么藥丸子一樣,搖了好幾個月,官糧耗了許多,也沒補出一句來,反而弄得眉州城內,議論紛紛;后來終因那位知州離任,才各自散去。

卻說當時樊狗狗在子瞻的侍侯下,五六天的時間病才痊愈,狗狗見糧食快沒了,急忙動身回家。臨走之前,免不了盡職盡責將如何燒飯等事囑咐幾句,還要大爺別把門里邊墻腳下的那堆驢糞給扔了,狗狗說驢糞不臭,曬干了便可當柴火燒。子瞻急著催他說:“你快點走吧,回去讓謝能跑來,如果爹娘同意,就讓能跑把弟弟也帶來這里,同住幾天。”樊狗狗這下子更是興奮,拉著毛驢飛奔下山,回家與小喇叭團圓去了。

 

到了第三天,謝能跑便帶著子由來到棲云寺,還帶來更多的吃的東西。兄弟兩個見了,先是抱在一起,然后嘀嘀咕咕,說了好半天。子由說,母親只讓自己在此呆五天,還請哥哥帶到各處轉轉。子瞻二話不說,帶著子由四處周游。他們兩個到處去找史無奈的蹤跡,不料山中盡是香客,誰聽到了誰都搖頭。他們跑去問廟中的和尚,和尚沒更是一問三不知,還說佛道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子瞻無奈,只好領著弟弟到僻靜的地方游玩。二人到了鰲頭的琴臺,子瞻便說雷琴的故事,二人驚奇一回。子瞻又給弟弟講起“大吳”和小兔的說法,子由更覺特別詫異。子瞻說:“此事和勾符如說的什么‘范賢’、‘薛宣’的事情一樣,虛無縹緲,全無可信之處,只能你知我知,縱是父母也不能說,免得他們憂心忡忡。”子由點頭答應,二人晚上同眠,白日同游,悠哉游哉,徜佯山林,偶有詩思,便要吟哦,無奈出口之后,便覺不與前人雷同,就與名作相近,二人恨恨不已,只好三緘其口。

到了第四天晚上,子由想到明天又要回家,未免心中悵然。子瞻說:“晚上無事,我與你彈琴為樂,我彈一首,你彈一首,如何?”子由當然高興,便從《高山》彈到《流水》,由《聽松》轉入《陽關》。二更時分,月出東山,謝能跑早已跑進了夢中,兄弟兩個還是說笑不斷。

子瞻再彈一曲《梅花》,子由又撫一首《桔頌》。這些曲子都是他們兩個根據古人詩意自己編的,信手彈來,有趣便是。接下來又該子瞻彈了,卻是沒了新曲。子由靈機一動,突然說道:“哥,蜀人名曲,莫過司馬相如的《鳳求凰》,你何不彈上一回,讓我聽聽?”

子瞻搖搖頭,說道:“蜀人最先知名者,莫過司馬相如。不過這個人玩狗起家,又去學賦,一曲《鳳求凰》,挑得那卓文君意馬心猿,隨他拋家離舍,臨壚沽酒,好不凄然。可司馬相如到了長安,便用《子虛》《上林》,迎合漢武好大喜功之心,實在讓人不齒。更有甚者,他衣錦還鄉,回到蜀川,在一篇《告蜀中父老檄》中,把川蜀之人,說得個個都是雞鳴狗盜,每每看到此文,我都想如廁作嘔。如今蜀人提起司馬相如,還要引以為榮,聽到知情者說他的不是,便要為他環護,真不知這些人是怎么想的,挨了司馬相如痛罵,還要奉他為祖宗!還有,那個司馬相如情不專一,到了晚年還花心浪縱,沉溺于秦樓楚館,讓文君一人,獨守空房,《白頭吟》出,他才悔過。比起那讓楊貴妃磨墨、高力士脫靴的李太白來,司馬相如算什么東西?蟲豸一個!我不想彈他的東西。”

“哎呀,哥!沒事的,彈著玩玩,就我們兩個,難道有人會說我們想入非非不成?”子由央求著說。

“弟弟,你都十三了,莫非情竇初開?”子瞻笑道。

“哥哥休要取笑。若說我是情竇初開,那你十六歲了,該是情竇已開才對呢!”

子瞻聽了,哈哈大笑。他對弟弟,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這回也不想拂了他的興致,于是重調琴弦,奏起《鳳求凰》來。子由興致大起,順著他的琴聲,唱了起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

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通遇無所將,

何司今夕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此方,

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脛成鴛鴦!

 

一曲唱罷,二人撫掌大笑。子瞻還要接著再彈,忽聽院內“咚”地一聲。

子瞻急忙住手,示意子由不要出聲。

突然外又是“咚”地一聲,分明有人跳了進來!

子瞻二話沒說,拿著自己的卻鼠刀,拉開房門,便向外走,子由也從后面,跟了出來。

他們出了房門,齊齊目瞪口呆,原來院子里面,站著兩位光著腳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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