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宗社
(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陜西 西安 710061)
內容摘要:《蘇仙》的基礎性情節(jié)是蘇女的“不夫而孕”,這是對中國古代“感而孕”神話原型的重現(xiàn)與改寫。蒲松齡對這一神話的改寫,既淡化了神話原有的指向帝王功業(yè)的神圣性特征,又區(qū)別于后世神仙故事的世俗化特征,而導向一種更具抒情性和深邃思致的文人化敘事特征。對于《蘇仙》原型意味和改寫向度的理解,是從神話-原型批評角度對《聊齋》敘事藝術的把握,有利于《聊齋》批評的多元化墾拓。
關鍵詞:感而孕;空缺化;文人情趣
作者簡介:段宗社(1966-),男,陜西鳳翔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文藝學博士。
《聊齋志異》卷三《蘇仙》全文五百余字,這樣的短篇在《聊齋》的選評和鑒賞中最易被忽視。朱一玄先生編《〈聊齋志異〉資料匯編》,在“本事編”收錄西晉葛洪《蘇仙公》和唐代李隱《冉遂》作為該篇“本事”[1](P.101-104),明顯只注意到了該小說作為神仙故事的一面。如果與兩篇作為“本事”的故事對比閱讀不難發(fā)現(xiàn),盡管一些細節(jié)與“本事”一致[1],但柳泉先生并沒有像“本事”故事那樣突出主人公的神仙事跡,說明《蘇仙》另有所本,不宜簡單看作神仙故事。《蘇仙》的基礎情節(jié)是蘇女“不夫而孕”,將兒子“藏櫝而養(yǎng)”,及自己獨居三十年,“未嘗窺戶”,都由于“不夫而孕”所帶來的羞愧感。如果將“不夫而孕”作為關注重點,則不難發(fā)現(xiàn)《蘇仙》正是“感而孕”這一古老神話原型的復現(xiàn)。相比之下,《冉遂》中母親趙氏與神人交媾而孕,屬于文明時代“偷情”故事的延續(xù),并不具有原始性和神話原型特征。那么對《蘇仙》的解讀,就應該從“感而孕”這一原型出發(fā),探討聊齋故事對神話原型重現(xiàn)中所發(fā)生的“置換變形”(displacement),在與文化傳統(tǒng)的對比中揭示小說的敘事特征。
一
高公明圖知郴州時,有民女蘇氏,浣衣于河,河中有巨石,女踞其上。有苔一縷,綠滑可愛,浮水漾動,繞石三匝。女視之,心動。既歸而娠,腹?jié)u大,母私詰之,女以情告,母不能解。
故事雖然被刻意置于近世,而民女臨河洗衣因看綠苔心動而孕,很容易讓人想起“感而孕”這一古老的神話原型。《呂氏春秋·恃君覽》云:“昔太古嘗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知母不知父”是母系氏族社會實有的情況,因為沒有明確的丈夫和父親,就為母親之感神跡而孕提供了想象空間。神話一般來自蠻荒時代生活事實的記憶。一些事實與文明時代觀念差距甚大,不能被整合到歷史中,便以變形的方式顯現(xiàn)于神話。古希臘俄狄浦斯神話、以及中國“感而孕”神話,都屬由先民生活事實演化而來的神話[2]。
“感而孕”原型最早的文字形式見于《詩經·大雅·生民》中:“厥初生民,時維姜嫄。……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后稷是傳說中教民稼穡周部族先祖,為了突出其神圣,周人虛構了其不平凡的出世經歷,其想象模式正來自古代神話。說他是母親姜嫄“履帝武敏歆”,即踩上帝腳印心中有所感應而受孕。《生民》第三章還寫出生不久的后稷被“置之隘巷”、“置之平林”、“置之寒冰”和屢屢受到保護經歷。司馬遷在《史記·周本紀》據(jù)此對后稷出世做了生動描述:“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說(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避)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原以為神,遂收養(yǎng)長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隘巷”即狹窄的道路,出自《生民》,又為《史記》沿用。柳泉先生在敘述中刻意選用經史字眼,似乎有意提示他的這篇《蘇仙》故事和《詩經》、《史記》故事的“互文性”關系,讓讀者注意故事中所包含的神話原型意味。
《說文解字》釋“姓”字云:“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人母感天而生子,故稱天子,因生以從女、生,生亦聲也。”[2](P.360)許慎對字義的解釋中包含了漢代人普遍的想象和觀念,即古代神圣帝王都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出世模式,其之所以稱為天子正因為“感天而生”。這一觀念顯然與《詩經·生民》所固定下來的周部族對自己祖先的記憶與想象有關。經由不斷地想象和體驗,神話原型衍化為漢人對神圣王者的一種觀念。從這一觀念出發(fā),漢人構建帝王譜系時,又作了類似的想象:“黃帝軒轅氏,母曰附寶,見大電光繞北斗樞星,照郊野,感而孕。”[3]無論是姜嫄的“踩”上帝腳印,還是附寶之“見”電光繞北極星,都屬于人與神異對象交感方式,人以某種方式與神靈溝通,又屬于神話的巫術化。從巫術化開始,神靈就不再是一種高不可攀、遨游上界的異物,而與人的生活相溝通,這是神話世俗化的開始[4]。
二
原型之為原型,就在于它會在民族歷史過程中不斷重現(xiàn)。神話-原型批評的創(chuàng)始人榮格特別注意到文學藝術對作為“集體無意識”的“原型”的重現(xiàn),他在《論分析心理學與詩的關系》的演講中說:“藝術家不斷的努力回溯于無意識的原始意象,這恰恰為現(xiàn)代的畸形化和片面化提供了最好的補償。藝術家把握住這些意象,把他們從無意識深淵中發(fā)掘出來,賦以意識的價值,并經過轉化使之能成為他的同時代人的心靈所理解和接受。”[3](P.102)具體到“感而孕”原型,它的“重現(xiàn)”已不是原樣呈現(xiàn),而是一種流轉,總體上是從“神圣性”質態(tài)轉向“世俗性”質態(tài)[5],它先影響了秦漢時代帝王譜系的想象與建構,后有流轉為小說的想象模式和觸發(fā)點。這一由母系氏族社會“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現(xiàn)象轉化而來的一種“創(chuàng)造性幻想”[6],一旦成為相對普遍的想象對象,就又會不斷地經歷“創(chuàng)造性幻想”的玩味加工,賦予不同的意識特征。與上述帝王想象中的神圣性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后世基于這一原型的“創(chuàng)造性幻想”,由于后世神仙觀念的參與,“感而孕”又成為成仙的契機。先看一篇形成于晉唐之際的一個短章《褒女》:
褒女者,漢中人也,褒君之后,因以為姓。居漢、沔二水之間,幼而好道,沖靜無營。既笄,浣紗于浕水上,云雨晦冥,若有所感而孕。父母責之,憂患而疾。臨終謂其母曰:“死后見葬,愿以牛車載送西山之上。”言訖而終。父母置之車中,未及駕牛,其車自行,逾沔、漢二水,橫流而渡,直上浕口平元山頂,平元即浕口化也。家人追之,但見五云如蓋,天樂駭空,幢節(jié)導從,見女升天而去。(《太平廣記》卷六一 女仙六)
與上述帝王想象中對神圣兒子的強調形成對照的是,這個故事中兒子尚未出生母親就羞愧而亡,“倫理焦慮”成為故事核心。因為不是世俗倫理中的正當懷孕,被父母責怪,褒女“憂患”而死。故事用“浣紗”這一動態(tài)形象,結合到中國特有的西施故事上去,使主人公有了一種柔美婉約的世俗特征。結局是褒女死而成仙,“升天而去”。關于“感而孕”神話原型的玩味,結合了晉唐之間的神仙意識,“云雨如晦,若有所感而孕”,成為所感者自己“成仙”的契機。而“成仙”的結局反過來回應了世俗道德,是對世俗堅硬倫理尺度的反諷,正是對榮格所謂“畸形”、“片面”的時代意識的“補償”。這一故事可與《蘇仙》相闡發(fā)。
蘇女也是在臨河洗衣時“心動而孕”的,與褒女不同的是,她不是感天上的“云雨”,而是由于看一縷“綠苔”時“心動”[7];柳泉先生沒有讓蘇女受到父母的責備,她的母親在她肚子漸大的時候私下里詢問情由,除了表示不解以外,沒有過分的責備,作者有意淡化“倫理焦慮”,為下文情意化書寫張本。接下來是蘇女對孩子的生養(yǎng):
數(shù)月,竟舉一子,欲置隘巷,女不忍也,藏諸櫝而養(yǎng)之。遂矢志不嫁,以明其不二也。然不夫而孕,終以為羞。
“欲置隘巷”卻不忍,說明一開始就沒有像《詩經》和《史記》故事中那樣將孩子拋棄,而是偷偷地養(yǎng)著。其實《詩經》和《史記》的神圣敘事中,“棄之隘巷”、“徙置林中”、“棄冰上”等敘述均為古代作品中程式化的東西,與踩巨人腳印受孕等情節(jié)一樣主要為了顯示后稷的神性,是神圣敘事的必要元素。柳泉先生一句輕淡的“欲置隘巷”作為誘導將故事引向原型,兩廂對照中包含著很明顯的調侃意味:同樣是神奇的誕生,在偉人創(chuàng)生和某種政治倫理中被視為神圣事件,在凡夫俗子這里卻成為可恥的事。為了撫養(yǎng)孩子,母親“矢志不嫁”,但“終以為羞”。文明時代為孩子的出生設定的倫理規(guī)范起了作用,違背者便會蒙羞。神奇故事被置于一個世俗場景之中,自然會生發(fā)出不同尋常的意味,這是《聊齋》故事普遍特征。
三
但《蘇仙》的敘事又不是純然世俗化的,其中包含著濃厚的文人情趣和精妙的藝術匠心,這集中體現(xiàn)在對蘇仙生平的“空缺化”處理上。
兒至七歲,未嘗出以見人,兒忽謂母曰:“兒漸長,幽禁何可長也?去之,不為母累。”問所之。曰:“我非人種,行將騰霄昂壑耳。”女泣詢歸期。答曰:“待母屬纊,兒始來。去后,倘有所需,可啟藏兒櫝索之,必能如愿。”言已,拜母竟去。出而望之,已杳矣。女告母,母大奇之。女堅守舊志,與母相依,而家益落。偶缺晨炊,仰屋無計。忽憶兒言,往啟櫝,果得米,賴以舉火。由是有求輒應。逾三年,母病卒,一切葬具,皆取給于櫝。
兒子木櫝里一直被幽閉到七歲,忽然要離開母親。他離開的原因一是不能忍受被長期幽禁,二是不想再拖累母親。一句輕淡的“不為母累”,充溢著無奈悲情,催人淚下。母親問他有哪里可去?他說:“我非人種,行將騰霄昂壑耳。”并沒有告訴母親一個確切的去處,只告訴“騰霄昂壑”這一神仙才有的離去方式。奇異的出生帶來神奇的功力,是這一神話原型所固有想象結構,蘇仙因之成為后世意識所崇尚的仙人。“騰霄昂壑”語出《新唐書·房玄齡傳》,吏部侍郎高孝基以知人善任著稱,評價十八歲的房玄齡:“仆觀人多矣,未有如此郎者,當為國器,但恨不見其聳壑昂霄云。”此語在原典中比喻建立功業(yè)。然而在柳泉先生的筆下,這一讓人生發(fā)功名之想的詞眼卻頓成反諷,他用這個詞的字面意思抗拒了它的喻意。這個孩子并沒有如其經史中的前輩那樣建立曠世偉業(yè),他僅僅作為一個飄逸的仙人“飛騰”而去。當母親哭著詢問他的歸期時,他只說:“待母屬纊(臨終),兒始來。”曾經睡過的木櫝成為聚寶盆,取之不盡地供給母親和祖母的柴米油鹽,他以這種方式報答了母親養(yǎng)育之恩。其后三年,老祖母去世,“一切葬具,皆取給于櫝。”但作為仙人的兒子卻始終沒有回來與母親相見。在母親獨居的三十年,這個可憐而神奇的孩子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李清照《一剪梅》)所有答案頓成空缺。柳泉對蘇仙生平的“空缺化”處理最不合常理,卻最值得玩味。略舉以下數(shù)條:
第一,柳泉對神話原型所作的“置換變形”指向一種消極化方向,這正是一種有別于世俗想象的文人情趣。他并沒有如世俗心態(tài)所期待的那樣,讓孩子以一種神奇的能力讀書中舉、位極人臣,像他的秦漢前輩那樣建立曠世偉業(yè)。而僅僅成為一位仙人,法力無邊,卻只為個人之自由飛騰,并無半點功名之想。抗拒世俗功名,追求自性灑脫,從魏晉以來,就已成為中國文人墨客在詩詞中不斷演繹的主流情懷。那么“空缺”就成為回避功名的一種策略,這是一種鮮明的詩意人格之體現(xiàn),有別于秦漢時代的政治化書寫。
第二,即使是成為“豐姿俊偉”的仙人,也沒有刻意迎合中國民間的“狂歡化”想象,演繹出引發(fā)驚嘆的神奇場景,這一點恰與朱一玄先生作為“本事”開列的《冉遂》情節(jié)形成對比。《冉遂》故事中的仙人和趙氏所生的兒子在七歲時跨大鳥飛走。但作者李隱顯然是具有民間“狂歡化”情懷的作家,比不上柳泉先生的沉潛和耐受寂寞,他迫不及待地寫道:“經數(shù)月,兒自外來。擐金甲,佩劍彎弓,引兵士可千人,至門直入。”像他那作為“游察使”的神仙父親一樣,已成為“東方擒惡將軍”,然后不可免俗地以降酒雨向母親展示自己神仙功力。小說還特別寫到一年后他的外祖父亡故安葬之際,每夜有鬼兵千余包圍著宅院,這時“兒引兵士千余至”,將安史叛軍戰(zhàn)亡將士所化之強鬼殺死,保障了外祖家宅的安寧。直到作者覺得已經完成了神仙事跡的鋪陳,才讓兒子“泣而言曰”:“我在神道,不當頻出跡于人間。”[1](P.103-104)《冉遂》的這種情節(jié)設置,代表了古代神仙傳奇的典型模式:總是以仙人仙事為主角和主體。“母親”只是作者所找到的恰當“視點”,她的功能僅在于通過她的眼睛令人信服地展示熱鬧神奇的場面。這樣的敘事,帶有“狂歡化”特征,驚險刺激,卻不具備文人氣質中特有的那種沉潛思致與深微情感。而柳泉先生以他天才的筆法對上述模式作了深藏不露的陌生化處理,他讓母親和兒子睽違終生,即使在祖母去世的時候也沒有出場。這樣,母親就不再是神仙敘事方便的“視點”,而成為小說所聚焦的對象本身,并以她淡雅堅韌的氣質成為整個故事最具感染力的因素,小說也隨之具有了深幽含蓄的抒情特征。“空缺”恰使《蘇仙》成為傳統(tǒng)神仙傳奇的陌生化。
第三,空缺和陌生化有利于讀者介入其間,從而更充分地實現(xiàn)小說的審美價值。按照小說修辭學原則,“任何一部作品,事實上都是根據(jù)不同的興趣層次,對讀者的介入和超脫進行控制的精心設計的系統(tǒng)。”[4](P.123)蘇仙的出場或缺位,其實并不是作者隨意而為,而來自有意安排,目的在于引導讀者理性介入。作者以孩子的持久缺位打破了神仙故事的一般模式,也隨之打破了讀者的閱讀慣性,將讀者從感性化的驚嘆引向理性思致和情感評價。母親獨坐空閨三十年,日夜盼望她生命中惟一的親人,仙童可以輕而易舉地回到母親身邊,給母親一個驚喜,同時也給讀者一份慰藉;或者在奶奶出殯時施展法力幫助母親料理喪事(如《冉遂》中兒子所作的那樣)。但狠心的作者快刀斬亂麻,讓母子睽違長達三十年之久,并不提供任何可能的相見之機,甚至沒有一點音訊透漏給母親。作者似乎要有意激怒讀者,而這又不妨理解為在向讀者轉嫁憤怒。因為“不夫而孕”,蘇女要承受指責非難,為了逃避之,孩子被幽閉在木櫝中,七歲時就不得已離開母親;她本人則足不出戶,獨守空閨三十年。作家演繹這段故事時,免不了慣有的“孤憤”——這也許正是深植于神話中的“集體無意識”與文明時代道德意識相碰撞的結果。作者心懷孤憤卻無以對普泛道德問題明確回應,干脆在情節(jié)上設置一段空白,讓讀者因為“缺憾感”的激發(fā)而產生不同程度的不安甚至憤怒,他本人則略去了所有觀點與評論,連“異史氏曰”都省略了。
蘇女臨終之時,作者讓鄰居見證了最后的情景:
女獨居三十年,未嘗窺戶。一日,鄰婦乞火者,見其兀坐空閨,語移時始去。居無何,忽見彩云繞女舍,亭亭如蓋,中有一人盛服立,審視,則蘇女也。回翔久之,漸高不見。鄰人共疑之,窺諸其室,見女靚妝凝坐,氣則已絕。眾以其無歸,議為殯殮。忽一少年入,豐姿俊偉,向眾申謝。鄰人向亦竊知女有子,故不之疑。少年出金葬母,植二桃于墓,乃別而去。數(shù)步之外,足下生云,不可復見。后桃結實甘芳,居人謂之“蘇仙桃樹”,年年華茂,更不衰朽。官是地者,每攜實以饋親友。
在彩云的環(huán)繞中登天歸去,是對蘇女“兀坐空閨”三十年的回報。此刻蘇仙出場,作者并沒有借機渲染他的神力,只寥寥數(shù)語寫他像人間普通兒子一樣安葬母親,在墓前手植桃樹。他的“仙氣”僅在于所栽桃樹“年年華茂”、“結實甘芳”,平淡超脫而余味無窮,這一處理正與蘇女沉潛安詳?shù)臍赓|相應,整個故事也有了前后一致的格調意趣。
神話-原型批評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引入我國以來,已經成為文學批評之重要維度和方法,但此方法卻尚未進入《聊齋》批評,也很少在古典小說批評中有效運用。《聊齋志異》作為“搜神”“談鬼”之書,包含相對豐富的神話元素,尤其適合從原型角度加以理解。小說對原型的重現(xiàn),實質上重現(xiàn)了古老的民族記憶,為民族集體無意識打開釋放之門;一篇具有神話原型意味的小說,就是一次民族記憶的回聲,深邃而有震撼力。而作家對原型的“置換變形”,又成為當代意識與作家主體心態(tài)的集中寫照。神話-原型批評的魅力,正在于能夠將當下具體的創(chuàng)作與民族精神傳統(tǒng)對接,將當下意識與集體無意識對接,在深厚的歷史背景上見出作家獨特的匠心。這些都是本文借《蘇仙》解讀力圖展示的。
參考文獻:
注釋:
發(fā)布日期:2009-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