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蔚
對聯藝術和書法藝術都是建立在漢民族語言文字特殊性的基礎之上,具有民族特色的傳統藝術。因為對聯主要是用書法的形式書寫出來,懸之于廊間柱前、堂上壁間,使人既賞文字,又品書法,所以兩者關系極為密切。正如《紅樓夢》中寫道:“若大景致,若干亭榭,無字標題,任是花柳山水,也斷難生色。”這里的“無字標題”當指對聯、匾額的文字與書法兩個方面。
對聯一產生就與書法結下不解之緣。我國書法源遠流長,可以追溯到商周之前,經漢魏、歷隋唐發展到成熟的藝術高度。目前大家所公認為文字記載較早的一副對聯“新年納余慶,嘉節號長春”就產生在這一時期,是后蜀主孟昶書寫在桃符板上的。孟昶本人雖不是書法家,但起碼是喜愛書法的。此后對聯在千余年的過程中,一直與書法藝術緊密相聯。古代和近代大部份對聯作者,都有書法藝術修養,許多聯、書俱佳的對聯都是書法家自撰自書的。宋代著名書法家蘇東坡、黃庭堅,元代大書法家趙孟頫等均擅此道,曾分別為廣州真武廟、江西幕阜山月色江聲樓、西湖靈隱寺等題有對聯。到了對聯鼎盛期的明清兩代,眾多的對聯高手中,更是書家輩出:董其昌、祝世祿、楊慎、解縉、王鐸、紀昀、翁方綱、丁敬、郟板橋、俞樾、鄧石如、高鳳翰、金農、黃慎、伊秉綬、翁同和、吳昌碩……近代的弘一法師、章太炎、康有為、梁啟超,現代的張大千、徐悲鴻,郭沫若、齊白石、劉海粟、張伯駒、王蘧常等人也莫一不是一代書法宗師。
眾多的對聯大師出自書家,也有眾多的對聯在內容上與書法藝術緊密相連。有的書法家借對聯談書道。如近代書家翁銅士曾制一聯:
如璽著刀,如漆注簡;
以金寫石,以帖入碑。
上聯言揮筆當如運刀奏石,以墨寫簡,下聯云佳書當兼取鐘鼎、石鼓之長,熔碑帖子一爐。
清代古文字學家、書法家馮桂芬有一聯云:
秦印篆分關內外;
漢碑派別陜西東。
這副對聯概括了秦、漢書法、篆刻的風格與區域的關系。
還有不少對聯干脆是從碑、帖之中集字而成,與書法的因緣關系更是顯而易見。如嶺南書家吳子復,桃李滿天下,但他慨嘆:“現在吳子復太多了。”為了讓徒子徒孫們明白拘泥于師是沒有前途的,他書晉《好太王碑》字集聯贈其弟子:
若言創法先違法;
有道承師后遠師。
碑帖集聯既不失原碑帖之書法風貌,又容易切合與書法相關的內容,是對聯與書法結合的奇葩。它也表明它們是互為內容,互為表現形式的。
對聯的產生和發展,也使書法藝術增添了新鮮多姿的書寫形式。書法的主要形式是條幅、長卷、橫額、冊頁、扇面、對聯等,而對聯這種格式尤為明清以來的書家所喜愛。它在書體上不受拘束,真、草、篆、隸、楷,行、八分各體均可用來書寫對聯。在書寫格式上也比較靈活,一般分上下兩聯,豎行由上而下,也可以上下聯在一起書寫成條幅、橫批、扇面等。
對聯的書寫,最常見的是上下聯字字相對各字相等、勻稱、協調,點畫粗細輕重和結構的大小正側勻稱統一,這種書寫形式,以篆、隸、行、楷等書體居多;也有上下聯字不相對的,這種書寫格式以行、草書為多,特別是結構連綿不斷的大草、狂草對聯,行氣、章法上強調氣勢和變化,不是一格一個字,而是大小相間,疏密互補。這種對聯雖然用不對等的形式書寫,但上下聯的整體感仍然協調統一,用筆的輕重徐疾,點畫的俯仰顧盼,結構的伸縮連斷,布局的虛實參差,既要上下聯各自獨立,又要相互照應,既要變化,又要統一。
明清以來,對聯的書寫已經成為一門獨特的書法藝術,受到越來越多的書家的重視。僅看清代以來的書家,對聯的書寫就各有風格。象傅山的草書聯渾脫逸宕,王鐸的行草聯沉雄豪縱,鄭板橋的行楷聯隸、楷、行三體相參,奇趣橫生,錢南園的楷書聯奇崛雄渾,何紹基的行楷聯頓挫沉郁,伊秉綬的隸書聯力雄氣滿,趙之謙的魏碑聯峻整嚴正,吳昌碩的篆書聯郁勃沉雄。近現代沈尹默、馬公愚、鄧散木、曾農髯、于右任、王福廠等書家所書對聯也各具特色。如果沒有對聯這種特殊的文學形式,書法藝術寶庫中的蘊藏也就不會如此豐彩多姿。
對聯與書法是獨特的兩朵民族之花,是珠聯璧合、相映生輝的藝術瑰寶。它們之間的關系,還有許多值得研究的地方,本文只是為了拋磚引玉而已。
轉自惡人谷珠樓 發布日期:2008-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