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詒讓
字號:仲頌(一作沖容)
別號:籀庼
生卒:1848年9月16日—1908年
籍貫:浙江溫州瑞安
簡評:清末經學家,近代新教育開創者之一
主要著作
孫詒讓的二十余種著作,以《周禮正義》、《墨子間詁》、《札迻》、《古籀拾遺》、《契文舉例》、《名原》、《溫州經籍志》、《籀庼述林》尤負盛名。
《周禮正義》是疏證周代官制的書。系清人諸經新疏中最晚出而成就最高的學術巨著。《周禮》,初名《周官》,西漢末劉歆把它叫作《周禮》,經東漢鄭玄作注,唐賈公彥作疏,遂為定本。但此經以官職紛繁,文字多古,聚訟日久,向稱難治。同治七年,孫詒讓以為《周官》一經,乃周公致太平之法,為政教所自出,便決心要為此經作新疏。初,羅舉漢唐以來迄清儒之說錄為《長編》,繼草《周官正義》,訂補鄭注賈疏,并錄近儒異義加以論辨,然自視以校理,但仍不無乖漏。
孫詒讓視墨翟為賢圣人,《墨子》是“振世救敝”的書,遂撢思十年,會集眾說,依《爾雅》、《說文》正其訓故,據古文、篆、隸校其文字,審文理脈絡以移其錯簡,使之文從字順,便于誦習。他還融會貫通,對墨學作了全面的分析,寫成墨子傳略、墨子年表、墨學傳授考、墨子緒聞、墨學通論、墨家諸子鉤沉等篇作后語附于書末,為后來研究墨學者開辟了許多途徑。于是這一沉埋于百年的古籍得以重光。書于光緒二十一年付刊,德清俞樾為之作序,盛贊它:“自有《墨子》以來未有此書。”梁啟超則認為:“自此書出,然后《墨子》人人可讀,現代墨學復活,全由此書導之。
治訓詁必須通篆籀。在我國歷史上,鐘鼎文字,有宋一代就有歐陽修著《集古錄》以后,摹寫、考釋、評述之書雖日繁,但他們只是搜集材料,未能深入探索,乾嘉學者也只是拘守《說文解字》,未越雷池一步。直到清末,才有吳大瀓作系統的研討,著《說文古籀補》、《字說》,從全文中探索字形、字義,取得較大成果。孫詒讓從十七歲起即篤嗜金文,壯年曾登焦山訪周鼎,手拓數十紙而歸。自謂三十年來所睹拓墨累千種,每覃思累日,如對古人。其所著《古籀拾遺》三卷,系繼吳大瀓之書而作。地運用字書與所見金文相互校核,以正宋薛尚功《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清阮元《積古齋鐘鼎款識》及吳榮光《筠清館金石錄》三書之誤。嗣又得吳式芬《捃古錄》讀之,反復玩味,又多獲新義、復于光緒二十九年著《古籀余論》二卷,以訂正吳式芬之誤解及自己前作之疏繆者。其建樹遂超出前人。但他對古文字的研討,仍不以此為止境,當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甲骨文在河南安陽殷墟出土后,丹徒劉鶚把他所得的部分甲骨,選拓出一千另五十八片,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印成《鐵云藏龜》六冊,公之于世。
當時學者半信半疑,章炳麟直指之為偽造。而孫詒讓讀其書即如獲至寶,以為這是研究商代文字的可靠資料。便冥思苦想,發奮鉆研,考釋其形義,用分類法把甲骨文字的內容作了區分,并對大部分單字逐個進行辨析,于次年(1904)又寫出第一部研究甲骨文的專著——《契文舉例》二卷,為甲骨文的研究開辟了道路,成為此學的開山之祖。第二年,孫詒讓又進一步把金文、甲骨文、石鼓文及貴州紅巖石刻文字與《說文》古籀互相勘校,舉其歧異所在,明其省變之原,來探索古文、大小篆的沿革,著為《名原》七篇,對古文字學又提出一些新的見解,把古文字的研究,推向了新的高峰。它如《札迻》一書,系孫詒讓把自己三十年來閱讀周秦漢魏以迄齊梁的七十八種古籍所作的筆記,與他家見解互相參證,害以??蔽淖?,詮釋疑義,訂正訛誤的校讎學名著。其考釋精審,學者交譽?!遏鍪隽帧?,則是他晚年手走的學術論叢。其書收錄各類考、說、述、釋義、序跋、鐘鼎釋文、金石考跋、記辨等專論一百二十多篇,顯示了他一生治學的全貌。
《溫州經籍志》一書,是孫詒讓早年對溫州自唐宋迄嘉道以來一千三百余種著所作的一部目錄專著。分類遵照四部,子目參照四庫總目。每書之下,采錄原書序跋以及前人的評議識語,而后提出自己的見解,以申發其精奧,訂正其訛誤。全書網羅宏富,體例謹嚴,費時八載,于光緒五年才寫定,以后各郡邑紛起撰著地方藝文,實由此書導夫先路。
總之,孫詒讓每著一書,必多創見。余杭章炳麟目無余子,他對孫詒讓的學問卻極為欽佩。光緒三十四年(1908),他自本致書孫詒讓說:“自德清(俞樾)定海(黃以周)二師下世,光巋然,獨有先生?!辈⑹①澠鋵W術成就,以為“治六藝,旁墨氏,其精專足以摩姬漢,三百年絕等雙矣!”享盛名晚清,可謂光焰萬丈,實不愧為乾嘉以后集大成的一位樸學大師。
倡言革新
自西學東來,孫詒讓早在光緒十二年(1886)就開始接觸西方先進的科學文明與政治思想。嗣后,痛國事阽危更進一步講求新學,多方搜集有關時務政書,探索救國圖強之道。他坐而思,起而行,便漸漸走出書齋,闡西學,議變法,辦實業,興學校,力圖開通民智,革新政治,以挽救國家民族于危亡。
甲午中日戰起,當年七月,孫詒讓奮袂而起,毅然擔當了瑞安縣籌防局總董的重任,向浙江巡撫廖壽車條陳:堵塞海口,修理城垣,建筑炮臺,購辦軍火,清查保甲,籌捐經費等六項要務。并殫心策劃,在瑞安付之實施。及清廷簽訂馬關條約,孫詒讓哀嘆“今日事勢之危,世變之酷,為數千年所未有”,遂抱“移山填海之徽志”,倡立興儒會,手訂《興儒會略例》二十一條,希望通過這一民間組織,“合谷行省四萬萬人為一體”,由民眾集資辦銀行,營商業,修鐵鉻,開礦山,辦工廠,興團練,結外交,清吏治,“以圍異族之獷暴,以致中國之隆平”。
迨康有為公車上書,要求維新變法,深佩其所論洞中癥結。及戊戌變法失敗,復經庚子之役,孫詒讓扼腕時艱,心請沉重。光緒二十七年春,清廷迫于形勢,重申變法更制,下詔求言。孫詒讓應盛宣懷之請,為之杜門十日,針對當時政治弊端,寫定《變法條議》四十條,主張罷廢跪拜朝儀,清除冗官晉吏,裁撤內務府和太監,建立預決算財政制度,設立議院,創辦報館,準許人民言事,設商會,練民兵,辦警政,治冶煉,開工廠,重農耕,修水利等等。不少內容,觸及腐朽的封建制度。盛宣懷遲遲不敢上陳,乃知所謂變法更制,也只是欺人之談。
至此他深感清朝的政治已無可救藥,其政治立場遂從忠君救國的改良維新,而轉為同情反清革命。其時,浙江是光復會的基地,革命活動風起云涌。光緒三十三年五月,秋瑾被捕,他請求座師湖廣總督張之洞密電其侄浙江巡撫張曾敫設法營救。光復會會員嘉興秘密革命組織“溫臺處會館”負責人敖嘉熊避難來溫,他深慮“永、瑞耳目甚多,非避囂之處”,通過友人護其出走東洋。同年,樂清虹橋明強女學校長光復會會員陳鼐新聚眾演說“新山歌”,宣揚革命,府縣嚴命緝捕。陳潛來溫州,孫詒讓甘冒風險,延之于家,護其東渡日本,復挺身而出,與浙江布政使寶芬、溫州知府錫綸相抗衡,力為陳鼐新申辨。
幾經周折,終于平息了這一風波。凡此種種,說明孫詒讓隨著時代潮流,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舊民主主義的資產階級革命,這對他的一生來說,也是至為難能可貴的。晚年,孫詒讓不得已而求其次。用墨家苦志力行的實踐精神,努力服務桑梓,興辦教育并進行各種實業活動。自光緒二十二年(1897)至三十二年間,他與黃紹箕、紹第兄弟等創立瑞安務農友會,置地試驗,改進農桑。嗣又派人至湘鄂兩省考察礦務,組設富強礦務公司,開采永嘉的鉛礦。為開辟海上交通,建立大新輪船股份公司,租湖廣輪航行于瑞安上海之間,其后又與南通張謇等設江浙漁業公司于上海,開始用漁輪在沿海捕魚。
光緒三十一年(1905)秋七月,瑞安設縣商會,公推孫詒讓為總理。任內,為收回蘇杭甬權,與場壽潛、劉錦藻等成立浙江保路拒款會,并在瑞安設立分會,致電清廷,堅決反對向英國借款,力爭籌資自辦。在地方事務中,孫詒讓認為“自強之原莫先于興學”。因而他用在教育事業上的心血最多,收效也最著。他從光緒二十二年(189)起,先在瑞安一縣辦教育,創建了一所專攻數學的算學書院(后改名學計館),以造就科學技術人才。其手訂意程、學規,對德育智育的培養和書院的管理,都提出了嚴格的要求。
未幾,他又創辦了方言館和瑞平化學學堂各一所,專攻外語和化學,還在郡城創辦一所蠶學館,以事改良蠶桑。經過五年的辦學實踐,到了光緒二十七年(1901),又將學計館和方言館合并擴充為瑞安普通學堂,分設中文、西文、算學三個專修班,對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學子實施中等教育。為使教育普及,并在瑞城各隅辦起四所蒙學堂,以為幼童就學之所。后又辦德象、毅武、宣文三所女學,使中產人家深在閨門的女子也有了接受教育的機會。在培養師資造就專門人才方面,他曾給資派送瑞安曾通學堂高材生陳愷、許藩二人留學日本習數理化,并邀集高材生家長,建議令子弟赴日留學。一年中瑞安東渡留學者達二十余人,在浙江教育史上,開留學國外的風氣之先。光緒三十一年(1905)八月,清政府決定廢科舉,設學校。
孫詒讓受溫處兩府人士的推戴,于當年十月就任溫處學務分處總理。他的教育事業遂由瑞安一縣,推廣而至于浙南地區。在學務分處總理任內,孫詒讓首先整頓了溫州府中學堂。并深刻地認識到欲求教育普及,必須培養師資;培養師資,專賴師范教育。爰于次年夏六月,決定在溫處兩府各辦師范學堂一所。溫校擇址道司前原校士館。
為解決建筑資金及建校后的常年經費,他力排頑固勢力的干擾,支撐于官紳之間。歷時三年,心力交瘁,終于以三萬六千元的巨資,于光緒三十四年(1908)建成溫州師范學堂,計校舍樓房十三楹,平房十二楹,當年招生二百四十名入學。事前,為造就小學師資以應急需,曾假溫州府中學堂次第舉辦理化、博物、體育、音樂等科傳習所,半年速成畢業;同時并于每年暑假集中各科小學教師,舉辦短期講習會,以提高在職教師的素質,使新教育事業逐步走上正軌。任職期間,他共籌集教育基金五十多萬元,在溫處兩府十六縣創辦了各類各級學校三百余所。其篳路藍縷開辟山林之功,為朝野所共仰,嗣受委為學部二等諮議官,浙江學務議紳。
光緒三十三年十一月,復被全省學界推舉為教育總會會長。(會長蔡元培久未任職。孫以副會長攝會長職務)。這時,他環顧國內教育情況,結合自己十余年的辦學經驗。復上陳《學務平議》、《學務枝議》于學部,對全國教育大計,提出建議。其所陳都是切中時弊的精辟見解。其講求事功,實事求是的作風,除學術論著外,率于教育事業上見之,實為新教育事業的先行者和開拓者。孫詒讓逝世后,《清史稿》為之立傳。后來,溫州六縣人士,為緬懷其開拓教育之功,乃購地辟籀園建籀公詞和籀園圖書館以資敬仰。其瑞安故居的藏書樓玉海樓,列為全國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籀園里的籀公詞和坐落甌海區慈湖南村的基地,也都作為溫州市的歷史文物加以保護。
哲人往矣!而其一生的光輝業績,已永垂于世,贏得了人們的無限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