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祁子富怒罵媒婆 侯公子扳贓買盜
話說那沈廷華得了臧知府等三人的贓銀,遂將一件該殺的大公案,不怪地方官失守,也不發(fā)兵捉拿大盜,只將羅遺下的衣甲、寶劍為憑,說魯國公程爺收留反叛,結(jié)黨為非,既同反叛相交,不是強人,就是草寇,將這一干人犯都叫他擒捉,做成一本,寫了家書,取了一枝令箭,差中軍官進(jìn)京去了。這且不提。 齋
且言臧知府辭了總督回來,不一日船抵碼頭,上岸忽見兩個家人手里拿了一張呈子,攔馬喊冤告狀,左右接上狀子,知府看了一遍,大驚道:“又弄出這樁事來了。”心中焦躁,叫役人帶了原告回衙門候?qū)彛虻肋M(jìn)城。古
看官,你道這兩個告狀的是誰?原來是柏府來報被盜的事。自從夜戰(zhàn)淮安之后,第二日臧知府見總督去了,淮安城內(nèi)無人,民心未定,那一夜就有十?dāng)?shù)個賊聚在一處,商議乘火打劫,就出城來搶劫富戶,恰恰地來到柏府,明火執(zhí)杖,打進(jìn)柏府要寶貝,把個侯登同侯氏眾人嚇得尿流屁滾,躲在后園山子石下不敢出頭,柏府家人傷了幾個,金銀財寶劫去一半,回頭去了。次日查點失物,侯氏夫人著了急,開了失單,寫了狀子,叫兩個家人在碼頭上等候臧知府,一上岸就攔馬頭遞狀。知
臧知府看了狀子,想道:“柏文連乃朝廷親信之臣,住在本府地方,弄出盜案,倘他見怪起來,如何是好?”隨即回衙,升堂坐定,排班已畢,帶上來問道:“你家失盜,共有多少東西?還是從后門進(jìn)來的,還是從大門進(jìn)來的?有火是無火?來是甚么時候?”家人回道:“約有十七八個強盜,三更時分,涂面纏頭,明火執(zhí)杖,從大門而進(jìn),傷了五個家人,劫去三千多兩銀子、物件等項,現(xiàn)有失單在此,求太爺詳案。”知府看過失單,好不煩惱,隨即委了王守備前去查勘,一面點了二十名捕快出去捉獲,一面出了文書知會各屬臨近州縣嚴(yán)加拿訪,懸了賞格,在各處張掛,吩咐畢,方才退了堂。次日委官修理燒殘的府庫房屋,開倉發(fā)餉,將那些殺傷的民人兵丁,照冊給散糧餉,各各回家養(yǎng)息。古
按下臧知府勞心之事不表,且言侯登告過被盜的狀子,也進(jìn)府連催了數(shù)次,后來冷淡了些時,心中想:“為了玉霜做夫妻,弄下這一場潑天大禍,羅脫走也罷了,只是玉霜不知去向,叫我心癢難撓,如今再沒有如她的一般的女子來與我結(jié)親了。”猛然想起:“豆腐店那人兒不知如何了?只為秋紅逃走,接手又是羅這樁事鬧得不清,也沒有到王媒婆家去討信,這一番兵火,不知她家怎樣了?今日無事,何不前去走走討個消息?”主意已定,忙入房中換了一身新衣服,帶了些銀子,瞞過眾人,竟往胡家鎮(zhèn)上而來。知
一路上,只見家家戶戶收拾房屋,整理墻垣,都是那一夜交鋒,這些人家丟了門戶躲避,那些敗殘的人馬趁火打劫擄掠,這些人家連日平定方才回家修理。侯登看見這個光景,心中想道:“不知王婆家里怎樣了?”慌忙走到門前一轉(zhuǎn),看還沒有傷損。忙叩門時,玉狐貍王大娘開了門,見是侯登,笑嘻嘻地道:“原來是侯大爺,你這些時也不來看看我,我們都嚇?biāo)懒耍悄阕搅肆_,帶累我們遭了這一場驚嚇。”侯登道:“再不要提起我家,這些時三樁禍?zhǔn)隆!彼鞂⑶锛t逃走及羅、被盜之事,說了一遍。王婆道:“原來有這些事故。”主
當(dāng)下二人談了些閑話,王大娘叫丫鬟買了幾盤茶食款待侯登。他二人對面坐下,吃了半天。侯登問道:“豆腐店里那人兒,你可曾前去訪訪?”王大娘道:“自從那日大爺去后,次日我就去訪她,她父姓祁,名子富,原是淮安人,搬到長安住了十幾年,今年才回來的,聞得那祁老爹為人古執(zhí),只怕難說。”侯登道:“她不過是個貧家之女,我們同她做親就是抬舉她了,還有什么不妥?只愿她沒有許過人家就好了。王大娘,你今日就去代我訪一訪,我自重重謝你。”王大娘見侯登急得緊,故意笑道:“我代大爺做妥了這個媒,大爺謝我多少銀子?”侯登道:“謝你一百二十兩,你若不信,你拿戥子來,我今日先付些你。”主
那王大娘聽得此言,忙忙進(jìn)房拿了戥子出來,侯登向懷中取出一包銀子,打開來一稱,共是二十三兩。稱了二十兩,送與王大娘道:“這是足紋二十兩,你先收了,等事成之后再找你一百兩。這是剩的三兩銀子,一總與你做個靡費。”王大娘笑嘻嘻地收了銀子說道:“多謝大爺,我怎敢就受你老人家的厚賜。”侯登道:“你老實些收了罷,事成之后,還要慢慢地看顧你。”王大娘道:“全仗大爺照看呢。”侯登道:“我?guī)讜r來討信?”王大娘想一想道:“大爺,你三日后來討信便了。還有一件事:他也是宦家子弟,恐怕他不肯把與人做妾,就是對頭親也罷。”侯登道:“悉聽你高才,見機而行便了。”王大娘道:“若是這等說,就包管在我身上。”侯登大喜道:“拜托大力就是了。”正是:知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古
當(dāng)下侯登別了王大娘去了。這玉狐貍好不歡喜,因想道:“我若是替他做妥了,倒是我一生受用,不怕他不常來照應(yīng)照應(yīng)。”遂將銀子收了,鎖了房門,吩咐丫鬟看好了門戶,竟望祁子富家來了。知
不一時已到門首,走進(jìn)店里,恰好祁子富才在胡奎家里暗暗搬些銅錫家伙來家用,才到了家,王媒婆就進(jìn)了門。大家見了禮,入內(nèi)坐下,張二娘同祁巧云陪她吃了茶,各人通名問姓,談些閑話。王媒婆啟口問道:“這位姑娘尊庚了?”張二娘回道:“十六歲了。”王媒婆贊道:“真正好位姑娘,但不知可曾恭喜呢?”張二娘回道:“只因他家父親古執(zhí),要揀人才家世,因此尚未受聘。”王媒婆道:“既是祁老爺只得一位姑娘,也該早些恭喜,我倒有個好媒,人才好,家道又好,又是現(xiàn)任鄉(xiāng)紳的公子,同姑娘將是一對。”張二娘道:“既是如此,好得緊了,少不得自然謝你。”忙請祁老爺?shù)胶竺鎭恚瑢⑼趺狡诺脑捳f了一遍。祁子富問道:“不知是哪一家?”王媒婆道:“好得緊呢!說起來你老爺也該曉得,離此不遠(yuǎn),就在鎮(zhèn)下居住,現(xiàn)任巡撫都察院柏大老爺?shù)膬?nèi)侄侯大爺。他年方二十,尚未娶親,真乃富貴雙全的人家。只因昨日我到柏府走走,說起來,他家太太托我做媒,我見你家姑娘人品出眾,年貌相當(dāng),我來多個事兒,你道好不好?”祁子富道:“莫不是前日捉拿反叛羅的侯登么?”王媒婆道:“就是他了。”古
祁子富不聽見是他猶可,聽得是侯登,不覺地怒道:“這等滅人倫的衣冠禽獸,你也不該替他來開口,他連表妹都放不過,還要與他做親?只好轉(zhuǎn)世投胎,再來作伐。”這些話把個玉狐貍說得滿臉通紅,不覺大怒,回道:“你這老人家不知人事,我來做媒是抬舉你,你怎么得罪人?你敢當(dāng)面罵他一句,算你是個好漢!”祁子富道:“只好你這種人奉承他,我單不喜這等狐群狗黨的腌贊貨。”那王媒婆氣滿胸膛,跑出門來說道:“我看你今日嘴硬,只怕日后懊悔起來,要把女兒送他,他還不要哩!”說罷,她氣狠狠地跑回家去了。正是:知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古
那王媒婆氣了一個死,回去想道:“這般貨,我只說得穩(wěn)了的,誰知倒惹了一肚皮的瘟氣。等明日侯大爺來討信,待我上他幾句,撮弄他起來與他做個手段,他才曉得我的利害哩!”知
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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