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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虛不如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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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協調會,由城管科阮科長一手操辦,工作組成了拉夫、陪襯,聾甏耳朵。李鳳美和米粟對城管科撇開工作組的做法,都有點慍怒,出于大局,只好麻里木灼地坐在城管科。協調會的內容、協調哪些問題都事先沒與工作組通氣。屁股坐后,李鳳美和米粟才知是開棒槌營農貿市場工地整治協調會。
下午候了近一個小時,阮科長電話催了幾次,乙塊的地區開發公司的人先到,是王副經理(練濤的戰友)。爾后進來是甲塊的市開發公司辦公室杜副工程師。李鳳美和米粟干脆不開口,讓阮科長唱主角。他亦談不出名堂經,東一榔頭西一棒,一會兒敲一塊小糖,垃圾清運問題、工地打圍墻問題、下水道、路面、路燈問題。
城管科的老季一會進,一會兒出,像跑龍套的,他與阮科長有隙,不參與。頃刻抓來一捧冷飲,各人一支冷狗。多一支,又轉出去。
王副經理爽快,當即表態,我公司是準備施工了,七月底清理完生活垃圾,八月份打圍墻,下水道、路燈再看,影響就搞。
杜工程師有點為難說,垃圾肯定要清,圍墻施工前一定要打,下水道、路面、路燈只要施工隊進場,亦可解決,要定時間么,我作不了主,得請示經理。
你作不了主,來干嗎?阮科長一拳頭一腳,硬腔腔,也搞不出什么名堂。冷場一歇辰光,來人便推托有事,先走一步。見丙塊的人還沒來,他便罵娘,這城區環球開發公司的經理最老卵,開口高書記,閉口高書記,在區里只認高超書記一人。
米粟和李鳳美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地品嘗冷狗,不答腔。米粟扎出苗頭,阮科長對地市的人發狠勁,但遇到本區的硬骨頭,不敢啃。
事后,李鳳美與司馬主任交換了意見,以后的協調會格局有了變化。所有的協調會李鳳美、米粟、司馬和阮科長參加,事先研究,要協調哪些內容,解決什么問題,達到什么目的。涉及到哪居委片的問題,該片的工作組下派人員、街道片長一起參加。
為解決馬路市場管理問題,米粟帶著嚴光、練濤騎自行車轉半個城,到西城區找分管局長。呼延副局長去市局開創衛會,辦公室湯主任剛巧與練濤又是戰友,兩人一見如故。辦事生人熟人就不一樣,陌生人說不上幾句話,熟人話多不拘束。練濤介紹雙方后,米粟談明來意,與湯主任交換名片。湯主任笑道:呼延局長本來就是區創衛組成員,我一定轉告,米科長,還有各位,開協會的事,其實只要打個電話就行了,還有勞大駕親自上門?
禮多不怪。工商部門是難玩的主。米粟諳熟這點,我們現上門盡到禮儀,你若再拿架子不來開會,就理缺攤不上臺面。你工商局可不買創衛組的面子,但總得買市政府辦公室的面子。
與張曼玉一只模子的女秘書下樓買來冷飲后,湯主任硬壓米粟三人每人吃兩支花臉雪糕。嚴光手直擺,唷,我這東西不能多吃,一支足夠。練濤當和老爺,幫助叫吃呵!吃呵!帶頭吃兩根。米粟在上市府擴大會出簡報時,曾有連吃五塊大冰磚的紀錄,藝高膽大,拗不過,又吃了一支花臉。
開協調會的當天上午,米粟為鄭重起見,在街辦主任室與城區工商分局的呼延副局長接通電話,先自報山門,我是市府辦的米粟。他知道打市府辦的牌比打創衛組的牌嚇人有用。
哦,是米科長,你好呵。呼延十分客氣,顯然他看到了米粟留下的名片。他雖是副局長,但到地區只相當個副科級,而米粟是正科級,職高一級。官場有時吃這一套。下午開會的事,我一定來,另外相關的工商所長也同來!
下午,阮科長見呼延副局長領著五六個工商局、所的人來到街辦,對米粟咂嘴,有點羨慕道,還是你們面子大,呼延局長還從沒上過街辦的門坎,我們上門他都避而不見。真他媽的太陽從西邊出了。
米粟暗忖,官場自有官場的門通,扛牌子是一會事,但求人的事,得親自上門,你拿出官的架勢,光打電話的大老爺,鬼睬!
呼延副局長、兩家工商所的所長、副所長全部到場,其中還有運河工商所的一名小伙子長得像泰森一樣,肌肉特別發達。工商的陣勢表明,文來文擋武來武打,雙方人員分兩坐桌兩邊,像兩國談判的長方桌會議。司馬對本區強權部門難玩,退居二線,介紹到李鳳美時,呼延副局長站起,伸長手臂與他握手道:李主任,我們見過面!
哦?李鳳美一時記不起來,笑得傻不愣登。
區里創衛動員會后搓飯,我在你旁邊一桌。呼延坐下有點得意。
李鳳美恍然大悟,暗想工商的眼毒。
會議室氣氛輕松,但熱泄依舊。
李主任主持協調會,扮白臉語氣很婉轉,講了大致情況。主要研究運河北路亂搭亂建問題,運河支路果品市場和炭渚路馬路市場管理問題。爾后請司馬主任講,司馬主任見工商有點吃酸,本區的扯不開臉面,何況還有事有求于工商,便推米科長講。他倆都深知米粟的市府辦這塊牌子多少能鎮住對方。
米粟的講話簡明扼要,先客套幾句,便唱紅臉,盡管事先沒約定,但一看李鳳美、司馬都唱白臉的陣勢,他只好豁出去了。呼延局長,兩位所長,李主任剛才說三處市場的問題,由來已久,都是在市里掛上號的,目前攤點秩序混亂,衛生狀況較差,管理沒有到位,百姓反映強烈,我們把話說白了,不整治,這次創衛過不了門。他笑了下,以緩解氣氛,哦呵,我們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應該有所行動,采取措施。請局所領導談談好么?
呼延副局長顯然是唱白臉的,笑容可掬道,我們局領導對這次創衛十分重視,作了專門研究,工商要率先垂范,配合地區創衛。前幾天還召集各所長,商量轄地市場管理問題。下面先請丁所長談談。
丁所長是黑臉漢,先倚老賣老一番,再訴苦一番。我干了十幾年的工商所長,大前年由解放路工商所調到運河工商所,我們所每年上交財政100多萬,但辦公條件全市最差,至今沒有房子,在簡易棚里,米科長你亦來過的,冬天冷煞,夏天熱死,現西曬太陽一照,簡直不能蹲。今年春節,市委曹書記慰問我們所工商干部,對我們的辦公簡陋深表同情。
米粟始終微笑地看著丁所長,他的開場白游離整治主題,仍不打斷他。
我所8個工商干部,幾十名協管員,去年上交財政150萬元,管轄運河北路、運河支路、炭渚三個馬路市場。丁所長說著手臂捋捋、短袖制服拉拉,露出平時管市場的習慣動作。運河支路瓜果市場,一共有300平方米臨時瓜果棚,北側是地區果品公司,平時與環衛處商量好,他們清掃,我們把錢。南側面劃線設攤。攤主大多是山上下來的,幾進宮的都有。有鷹幫、青龍幫、虎頭幫幾幫哩,都紋在手臂上。前任所長太軟,被他們打掉了門牙。我來后,他們蠻纏要打就對打。丁所長朝旁坐的泰森式的棒小伙呶呶嘴,他是我所最棒的,三五個地痞近不了身。一打,把這些地痞也鎮住了。他們這些山上下來的人,見軟的捏,你硬他們反佩服你,當然平時亦有欺行霸市,壓級壓價,做作外地果販的,實在不像話時,我們就管。
李鳳美和米粟聽了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丁所長繪聲繪色,像全武行出身。那結棍棒小伙,見這里沒干架的跡象,對丁所長耳語一番,先退場。丁所長繼續介紹情況。
棒槌營農貿市場原是集果品、蔬菜、糧油于一體的批發市場。前些年在全省例前十名,現市場縮小,跌至全省40--45名。擴建改造拆了601戶,規劃3000多平方米,而正常需7000平方米。三年下來,農貿市場未豎一塊磚,原市場容納不下,臨時占棒槌營農貿市場毗鄰的運河北路為蔬菜批發市場。丁所長摜出牌頭道,魯副市長還來罵人,是哪個灰孫同意占道的。滑稽,臨時占道是韓副市長簽字同意的,市府辦公會研究的,有會議紀要。
運河北路占道的市場是拆是留,你我都作不了主,得由市領導定。但目前,丁所長應有整治措施。米粟打斷他話頭,有意往整治上引導。心里也覺得奇怪。信息增刊發出四、五天了,他天天與科里通電話打聽,領導有無批示。趙科長回說沒有。難道市委、市府老大都覺得此事難纏,有意回避?
城管科老季捧進來一箱冷飲,先發工商的一人一支曼立克雪糕,邊發邊套近乎。米粟突發一念,現在下派街辦創衛,難得吃到冷飲了,要在辦公室,每天兩次,真不可比。丁所長邊吃眼睛骨碌碌邊打量“三八線”另一側的人員,露出難以捉摸的笑容,繼續侃侃而談:運河北路兩側是甲乙丙三家開發公司砌的72間臨時門面房,收價太貴,只租出六七間,其余閑置,有15間成為外地拾荒者蟄居。一個辦法是,開發公司降低收費,每月從四五百元降至七八十元。將東側棚攤全部折除壓進去。由工商收費,返還開發公司一部分。
這倒可以考慮,只是租價出入太大了。一直沒說話的李鳳美頗感興趣,舐了下雪糕瀝瀝嘴唇,接過話茬,等我們與開發公司協調一下看。丁所你繼續講。
路東側真正做生意的約62戶,還有臨時拆遷戶4--5戶。進不了門面房,我們準備將東側收舊貨拾破爛的棚子一律清除,召集攤戶開會,包衛生、包秩序。下一步規范搭棚,劃線設攤500米左右。運河管理處對搭棚一個收地皮費三四千元。丁所長又談了炭渚馬路市場的整治。
米粟有點啼笑皆非,開發公司、工商、運河管理處,都把這條新拓寬的道路當成菩薩搶著刮金。
解放工商所崔所長談了與解放路街辦毗鄰、在運河街辦區內兩條馬路市場的整治打算。
呼延副局長談得比較誠懇,幾條馬路市場開展創衛競賽,督促環衛處清掃,衛生水平要提高。門前實行“三包”,果品市場每攤發一個筐,杜絕到處亂丟果皮,炭渚路面破損,如經費困難,工商可貼兩個。市場劃線經營,規范攤點,門前三包。
一聲不響的阮科長提問,局長,你說炭渚路面修理,工商可貼兩錢,大約出多少?
呼延局長朝他望望,又笑笑,工商經費也困難,至多萬把塊吧!
前幾年我們亦想修的。養路處一估要化兩萬,下水道不通,管道要重排,路面要重補修。司馬語氣緩緩,搔一陣后腦勺道,現在么,恐怕這兩萬打不下來羅。
我們去年夏才接手呵,再多不可能。呼延把門閘死,言下之意,工商接手前,街辦管理的,也該分攤出錢。
街辦收的管理費也沒積攢下來,全用于人員工資和日常開銷了。 司馬啞然。 冷場。米粟覺得再沉默下去尷尬,打圓場道,李主任, 我們再找市政養護處聊聊看。對對對,李主任看看談得差不多征求司馬的意見后,笑道,今天協會就開到這里,下次還要打擾呼延局長、兩所長及各位。
果然,第二天馬路市場換了付面孔,工商大蓋帽上路執法了,平時光收費撕發票的協管員,手中也多了把掃帚。經營秩序大為好轉,那些平時散懶慣的攤販相當識相。
再這樣,沒收你的證,不準出攤。工商一聲吼,小販抖三抖。
石灰水涮的兩道白線,正在馬路市場半中間不斷延伸,成為創衛的兩道風景線。
三天的熱度,熬煞了一星期,又有回潮跡象。李鳳美和米粟像救火隊員,又去找兩工商所,所長他倆一腔,工商人手少,要我們天天上路不大可能。平時主要靠協管員。哦李主任、米科長,等檢查前三天,我們一定把它管好。
金州對衛生檢查,就這個習慣。李鳳美、米粟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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