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鑄
在建筑物或自然景觀門洞上方橫向題寫的文字，一般稱為橫額。因為它常與對聯互相搭配，所以又有“對額”、“聯額”等名稱。中國建筑和文學一樣，十分講究對稱、均衡等美學原則。如廈門菽莊花園分“藏海”、“補山”兩部分，臺灣吳鳳紀念館分“尚義”、“崇仁”兩個陳列館，因此門戶也多呈對稱格局。建筑物及左右門戶等對稱的格局，提示題額者也應注意橫額詞句的對仗配合。這樣，橫額與橫額組合起來，往往就是一副對聯。這種由橫額組成的對子，就稱為楹額聯，簡稱額聯。
橫額有實額與虛額之分。實額即直書該處名稱，如“金山寺”、“鄭和公園”之類。虛額則多數是一些依境拓辭，富有詩意的精煉短語。如八達嶺北門的“北門鎖鑰”、嵩山少林寺立雪亭的“雪印心珠”之類。虛額也可以說是閑額，多起點綴或引人遐想的作用。額聯大多就是由這類閑額構成的。不過，如果建筑物成雙匹對，命名時又刻意采用對仗手法，那么實額也能組成額聯。如《紅樓夢》第七十五回中寫大觀園中山上有“凸碧山莊”，山下有“凹晶溪館”，便是林黛玉精心擬就的對聯式建筑名稱。現實建筑中也不乏其例。如福州金山塔寺內南北各有一小室，南名“借借室”，為明莆田哲學家林兆恩借寓之處；北名“怡怡齋”，為明抗倭名將侯官人張經讀書之所。這二室名稱恰可組成一副對聯：
借借室；
怡怡齋。
這是文人的精心命名，并非為偶然巧合。又如長樂市六平山上舊有陳合所建的“天地四方宇”，又有陳俞所建的“乾坤一草亭”，配合起來，亦是一聯：
天地四方宇；
乾坤一草亭。
額聯常見于祠堂廟宇。如福州澳門路林則徐紀念館左右邊門上方各有門額，組合起來，便是一副額聯，曰：
中興宗袞；
左海偉人。
這副額聯十分工穩。聯中“宗袞”意為同宗中之顯赫人物，“左海”為福州的別稱。
又如松溪城東的魏浚祠，兩祠門上的磚刻門額也可組成這樣一副額聯：
三藩總憲；
百粵文宗。
魏浚號蒼水，明萬歷進士。上額指魏曾任湖廣按察、右金都御史等，下額寫因魏著作有一百二十多卷，為松溪歷史上著述最多人物，故崇為“文宗”。
額聯也常見于牌坊建筑。如山東曲阜孔廟門內第一進院落直對中軸有兩座木牌坊，東西相對，東坊額為“德侔天地”，西坊額為“道貫古今”，宅門合起來也是一副工整對聯：
德侔天地；
道貫古今。
福建長泰縣的秋水魚龍石坊，立于明萬歷間，它的額聯則是由南北匾額組成，此聯是：
春風桃李；
秋水魚龍。
全聯是對科舉時代所謂重文興教、科甲鼎盛情況的夸譽。
額聯也有見于橋梁的。如北京北海濠濮澗橋南柱有聯曰：“日永亭臺爽且靜；雨余花木秀而鮮。”橫額為“山色波光相罨畫”。北柱有聯曰：“蘅皋蔚雨生機滿；松嶂橫云畫意濃。”橫額為：“汀蘭岸芷吐芳馨”。此橋聯額組成的是一副七言聯：
山色波光相罨畫；
汀蘭岸芷吐芳馨。
“罨”義為掩蓋。額聯與兩邊對聯同樣充滿詩情畫意，不妨說此橋有三副七言聯。
塔額也可構成額聯。如福建南平市的雙塔之額組成對聯為：
民財永阜；
文運遐昌。
從字數來看，最短的額聯是每邊為二字。如北京中南海內有一小園，建有東西二門，門的內外均有石刻聯及橫額，東門外聯曰“勝賞寄云巖，萬象總輸奇秀；清蔭留竹柏，四時不改蘢蔥。”橫額為“靜谷”。
東門內聯曰：“月地云階，別向華林開靜境；屏山鏡水，時從芳徑探幽蹤。”橫額為“云竇”。把這內外額合起來也就是一副二言聯。
又如連城縣莒溪文昌閣有東西窗額，合起來也是一副二言聯，曰：
迎旭；
睇霞。
北京雷壇殿舊有一座兩層建筑，上圓下方，上匾額為“乾元閣”，下匾額為“坤貞宇”，宅門合起來便是一副三言聯，雖然平仄不夠協調，但刻意以對偶命名是不言而喻的。
北京頤和園中有一樓，南樓額曰：“眾香界”，北樓額曰：“祇樹林”，這便是一副工整的三言額聯了。
額聯以四言以下為常見。但也有長到七言的。如前面所舉的一副橋額聯。又如中南海“靜谷”小園西門，其外聯為“悟物思遙托；悅心非外緣。”門額為“薈蔚適于幽處合”。西門內聯為“芝徑繚而曲；云林秀以重。”門額是“谽岈每與望中浮”。這樣，內外額組成的額聯就是：
薈蔚適于幽處合；
谽岈每與望中浮。
旁刻二聯均是五言，而額聯倒是七言，這是十分奇特的配合。
橫額可以配合左右對聯。但有時雖無對聯，卻仍可存在額聯。如甘肅蘭州有五泉山公園，園內望來堂后有一牌坊，坊柱無聯，但正反兩面均有橫額，它們組合起來，是這樣一副額聯：
高處何如低處好；
下來還比上來難。
游人從低處上山時可讀到一句，從高處下山時又可讀到一句，前后兩額，語句頗富哲理意味。這里雖無對聯，但前后二額實兼匾額與對聯之雙重作用。
額聯是橫寫的，上下聯的區別，一般情況是東額為上聯，西額為下聯。如《舊都文物略》載，北京大高玄殿原有明代所建之東西牌樓。東額曰：“孔綏皇祚”，西額曰：“弘祐天民”，傳為嚴嵩所書。按東西配成上下聯，便是：
孔綏皇祚；
弘祐天民。
如果是南北匾額，那么則南額為上聯，北額為下聯。如《故宮圖說》中載，明故宮內有石坊，南為“元德永衍”，北為“圣本肇初”。也可按南北額順序配合成上下聯。
當然，上下聯的確定主要還是依據聯律，即凡仄收者，宜定為上聯，末字平收者，即定為下聯。這樣就可不被東西南北，上下內外方位所困惑。如政和縣花橋有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門，門門均有題額。我們可依聯律把東南與西南、東北與西北，分別配成二副門額。即：
（一）此邦遺愛；
彼岸仙緣。
（二）大開甘露；
直步云霄。
以上是關于上下聯的一般情況。橫額按傳統寫法都是自右向左書寫。但如是新式書聯懸聯，即上聯在左，下聯在右，那么橫額也應改用自左向右書寫。如春聯之橫披，左門額書“普天共慶”，則右門額可書“大地同春”。如此既繼承了傳統文化，又對其形式稍作改造，更適應今天青年一代的閱讀習慣。
綜上所論，額聯也是聯苑一葩，它是一種拆開運用，形分實合的對聯形式。筆者發現今人把本來對稱的二塊橫額寫上完全不對仗的詞句的情況不少，另外，聯書中也未見收錄橫額聯類作品，故特作此文，供擬額者、書額者及對聯研究者參考。
轉自惡人谷珠樓 發布日期：2008-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