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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學(xué)第八 自古自古明王圣帝，猶須勤學(xué)，況凡庶乎！此事篇于經(jīng)史，吾亦不能鄭重，聊舉近世切要，以啟寤汝耳。士大夫子弟，數(shù)歲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禮》、《傳》，少者不失《詩》、《論》。及至冠婚，體性稍定；因此天機，倍須訓(xùn)誘。有志尚者，遂能磨礪，以就素業(yè)；無履立者，自茲墮慢，便為凡人。人生在世，會當(dāng)有業(yè)：農(nóng)民則計量耕稼，商賈則討論貨賄，工巧則致精器用，伎藝則沈思法術(shù)，武夫則慣習(xí)弓馬，文士則講議經(jīng)書。多見士大夫恥涉農(nóng)商，差務(wù)工伎，射則不能穿札，筆則才記姓名，飽食醉酒，忽忽無事，以此銷日，以此終年�；蛞蚣沂烙嗑w，得一階半級，便自為足，全忘修學(xué)；及有吉兇大事，議論得失，蒙然張口，如坐云霧；公私宴集，談古賦詩，塞默低頭，欠伸而已。有識旁觀，代其入地。何惜數(shù)年勤學(xué)，長受一生愧辱哉！古 梁朝梁朝全盛之時，貴游子弟，多無學(xué)術(shù)，至于諺云：“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則秘書�！睙o不熏衣剃面，傅粉施硃，駕長檐車，跟高齒屐，坐棋子方褥，憑斑絲隱囊，列器玩于左右，從容出入，望若神仙。明經(jīng)求第，則顧人答策：三九公宴，則假手賦詩。當(dāng)爾之時，亦快士也。及離亂之後，朝市遷革，銓衡選舉，非復(fù)曩者之親；當(dāng)路秉權(quán)，不見昔時之黨。求諸身而無所得，施之世而無所用。被褐而喪珠，失皮而露質(zhì)，兀若枯木，泊若窮流，鹿獨戎馬之間，轉(zhuǎn)死溝壑之際。當(dāng)爾之時，誠駑材也。有學(xué)藝者，觸地而安。自荒亂已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jīng)》者，尚為人師，雖千載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耕田養(yǎng)馬。以此觀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數(shù)百卷書，千載終不為小人也。齋 夫明夫明《六經(jīng)》之指，涉百家之書，縱不能增益德行，敦厲風(fēng)俗，猶為一藝得以自資。父兄不可常依，鄉(xiāng)國不可常保，一旦流離，無人庇廕，當(dāng)自求諸身耳。諺曰：“積財千萬，不如簿伎在身�！奔恐琢�(xí)而可貴者，無過讀書也。世人不問愚智，皆欲識人之多，見事之廣，而不肯讀書，是猶求飽而賴營饌，欲暖而惰裁衣也。夫讀書之人，自義、農(nóng)已來，宇宙之下，凡識幾人，凡見幾事，生民之成敗好惡，固不足論，天地所不能藏，鬼神所不能隱也。知 有客有客難主人曰：“吾見韁弩長戟，誅罪安民，以取公侯者有矣；文義習(xí)吏，匡時富國，以取卿相者有矣；學(xué)備古今，才兼文武，身無祿位，妻子饑寒者，不可勝數(shù)，安足貴學(xué)乎？”主人對曰：“夫命之窮達(dá)，猶金玉木石也；修以學(xué)藝，猶磨瑩雕刻也。金玉之磨瑩，自美其礦璞，木石之段塊，自丑其雕刻；安可言木石之雕刻，乃勝金玉之礦璞哉？不得以有學(xué)之貧賤，比于無學(xué)之富貴也。且負(fù)甲為兵，咋筆為吏，身死名滅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握素披黃，吟道詠德，苦辛無益者如日蝕，逸樂名利者如秋荼，豈得同年而語矣。且又聞之：生而知之者上，學(xué)而知之者次。所以學(xué)者，欲其多知明達(dá)耳。必有天才，拔群出類，為將則闇與孫武、吳起同術(shù)，執(zhí)政則懸得管仲、子產(chǎn)之教，雖未讀書，吾亦謂之學(xué)矣。今子即不能然，不師古之蹤跡，猶蒙被而臥耳。齋 人見人見鄰里親戚有佳快者，使子弟慕而學(xué)之，不知使學(xué)古人，何其蔽也哉？世人但知跨馬被甲，長槊強弓，便云我能為將；不知明乎天道。辯乎地利，比量逆順，鑒達(dá)興亡之妙也。但知承上接下，積財聚谷，便云我能為相；不知敬鬼事神，移風(fēng)易俗，調(diào)節(jié)陰陽，薦舉賢圣之至也。但知私財不入，公事夙辦，便云我能治民；不知誠己刑物，執(zhí)轡如組，反風(fēng)滅火，化鴟為鳳之術(shù)也。但知抱令守律，早刑晚舍，便云我能平獄；不知同轅觀罪，分劍追財，假言而奸露，不問而情得之察也。爰及農(nóng)商工賈，廝役奴隸，釣魚屠肉，飯牛牧羊，皆有先達(dá)，可為師表，博學(xué)求之，無不利于事也。齋 夫所夫所以讀書學(xué)問，本欲開心明目，利于行耳。未知養(yǎng)親者，欲其觀古人之先意承顏，怡聲下氣，不憚劬勞，以致甘腝，惕然慚懼，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觀古人之守職無侵，見危授命，不忘誠諫，以利社稷，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驕奢者，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jié)用，卑以自牧，禮為教本，敬者身基，瞿然自失，斂容抑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觀古人之貴義輕財，少私寡欲，忌盈惡滿，赒窮恤匱，赧然悔恥，積而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觀古人之小心黜己，齒弊舌存，含垢藏疾，尊賢容眾，茶然沮喪，若不勝衣也；素怯懦者，欲者觀古人之達(dá)生委命，強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奮厲，不可恐懾也：歷茲以往，百行皆然。縱不能淳，去泰去甚。學(xué)之所知，施無不達(dá)。世人讀書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無聞，仁義不足；加以斷一條訟，不必得其理；宰千戶縣，不必理其民；問其造屋，不必知楣橫而棁豎也；問其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遲也；吟嘯談謔，諷詠辭賦，事既優(yōu)閑，材增迂誕，軍國經(jīng)綸，略無施用：故為武人俗吏所共嗤詆，良由是乎！主 夫?qū)W夫?qū)W者所以求益耳。見人讀數(shù)十卷書，便自高大，凌忽長者，輕慢同列；人疾之如仇敵，惡之如鴟梟。如此以學(xué)自損，不如無學(xué)也。古 古之古之學(xué)者為己，以補不足也；今之學(xué)者為人，但能說之也。古之學(xué)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xué)者為己。修身以求進(jìn)也。夫?qū)W者是猶種樹也，春玩其華，秋登其實；講論文章，春華也，修身利行，秋實也。知 人生人生小幼，精神專利，長成已後，思慮散逸，固須早教，勿失機也。吾七歲時，誦《靈光殿賦》，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猶不遺忘；二十之外，所誦經(jīng)書，一月廢置，便至荒蕪矣。然人有坎壈，失于盛年，猶當(dāng)晚學(xué)，不可自棄。孔子云：“五十以學(xué)《易》，可以無大過矣�！蔽何�、袁遺，老而彌篤，此皆少學(xué)而至老不倦也。曾子七十乃學(xué)，名聞天下；荀卿五十，始來游學(xué)，猶為碩儒；公孫弘四十余，方讀《春秋》，以此遂登丞相；硃云亦四十，始學(xué)《易》、《論語》；皇甫謐二十，始受《孝經(jīng)》、《論語》：皆終成大儒，此并早迷而晚寤也。世人婚冠未學(xué)，便稱遲暮，因循面墻，亦為愚耳。幼而學(xué)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學(xué)者，如秉燭夜行，猶賢乎瞑目而無見者也。古 學(xué)之學(xué)之興廢，隨世輕重。漢時賢俊，皆以一經(jīng)弘圣人之道，上明天時，下該人事，用此致卿相者多矣。末俗已來不復(fù)爾，空守章句，但誦師言，施之世務(wù)，殆無一可。故士大夫子弟，皆以博涉為貴，不肯專儒。梁朝皇孫以下，總丱之年，必先入學(xué)，觀其志尚，出身已後，便從文史，略無卒業(yè)者。冠冕為此者，則有何胤、劉瓛、明山賓、周舍、硃異、周弘正、賀琛、賀革、蕭子政、劉縚等，兼通文史，不徒講說也。洛陽亦聞崔浩、張偉、劉芳，鄴下又見邢子才：此四儒者，雖好經(jīng)術(shù)，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諸賢，故為上品，以外率多田野間人，音辭鄙陋，風(fēng)操蚩拙，相與專固，無所堪能，問一言輒酬數(shù)百，責(zé)其指歸，或無要會。鄴下諺云：“博士買驢，書券三紙，未有驢字�！笔谷暌源藶閹煟钊藲馊��？鬃釉唬骸皩W(xué)也祿在其中矣。”今勤無益之事，恐非業(yè)也。夫圣人之書，所以設(shè)教，但明練經(jīng)文，粗通注義，常使言行有得，亦足為人；何必“仲尼居”即須兩紙疏義，燕寢講堂，亦復(fù)何在？以此得勝，寧有益乎？光陰可惜，譬諸逝水。當(dāng)博覽機要，以濟功業(yè)；必能兼美，吾無間焉。齋 俗間俗間儒士，不涉群書，經(jīng)緯之外，義疏而已。吾初入鄴，與博陵崔文彥交游，嘗說《王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崔轉(zhuǎn)為諸儒道之，始將發(fā)口，懸見排蹙，云：“文集只有詩賦銘誄，豈當(dāng)論經(jīng)書事乎？且先儒之中，未聞有王粲也�！贝扌Χ耍共灰浴遏蛹肥局Ｎ菏罩谧h曹，與諸博士議宗廟事，引據(jù)《漢書》，博士笑曰：“未聞《漢書》得證經(jīng)術(shù)。”收便忿怒，都不復(fù)言，取《韋玄成傳》，擲之而起。博士一夜共披尋之，達(dá)明，乃來謝曰：“不謂玄成如此學(xué)也�！�知 夫老夫老、莊之書，蓋全真養(yǎng)性，不肯以物累己也。故藏名柱史，終蹈流沙；匿跡漆園，卒辭楚相，此任縱之徒耳。何晏、王弼，祖述玄宗，遞相夸尚，景附草靡，皆以農(nóng)、黃之化，在乎己身，周、孔之業(yè)，棄之度外。而平叔以黨曹爽見誅，觸死權(quán)之綱也；輔嗣以多笑人被疾，陷好勝之阱也；山巨源以蓄積取譏，背多藏厚亡之文也；夏侯玄以才望被戮，無支離臃腫之鑒也；荀奉倩喪妻，神傷而卒，非鼓缶之情也；王夷甫悼子，悲不自勝，異東門之達(dá)也；嵇叔夜排俗取禍，豈和光同塵之流也；郭子玄以傾動專勢，寧後身外己之風(fēng)也；阮嗣宗沈酒荒迷，乖畏途相誡之譬也；謝幼輿贓賄黜削，違棄其余魚之旨也：彼諸人者，并其領(lǐng)袖，玄宗所歸。其余桎梏塵滓之中，顛仆名利之下者，豈可備言乎！直取其清談雅論，剖玄析微，賓主往復(fù)，娛心悅耳，非濟世成俗之要也。洎于梁世，茲風(fēng)復(fù)闡，《莊》、《老》、《周易》，總謂《三玄》。武皇、簡文，躬自講論。周弘正奉贊大猷，化行都邑，學(xué)徒千馀，實為盛美。元帝在江、荊間，復(fù)所愛習(xí)，召置學(xué)生，親為教授，廢寢忘食，以夜繼朝，至乃倦劇愁憤，輒以講自釋。吾時頗預(yù)末筵，親承音旨，性既頑魯，亦所不好云。齋 齊孝齊孝昭帝侍婁太後疾，容色憔悴服膳減損。徐之才為灸兩穴，帝握拳代痛，爪入掌心，血流滿手。後既痊愈，帝尋疾崩，遺詔恨不見太後山陵之事。其天性至孝如彼，不識忌諱如此，良由無學(xué)所為。若見古人之譏欲母早死而悲哭之，則不發(fā)此言也。孝為百行之首，猶須學(xué)以修飾之，況余事乎！齋 梁元梁元帝嘗為吾說：“昔在會稽，年始十二，便已好學(xué)。時又患疥，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閑齋張葛幃避蠅獨坐，銀甌貯山陰甜酒，時復(fù)進(jìn)之，以自寬痛。率意自讀史書，一日二十卷，既未師受，或不識一字，或不解一語，要自重之，不知厭倦。”帝子之尊童稚之逸，尚能如此，況其庶士，冀以自達(dá)者哉？齋 古人古人勤學(xué)，有握錐投斧，照雪聚螢，鋤則帶經(jīng)，牧則編簡，亦為勤篤。梁世彭城劉綺，交州刺史勃之孫，早孤家貧，燈燭難辦，常買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讀。孝元初出會稽，精選寮寀，綺以才華，為國常侍兼記室，殊蒙禮遇，終于金紫光祿。義陽硃詹，世居江陵，後出揚都，好學(xué)，家貧無資，累日不爨，乃時吞紙以實腹。寒無氈被，抱犬而臥。犬亦饑虛，起行盜食，呼之不至，哀聲動鄰，猶不廢業(yè)，卒成學(xué)士，官至鎮(zhèn)南錄事參軍，為孝元所禮。此乃不可為之事，亦是勤學(xué)之一人。東莞臧逢世，年二十余，欲讀班固《漢書》，苦假借不久，乃就姊夫劉緩乞丐客刺書翰紙末，手寫一本，軍府服其志尚，卒以《漢書》聞。齋 齊有齊有宦者內(nèi)參田鵬鸞，本蠻人也。年十四五，初為閽寺，便知好學(xué)，懷袖握書，曉夕諷誦。所居卑末，使役苦辛，時伺間隙，周章詢請。每至文林館，氣喘汗流，問書之外，不暇他語。及睹古人節(jié)義之事，未嘗不感激沈吟久之。吾甚憐愛，倍加開獎。後被賞遇，賜名敬宣，位至侍中開府。後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參伺動靜，為周軍所獲。問齊主何在，紿云：“已去，計當(dāng)出境。”疑其不信，歐捶服之，每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斷四體而卒。蠻夷童丱，猶能以學(xué)成忠，齊之將相，比敬宣之奴不若也。古 鄴平鄴平之後，見徙入關(guān)。思魯嘗謂吾曰：“朝無祿位，家無積財，當(dāng)肆筋力，以申供養(yǎng)。每被課篤，勤勞經(jīng)史，未知為子，可得安乎？”吾命之曰：“子當(dāng)以養(yǎng)為心，父當(dāng)以學(xué)為教。使汝棄學(xué)徇財，豐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得暖？若務(wù)先王之道，紹家世之業(yè)，藜羹縵褐，我自欲之�！�古 《書《書》曰：“好問則裕。”《禮》云：“獨學(xué)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鄙w須切磋相起明也。見有閉門讀書，師心自是，稠人廣坐，謬誤差失者多矣�！豆攘簜鳌贩Q公子友與莒拏相搏，左右呼曰“孟勞”。“孟勞”者，魯之寶刀名，亦見《廣雅》。近在齊時，有姜仲岳謂：“‘孟勞’者，公子左右，姓孟名勞，多力之人，為國所寶�！迸c吾苦諍。時清河郡守邢峙，當(dāng)世碩儒，助吾證之，赧然而伏。又《三輔決錄》云：“靈帝殿柱題曰：‘堂堂乎張，京兆田郎�！鄙w引論語，偶以四言，目京兆人田鳳也。有一才士，乃言：“時張京兆及田郎二人皆堂堂耳�！甭勎岽苏f，初大驚駭，其後尋媿悔焉。江南有一權(quán)貴，讀誤本《蜀都賦》注，解“蹲鴟，芋也”，乃為“羊”字；人饋羊肉，答書云：“損惠蹲鴟�！迸e朝驚駭，不解事義，久後尋跡，方知如此。元氏之世，在洛京時，有一才學(xué)重臣，新得《史記音》，而頗紕繆，誤反“顓頊”字，頊當(dāng)為許錄反，錯作許緣反，遂謂朝士言：“從來謬音‘專旭’，當(dāng)音‘專翾’耳�！贝巳讼扔懈呙�，翕然信行；期年之後，更有碩儒，苦相究討，方知誤焉�！稘h書王莽贊》云：“紫色蛙聲，余分閏位�！敝^以偽亂真耳。昔吾嘗共人談書，言及王莽形狀，有一俊士，自許史學(xué)，名價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鴟目虎吻，亦紫色蛙聲�！庇帧抖Y樂志》云：“給太官挏馬酒�！崩钇孀ⅲ骸耙择R乳為酒也，捶挏乃成�！倍植氖�。捶挏，此謂撞搗挺挏之，今為酪酒亦然。向?qū)W士又以為種桐時，太官釀馬酒乃熟。其孤陋遂至于此。太山羊肅，亦稱學(xué)問，讀潘岳賦：“周文弱枝之棗”，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歷�！币詺v為碓磨之磨。知 談?wù)f談?wù)f制文，援引古昔，必須眼學(xué)，勿信耳受。江南閭里間，士大夫或不學(xué)問，羞為鄙樸，道聽涂說，強事飾辭：呼徵質(zhì)為周、鄭，謂霍亂為博陸，上荊州必稱陜西，下?lián)P都言去�？�，言食則糊口，道錢則孔方，問移則楚丘，論婚則宴爾，及王則無不仲宣，語劉則無不公干。凡有一二百件，傳相祖述，尋問莫知原由，施安時復(fù)失所。壯生有乘時鵲起之說，故謝朓詩曰：“鵲起登吳臺�！蔽嵊幸挥H表，作《七夕》詩云：“今夜吳臺鵲，亦共往填河。”《羅浮山記》云：“望平地樹如薺�！惫蚀鲿痹娫疲骸伴L安樹如薺�！庇粥捪掠幸蝗恕对仒洹吩娫疲骸斑b望長安薺�！庇謬L見謂矜誕為夸毗，呼高年為富有春秋，皆耳學(xué)之過也。知 夫文夫文字者，墳籍根本。世之學(xué)徒，多不曉字：讀《五經(jīng)》者，是徐邈而非許慎；習(xí)賦誦者，信褚詮而忽呂忱；明《史記》者，專徐、鄒而廢篆籀；學(xué)《漢書》者，悅應(yīng)、蘇而略《蒼》、《雅》。不知書音是其枝葉，小學(xué)乃其宗系。至見服虔、張揖音義則貴之，得《通俗》、《廣雅》而不屑。一手之中，向背如此，況異代各人乎？古 夫?qū)W夫?qū)W者貴能博聞也�？酱ǎ傥恍兆�，衣服飲食，器皿制度，皆欲根尋，得其原本；至于文字，忽不經(jīng)懷，己身姓名，或多乖舛，縱得不誤，亦未知所由。近世有人為子制名：兄弟皆山傍立字，而有名峙者；兄弟皆手傍立字，而有名機者；兄弟皆水傍立字，而有名凝者。名儒碩學(xué)，此例甚多。若有知吾鍾之不調(diào)，一何可笑。齋 吾嘗吾嘗從齊主幸并州，自井陘關(guān)入上艾縣，東數(shù)十里，有獵閭村。後百官受馬糧在晉陽東百余里亢仇城側(cè)。并不識二所本是何地，博求古今，皆未能曉。及檢《字林》、《韻集》，乃知獵閭是舊<谷鼠>余聚，亢仇舊是<谷曼><谷九>亭，悉屬上艾。時太原王劭欲撰鄉(xiāng)邑記注，因此二名聞之，大喜。齋 吾初吾初讀《莊子》“螝二首”，《韓非子》曰：“蟲有螝者，一身兩口，爭食相龁，遂相殺也”，茫然不識此字何音，逢人輒問，了無解者。案：《爾雅》諸書，蠶蛹名螝，又非二首兩口貪害之物。後見《古今字詁》，此亦古之虺字，積年凝滯，豁然霧解。齋 嘗游嘗游趙州，見柏人城北有一小水，土人亦不知名。後讀城西門徐整碑云：“泊流東指�！北娊圆蛔R。吾案《說文》，此字古魄字也，泊，淺水貌。此水漢來本無名矣，直以淺貌目之，或當(dāng)即以泊為名乎？古 世中世中書翰，多稱勿勿，相承如此，不知所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殘缺耳。案：《說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也，象其柄及三斿之形，所以趣民事。故遽者稱為勿勿。”知 吾在吾在益州，與數(shù)人同坐，初晴日晃，見地上小光，問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豎就視，答云：“是豆逼耳�！毕囝欍等�，不知所謂。命取將來，乃小豆也。窮訪蜀土，呼粒為逼，時莫之解。吾云：“《三蒼》、《說文》，此字白下為匕，皆訓(xùn)粒，《通俗文》音方力反�！北娊詺g悟。知 愍楚愍楚友婿竇如同從河州來，得一青鳥，馴誠意愛玩，舉俗呼之為鹖。吾曰：“鹖出上黨，數(shù)曾見之，色并黃黑，無駁雜也。故陳思王《鹖賦》云：‘揚玄黃之勁羽�！痹嚈z《說文》：“介雀似鹖而青，出羌中。”《韻集》音介。此疑頓釋。知 梁世梁世有蔡朗者諱純，既不涉學(xué)，遂呼莼為露葵。面墻之徒，遞相仿效。承圣中，遣一士大夫聘齊，齊主客郎李恕問梁使曰：“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鄉(xiāng)所出。卿今食者綠葵菜耳。”李亦學(xué)問，但不測彼之深淺，乍聞無以核究。知 思魯思魯?shù)纫谭蚺沓莿㈧`，嘗與吾坐，諸子侍焉。吾問儒行、敏行曰：“凡字與諮議名同音者，其數(shù)多少，能盡識乎？”答曰：“未之究也，請導(dǎo)示之�！蔽嵩唬骸胺踩绱死�，不預(yù)研檢，忽見不識，誤以問人，反為無賴所欺，不容易也。”因為說之，得五十許字。諸劉嘆曰：“不意乃爾！”若遂不知，亦為異事。知 校定校定書籍，亦何容易，自揚雄、劉向，方稱此職耳。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虮艘詾榉�，此以為是；或本同末異；或兩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也。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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