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王力先生主編的《古代漢語》(1999年第三版校訂重排本)內容豐富、體例完備、水平較高、影響很大。但《逍遙遊（節選）》注釋有幾處不當，值得商榷。尤其是“培風”一詞向來難解。文章綜合運用文字、音韻、訓詁與古文獻資料，比較互證，考釋了“培風”一詞的含義，對清代訓詁名家王念孫的訓詁成說提出了質疑，并且補充修正了近人劉武之說。

　　【關 鍵 詞】古代漢語；培風；槍；至；補正

　　一、“而后乃今培風”

　　《古代漢語》：“而后乃今，等于說然后才。”“而后”是然后之意，“乃”為才。那么“今”字是何意？沒有注釋。如果解釋為“如今”，顯然文意捍格難通。按：“今”是即、就的意思。《戰國策·韓策一》：“十日之內，數萬之眾，今涉魏境。”《史記·伍子胥列傳》：“王（楚平王）不聽，使人召二子（指伍奢之子尚及員），曰：‘來吾生汝父；不來，今殺奢也?！币虼恕岸竽私瘛笔恰叭缓蟛啪汀敝?。作為教材應對“今”字作出正當明確之解釋，不能含糊其詞。

　　“培風”一詞自古難解，各種注本一般采用清代訓詁學家王念孫的說法。《讀書雜志·莊子》：“培，馮也?！吨芏Y·馮相氏注》：‘馮,乘也?！i在風上，故言馮。培、馮聲近義通?！稘h書·周緤傳》，緤封蒯城侯，顏（顏師古）注：‘呂忱蒯音培，《楚漢春秋》作馮城侯?！桥?、馮音近之證?！苯麑W者劉武云：“王念孫之說太迂曲。武意‘培’當為‘掊’之誤，字形相差甚微，易誤也?！比粍⑽渲皇且軠y，并無確鑿之證據。筆者試運用文字、音韻、訓詁之法證明補釋劉說。

　　《說文》：“培，培敦（加厚）。從土，咅聲?！薄蹲髠鳌ざü哪辍罚骸胺种撂?、培敦。”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土田，培敦即土田附庸。”培敦的附庸義是加厚、裨益的引申。故“培”有增厚之意。又《說文》：“陪，重土也。一曰滿也。從阜，咅聲?！薄爸赝痢本褪侵丿B的土堆。徐灝《說文段注箋》：“重土為陪，引申為凡相重之稱。”相重，故有增厚之意。又《說文》：“醅，醉飽也。從酉，咅聲。”蓋“醉飽”亦有厚、多之意?！稗濉庇芯蹟恐?。聚斂，故增厚?！对娊洝ご笱拧な帯罚骸霸菑娪◤娏罕┡埃?，曾是掊克。”《經典釋文》：“掊克，聚斂也?！敝祆洹对娂瘋鳌罚骸稗蹇耍蹟恐家??！薄稘h書·敘傳第七十下》：“曾是強圉，掊克為雄”，顏師古注“掊克”為“好聚斂，克害人也?！彼品洲?、克為二義，“掊”為聚斂。甚確。聚斂，故增厚。又《說文》：“掊，從手，咅聲。”

　　故從“咅”得聲之“培”、“陪”、“醅”、“掊”四字同源，均有增厚之意。又“培”與“掊”都從咅聲，音同，可通假。按：“掊”又有擊打之意。《莊子·人間世》：“吾為其無用而掊之?！彼抉R彪注：“擊破也。”《戰國策·秦策》：“勾踐終掊而殺之?！薄芭囡L”即掊風。此處“掊”兼擊打和厚兩層含義。前文云：“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币虼恕稗屣L”就是用翅膀拍打大風、厚風之意。如是，大鵬才能高飛九萬里。

　　二、“搶榆枋而止”

　　“搶”，王先謙《莊子集解》本，作為“槍”，《古代漢語》誤為“搶”。朱東潤主編《中國歷代文學作品》和王力主編《古代漢語》均注“搶”為“突過”。皆誤?！墩f文解字》：“槍，歫也（抵據的槍械）。”又《說文》：“歫，止也。一曰：槍也。一曰：超歫?！倍斡癫谩墩f文解字注》：“許無拒字。歫即拒也。此與彼相抵為拒，相抵則止矣?！比舸颂帯皹尅苯忉尀橹?，則與后之“止”文意重合。按：此處，“槍”應為跳躍之意。桂馥《說文解字義證》：“《史記·王翦傳》曰：‘投石超距?！端麟[》：‘超距猶跳躍也?！鼻液笪脑疲骸俺怿懶χ唬骸饲肄蛇m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薄皹尅苯鉃椤疤S”，則文意前后相顧、密合無間。

　　三、“適莽蒼者，三飡而反，腹猶果然?！?/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