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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明書

唐·丘光庭

 

    

卷二

    ◆《周易》

    ◇云従龍

    《乾》《文言》曰:“云従龍,風(fēng)従虎。”說者以為龍吟云起,虎嘯風(fēng)生。 明曰:“非也。夫風(fēng)云者,天地陰陽之氣交感而生。安有蟲獸聲息而能興動之哉。 蓋云將起而龍吟,風(fēng)欲生而虎嘯。故《傳》曰:‘龍従云,蛇従霧,巢居知雨’ 是也。”或曰:“《文言》仲尼所作,何故不知?”答曰:“但取其同聲相應(yīng)同 氣相求,先天不違者也。”

    ◇莧陸

    《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無咎。”王弼云:“莧陸,草之柔脆者。” 《子夏傳》云莧陸木根草莖,剛下柔上。馬、鄭、王肅皆云莧陸一名章陸。明曰: “如諸儒之意,皆以莧陸為一物,直為上六之象,今以莧陸為二物。莧者白莧也, 陸者商陸也。莧象上六,陸象九三,上六象陰,莧亦全柔也。九三以陽應(yīng)陰,陸 亦剛下柔上也。且《夬》是五陽共決一陰之卦,九五以陽處,既剛且尊,而為決 主。親決上六,而九三應(yīng)之,亦將被決。故曰‘莧陸夬夬’,重言之者。決莧, 決陸也。由此而論,莧陸為二物,亦以明矣。按《本草》商陸一名{艸易}根,一 名呼夜,一名章陸,一名烏椹,一名六甲父母。殊無莧之號,蓋諸儒之誤也。” 或曰:“‘九三,君子夬夬’,其義如何?”答曰:“九三以陽應(yīng)陰,有違于眾, 若君子能決斷已意,與眾陽共決上六,則免悔,故亦重言夬夬也。”

    ◇密云不雨

    王弼云:“凡云雨者,陰氣布于上而陽薄之,不得通則蒸而為雨。”明曰: “此說未窮其理。何者夫陰陽二氣,生于黃泉,氤氳交結(jié),出地為云,二氣力均, 則能為雨。或陰氣少而陽氣多,或陰氣多而陽氣少,皆不能為雨也。《小畜》不 雨者,陰氣少也。ⅳⅰ(乾下巽上 小畜)《小過》不雨者,陽氣少也。ⅲⅶ (艮下震上 小過)《小畜》上九既雨既處者,陽極則陰也。故《禮記》孔子曰: ‘天作時雨,山川出云。’云也者,非一氣能生者也。譬之于炊,或有水而無火, 有火而無水,皆不能生氣。必須水火備而蒸氣生,氣生本于釜中,非結(jié)成于甑上 也。由此而論,云必結(jié)于地中,陰陽相將而出,若陰先而陽后,尚不能為云,豈 能為雨乎?”

    ◇天地氤氳

    《系辭》云:“天地氤氳,萬物化醇。”論者以為氤氳,天中之氣。明曰: “氤氳,未散之名也。其氣結(jié)于黃泉,非在天之謂也。若已在天,安能化生萬物 直由氣自黃泉而生,萬物資之以化。萬物者,動植之總名也。動植初化,未有交 接,故曰‘化醇’,及其交接,萬物由此蕃滋,故曰‘男女媾精,萬物化生’。 男女者,雌雄牝牡之稱也。夫人之精既皆自下,豈氤氳不自下乎按《月令》建子 之月,‘律中黃鐘’,黃者,地中之色也。鐘者,種也,言十一月陽氣種于黃泉 也。故知渾天之形,其半常居地下。地之下有水,水之下有氣,氣之下有天,天 之元氣自水而升地,自地而升天,自天而回還水下,所謂一陰一陽而無窮也。故 《復(fù)》《彖》曰:‘復(fù)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陽氣在下,即知氤氳之氣 所存焉。”

    ◇樞機

    《系辭》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fā),榮辱之主也。”孔穎達(dá)曰: “樞,戶臼。機,弩牙。”明曰:“樞是門關(guān),非戶臼也。何以知之機是弩牙, 牙發(fā)則前去;樞是門關(guān),關(guān)發(fā)即扉開,則是門之開閉,由關(guān)不由臼也。且臼非能 動轉(zhuǎn),安得謂之發(fā)乎道書云:‘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蓋以門關(guān)來去,故不蠹 敗。戶臼何謂不蠹乎是知穎達(dá)之說廖也。”

    ◆《尚書》

    ◇三江既入

    《禹貢·揚州》云:“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孔安國曰:“震澤,吳南太 湖名。言三江既入,致定為震澤也。”鄭玄云:“江自彭蠡分為三,既入者,入 海也。”明曰:“底,致也。安國之意,以為三江之水入于震澤,所以致定也。 按洪水之時,包山襄陵,震澤不見。三江之水既入,然后方為震澤〉成以既入為 海,可謂得之。言三江之水已入于海,然后平陸出。平陸出,然后震澤致定也。”

    ◇包匭菁茅

    《禹貢》揚州所貢,“包匭菁茅”。孔安國曰:“包,橘柚也。匭,匣也。 菁以為菹,茅以縮酒。”僖四年《左傳》稱齊侯責(zé)楚云:“爾貢包茅不入,王祭 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杜元凱曰:“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明曰: “孔失而杜得也,何以言之按太史公《封禪書》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 是知菁茅,即三脊之茅也。菁者,茅之狀貌菁菁然也。三脊之茅,諸土不生,故 楚人特貢之也。孔云菁可為菹,是謂菁為蔓菁也。且蔓菁常物,所在皆生,何必 須事楚國匣盛而貢之哉故知孔失之矣。”

    ◇血流漂杵

    《武成》云:“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孔安國曰:“血流漂杵, 甚言之也。”明曰:“血流舂杵,不近人情。今以‘杵’當(dāng)為‘桿’字之誤也。 按《詩》云:‘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左傳》郄至舉此云:‘公侯之所以捍 城其民也’,則是古人讀‘干’為‘汗’。桿一名楯,一名櫓。《漢書》云: ‘血流漂櫓’,櫓即桿俗呼為傍牌,此物體輕,或可漂也。”

    ◇周康王名

    《周書·顧命》云:“用敬保元子釗”。孔安國曰:“釗,康王名也。”諸 儒皆讀‘釗’為‘昭’。明曰:“讀者非也。‘釗’當(dāng)音‘梟’。按字書六體, 一曰諧聲。此‘釗’字諧聲字,口邊著斗,是‘叫’字,即金邊著斗當(dāng)音‘梟’ 明矣。今人依鈄従刀者,訛也。且昭王是康王之子,豈有子謚父諱而音同乎是周 人本讀為‘梟’。今人誤讀‘昭’字矣。”或曰:禮不諱嫌名,‘鈄’、‘昭’ 音同而字異,得非嫌名乎?”答曰:“言語之間《詩》、《書》之內(nèi),有音同字 異者,即不為之諱。豈父諱子謚,可用嫌名乎直今人讀之非也。”

    ◆《毛詩》

    ◇序

    先儒言《詩序》并《小序》子夏所作。或云毛萇所作。明曰:“非毛萇作也。 何以知之按《鄭風(fēng)·出其東門》序云:‘民人思保其室家’。《經(jīng)》曰:‘縞衣 綦巾,聊樂我員’。《毛傳》曰:‘愿其室家得相樂也’。據(jù)此《傳》意,與 《序》不同,是自又一取義也。何者以有女如云者,皆男女相棄,不能保其室家。 即‘縞衣綦巾’,是作詩者之妻也。既不能保其妻,乃思念之言,愿更得聊且與 我為樂也。如此則與《序》合。今毛以縞衣綦巾,為他人之女,愿為室家,得以 相樂。此與《序》意相違,故知《序》非毛作也。此類實繁,不可具舉。”或曰: “既非毛作,毛為《傳》之時,何不解其《序》也?”答曰:“以《序》文明白, 無煩解也。”

    ◇沈朗新添

    大中年中《毛詩》博士沈朗《進(jìn)新添〈毛詩〉四篇表》云:“《關(guān)雎》后妃 之德,不可為三百篇之首。蓋先儒編次不當(dāng)耳。今別撰二篇,為堯舜詩,取虞人 之箴為禹詩,取大雅文王之篇為文王詩,請以此四詩置《關(guān)雎》之前,所以先帝 王而后后妃,尊卑之義也。”朝廷嘉之。明曰:“沈朗論詩,一何狂謬!雖《詩》 之篇次,今古或殊,其以《關(guān)雎》居先,不可易也。古人為文語事,莫不従微至 著,自家形國。故《序》曰:《關(guān)雎》,后妃之德也,風(fēng)之始也,所以風(fēng)天下而 正夫婦也。故用之鄉(xiāng)人焉,用之邦國焉。《經(jīng)》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 御于家邦’。由此而論,則《關(guān)雎》居三百篇之首,不亦宜乎!《語》曰:‘師 摯之始,《關(guān)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則孔子以《關(guān)雎》為首。訓(xùn)子曰: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則《關(guān)雎》居《周南》 先矣。且詩有四始,一曰風(fēng),二曰小雅,三曰大雅,四曰頌。《周南》實國風(fēng), 而以帝王之事冠之,則失四始之倫也。甚矣!不知沈朗自謂新添四篇為風(fēng)乎為雅 乎為風(fēng)也,則不宜歌帝王之道。為雅也,則不宜置關(guān)雎之前。非惟首尾乖張,實 謂自相矛盾。其為妄作無乃甚乎?”

    ◇雎鳩

    顏氏《匡謬》云:“雎鳩,白鷢。”明曰:“按《左傳》云:‘雎鳩氏, 司馬也’。《爾雅》云:‘雎鳩,王雎’。郭璞曰:‘今江東呼為鶚’。毛萇云: ‘雎鳩摯而有別’。然則雎鳩之為鶚,不可易也。《爾雅》‘又揚鳥,白鷢’。 是白鷢一名揚鳥,則雎鳩非白鷢明矣。”

    ◇美目揚兮

    《齊風(fēng)·猗嗟》篇云:“美目揚兮。”《毛傳》曰:“好目揚眉也,”孔穎 達(dá)曰:“眉毛揚起,故名眉為揚。”明曰:“《經(jīng)》無‘眉’文,毛何得以為揚 眉孔又以為眉毛揚起,是其不顧經(jīng)文,妄為臆說。蓋揚者,目之開大之貌。《禮 記》云‘揚其目而視之’是也。”

    ◇美目清兮

    又曰“猗嗟名兮,美目清兮。”《毛傳》曰:“目上為明,目下為清。”明 曰:“亦非也。清者目中黑白分明,如水之清也。《衛(wèi)風(fēng)》云:‘美目盼兮”, 若以目下為清,盼當(dāng)復(fù)在何所?”

    ◇曷又従止

    《齊風(fēng)·南山》刺襄公鳥獸之行也。《經(jīng)》云:“既曰庸止,曷又従止?” 孔穎達(dá)曰:“以意従送,與之淫耳,非謂従至魯也。”明曰:“按《左傳》桓三 年,公子翚如齊,送姜氏于歡,魯?shù)亍H粍t詩言‘曷又従止’,是謂従送至歡, 入于魯?shù)兀瑒t穎達(dá)之言失也。”

    ◇碩鼠

    《魏風(fēng)·碩鼠》刺重斂也。孔穎達(dá)曰:“碩,大也。其鼠頭似兔尾,黃色。” 又引許慎云:“碩鼠有五伎,皆不長。”陸璣《蟲魚疏》云:“今河?xùn)|有大鼠, 亦有五伎。或謂之雀鼠。”明曰:“經(jīng)文坦然,義理無隱,何為廣引他物,自取 混淆《序》云:‘貪而畏人若大鼠也’。《左傳》曰:‘鼠晝伏夜動,畏人故也’。 但言畏人,則此尋常鼠也。言其貪食,以致肥大,取之以比其君,故以大言之耳。 猶如封豕、長蛇之類焉。亦如《碩人》,閔莊姜也。人即尋常人,以其指斥莊姜, 故云‘碩人’。斯類甚明,不煩多說。諸儒所見,別是一般,不可引以解此耳。”

    ◇生于道左

    《唐風(fēng)·有杕之杜》“生于道左”。《箋》云:“道東也。日之熱常在日 中之后,道東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陰寡故也。”明曰: “日中之后,樹陰過東,杜生道左,陰更過東,人不可得休息也。詩意言武公既 已寡特,而惠澤不及人,故君子不肯適我也。亦如樹既寡特,而陰更過東,無休 息之所,故人不來也。鄭言‘人所宜休息’,于義何安?”

    ◇其帶伊絲

    《曹風(fēng)·鸤鳩》云:“淑人君子,其帶伊絲,其弁騏。”《箋》云:“刺 不稱其服也。”明曰:“按下文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序》云:‘在 位無君子,用心之不一,即此剌無君子’。詩人思時君子,以其在位。故上章言 君子之心,下章言君子之治,此章言君子之服,皆謂今在位無此君子也。非謂刺 不稱其服。且經(jīng)云:‘淑人君子’,安得不稱其服耶?”

    ◇鸛鳴于垤

    《東山》云:“鸛鳴于垤,婦嘆于室。”毛萇云:“垤,蟻冢也。將陰雨, 則穴處先知之。”明曰:“據(jù)詩之文勢,此垤不得為蟻冢。蓋是土之隆聳,近水 者也。按《左傳》云:‘屨及于垤皇’,謂寢門闕也。又云‘葬于垤皇’,謂墓 門闕也。凡闕者,聚土為之,故知此垤謂土之隆聳近水者,若坻沚之類也。鸛, 水鳥也。天將陰雨,則鳴于隆土之上。婦人聞之,憂雨思夫,故嘆于室。若以 ‘于垤’是蟻上于冢,則鸛鳴竟于何處豈文章之體,當(dāng)如是耶且經(jīng)無‘蟻’文, 何得鑿空生義?”

    ◇莎雞

    《豳風(fēng)》云:“六月莎雞振羽。”毛萇云:“莎雞羽成而振訊之。”孔穎達(dá) 曰:“莎雞似蝗而色斑,翅正赤。六月中飛而振羽,索索作聲。”明曰:“二說 皆非也。按諸蟲之鳴,出于口喙者多矣。有脅鳴者,有脰鳴者,有股鳴者,有羽 鳴者。脅鳴者蜩蟬也,脰鳴者螻蟈也,股鳴者斯螽也,羽鳴者莎雞也。若以飛而 有聲為羽鳴者,則蠅蚊之類皆是,何獨莎雞也且《豳風(fēng)》所言,非偶然也,以莎 雞斯螽之事,皆陽蟲也。陽氣出則此蟲鳴,陽氣入則此蟲盡,著其將寒之有漸, 勸人早備于寒也。今驗莎雞,狀如蚱蜢,頭小而身大,色青而有須,其羽晝合不 鳴,夜則氣従背出,吹其羽振振然,其聲有上有下,正似緯車,故今人呼為絡(luò)緯 者是也。如或不信,可取樹枝之上,候其鳴者,把火燃看,即知斯言之不謬。孔 云‘飛而振羽,索索作聲’,是其不識莎雞,妄為臆說。”

    ◇鴟鸮

    《豳風(fēng)·鴟鸮》序云:“周公救亂也。”經(jīng)曰:“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 毀我室。”毛萇云:“鴟鸮,鸋鴂也。”孔穎達(dá)曰:“鴟鸮,巧婦,似黃雀而 小,其喙尖如錐。”明曰:“穎達(dá)之妄也。按郭璞注《爾雅》云:‘鸋鴂,鴟 之類也。’《魯頌》曰:‘翩彼飛鸮,集于泮林。’毛萇《傳》曰:‘鸮,惡聲 鳥也。’又賈誼《鵩鳥賦序》云:‘鵩似鸮,不祥鳥也。’又《吊屈賦》曰: ‘鸞鳳伏竄兮,鴟鸮翱翔。’顏師古注曰:‘鴟、鵂、鹠,怪鳥也。鸮,惡聲 鳥也。’據(jù)毛萇、郭璞、顏師古諸儒之說,則鴟鸮,土梟之類,非巧婦矣。‘無 毀我室’,我,巧婦也。然則此詩之內(nèi)有鴟鸮毀室之言,蓋周公之意,以鴟鸮比 管蔡,巧婦比己,言管叔、蔡叔流言,致成王疑我,罪我屬黨,不可更奪其土地。 故云‘既取我子,無毀我室’,如此則當(dāng)是鴟鸮欲毀巧婦之室,巧婦哀鳴于鴟鸮, 而康成、穎達(dá)直以鴟鸮為巧婦,非也。”

    ◇補新宮并序

    昭二十五年《左傳》叔孫昭子聘于宋,公享之,“賦《新宮》”。又《燕禮》: “升歌《鹿鳴》,下管《新宮》”。今詩《序》無此篇,蓋孔子返魯之后其詩散 逸,采之不歸故也。三百之篇,孔子既已刪定,子夏従而序之,其序不冠諸篇, 別為編簡。従其辭尋逸,則厥義猶存。若《南陔》《白華》之類,故束晢得以補 之。惟此《新宮》,則辭義俱失,茍非精考,難究根源。按新者,有舊之辭也。 新作南門、新作延廄是也。宮者,居處燕游宗廟之總稱也。士蒍城絳,以深其宮。 梁伯溝其公宮,居處之宮也。楚之章華,晉之虒祁,燕游之宮也。成三年,新宮 災(zāi),禰廟之宮也。然則正宮、新宮,居處之宮也。蓋文王作豐之時,新建宮室, 宮室初成而祭之,因之以燕賓客,謂之為考■,成也。若宣王斯干、考成室之類 是也。亦謂之落,落者,以酒澆落之也。若楚子成章華之臺,愿與諸侯落之類是 也。因此之時,詩人歌詠其美,以成篇章,故周公“采之,為燕享歌焉’。必知 此新宮為文王詩者,以《燕禮》云“下管新宮”,下管者,堂下以笙奏詩也。 《鄉(xiāng)飲酒禮》云:“工升而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歌訖笙入, 立于堂下,奏《南陔》、《白華》、《華黍》”。笙之所奏,例皆《小雅》皆是 文王之德。《新宮》既為下管所奏,正與《南陔》事同,故知為文王詩也。知非 天子詩者,以天子之詩,非宋公所賦、下管所奏故也。知非諸侯詩者,以諸侯之 詩,不得入雅,當(dāng)在國風(fēng)故也。知非禰廟詩者,以禰廟之詩,不可享賓故也。知 非燕游之宮詩者,以燕游之宮,多不如禮,其詩必當(dāng)規(guī)刺。規(guī)刺之作,是為變雅, 享賓不用變雅故也。由此而論,則《新宮》為文王之詩,亦已明矣。或問曰: “文王既非天子,又非諸侯,為何事也?”答曰:“周室本為諸侯,文王有圣德, 當(dāng)殷紂之代,三分天下之眾二分歸周,而文王猶服事紂。武王克殷之后,謚之曰 文,追尊為王。其詩有風(fēng)焉,《周》、《召南》是也。有小雅焉,《鹿鳴》《南 陔》之類是也。有大雅焉,《大明》《棫樸》之類是也。有頌焉,《清廟》、 《我將》之類是也。四始之中,皆有詩者,以其國為諸侯,身行王道,薨后追尊 故也。《新宮》既為《小雅》,今依其體,以補之云爾。”

    小序

    《新宮》,成室也。宮室畢,乃祭而落之。又與朝臣賓客燕飲,謂之成也。 奐奐新宮,禮樂其融,爾德維賢,(闕三字)忠,為忠以公,斯筵是同,人之醉 我,與我延賓。奐奐新宮,既奐而輪,其固如山,其儼如云,其寢斯安,(闕三 字)分,我既考落,以燕群臣。奐奐新宮,既祭既延,我(闕二字)鏞,于以醉 賢,有禮無愆,我有斯宮,斯宮以安,康后萬年。

    《新宮》三章八句

    ◇補茅鴟并序

    襄二十八年《左傳》:齊慶封奔魯,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汜祭,穆子不說, 使工為之諷《茅鴟》。杜元凱曰:“《茅鴟》逸詩,刺不敬也。凡詩先儒所不見 者,皆謂之逸,不分其舊亡與刪去也。”臣以茅鴟非舊亡,蓋孔子刪去耳。何以 明之按襄二十八年,孔子時年八歲,《記》曰:“男子十年出就外傅,學(xué)書記, 十有三年學(xué)樂,習(xí)詩舞。”《論語》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則慶封奔魯之 日,與孔子就學(xué)之年,其間相去不遠(yuǎn),其詩未至流散。況周禮盡在魯國,孔子賢 于叔孫,豈叔孫尚得見之,而孔子反不得見也由此而論《茅鴟》之作,不合禮文 為依,孔子刪去,亦已明矣。或曰:“安知《新宮》不為刪去耶?”答曰: “《新宮》為周公所收,燕禮所用,不與《茅鴟》同也。”曰《茅鴟》為風(fēng)乎為 雅乎?”曰:“非雅也,風(fēng)也。何以言之以叔孫大夫所賦多是國風(fēng)故也。今之所 補,亦體風(fēng)焉。

    小序

    《茅鴟》,刺食祿而無禮也。在位之人,有重祿而無禮度,君子以為茅鴟之 不若,作詩以刺之。茅鴟茅鴟,無集我岡,汝食汝飽,莫我為祥,愿彈去汝,來 彼鳳凰,來彼鳳凰,其儀有章。茅鴟茅鴟,無啄我雀,汝食汝飽,莫我肯略,愿 彈去汝,來彼瑞鵲,來彼瑞鵲,其音可樂。茅鴟茅鴟,無搏票鹠,汝食汝飽, 莫我為休,愿彈去汝,來彼鸤鳩,來彼鸤鳩,食子其周。茅鴟茅鴟,無嚍 我陵,汝食汝飽,莫我好聲,愿彈去汝,來彼倉鷹,來彼倉鷹,祭鳥是徵。

    《茅鴟》四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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