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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呂坤
原著
李安綱 趙曉鵬 述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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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３４ 處世之十態 世有十態，君子免焉：無武人之態（粗豪），無婦人之態（柔懦），無兒女之 態（嬌稚），無市井之態（貪鄙），無俗子之態(庸陋），無蕩子之態(儇佻），無 伶優之態(滑稽），無閭閻之態(村野），無堂下人之態（局迫），無婢子之態（卑 諂)，無偵諜之態（詭暗)，無商賈之態（炫售)。 ［述論］ 世間的人處世有十種態度，君子卻是應該免掉的：不應該有武人的態度，他們 粗魯豪放；不應該有婦人的態度，他們柔弱怯懦；不應該有少兒少女的態度，他們 嬌嫩幼稚；不應該有市井小人的態度，他們貪婪鄙吝；不應該有凡夫俗子的態度， 他們平庸愚陋；不應該有浪蕩公子的態度，他們浮薄輕佻；不應該有戲子優伶的態 度，他們油滑無稽；不應該有鄉里村民的態度，他們俗野無禮；不應該有站在堂下 人的態度，他們拘束促迫；不應該有奴婢丫頭的態度，他們卑賤諂媚；不應該有偵 探間諜的態度，他們詭祟陰暗；不應該有商人賈客的態度，他們炫耀出售。 世間的人有很多的種類，但誰都想成為英雄豪杰，或者名人雅士。所以，要想 出名或者成為圣賢，就得有所選擇，該做的就做，不該做的就不做，叫做君子有所 不為。比如說，那些行伍出身的人，在戰場上奮斗拼殺，要的就是勇敢和力氣。一 是一，二是二的，沒有一點豪俠之氣行嗎！ 筆者接觸了一些武人，發覺他們并不只是粗豪，同樣有柔情，有思想，有智慧， 講義氣，重情義，比那些又酸又臭的文人要干脆得多！所謂的君子，正該有上一些 真正的武人的豪爽才行！ 婦人在舊社會，只是男人的附屬品，所以男人是他們所依靠的丈夫。為了得到 丈夫的愛心和體貼，她們就不得不給丈夫表現出更多的柔情來，也從而把自己訓練 得怯懦軟弱了下來。動物中的雌性是最兇猛的，人類的雌性慢慢被軟化了。 到了現在，女人走出了家門，參與了社會的競爭，那些女兵、女警察或者女兇 犯，誰敢說她們怯弱呢！倒是真正的男人，也應該有上一點女人的怯弱才對。讓司 馬遷大為驚異的是，那位安劉輔漢的張良，竟然面貌姣好如婦人！ 小兒女的態度，往往給人一種天真可愛的感覺。他們還沒有進入社會這個大染 缸，所以純粹是嬌嫩幼稚的。在他們眼中，無所不是幸福的樂事，他們可以把任何 事物都當成歡樂的游戲。他們只是用非常溫柔的眼光，去看待世間一切人物，本身 還沒有產生出多少可惡的念頭。但也許這正是他們的可愛處，是成人們卻很難感受 到的。 不過，生活在危險與狡詐的殘酷現實中，人們的頭腦必須成熟，必須把人們既 看成是自己的朋友，同時也應該看做是自己的敵人。而這個時候，那些小兒女的天 真和幼稚的態度只能帶來失敗和煩惱。不過，我們卻認為，在煩惱與痛苦的生活中， 還是應該經常保持一點小兒女的嬌稚，讓自己過得快活一些！ 我們都去過市場小攤，那里的情形是非常有意思的。我的一些朋友，因為要做 飯買菜購貨，也就不得不去逛商市。他們把與販子討價還價當成了一門藝術，也就 是想學一學市儈氣。市儈們漫天要價，顧客得就地還錢。當你見到一件衣服要買的 時候，一問價，竟然海得你打顫！當你掉過頭要走的時候，他卻硬纏著讓你還錢。 咱們心不狠，還不下去，肯定會上當；有的人卻也掌握了商販的心理，竟然也吝嗇 地從根本想不到的最低價還起。這些心理都是由市場上培養起來的。 市儈的貪婪卑鄙，吝嗇摳門，是最讓人討厭的，所以君子不學。然而，君子也 得生活啊，所以也不得不走進社會。這多少年來，筆者算吃夠了虧。誰只要說上兩 句好話，咱們就心軟，結果一定上當。凡是我自己所買的電器家用品，什么自行車、 錄音機、收音機、縫紉機，就連那雨鞋、鐘表等，都是偽劣商品！所以說，光當君 子不行。也得有一點市儈味，才不至于整天上當受騙！ 凡夫俗子，也許是人們都不愿意見的。但他們卻占了社會的一大多數，你不愿 意接觸都不行。他們平庸無奇，整天重復著說話做事，吃飯睡覺，卻也從來不會感 覺到厭煩。而且仔細觀察，他們說話很愚陋，做事很蠢笨，沒有什么奇跡和高見， 有的只是閑言碎語。你似乎很清高，不去跟他們接觸，或者瞧不起他們，結果會是 怎么樣呢？ 我們農村里的人很庸俗，但卻又很高傲。你瞧不起我們，我們村里的人也瞧不 起你。往往有那些城里的人回到農村老家，辦理婚喪大事。即使是辦下酒席去挨家 挨戶請，大家也不會去赴宴的。有的甚至把棺材抬到半路上給他放下，讓他沒有辦 法。可見，這庸俗的人還是不能瞧不起的。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就已經晚了！君 子可以做自己的風雅之事，但這庸俗的態度，該有還是要有的！什么都去聽圣人的 說法，也許就生活不下去了！ 浮浪子弟很多，有的是家里有錢，父母有勢；有的就是生來如此，游手好閑， 吊兒郎當。不光如此，他們的生活目的很簡單，好逸惡勞，只圖個享受。只要不叫 他干活出力，并且能夠吃上好的，玩上個好姑娘，他們也就開心了。他們如果有錢， 那也是父兄辛苦掙來的。自己沒有任何本領，也只能去揮霍浪費。 到了最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們也只能破落流亡，無所成就，反而悔之 晚矣。這種態度，不僅君子不能有，就是一般的人也不能夠有的。只有通過自己的 勞動，而獲得社會相應的報酬，然后生活得下去，就是很幸福的事了！我們的身上 都肩負著責任和義務，所以不能夠游手好閑！ 演戲的優伶，在舊社會的地位很低，就是取悅于人的工具和玩偶，目的就是要 讓他人高興和愉快。他們不能夠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一切都得從觀眾或者聽眾的 眼光出發，與妓女的態度是一樣的。所以藝妓與歌妓連用，常聽演藝界的人說，自 己賣藝不賣身。 出賣人格，只能給人以愉悅，全是一些荒唐無稽之談。所以，像歷史上那個有 名的“優孟衣冠”，還有那個著名的東方朔，都被稱做滑稽之雄，列入《滑稽列傳》 中。其實，滑稽也不令人討厭，反而是件好事，只是不要過頭罷了。不過頭就是幽 默，過了頭就是滑稽。生活中不能沒有幽默感，滑稽一點也無所謂。 閭閻鄉曲之中，人們的生活條件有限，接受的文化教養也差一些，所以做事說 話都比較卑俚而粗野。粗野與文明的界線，就在于文明人做事要圓滑或者繁瑣一些， 而貧民百姓直接一些。鄉下人如果說愛就愛上了，沒有什么考驗和周折，什么事情 都簡單而根本；城里人辦事比較復雜，什么事情都要加上一點花樣，有了意見也不 當面提出。從這一點上說，文明也有其好處，也有其弊端。君子不愿意學小人，是 因為小人養活了君子。如果種莊稼的人，也都像君子一樣講究衣著禮儀，柔聲細氣 地，那莊稼也就不要種了！ 念大學的時候，筆者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出身。但我又做的是班長，那些城里的 人很不服氣，總要與我們比老子有多高之類的事情。有的鄉下同學受不了，我自然 也就成了這些人的代表。老子有多高，只能跟我們的身份有關，與我們的生活能力 和本領學問沒有任何關系。老子再高，只是老子的事情；我們的天下，要靠我們自 己去闖。古往今來的英雄，幾乎都出身于貧寒之家。所以，不要認為鄉野之人就不 可交！ 堂下之人，就是有求于人的人，也是為別人奔波的人。他們有求于人，所以得 投其所好；而且生殺大權操縱在他人的手里，自己只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所以顯 得很局促。這一點，確實很關鍵。 筆者接觸過社會上的三教九流和各種各樣的人，也都相處很好，原因就是我們 對別人沒有任何索求的。不要官，也不要錢。相交都是朋友，都是平等的，無論你 是省長還是中央領導，無論你是普通百姓還是強盜罪犯，我們在人性上都是平等的， 都有佛性，所以也就沒有瞧得起與瞧不起的說法。大家在一種平等的氣氛中交往， 也才能夠真正交下朋友！所以，即使是要去求人，也不應該給人一種局促的感覺。 那樣就會被人小瞧了，反而沒有辦法進入深層的交流了！ 奴婢丫頭是被人雇來使喚的，所以時刻得聽從主人的命令。稍有不慎，便會被 炒魷魚。在過去，炒魷魚事小，挨揍被殺就是大事了。既然跟隨了主人，那最好是 能夠討得他的歡心，豈不就生活得好一些嗎！咱們的任務，就是讓人家主人高興的 嘛！想開了，奴婢便會奴顏卑膝，盡力說那好聽的，叫做捧死人不償命。 當然，在現實社會中，許多的人都以奴婢的身份，來對待自己的上司，同樣也 得到了榮升和飛騰。君子不學奴婢辦事，是因為自己有本事，從另外的角度出人頭 地。你要叫小人也不去奴顏卑膝，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為了保證自我人格的完善， 還是少做一些這樣的事情為好！ 偵探和間諜做事，一定要鬼鬼祟祟，多在那陰暗的角落里藏身。因為他們要調 查事情的真相，就得躲在那角落里去窺伺對方。君子講究光明正大，堂堂做人，自 然不能讓人覺得自己是那樣畏畏瑣瑣，神秘莫測，或者陰陽怪氣的。一旦給人以這 樣的感覺，那么很可能就沒有了朋友，也有損于自己的形象。當然，一個人如果有 心要當一名偵探，那最好是精通這門藝術。不過，偵探之中也是不乏那些翩翩君子 的！比如說，那個轟動天下的福爾摩斯！ 商人賈客，見縫插針。只要有推銷商品的機會，他們就決不放過。這就是現代 的推銷廣告，很多人都奉行一點，即人要推銷自己。當然，現在的人才交流，產品 推銷，都得自己先向外推銷。你不講，別人怎么樣能夠知道呢？ 我的一些當領導的朋友，他們很坦然地告訴我：領導也是人啊。是人都愿意聽 好的。可有人就能做到這一點，能夠偽裝自己的心靈而討領導的歡心。再說，近水 樓臺先得月，你得讓領導認識你自己啊！所以，領導所用的那些人，也不見得都是 優秀的。可至少有一點，他們都是領導所認識的人！ 所以，做一個現代人，沒有一點商人的推銷意識是不行的。即使是君子如孔老 夫子，他不也是周游列國去宣傳自己的仁義思想嗎！可惜的是，自己的推銷技術還 不過關，所以只好到處碰壁了！ 以上十種人格與處世之態，按理說都不是一個完善的人格因素，必須加以調整。 不過，我們總認為，在現實生活中，絕對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程式，讓我們去按步 就班地遵循的。誰要是什么都要按照圣賢的準則去做，就只能是春秋時代的那個愚 蠢透頂的宋襄公。他把自己的生命都喪在了他自己所標榜的“仁義”二字上！ 人之所以為人，就在于能夠適應自然與社會，能夠學會生存，并且不給他人造 成痛苦，也就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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