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尚君編纂的《全唐詩補編》除收入其本人輯得的四千馀首唐佚詩,還匯集了上個世紀幾十年唐詩學界的相關成果,它標志著《全唐詩》的輯佚工程已接近于完成。當然,新發現還有,例如近年來陳尚君等人于日本、韓國漢籍中又發現一定數量的作品,于國內傳世典籍中也還有零星發現。本人于此也有所留心,前幾年在校理《全唐詩》仙神鬼怪、歌謠讖諺諸卷時,發現了一些與之相關的零散作品,這里連同其它的發現編排在一起,意在為正在編纂的《全唐五代詩》提供參考。
本文輯錄的作品按性質分為仙、夢、諧謔、題語、歌、語、讖、謎、謠、占辭、贊、存疑十二類。前十類為《全唐詩》已有,贊一類收贊詞三篇,考慮到《全唐詩》已有收贊詞的先例,此三篇贊詞不僅為《全唐詩》失收,也不見《全唐文》,故立此類收之。存疑二首二句:疑為白居易的《牡丹》,為唐詩無疑,而作者有疑,疑為白居易的二句出宋集,來源亦早;疑為皮日休的《牡丹》,時代與作者并疑。
輯錄的這些作品大都見于習見的而也為以往輯佚者使用過的典籍,由此看來,有些使用過的文獻可能還有漏輯之作,需要作一些復檢。
仙
鐘離權題終南山洞石壁
晝日高明,夜月圓清。陰陽魂神,混合上升。(《正統道藏·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三一引題為施肩吾編《鐘呂傳道集》)
許大妻和其夫許大
醉舞狂歌踏落花,綠羅裙帶有丹砂。往來城市賣生藥,那介西山是我家。(《氏族大全》卷五:許大作《西山吟》,其妻和之。許大詩《全唐詩》卷八六二已收)
寄夫
昨日因行過翠微,醮壇風冷杏花稀。碧桃為我傳消息,何事人間去不歸?(《事實類苑》卷四五,本事同上)
楊妃贈張云容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秋煙里。輕云嶺上乍搖風,嫩柳堤邊初拂水。(《太平廣記》卷六九、《類說》引《傳奇》。此處所載諸仙《與薛昭合婚詩》已收入《全唐詩》卷八六三,楊妃一首失收)
夢
范仁恕夢魚變朱衣人獻詩
欄馬遇孫陽,超光力自強。北林花正發,西江彩筆香。萬匯須經手,千年事更長。感君施大惠,從此佐吾皇。(《新編分門古今類事》卷六引《脞說》:范仁恕,字超光,為同州錄事參軍,曾買魚放生,夜夢朱衣人獻詩云云,后入蜀拜左仆射平章事)
諧謔
裴略嘲溫彥博杜如晦
非但著膊,亦當著肚。(《類說》卷一四引《啟顏錄》,在《嘲屏墻》語下有此二語。《嘲屏墻》已收入《全唐詩》卷八六九)
張元一號蘇味道王方慶
蘇九月得霜鷹,王十月被凍蠅。得霜鷹俊捷,被凍蠅頑怯。(《朝野僉載》卷四:蘇味道才學識度,物望攸歸,王方慶體質鄙陋,言詞魯鈍,俱為鳳閣侍郎。或問元一優劣,答之)
縣吏改易姓名簿戲縣令
張布袋,盛老鼠。宋郎君,向冥府。(《類說》卷一四引《啟顏錄》謂唐山東一劇縣事)
施肩吾嘲崔嘏
去古成叚,著蟲為蝦。二十九人及第,五十七眼看花。(《唐語林》卷六。《全唐詩》卷八七一已收后二句,此補足)
廩丘人嘲廩丘令丞
令丞俱動手,縣尉止回身。因貧為刺史,得與屬貧人。(《職官分紀》卷四二引《語林》,前二句《全唐詩》卷八七一已收,作商則語,此為更正并補二句,或有訛誤)
題語
柳公權筆偈
圓如錐,捺如鑿。不得出,只得卻。(《南部新書》丁卷。《全唐詩》卷八七三附錄于舒元輿《題李陽冰玉箸篆詞》末句下,《唐音統簽》作單條列出,是)
歌
蜥蜴求雨歌
蜥蜴蜥蜴,興云吐霧。降雨滂沱,放汝歸去。冤苦冤苦,我是蝎虎。似恁昏沉,怎得甘雨?(《類說》卷一六引《倦游雜錄》云唐時以蜥蜴求雨,令小兒作歌云云。前四句《全唐詩》卷八七四已收。又云時蜥蜴不能盡得,以蝎虎代之,放入水中,小兒唱之云云。后四句失收)
治中風方歌
天生靈草無根干,不在山間不在岸。始因飛絮逐東風,泛梗青青飄水面。神仙一味去沉疴,采時須在七月半。選甚癱風與大風,些小微風都不算。豆淋酒化服三丸,鐵幞頭上也出汗。(《本草綱目》卷一九,云宋時于東京開河掘得石碑,上刻有治中風方歌。此歌與《全唐詩》卷八八○收《本草采萍時日歌》字句多同,當一歌異本)
酒禿歌
酒禿酒禿,何榮何辱。但見衣冠成古丘,不見江河變陵谷。(陸游《南唐書》卷七:酒禿,姓高氏,駢族子。棄家祝發,嗜酒,醉則從小兒數十浩歌道中云云)
語
姚崇語
死姚崇猶能算生張說。(《明星雜錄》卷上)
時人為曹綱興奴弄琵琶語
曹綱有右手,興奴有左手。(《樂府雜錄》琵琶條云元和中曹綱、裴興奴俱善琵琶,時人語之云云)
釋道欽偈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三尺童子皆知之,百歲老人行不得。(《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忠州刺史劉晏嘗請偈,道欽對之云云)
讖
黃巢起事讖
煙蒼蒼,明年無糧。(《說郛》卷一一九引《云仙雜記》:黃巢起事前人見豬肝中有讖書云云)
謎
客與曹著謎
一物坐也坐,臥也坐,立也坐,行也坐,走也坐。(《類說》卷六引段成式《廬陵官下記》。《全唐詩》卷八七七已收,失第三、第五句)
謠
楊氏謠
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白氏長慶集》卷一二附《長恨歌傳》,此系改漢《衛子夫歌》“生男無喜,生女無怒”而成)
占辭
雨毛占
邪人進,賢人遁。(《新唐書·五行志》二:神龍二年四月己亥,雨毛于越州之鄮縣,占曰云云)
定陵臺震占
士庶分離,大臣專恣,不救大敗。(《新唐書·五行志》三:大和八年七月辛酉,定陵臺大雨,震,占曰云云)
晝霧夜晴占
晝霧夜晴,臣志得申。(《新唐書·五行志》三:元和十五年正月庚辰至于丙申,晝常陰晦,夜則晴霽,占曰云云)
梁鳳為裴冕占
一日向雒,一日向蜀。一日向朔方,此時公當國。(《新編分門古今類事》卷九:裴冕為河西留后,梁鳳言“不半載兵起,君當以御史除宰相。”)
僧為王處厚占
周士同成,二王殊名。主居一焉,百日為程。(《新編分門古今類事》卷四引《名賢小說》:僧預卜王處厚科第,以一札授之,云云。“周士”謂八人,放榜,處厚果第一,另一王姓者為榜眼。處厚登第后百日而卒)
贊
苗紳
苗紳,字紀之,上黨壺關(今屬山西)人。會昌元年進士及第,咸通八年任江州刺史。
韋丹父子寫真贊
韋丹贊
炯炯韋公,儀形山立。岳峙爭峻,陂澄莫挹。霜鶴下云,彩鸞孤集。始帥鐘陵,家饒戶給。梟鯨之后,干戈遽戢。蠢爾蠻陬,輒窺銅柱。交趾失守,天威震怒。嶺隅之東,俾之節度。士飽而歌,民安如故。上嘉元勛,爰用作相。詔旨綢繆,三四陳讓。莫允其祈,猶勞將將。鳳池之畔,麟臺之上。佇見征還,無勞審象。
韋宙贊
天秉仁杰,萃為國楨。岳則降神,公膺炳靈。往在元和,鎮鈴洪井。作民父母,為國藩屏。興利除害,民若已并。惟者高門,實鐘馀慶。迨逾四紀,猶傳歌詠。長養成就,如初踵頂。奕奕武陽,遺像肅莊。其度金玉,其姿鳳凰。永永耿光,慰此一方。(《永樂大典》卷六六九九引《江州志》)
宋震
宋震,高安(今屬江西)人,會昌二年進士及第,咸通末曾任睦州刺史。
三賢贊
大道混成,修之乃真。必有勝景,以居異人。南楚之域,玄風所臻。邈哉修山,陶令高名。尉師仙鄉,狄公元臣。矯矯三賢,千祀齊聲。(《永樂大典》卷六六九八引《江州志》)
存疑
白居易
牡丹
絕代只西子,眾芳惟牡丹。月中虛有桂,天上謾夸蘭。夜濯金波滿,朝傾玉露殘。性應輕菡萏,根本是瑯玕。奪目霞千片,陵風綺一端。稍宜經一作沾宿雨,偏覺耐春寒。見說開元歲,初令植御欄。貴妃嬌欲比,侍女妒羞看。巧類鴛機織,光攢射月團。漸移公子第,還種杏花壇。豪士傾囊買,貧儒假乘觀。葉藏梧際鳳,枝動鏡中鸞。似笑賓初至,如愁酒欲闌。詩人忘芍藥,釋子愧旃檀。酷烈宜名壽,姿容想姓潘。素光翻鷺羽,丹艷赩雞冠。燕拂驚還語,蜂貪困未安。儻令紅臉笑,兼解翠眉攢。少長呈連萼,嬌矜寄合歡。息肩移九軌,無脛到千官。日耀香房拆,風披蕊粉干。好酬青玉案,稱貯碧冰盤。璧要連城與,珠堪十斛判。更思初甲坼,那得異泥蟠。騷詠應遺恨,農經只粗刊。魯般雕不得,延壽筆將殫。醉客同攀折,佳人惜犯干。始知來苑囿,全勝在林巒。泥滓當澆灑,庭除又綽寬。若將桃李并,方覺效顰難。(《文苑英華》卷三二一牡丹類,題下未署名,編排在李商隱、溫庭筠二詩間,李商隱前為白居易牡丹詩二首。明王志慶《古儷府》卷一二、薛鳳翔《牡丹史》卷四、清《廣群芳譜》卷三四皆署白居易。此詩《全唐詩》、《全唐詩補編》皆未收。詩追敘開元間事,為中唐以后詩。詩為五言排律,多描述,而典故不多,文字亦較淺顯,頗似白居易長律,在《英華》中排序亦與白居易相近,可能有錯位,諸書署為白居易當有因)
月季
花落花開無間斷,春來春去不相關。牡丹最貴唯春晚,芍藥雖繁只夏初。(《全芳備祖》前集卷二○引《白氏集》,似為白居易作)
皮日休
牡丹
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競夸天下無雙艷,獨占人間第一香。(《山堂肆考》卷一九七、《淵鑒類函》卷四○五。按宋韓琦《安陽集》卷六載有《牡丹二首》,其二云:“青帝恩偏壓眾芳,獨將奇色寵花王。已推天下無雙艷,更占人間第一香。欲比世終難類取,待開心始覺春長。不教四季呈妖麗,造化如何是主張?”前四句措詞用韻,與皮日休此詩相似,其間因承先后不易辨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