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精品免费视频,亚洲区欧美区,久久成人精品视频,成人免费网站观看

霜紅無逸勤著書

馬元龍

  湖湘自古多才,尤其以近世為盛,故有“維楚有才,于斯為勝”的美譽。湘人事業雖然以武功名世,但是也不乏飽學之士;遠者不論,即以晚近人物而言,杰出者有葉德輝、楊樹達、張舜徽等。葉德輝有大名于世,不但因為才學過人,其人行為怪誕,舉止猖狂,最終死于非命,所以至今為人樂道。楊樹達備受世人矚目,有一半是因為與毛澤東的關系,至于其精深的學問文章,倒是很少成為人們的話題。張舜徽雖然和此二子一樣是積學高士,但他性格謹慎,行止無驚人之舉;交往不廣,處身與顯貴無涉,所以不甚為世人所知。

  但張舜徽無論如何是一個不該淡忘的人。當代思想史家蔡尚思先生曾在一篇專論近代學術思想發展的文章中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之后,能夠稱得上國學大師的人,似乎也只有柳詒徵、錢穆和張舜徽等少數人了。曹聚仁對張舜徽也不勝傾服,五十年代應邀從香港重返大陸訪問期間,據說原本計劃探訪他,可惜未得一聚。昔人已乘黃鶴去,除了一些門人弟子,今天記得張舜徽的人似乎已經不多了。

  洞庭之濱,有長島名曰赤山,舊為漢壽、沅江兩縣分治,后歸沅江。島上有村曰老屋,此即張舜徽生長之地。村中有古木百十株,高者十丈有余,須數人合抱;枝葉扶疏,終年蔥郁。據張舜徽自敘,當時林中長有鷹群棲集,值落日西沉,暮云飛渡之時,或者天色微明,朝霞初起之際,鷹群就會出林振翅翱翔。或者高低翻飛,追逐相擊,或者平翼回旋,遠入天際。先生少時于讀書之暇,常常佇立院中仰首遐觀,不覺身與鷹化。

  與錢穆一樣,張舜徽走的也是自學之路。他自發蒙讀書,就由其父親自授業,從小到大,未嘗到學校上過一天學。這種經歷當然和他的家世有關。在張舜徽的祖父之前,沅江張氏雖以耕讀為業,但并沒有人取得過功名,在當地也只是一般殷實人家。至其祖父張聞錦于同治九年鄉試中舉,同治十三年以殿試二甲授進士,于是成為鄉中名人。張聞錦,字素如,號琴巖,曾在山西、福建、安徽、山東等地任職;湘中名士王闿運、晚清重臣瞿鴻禨,以及后來京師大學堂首任校長張百熙等人都和他過從甚密。1895年甲午戰爭爆發,清廷以兩江總督劉坤一為欽差大臣率師御敵于山海關。劉坤一深知張聞錦廉靜干練,奏請同行;張激于大義,慨然從行,后以積勞卒于榆關。

  張舜徽的父親張淮玉,字小巖,自幼聰明過人,有過目成誦之能;但他對八股文向來深惡痛絕,也從不參加科舉考試,一生精研樸學,尤長于天文歷算。曾歷任常德官立中學堂、辰州官立中學堂、西路師范學堂、湖南優級師范學堂算學教習;在授課之余,刻苦治學,撰有《二進數考數根術》、《循環小數新術》等數學著作。這在汲汲于科舉仕進,鄙薄自然科學的時代尤屬難能可貴。

  張舜徽自七歲發蒙,其父以王筠的《文字蒙求》為課本,稍長即讀《說文解字》。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王筠的《說文解字句讀》、《說文解字釋例》都是他這一時期的常備書。十六歲后,他開始研究郝懿行的《爾雅義疏》,并于十七歲時撰寫了《爾雅義疏跋》,這是他一生上千萬字的浩博著作中的第一篇學術論文。張舜徽對文字和訓詁的興趣與功底就是這時培養起來的。

  張淮玉雖然深惡八股,但對四書五經還是非常看重,在張舜徽具備了文字基礎之后,即開始讓他讀經。因為自己的學術興趣和治學觀念,他并不要求兒子死記硬背;張淮玉認為,不知天文,不足以讀《詩經》和《尚書》,因此引導他學習天文與歷算。《尚書》佶屈聱牙,于是指導他對照《史記》閱讀。我們由此可知,由于父親的治學旨趣和張舜徽本人的氣質,他從一開始讀書就偏重學問,而不是文章,這一點對他以后幾十年的治學生涯具有深刻的影響。在《清人文集別錄》中,我們可以發現,他推重的是學問湛深之人,對納蘭性德、龔自珍這樣的文章爾雅之士倒不甚在意。

  民國初年的沅江,依舊還很閉塞,尤其是僻處鄉下的長島。但張淮玉崇尚新知,非常留心各種新出版物,并為張舜徽訂購了《東方雜志》、《學衡》、《少年雜志》,還把當時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國文和歷史教材買來給他看。也是在這個時期,張舜徽接觸到了梁啟超的新著《清代學術概論》,這本書對他影響至巨。他在《庭闈受學記》中曾說:“生平服膺乾嘉諸儒之學,蓋自此始。”

  民國十八年,張淮玉去世,為父親營葬之后,不久張舜徽應余嘉錫之邀負笈北游舊都。余嘉錫字季豫,湖南常德人,光緒二十八年舉人。其父余嵩慶為光緒二年進士,與張聞錦相交莫逆,并結為姻親,所以又是張舜徽的四姑父。余嘉錫少年科場得意,聲名大噪;但因清廷罷科舉,絕了仕進之途,于是回湖南任常德官立中學堂、西路師范學堂文學教習,曾與張淮玉同校任教,后受聘任教于今天北京師范大學前身的輔仁大學。張淮玉生前常常以余嘉錫治《四庫提要》之勤激勵張舜徽,斷言他“異日必以此名世”。喪父之后,張舜徽曾將《爾雅義疏跋》和新作《切韻增加字略例》寄呈余嘉錫審閱,可見他對這位姑父的欽佩,并希望得到他的肯定。余嘉錫看了這兩篇文章之后,立即發函邀請張舜徽北上,信中說:“舊都人文薈萃,得風氣之先。坊市刻一新書,郡國出一古器,皆得先睹為快。又況通人輩出,可以請益;裨廣見聞,愈于在湘遠矣。”

  是時張舜徽年方十七,正是一個滿懷希望和憧憬的年齡;雖然新遭喪父之痛,但對新生活的向往蓬勃而熱烈。這封信自然在他心里激起了波瀾,況且想高遠見識,宏博學問,實現自己的學術志向,就必須有一方更寬廣的天地。到北平去!于是他在從容打理了家事之后,在一個凄迷的清晨,帶著孤獨的身影,懷著滿腔的熱望,還有幾分迷離和憂傷,輕輕解纜離岸,揮別依偎了十七年的故鄉。

  張舜徽到北平后便寄居在姑父家中。不僅因為是姻親,而且因為器重張舜徽的勤奮與才學,余嘉錫對他倍加關愛,這對少年喪父孤身出游的張舜徽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安慰。然而此行最大的收獲還是,這一時期的生活為張舜徽打開了一片廣闊的學術天地。北游三年,他幾乎每天都到北海圖書館讀書,自朝達暮,時常廢寢忘食。張舜徽雖然出身書香世家,家中不乏藏書,但與北海圖書館畢竟不能相提并論;嗜書如命的他現在無疑就像一條久困池沼的窮魚突然置身浩瀚無極的汪洋。

  不僅只有浩瀚的典籍,正如余嘉錫信中所云,還有一大批通人碩士。當時余嘉錫已是輔仁大學的知名教授,從游之輩都是一時學界翹楚。經余嘉錫介紹揄揚,張舜徽結識了很多學術名流。其中經學有吳承仕,文字訓詁有沈兼士,音韻學有錢玄同,史學有陳垣、鄧之誠,金石學有馬衡,文辭則有高步瀛;其時湘中前輩學者楊樹達、黎錦熙、駱鴻凱等也在北平各大學任教,張舜徽以同鄉后進身份也時常前往請教;于是學問大進。六十多年之后,張舜徽在其《八十自敘.》一文中回憶這段往事時,曾無限感慨地說:“一生讀書進展最速,蓋無逾于此時。諸老先生咸以孺子可教而不屏棄之者,皆先生揄揚紹介之力也。”

  學貴有恒,學貴有師。很多人一生黽勉勤奮,然而終究局宇不大,成就有限,原因就病在無大師指點。張舜徽雖然終生沒有在學校里讀過一天書,但是他轉移多師,叩一反三,所以見識自然高人一籌。行文至此,筆者不僅想到,當代中國學術不昌,或許與學者無大師指點不無關系。學術重師承,其實說的到并不是門戶之別。亞里斯多德有柏拉圖,柏拉圖有蘇格拉底,加達默爾有海德格爾,海德格爾有胡塞爾。我們則似乎斷了師承。

  三年光陰如白駒過隙,隨著年齡的增長,生活的壓力漸漸壓到了張舜徽的肩上。姑父一家的關懷一如其舊,但是張舜徽已經到了必須自立門戶,獨立承擔生活的時候了。北平固然有利于求知,但對一個沒有任何文憑的弱齡青年,卻不是一個易于謀生的地方。秋天是一個令人傷感的季節,更容易觸動游子的思歸之情。久別的故鄉時常隨風雨潛入夢境,古人賦歸的詩句不約而至悄悄落到了心上,是該回去看看了。1932年秋,張舜徽整裝南歸,依依不舍地別了姑父,辭了舊都。

  “一物不知,以為深恥;遭人而問,少有寧日。”帶著姑父余嘉錫的期許和鞭策,張舜徽回到了離別三年的故鄉。北游還湘后不久,他就收到湖南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長曹典球的聘書,出任長沙文藝中學文史教員。曹典球改任湖南大學校長時,同時還在文藝中學兼任國文教師。大學教師、知名教授在中學兼課,這種事在那個時代很平常,不過今天我們是再也不會看到這種風景了。當時曹點球想給高中畢業班學生講授“國學概論”,但又苦于沒有時間編寫講稿,于是便委托張舜徽。不少人對此將信將疑,畢竟張舜徽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稿成之后,曹典球贊不絕口,而且為之到處宣揚,狐疑之人因此對他刮目相看。

  1932年至1940年這八年,張舜徽一直在湖南各中學任教,同時繼續自己的研究。湖南人文之勝雖不及北平,但是飽學之士不乏其人。這期間張舜徽過從甚密之人除了曹典球之外,還有孫文煜、楊樹達、李肖聃、錢基博、席啟駉、徐楨立、駱鴻凱等前輩學者。張舜徽雖然年輕,但他嚴謹的治學方法、扎實的學術功底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這些碩學之士也毫不吝嗇他們的褒獎之情。兩相激勵,張舜徽的學問又更進了一境。

  張舜徽逐漸受到了學術界的注意,1941年南遷后的藍田國立師范學院聘請他為中文系講師,從此張舜徽開始在大學任教,生活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1944年,李肖聃以年歲高邁辭去民國大學(校址在寧鄉陶加灣)中文系講席,力主校方以教授聘請張舜徽代任,于是張舜徽改任民國大學中文系教授。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波瀾,畢竟張舜徽才三十出頭,不僅沒有任何文憑,而且也沒有任何專著出版。李肖聃早歲師從皮錫瑞治經,深有所得;后留學日本,研究政治法律制度,歸國后長期任教于湖南大學。徙家陶家灣后,張舜徽曾經前往李的住所望城坡拜訪他。李肖聃非常高興,不但堅持留他在家中住了兩天,還請他為自己的弟子講授《禮運》、《儒行》諸篇。登堂便對眾弟子說:“此湖南特立拔起之張先生也。”其時張舜徽不過而立之年,竟蒙碩儒稱許如此!1946年秋,張舜徽受蘭州大學校長辛樹幟之聘任中文系教授。其時黎錦熙剛好辭去西北師范學院院長回長沙,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即馳函新任院長易價聘請張舜徽兼任西北師范學院中文系教授。1949年解放后,張舜徽回武漢中原大學任教,兩年之后,中原大學并入華中師范學院,即現在的華中師范大學,張舜徽任歷史系教授,直至1992年逝世。

  除了父親張淮玉,在張舜徽的學術生涯中,有三個人對他有尤其深刻的影響,早歲以姑父余嘉錫為最,自北平南歸直到中歲,以楊樹達為最,晚歲以顧頡剛為最。在回憶楊樹達的一篇文章中,張舜徽曾深情地說:“平生所識老一輩學者名流,算來不是太少。而親炙最久,感慕最深,治學著書最勤的,首推楊遇夫先生。”張舜徽初識楊樹達是在北平姑父家。當時楊樹達為清華大學教授,常到盧嘉錫家中談論學問,對年紀尚輕的張舜徽的見識感到驚訝,因此常常約他到家中盤桓。張舜徽自然樂于向這位大學者請教,兩人從此建立起了亦師亦友的深厚友誼。有時張舜徽因為讀書過勤,多日不登門,楊樹達就會打電話到盧家,告訴他自己近日的研究心得,或者親自過門約談。謙恭下士,毫無崖岸。抗戰爆發后,楊樹達南歸,任湖南大學教授,兩人的交往更加密切了。后來湖南大學西遷辰溪,時張舜徽任教藍田國師;楊樹達移書召他往辰溪任教,張舜徽因為家累不能應命。楊樹達又寄書相請,云:“達一生無他長,惟樂于賢己者處,達可以進學耳。”老輩學者如此謙抑,固然令人感佩,但也可見他對張舜徽竟推重如此!

  顧頡剛年長張舜徽十八歲,亦屬長者之列,是張舜徽晚年交往最密切的學者。張舜徽與顧頡剛沒有特別的私交,但是純粹為中國學術的傳承,他由衷為張舜徽取得的每一種成就而喜悅,因此,幾乎張舜徽每出版一本學術著作,顧頡剛都會寫信表示祝賀,其折節下士之風絲毫不讓楊樹達。1962年,張舜徽出版《中國古代史籍校讀法》,顧頡剛飛書盛贊說:“綱舉目張,顯微索隱,為初學引導正路,諄諄以教,苦口婆心,俾其于摸索之中,得見明燈,歡喜贊嘆,當不止剛一人也。”翌年《揚州學記》的修訂本《廣校讎略》于中華書局出版時,顧頡剛又來信祝賀,稱“信條理中國學術,惟先生為當行也”。同年11月,張舜徽的《清人文集別錄》又在中華書局出版,顧頡剛讀后不勝欣喜,釋卷之后,當即提筆修書云:“先生所著諸書,示學者以途徑。啟牖之功,實在張香濤《輏軒語》、《書目答問》之上。然彼二書,對我輩之效用已極巨。先生別白是非,指明優劣。上紹向、歆之業,下則藐視紀昀之書,其發生影響之大,固不待言也。”正是在顧頡剛的敦勸下,張舜徽又寫作了《清人筆記條辨》。1979年夏天,張舜徽因事進京,專程到三里河南沙溝寓所拜訪了顧頡剛,當時顧頡剛正在病中,聽說張舜徽來訪,立刻披衣出迎。這雖然是兩人的第一次會面,但相談非常歡洽。

  張舜徽一生勤于著述,目前已經出版的著作計有二十二種,幾乎本本都是國學絕唱,其它未刊稿尚有待整理。入晚之后,他依然勤學不輟,并將自己的書房名曰霜紅軒,自號無逸老人,以示不茍。

  作為中國最后一批國學大師中的一員,張舜徽先生謝世已經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人們似乎漸漸把他淡忘了。有人說,真金不怕火煉,張先生對中國學術的貢獻永遠不會過時;但是真金不怕火煉,未必不怕土埋。歷史的長河會淘洗出真金,但是也會把一些真金埋進泥沙。沒有人知道泥沙之中埋了多少珍寶,但是我們至少不能讓時間的濁流把這顆不可多得的美玉深埋進黑暗的河床。

附記

  今年,為紀念這位國學大師,他長期執教達四十年之久的華中師范大學選擇了張舜徽先生著作中的七種,在與原出版社協商取得出版權之后,交由該校出版社再次出版發行。分別為:《廣校讎略》、《漢書藝文志通釋》、《清人筆記條辨》、《清人文集別錄》、《中國古代史籍校讀法》、《中國古代史籍舉要》、《中國文獻學》。

《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簡報》2004年第1期

發布日期:2008-09-12

主站蜘蛛池模板: 漠河县| 渝中区| 逊克县| 邯郸县| 工布江达县| 石楼县| 贡觉县| 南岸区| 诏安县| 嘉义市| 辰溪县| 西宁市| 华容县| 拉萨市| 宁南县| 类乌齐县| 忻州市| 同江市| 金塔县| 神木县| 河北区| 宁强县| 遂溪县| 聊城市| 博罗县| 库伦旗| 隆德县| 定远县| 松江区| 公安县| 绥芬河市| 琼海市| 田东县| 英吉沙县| 松原市| 托克逊县| 呼玛县| 志丹县| 平和县| 台湾省| 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