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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引《詩》辨疑

  內容提要:論詩、引詩、以詩證史,是《史記》運用《詩經》的三種主要方法?!缎倥袀鳌窋⒅芟逋跏肥乱谩遏旐灐らs宮》、《小雅·六月》和《出車》,但三詩背景與襄王事并不相合,其中的矛盾古人已有所論,惜疏漏舛謬,并不圓滿。今在各家之說基礎上,通過對三首詩歷史背景的考釋、《史記》用詩方法的分析、“斷章取義”式用詩觀的演變以及周人與戎狄關系等方面,對這一矛盾現象予以合理解釋。

  關鍵詞:史記;詩經;斷章取義;以詩證史;辨疑

  作者簡介:趙宏艷,女,1981年生,漢族,甘肅正寧人,文學碩士,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教師,助教。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文學。

  《史記》與《詩經》之關系的研究,今人已多有發見。專著如陳桐生《〈史記〉與〈詩經〉》,論文有蔣立甫《略說司馬遷與〈詩經〉研究》,陳桐生《〈史記〉與〈詩經〉的三種關系》,董治安《〈史記〉稱〈詩〉平議》、《〈史記〉稱〈詩〉綜錄》等,多以整體性的宏觀論述為主,于細節問題卻缺少微觀的闡釋與分析,對《匈奴列傳》引《詩》矛盾的忽視便是一例。故不揣淺陋,茲論證如下,求教于方家。

一、問題的提出

  《詩經》是司馬遷著史的重要史料,尤其是對殷、周歷史概貌的描述,多依據《詩經》而來。如《殷本紀》論贊云:“余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于《書》《詩》?!庇秩纭镀綔蕰罚骸啊稌返捞朴葜H,《詩》述殷周之世?!薄吨鼙炯o》關于周人先祖后稷出生的傳奇經歷更是采自《大雅·生民》?!豆珓ⅰ贰ⅰ毒偂?、《皇矣》等詩,構成文王以前周族歷史的主要部分。在“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的過程中,司馬遷的選擇和取舍難免為后人解讀文本帶來不少困惑,《匈奴列傳》引《詩》便是一例:

  初,周襄王欲伐鄭,故娶戎狄女為后,與戎狄兵共伐鄭。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后母曰惠后,有子子帶,欲立之,於是惠后與狄后、子帶為內應,開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帶為天子。于是戎狄或居于陸渾,東至于衛,侵盜暴虐中國。中國疾之,故詩人歌之曰“戎狄是膺”,“薄伐獫狁,至于大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

  以上引詩五句,分別出自《魯頌·閟宮》、《小雅·六月》和《出車》,具有鮮明地引詩證史的特點。所謂“引詩證史”,即《詩》之本事與史事乃是基本相合的。那么,司馬遷所引三詩究竟與史實是否相合呢?

  《閟宮》是“歌頌魯僖公能興祖業、復疆土、建新廟的詩”[1]。僖公,公元前659——前627年在位,而周襄王是公元前652——前619年在位,從襄王即位至僖公卒,中間有25年重合。也就是說,襄王與僖公是同時代人。那么,引《閟宮》證襄王時史事,就時間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據《左傳》,僖公在位的33年內,并無征伐戎狄的明確記載。不過仔細耙梳,并非無跡可尋。《左傳·僖公十六年》云:“王以戎難告于齊。齊征諸侯而戍周。”這不過是襄王三年(僖公十一年)子帶召“揚、拒、泉、皐、伊、雒之戎同伐京師”的遺禍,第一次京師之難,“秦、晉伐戎以救周”;這一次是齊國來救難的。據《史記·齊太公世家》:“(桓公)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于齊,齊令諸侯各發卒戍周?!碑斒菚r,齊桓公早已稱霸諸侯,各國無不惟齊國馬首是瞻,憑魯國當時的實力,尚不足以抗衡;其二,魯為葵丘之盟國[2],依照盟約,有出兵之義務;其三,魯是周王的宗室,負有保衛王室安危的責任。襄王奔鄭以后,曾告難于魯,曰“不榖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氾,敢告叔父”[3],顯然是一封加急求救信了。綜上,《閟宮》所言“戎狄是膺”,即僖公十六年(周襄王九年)“齊征諸侯(包括魯國)”伐戎戍周天子一事。

  《六月》與《出車》,魯、齊、韓三家皆以為宣王詩[4]。據陳喬樅《三家詩遺說考》和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司馬遷所習為《魯詩》,以宣王時之詩證襄王時之史,顯然違背“詩史互證”的原則,且宣王與襄王前后相距170余年,完全無聯系。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矛盾?是否為司馬遷著史之疏漏呢?

  班固《漢書·匈奴傳》幾乎盡錄《史記·匈奴列傳》而來,但對引詩一段卻做了改動:

  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而歌之,始作,疾曰:“靡室靡家,獫允之故”;“豈不日戒,獫允孔棘”。至懿王曾孫宣王,興師命將以征伐之,詩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獫允,至于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是時四夷賓服,稱為中興。

  《史記·周本紀》曰:“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但沒有具體說到底是哪一首詩,《漢書》卻引《采薇》相證。司馬遷引作襄王時征伐戎狄之證的《出車》、《六月》,也被移到了宣王時,這正符合魯、齊、韓三家詩的說法。若以此為準的,則《史記》的引詩就令人迷惑不解了。

  清代學者對這一矛盾已有論述,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蓋史公言戎狄為中國患,歷引《詩》辭以證之耳?!绷菏现o模糊含混,并沒有清楚說明矛盾之原由。陳奐《詩毛氏傳疏》曰:“《史記》羼入襄王者,恐司馬遷記憶之誤耳?!逼渌^“記憶之誤”,令人難以信服。趙翼《廿二史札記》卷一:“統計遷作《史記》,前后共十八年。況安死后,遷尚未亡,必更有刪訂改削之功,蓋書之成凡二十余年也?!敝鴷鴳鹁€雖長,但書成必有修訂一事,若“記憶之誤”,定當刪改,而非今之面貌。陳喬樅又言“《史記》此節蓋編簡爛脫,僅存引詩數語,后人掇拾遺文,次于‘戎狄是膺’之下,遂致牴牾”更是不足為憑。《史記》確有殘缺和后人補掇,但從古至今對《匈奴傳》的完整與真實并無懷疑與爭議;且敘襄王事翔實,確為太史公之筆法,完全不似“編簡爛脫”之行跡,此解不過是削足適履。

二、《史記》用《詩》方法分析

  《史記》對《詩經》的采擇、運用主要有以下三種方式:

  第一,論詩。如《十二諸侯年表》:“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仁義凌遲,《鹿鳴》刺焉?!薄犊鬃邮兰摇罚骸肮耪摺对姟啡в嗥?,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以禮儀,上采棄、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太史公自序》:“《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于風。……《詩》以達意”,“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肚Z生列傳》:“《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這些評論雖散見于《史記》各篇,但綜觀,司馬遷之“詩學觀”依然脈絡清晰。他提出的“怨刺”、“詩以達意”、“四始”、“孔子刪書”等論點,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而“發憤著書說”不僅成為寫作實踐里的創作理論,更是歷代文人著書立說之精神范本。

  第二,引詩。有“斷章取義”式稱引,如《孔子世家》:“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闭Z出《小雅·車舝》,本義是描述行路時情景,司馬遷借此表達對孔子的景仰之情,此意后世沿用;《淮南衡山列傳》:“太史公曰:《詩》之所謂‘戎狄是膺,荊舒是懲’?!闭Z出《魯頌·閟宮》,原本指魯僖公征伐戎狄和南方荊舒,因淮南王劉安與衡山王劉賜封在荊楚之地,“荊楚僄勇輕悍,好作亂”,武帝時二人謀為叛逆而先后身死國滅,司馬遷引此是想說明諸侯國若“不務尊藩臣職”,必將遭到懲罰。直接引用如《晉世家》:“十一月,里克殺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其言。’”語出《大雅·抑》。晉獻公病危,以少子奚齊托付荀息,然獻公未葬,奚齊即被殺,荀子負于獻公而欲死,后聽他人言立奚齊弟悼子,未幾,里克又殺悼子,于是荀息以死報獻公。司馬遷援引此詩褒揚荀息為人重諾的品格,這也是《史記》弘揚“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宗旨之體現。此二類引詩與修辭之引用格相仿佛,我們不必考察其原典,結合語義即可明了;使用得當,文章亦增色不少,往往是通過這類引用,使人諳熟《詩經》中的語句,并延續而成經典。

  第三,以詩證史。如:

  公劉雖在戎狄之間,復修后稷之業,……。周道之興自此,故詩人歌樂思其德。

  《索引》謂“即《詩·大雅》篇‘篤《公劉》’是也”;

  于是古公乃貶戎狄之俗,而營筑城郭室屋,而邑別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樂之,頌其德。

  《索引》引《魯頌·閟宮》第二章作注。《大雅·緜》亦可證;

  共王崩,子懿王囏立。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

  三家無注?!稘h書·匈奴傳》引《小雅·采薇》證。(以上三例均出自《周本紀》)

  三十九年,穆公卒,葬雍。從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從死之中。秦人哀之,為作歌《黃鳥》之詩。(《秦本紀》)

  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作《甘棠》之詩。(《燕召公世家》)

  以上五例皆以詩證史,詩之本事與史事乃基本相吻。

  然而以上述三種方法考察《史記·匈奴列傳》中的三例引詩,發現均告無效。若司馬遷“以詩證史”,則引《魯頌·閟宮》“戎狄是膺”尚有據可尋,但“薄伐獫狁,至於大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顯然無從著落;若“斷章取義”,則《六月》、《出車》中的兩句解釋得通,“戎狄是膺”又說不過去。究竟如何取舍統一?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矛盾?

  要解決這一問題,必先澄清《六月》、《出車》的本事和歷史背景。西周自懿王始,王室衰微。傳至厲王則為政暴虐無道,諸侯不朝,國人叛之。宣王即位,召公、周公輔政,“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宗周”(《周本紀》),具體措施包括一系列對外征伐:“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后又“召莊公昆弟五人,與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秦本紀》);召虎伐淮夷(《大雅·江漢》);南仲伐徐方(《大雅·常武》);方叔伐楚(《小雅·采芑》);吉甫、南仲征伐獫狁(《小雅·六月》、《小雅·出車》);伐條戎、奔戎(《后漢書·西羌傳》注引《竹書紀年》);伐姜氏之戎(《國語·周語上》),申戎(《后漢書·西羌傳》注引《竹書紀年》)。此外,尚有出土銘文(兮甲盤)可證。要之,宣王時國力確為強盛,征戰之頻繁,戰線之長遠,為周朝立國史中所罕見。這些戰役除伐條戎、奔戎及姜氏之戎是失敗的,其他均告捷。轟轟烈烈的一番壯舉,的確具“中興”之象?!读隆?、《出車》二詩放在這樣一種歷史背景中無疑是最熨貼不過的。

  我們再對比一下周襄王時的國力。平王東遷洛邑后,王室又急劇轉衰,各諸侯國競相吞伐,以強并弱。公元前679年,齊桓公稱霸諸侯,前651年,周襄王使宰孔賜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無拜,實際上是默許了齊桓公的霸主地位。齊國也義不容辭地扮演著“救世主”和“滅火隊”的角色,襄王兩次因戎難向齊國求救,燕、衛小國的戎難也毫不推辭。襄王奔鄭后,告急于晉,“晉文公納王而誅叔帶”(《周本紀》),王歸國后,感念其勤王之功,“賜晉河內陽樊之地”(《晉世家》),裴骃《集解》引服虔曰“陽樊,周地。”土地是國力和權威的象征,周王割王畿賞賜諸侯的行為,已隱約征兆出天子權威的旁落。城濮之戰后,以獻俘之功又賜“大輅、彤弓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珪瓉、虎賁三百人”(《晉世家》),封賞可謂至厚,自此奠定晉文公霸主地位。晉文公稱霸以后,脾氣更大,“召襄王會之河陽”,王已全無威信,完全要看諸侯國的臉色行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所謂“政由方伯”,無過如此。自救尚不能,何來《六月》、《出車》二詩中所謂伐舉之事?且這二詩充溢著霸氣、威武、昂揚的“中興”氣象,襄王時代惟瞠乎其后而不能相媲。

  故“薄伐獫狁,至於大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并非以詩證史[5],更像“斷章取義”式引詩,其契合點唯在“伐戎”一事而已?!缎l將軍驃騎列傳》的天子詔書再次引了這四句,取義也僅在討伐匈奴,都是借意說事,“換湯不換藥”的用法。

  至于“斷章取義”和“以詩證史”兩種用詩方法為何會雜糅一體,我們以為還得從春秋以來的用詩觀里尋根究底。先秦典籍中引詩、說詩的例子不少,如《論語》、《孟子》、《荀子》、《國語》等,總體觀之,皆以“斷章取義”為鮮明特征。譬如孔子論《詩》而“思無邪”,《孟子·藤文公》兩引“戎狄是膺,荊舒是懲”,都與原義差之千里。這其中以《荀子》引詩83處[6]和《左傳》引詩217條[7]最多。

  何謂“斷章取義”?《左傳·襄公二十八年》載:“盧蒲癸曰:……賦詩斷章,余取所求焉!”朱自清先生解釋說:“賦詩只取一二章,并且只取一章中一二句以合己意,叫做‘斷章取義’,……,這些都是借用古詩加以引申,取其能明己意而止?!髟娙酥?#8217;是不問的。”[8]顧頡剛先生也指出:“‘斷章取義’是賦詩的慣例,賦詩的人的心意不即是作詩的人的心意,所以作詩的人盡管作的是言情詩但賦詩的人盡可用它作宴賓詩。”[9]簡言之,引用的詩句形式與原作相同,但其所表達的意思卻與作詩本義不同,甚至乖違本義,往往只取詩句的詞面義、或比喻義加以引申發揮。

  賦詩,作為春秋時期一項政治外交活動,它與當時興盛發達的禮樂文化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賓宴、外交場合的賦詩言志,只要合己意就可,“詩的基本意義和歷史是春秋時人所不講的”[10]。當“禮崩樂壞”,諸侯爭奪進入到白熱化程度,這項斯文又儒雅的高級活動亦隨之消亡?!皵嗾氯×x”式用詩卻在《左傳》一類的史籍中卻被保存下來,繼而成為史籍稱引《詩》、《書》的一種慣例。此時,《詩》的基本意義和歷史背景便講究起來。宥于三代文獻留存甚少,保存殷、周較多歷史信息的《詩經》自然成為司馬遷著史時極重要的參考,然而如何走出春秋以來“斷章取義”式用詩方法的影響,讓詩、史緊密結合,是司馬遷亟須探索的?!妒酚洝穼ⅰ皵嗾氯×x”與“以詩證史”雜糅使用,實際是一種不夠明晰、較為模糊的用詩觀的體現。這在后人看來,卻是著史之不嚴明,甚而疏漏的表現。班固著《漢書》,其以詩證史的觀念就比司馬遷明確多了,所以他把“薄伐獫允,至于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四句放在了宣王時,而沒有照搬《史記》的說法。這就說明從司馬遷到班固,

  解詩、用詩中“史”的觀念得以不斷強化。從“斷章取義”到“以詩證史”,標志著先秦以來用詩觀念的一大轉變。

三、從周族與戎狄關系看“斷章取義”式引詩及其歷史依據

  先秦典籍記載戎狄源出及其名稱雜亂無章,今采王國維先生所說,“我國古時有一強梁之外族,其族西自汧、隴,環中國而北,東及太行、常山間,中間或分或合,時入侵中國,其俗尚武力,而文化之度不及諸夏遠甚,又本無文字,或雖有而不與中國同。是以中國之稱之也,隨世異名,因地殊號。至于后世,或且以丑名加之。其見于商、周間者,曰鬼方、曰混夷、曰獯鬻。其在宗周之際,則曰玁狁、曰胡、曰匈奴者,乃其本名。而鬼方之方、混夷之夷,亦為中國所附加。當中國呼之為戎狄之時,彼之自稱決非如此,其居邊裔者,尤當仍其故號。”[11]有此論證則各文獻中或“玁狁”、或“戎狄”之名便可一脈統之,不致頭緒不清。

  周人本是農耕民族,《大雅·生民》記載姜嫄生棄,棄善稼穡,治農有功,虞夏時被封于邰。然自不窋奔戎狄之間,便開啟了周人與戎狄即融即合長達幾百年的復雜又矛盾歷程。

  我們把不窋至周平王時,周人與戎狄關系列以下簡表:

時間 周本紀 備注
不窋 去稷不務,以失其官奔戎狄之間。 《國語 ·周語上》: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狄之間。
公劉 雖在戎狄之間,復修后稷之業。
古公亶父 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財物,予之。
西伯昌 伐犬戎。
武王 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曰: “嗟!我有國冢君,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 《集解》孔安國曰: “八國皆蠻夷戎狄
穆王 伐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后漢書 ·西羌傳》:王遂遷戎于太原。
夷王 《后漢書 ·西羌傳》注引《竹書紀年》: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師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獲馬千匹。
厲王 《后漢書 ·西羌傳》注引《竹書紀年》:厲王無道,戎狄寇掠,乃入犬丘,殺秦仲之族;多有鼎:隹十月,用玁狁方興,廣伐京師,告追于王。
宣王 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 《后漢書 ·西羌傳》:“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王伐申戎破之。”均注曰:見《竹書紀年》;《小雅 ·六月》:“玁狁孔熾”、“玁狁匪茹”、“薄伐玁狁”;《小雅·出車》:“玁狁于襄”、“薄伐西戎”、“玁狁于夷”;
幽王 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 宣王母弟鄭桓公,為犬戎所殺(《史記 ·十二諸侯年表》);《后漢書 ·西羌傳》:幽王命伯士伐六濟之戎,軍敗,伯士死焉。注曰:見《竹書紀年》
平王 平王立,東遷洛邑,避戎寇。

  初奔戎狄,寄人籬下,所以早期周人對戎之策略以忍讓、調和為主;古公亶父的出走使周人開始擺脫戎狄的控制,向獨立一族發展,“貶戎狄之俗,營筑城郭室屋,而邑別居之”是周人回歸農耕文化的轉折。自此以后,在與戎狄的關系中,周人由被動變為主動,西伯昌的“伐犬戎”之舉便是明證。伴隨周族的壯大,戎狄再也不敢輕視周人的力量,甚而開始臣服于周,故武王伐紂時有八族助陣,這種良好的同盟關系一直延續至周穆王。穆王不聽祭公謀父之諫,以獲“四白狼四白鹿”的微小“戰績”打破了這種同盟關系,“荒服者不至”的代價卻是戎狄對周朝的不斷侵擾以及西周的滅亡、平王的東遷。

  降至春秋,諸侯國漸強,周朝再也無力進行象周宣王那樣氣勢逼人的對狄征伐,戎狄亦不斷內遷,與諸侯國雜處居住,雙方拉鋸戰亦愈演愈烈?!对姟分姟敖狗偂薄ⅰ皼荜枴薄ⅰ按笤薄ⅰ版€”、“方”,據先賢考證,其地約在今甘肅東南、陜西西北一帶。周東都后,其舊地盡為秦人所有[12],通過聯姻、討伐等一系列措施,這一代的戎狄基本華化。此時想完全驅逐戎狄,已不大可能。我們以《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為例:

  齊僖公二十五年,山戎伐我;

  惠王十七年,翟(通狄)伐衛,滅衛;

  惠王十九年,(齊)為衛筑楚丘,救戎狄伐;

  惠王二十二年,重耳奔狄;

  惠王二十五年,(晉)伐翟,以重耳故。

  惠王時期,戎狄與各諸侯國關系愈加復雜,亦敵亦友,有時甚至發生“必報仇,寧事戎狄”[13]的事情。至周襄王,再次上演了一場“引狄寇王”事件,《匈奴列傳》載:“其後二十有馀年,而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鄭之氾邑。初,周襄王欲伐鄭,故娶戎狄女為后,與戎狄兵共伐鄭。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後母曰惠后,有子子帶,欲立之,於是惠后與狄后、子帶為內應,開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帶為天子。於是戎狄或居于陸渾,東至於衛,侵盜暴虐中國。”由是觀之,襄王時戎狄力量極強大,無論王室,抑或諸侯都要借助戎狄的兵力,甚至為此建立姻親關系。所謂“薄伐獫狁,至于大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不過喻指晉文公“興師伐逐戎翟,誅子帶,迎內周襄王居于洛邑”一事。較之于宣王,襄王時期戎狄的“侵盜暴虐”是過之而無不及,他們都要面對如何解決與戎狄關系的問題,《史記》引《六月》、《出車》二詩亦本之于此。

參考文獻:

〔1〕程俊英.詩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0.

〔3〕呂思勉.呂思勉讀史札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4〕趙翼.陔余叢考[M].上海:商務印書館,1957.

〔5〕朱自清.詩言志辨M[].上海:華東師大出版社,1996.

〔6〕顧頡剛.古史辨第三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7〕王國維.觀堂集林[M].石家莊:河北教育處版社,2001.

〔8〕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M].北京:中華書局,1963.

〔9〕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10〕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7.

〔11〕梁玉繩.史記志疑[M].北京:中華書局,1981.

〔12〕楊寬.西周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13〕陳桐生.史記與詩經[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

〔14〕董治安.兩漢文獻與兩漢文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注釋:

[1]程俊英:《詩經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552頁。

[2]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僖公九年·經》:“夏,公會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丘?!薄秱鳌罚骸跋模瑫诳?,尋盟,且修好,禮也?!薄扒?,齊侯盟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歸于好’。”

[3]《左傳·僖公二十四年》

[4]《出車》作年,三家詩與毛詩有爭議。焦點為“南仲”究竟是何時人,《毛傳》以《大雅·常武》之“南仲”為宣王之屬,《出車》之南仲為文王之屬。魏源《詩古微》引甘泉羅世琳《周無專鼎銘考》,認為二詩之“南仲”為一人,皆宣王詩,已成定論。此處不引毛詩,蓋《史記·儒林外傳》只言魯齊韓三家,司馬遷時代,魯詩最盛,立官學最早,影響最大。故魯詩最近本義。

[5]呂思勉先生據《史記》此處引二詩,“疑周伐玁狁為東遷后事”,據以上論證,此說不能成立。參《呂思勉讀史札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67-168頁。

[6]趙伯雄:《荀子》引《詩》考論,南開學報2000(2)

[7]趙翼:《陔余叢考》卷二,“古詩三千之非”條,商務印書館1957年。

[8]朱自清:《詩言志辨》,華東師大出版社1996年,第64頁。

[9]顧頡剛:《古史辨》第三冊,“《詩經》在春秋戰國間的地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下編,第332頁。

[10]同上,第358頁。

[11]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十三,“鬼方昆夷玁狁考”,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69頁。按,“獯鬻”又作“薰育”,見《周本紀》。

[12]參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第57頁,“秦與西戎”,中華書局1963年版。

[13]見《左傳·僖公十五年》,按,指晉國為報秦虜晉惠公之仇,寧愿與戎狄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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