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楚語下
戰國·左丘明
國學王歸而賞及鄖、懷，子西諫曰：“君有二臣，或可賞也，或可戮也。君王均之，群臣懼矣。”王曰：“夫子期之二子耶？吾知之矣。或禮于君，或禮于父，均之，不亦可乎！”
國學子西嘆于朝，藍尹曰：“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與哀殯喪，于是有嘆，其余則否。君子臨政思義，飲食思禮，同宴思樂，在樂思善，無有嘆焉。今吾子臨政而嘆，何也？”子西曰：“闔廬能敗吾師。闔廬即世，吾聞其嗣又甚焉。吾是以嘆。”13k4j國k1jda學iuf57網97n67
國學對曰：“子患政德之不修，無患吳矣。夫闔廬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淫于色，身不懷于安，朝夕勤志，恤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今吾聞夫差好罷民力以成私好，縱過而翳諫，一夕之宿，臺榭陂池必成，六畜玩好必從。夫差先自敗也已，焉能敗人。子修德以待吳，吳將斃矣。”
國學王孫圉聘于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于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13k4j國k1jda學iuf57網97n67
國學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于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于楚國。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于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之焉？
國學“圉聞國之寶六而已。明王圣人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蔭嘉穀，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臧否，則寶之；珠足以御火災，則寶之；金足以御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嘩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13k4j國k1jda學iuf57網97n67
國學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文子辭，曰：“梁險而在境，懼子孫之有貳者也。夫事君無憾，憾則懼偪，偪則懼貳。夫盈而不偪，憾而不貳者，臣能自壽，不知其他。縱臣而得全其首領以沒，懼子孫之以梁之險，而乏臣之祀也。”王曰：“子之仁，不忘子孫，施及楚國，敢不從子。”與之魯陽。
國學子西使人召王孫勝，沈諸梁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高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寘之境。”13k4j國k1jda學iuf57網97n67
國學子高曰：“不可。其為人也，展而不信，愛而不仁，詐而不智，毅而不勇，直而不衷，周而不淑。復言而不謀身，展也；愛而不謀長，不仁也；以謀蓋人，詐也；強忍犯義，毅也；直而不顧，不衷也；周言棄德，不淑也。是六德者，皆有其華而不實者也，將焉用之。
國學“彼其父為戮于楚，其心又狷而不潔。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德，思報怨而已。則其愛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復之，其詐也足以謀之，其直也足以帥之，其周也足以蓋之，其不潔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義，蔑不克矣。ad8f7國a87fa學d67fa網87d6f
國學“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其寵之，毅貪無厭，既能得入，而耀之以大利，不仁以長之，思舊怨以修其心，茍國有釁，必不居矣。非子職之，其誰乎？彼將思舊怨而欲大寵，動而得人，怨而有術，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愛子與司馬，故不敢不言。”
國學子西曰：“德其忘怨乎！余善之，夫乃其寧。”子高曰：“不然。吾聞之，唯仁者可好也，可惡也，可高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惡之不怨，高之不驕，下之不懼。不仁者則不然。人好之則偪，惡之則怨，高之則驕，下之則懼。驕有欲焉，懼有惡焉，欲惡怨偪，所以生詐謀也。子將若何？若召而下之，將戚而懼；為之上者，將怒而怨。詐謀之心，無所靖矣。有一不義，猶敗國家，今壹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難乎？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ad8f7國a87fa學d67fa網87d6f
國學“夫誰無疾眚！能者早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眚也，為之關籥藩籬而遠備閑之，猶恐其至也，是之為日惕。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賊之人也。’其又何善乎？若子不我信，盍求若敖氏與子干、子晳之族而近之？安用勝也，其能幾何？
國學“昔齊騶馬繻以胡公入于具水，邴歜、閻職戕懿公于囿竹，晉長魚矯殺三郤于榭，魯圉人犖殺子般于次，夫是誰之故也，非唯舊怨乎？是皆子之所聞也。人求多聞善敗，以監戒也。今子聞而棄之，猶蒙耳也。吾語子何益，吾知逃也已。”
國學子西笑曰：“子之尚勝也。”不從，遂使為白公。子高以疾閑居于蔡。及白公之亂，子西、子期死。葉公聞之，曰：“吾怨其棄吾言，而德其治楚國，楚國之能平均以復先王之業者，夫子也。以小怨寘大德，吾不義也，將入殺之。”帥方城之外以入，殺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ad8f7國a87fa學d67fa網87d6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