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萍
揚之水,原名趙永輝,自學成才,被稱為京城三大才女之一。開過卡車,賣過西瓜,1986年至1996年擔任《讀書》編輯,被稱為“《讀書》四大金釵”之一。1996年起進入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工作,開始深入研究文物考古,用考古學的成果來研究文學作品,著作有《詩經名物新證》、《詩經別裁》、《脂麻通鑒》、《先秦詩文史》等,均是愛書人苦心搜羅的讀物。
在二環內一條熙熙攘攘胡同的深處,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內別有洞天,這是一個有著100多年歷史的德式小洋房,揚之水就住在這里。凡是來過揚之水家的人,肯定對早已被書柜壓得像陷進去的地板記憶猶新。在她的家中,數量最多的家具就是書柜,書大多是大部頭,或者是歷代國學經典,只好包著書皮躺著,一本摞著一本,壓得木質的隔板彎得變形,恰恰還有下一層的書頂著它,才不至于塌陷下來。
書實在太多了,壁爐上堆滿了書不說,連走廊上也開辟成了新的書房,一直堆積到洋房的頂樓。因了揚之水的藏書,揚的家人有時會做噩夢,夢見在某個早上醒來時,突然發現自己從頂層三樓跌到了一樓,屋頂漏了個大洞,而各種書錯亂落下成了一床“書被”。
這么多書是怎么聚集起來的呢?剛工作的時候薪水少,那時以一個月多的工資買一本書,對于揚之水是家常便飯,為了買書,她有時一天只吃兩頓飯,總穿著比腳大些的鞋,為了節省理發錢,一直留著短頭發。清華大學教授陳志華聽說她愛書如命,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到臺灣當訪問學者,就幫她帶回來了臺靜農的《靜農論文集》送她。那時這一本書要兩百多元,禮重情義更重。張中行曾勸她少買書,張在《負暄三話》中說自己“一生都沒有離開過書,可是談到勤和快,與她相比,就只能甘拜下風,只能贊嘆”。
《讀書》十年,讀書十年
揚之水1970年初中畢業之后,就去了北京房山縣山區插隊。回城之后在北京市王府井果品店上班,單位來了一輛車,誰都不愿開,揚之水就主動去當司機。說到此,揚之水自嘲“大家都不開車的時候我開車,大家都開車了我又不開了。”后來又幫人賣西瓜。“文革”后揚之水也去參加了高考,不過因為數學太差沒考上,所以一生都是初中文憑。
1979年,揚之水去了民間文藝研究會負責圖書館工作,買書的習慣就是從那時候養成的。
現在即使寫一篇《中國絲綢史》的書評,她都要把相關的圖書和論文找齊,幷且將其中有用的材料消化過后,才敢動筆。這種寫作態度,是揚之水如今聚書成災的根源。
1986年12月,揚之水到了《讀書》雜志,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階段。當年沈昌文領導讀書編輯部,以飯局來組稿,并開玩笑說“以我堅強的胃為革命事業服務”。揚之水不善言辭,但好讀書的她,用一手明清閨秀小楷寫成的約稿信約稿,據說凡是她去信約過的,作者從無拒絕。聽到這里,揚之水笑著說,“也沒有那么順利,都是慢慢建立起情感”。談起那十年的歲月,她有點憂傷,“我當年組稿的那些人,今天很多都過世了,金克木、張中行、徐梵澄、唐振常、鄧云鄉呀等等,很多健在的老學者,例如金性堯等也寫不動了。”因為編輯而與這些文化老人的交往,點點滴滴她都記錄在日記里,翻翻那疊厚厚的日記,那段光陰就能清晰再現出來。
正是在這期間,因為王世襄的推薦,揚之水認識了歷史博物館的孫機先生,在其毫無保留的指引之下,她走進了以古詩文實證的文物研究當中,并持續至今。
醉心《金瓶梅》,古典讀書人
“從前讀古詩詞和古代小說,首先感興趣的就是里面提到的那些日常生活的用品。
比如服飾啊、生活器具啊!以前讀《金瓶梅》如醉如癡的,光是里面那些物品的名字就特別好看,想去探究。“揚之水對文物研究一往情深,在她眼里文物是有生命的,其一是作為原初的物,即在被使用著的時代,它一方面以有用之物服務于時人,一方面也以裝飾、造型等愉悅時人的審美目光。揚之水做的研究就是從詩詞中,找到原始的面貌,和古人約會,去傾聽古人,恢復古人生活中的細節,恢復真實的歷史。
揚之水的名字出自《詩經·國風·鄭風》:“揚之水,不流束楚。終鮮兄弟,維予與女。”這首詩主要意思是“妻子勸丈夫勿信讒言”。揚之水是全心全意地熱愛古代生活,以至于“我去熱愛古代的生活了,就沒有時間來熱愛現代的生活了”。她孜孜研究宋朝女子的“頭面”,卻總以樸素的短頭發,素面朝天。她不看電視,也不進電影院,電腦當打字機使,從不在著作上放照片,“看書就行了,看人沒有什么意義”。
來源:新京報
發布日期:2008-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