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柔
我小時候家里藏有一本“對聯故事”，里面有大量的有關名聯的典故與民間傳說。比如蘇軾與佛印的手勢情景對聯“狗啃河上（和尚）骨，水流東坡詩（尸）”，用以彼此戲譎。又如山海關孟姜女廟的一副奇巧楹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長長長長長長長消�！痹撀摓槎嘁敉俾�，正確讀法應該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云漲，長長漲，長漲長消”。此外還有疊字聯、回環聯、藏頭聯、中藥聯、諧聲聯、偏旁部首聯、斬頭去尾聯、以及各種綜合性的諧趣聯。
這本書我讀了很多遍，記住了書里的不少故事。雖然大部分故事都是有趣搞笑的，卻有一個傷感的小故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每每想起，都會有些黯然。
這個故事是說：古代有一個年輕書生趕考，路上求宿于一家豆腐店。這個書生呢，自然是滿腹詩書，風流倜儻。豆腐店老板正好有個青春年少待字閨中的獨生女兒；這個小姐呢，人長得很美，而且溫柔多情，也讀過一些書，喜歡詩詞格律。書生見著這小姐，不免心動；小姐也對這書生也暗生情愫。書生的行程不自覺地多耽擱了幾日，每日與這小姐眷戀相對。書生終于發覺自己有點陷進去了，以至懈怠了學業。男人總是以事業為重，于是他提出辭行的請求。這時豆腐店老板發現了女兒的心事，于是便作主向書生提親。書生呢，心里是有些中意這小姐的，但又覺得功名未成，前途尚遠，不能允諾些什么（可能心里還有些天涯何處無芳草的想法）；貿然拒絕吧，又太失禮了，畢竟自己也逗留打擾了這許多天。于是，書生題一上聯：“冰冷酒，一點、兩點、三點。”讓小姐來對下聯，三日為期，若對得出，說明小姐才情并茂，便可許婚；若對不出，也就冠冕堂皇的輕輕地離去，不帶走一片云彩。
大家可不能小看了這上聯。這是一個偏旁聯，古代“冰”字異體有“一點水”之體也-即“水”的左上角有一點。而“冷”是兩點水，“酒”則為三點水。冰冷酒又為名詞，一點、兩點、三點是酒灑出的狀態，所以這上聯既有意境，又有刁難。小姐苦思冥想了三日，竟無所得。雖然心中萬般不愿，也只能目送心上人遠去，自己孤燈冷月伴清秋了。
幾個月后書生終于求得功名；在赴任途中，又要路經那個有豆腐店的小鎮。書生心念一動，想起美貌的小姐來，于是特意登門拜訪。到了豆腐店說明來意之后，白發蒼蒼的豆腐店老板說道：“那我便帶你去見她�！睍跤X奇怪，跟隨老人來到一處墓前。原來小姐思念羞愧成疾，病入膏肓，羸羸弱質，竟已去了！書生大慟，拜哭于墓前；竟發現小姐墳上密密茂茂地開滿了淡紫色的丁香花，十分美麗凄婉；而除了墳上，別處均為黃土或野草，并無半枝丁香。
“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小姐用她的生命對出了下聯。（“丁”和“百”字的頭部首是一樣的，“香”和“千”字的頭部首是一樣的，而“花”和“萬”字的頭部首是一樣的。）雖然對出了下聯，卻不能白頭到老。縱使丁香依依，百頭、千頭、萬頭，又有何用？
“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惫诺涞膼矍楣适�，仍然是不變的主題。女子重感情，而男子重事業。一個女子短暫如云煙又輕淺如鴻毛的生命能夠證明什么呢？滾滾紅塵，滔滔逝水，有誰還記得那丁香一樣的靈魂？
轉自西祠胡同 發布日期：2008-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