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精品免费视频,亚洲区欧美区,久久成人精品视频,成人免费网站观看

曹寅編刻《全唐詩》時期交游考略

  【內容摘要】曹寅作為康熙朝重臣,晚年奉命于揚州主持編刻《全唐詩》。本文以其編刊《全唐詩》時期的交游為主要對象,對參與《全唐詩》編訂、校勘工作之人員生平事跡加以補正,并對曹寅編刻書活動與朱彝尊之關系加以稽考,試圖勾勒出藏書家曹寅晚年的學術軌跡。

  曹寅生平事跡雖已有眾多的中外學者加以研討,但主要側重討論其在政治、經濟上的功過,唯獨對其藏書、刻書事跡關注不多。至于對參與編校《全唐詩》人員生平事跡的考察,盡管中日學者都有論文發表,但都存有缺漏。本文以曹寅主持編刊《全唐詩》時期,他本人的交游為切入點,參考別集、方志、書目、題跋等相關資料,對《全唐詩》編校人員事跡及朱彝尊對曹寅之影響加以考述,從一個側面揭示清初學術的趨勢。

  【關 鍵 詞】曹寅;全唐詩;揚州;交游;刻書;朱彝尊

  【作者簡介】李軍,男,2008年于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獲得碩士學位,2011年6月于復旦大學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中心獲得博士學位。

一、前言

  明清之際的揚州飽受戰禍,百業凋敝,清政權穩定之后,便開始復興揚州的商業與文化。然而,此時揚州的士人并沒有因為城池得以重建而淡忘傳統思想中根深蒂固的「夷夏之防」,相反在這種觀念的刺激下,他們與蘇州、江寧等地的士人一起,以文化為紐帶,構建了江南龐大的遺民群體。清初的揚州,在經濟上的地位又遠非蘇州、江寧等地所能比擬,因此如何在保持穩定的前提下,充分利用其強大的經濟力量,已成為清政府迫切需要考慮的問題。清圣祖康熙在施政過程中,也積極表現出對儒家文化充滿傾慕的姿態,以期逐漸化解滿漢兩族敵對的僵局。

  曹寅作為康熙非常倚重的大臣之一,在康熙四十三年(1704)七月,即出任江寧織造十二年后,又被欽點為兩淮巡鹽使,與李煦來年輪管兩淮鹽政。同年十月十三日,曹寅到揚州視事,實際上此前一年他已與李煦有過輪管的事實。揚州這座城市,對于曹寅而言并不陌生,他青年時期在京師時就與揚州的姚潛、汪若、程夢麟等人有過往來,任職江南后,汪若、王朝桓、田登也從揚州來拜訪過他。如今他到揚州兼職,老友和新知匯聚于詩局、使院,共同參與《全唐詩》的編校、刊刻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說,全唐詩局雖不能與明史館相提并論,但其歷史作用卻是殊途同歸的。

  雖然近年中外學者對參與《全唐詩》編校工作的人員從不同角度作了考察,但其中仍不無可加補苴者。曹寅作為編刻《全唐詩》的主持人,其本身在藏書史上也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他與書局中諸子,乃至江南藏書家的往來,使他積累了豐富的藏書,同時他也積極參與「流通古書」理論的實踐。

二、校勘各家

  曹寅作為欽命大臣,身兼江寧織造、兩淮巡鹽使之職,奉旨在揚州主持編刊《全唐詩》。當時在他的幕下聚集了一批士人,主要工作是校勘《全唐詩》,其中很多都是著名的遺民。他們以朋友的身份參幕,與曹寅保持了長久的往來。井波陵一在〈楝亭五種の同校者たち〉[1]一文中曾詳加考察,今就其略者增考于下。

  東園是清初揚州的名園之一,是鹽商喬氏之私家園林,它不僅曹寅在揚州時公余散心之地,也是當時參與《全唐詩》編校人員聚會休憩之所。《淮海英靈集》乙集卷四載吳均〈東園〉詩,題下注云:「喬逸齋先生別業,曹楝亭鹺使嘗寓于此,題詠甚伙」。[2]張云章〈揚州東園記〉云:「今年甫至揚,而東園之名已籍籍人口,問之,則喬君逸齋之所作,三年于茲矣。君兄弟與余有舊好,聞其至,心甚喜,聞其與吾家匠門俱至,益喜,已潔尊俎而待之。其地去城,以六里名村。蓋已遠囂塵,而就閑曠矣。……通政曹公時方為鹺使于此,游而樂焉。……且求文于新城王先生,先生今之有歐陽子之望者也。而繼之者又文章巨公,如通政之題其勝處而各系以詩,家匠門屬而和之,皆可傳示于后。」[3]按喬逸齋名豫(1632—1699),字介先,揚州鹽商,生平見張云章《誥贈征仕郎行人司司副喬君墓志銘》。墓志銘撰成于康熙五十年(1711),喬豫已去世多年,其次子國彥與曹寅過從甚密,而張云章則曹寅座上之賓也。《楝亭詞鈔》載〈疏影〉詞自注云:「俊三索題東園看梅詞不暇應,秋中真州雨窗賦寄」,《楝亭詩鈔》卷六有〈和喬俊三東村書屋詩〉,《詩別集》卷四又有〈和喬俊三東村書屋詩〉,而《詩集》卷七〈真州西軒行藥,念俊三病,書此代問,時將歸金陵〉更可見二人關系之密切。曹寅集中之〈晚酌同九迪、秋屏、鹿墟、元威、又昭、允文、冶堂、俊三、序皇拈得七虞〉,〈六月廿五日大雨同鹿墟、九迪、子魚、植夫、吹萬、滕友小酌分韻,前一日允文、序皇、又昭、上若、俊三先歸揚州卻寄二首〉、〈西軒同人將別,用和蕉飲原韻,醉中語無倫次兼簡鹿墟、右誠、蒿亭、元威、俊三、絅庵、吉云、尚中四首〉三詩所涉及之人員有余禹民、吳貫勉、卓爾堪、孫鯉、郭振基、鮑開宗、王文范、蕭旸、喬國彥、唐繼祖、王朝桓、杜揚文、沈嘉然、汪若、史申義、閔奕佑、程序莊、巴錦、喬嘉征、吳照吉。其中幾乎有半數以上的人參加了詩局的校書活動。

  內中自稱是曹寅門人的郭振基(元威),據喬豫的墓志銘所記「次(女)適歲貢生、候補儒學教諭郭振基。卒,續適以第四女。」[4]知他為喬家之東床。他在〈楝亭別集序〉中說:

  昔隨先君得覲司空太夫子,繼而侍公函丈有年,今公子繼任織部,又辱世講。蓋孔、李通門,三世于茲矣。[5]

  據此,則郭氏與曹家有數世之誼,至于其父似即曹寅詩文中提到的郭汝霖,因其生平與曹寅〈祭郭汝霖先生文〉所述合。而曹寅與郭振基之相交亦深,《楝亭詩鈔》卷六〈過隱園〉「歌聲隱約過簾櫳」句注云:「余與郭元威征歌于此,今廿五年矣。」[6]時在康熙四十九年,則兩人早在康熙二十五年(1686)即有詩歌酬唱。

  王文范字允文,號竹村,江都人,「廩貢生,行修而學邃,工文章。棘闈屢薦不售,士林惜之。晚而肆力于詩,雄渾蒼勁,頗得少陵風味,騷壇稱宿老。」[7]《楝亭詩別集》卷四〈送王竹村北試二首〉,〈送王竹村入蜀二首〉,《詩鈔》卷七有〈過樸鎮有懷王允文北試不歸〉,其與曹寅之交往還可參看胡藝〈李竹村與王竹村〉及《趙執信年譜》。[8]《江蘇詩征》卷五十一載其〈和銀臺曹公使院種竹詩〉及〈郭于宮宅觀通政曹公家伶演劇兼送楊掌亭入都〉,按王式丹《樓邨詩集》卷二十有〈燕九日宴集,觀長生殿雜劇四絕句〉,其三注曰「調雙邨」[9],即記此事,時在康熙四十九年庚寅(1710),《全唐詩》已編竣。楊掌亭即校勘人員名單中之楊湝,《楝亭詩別集》卷四有〈送楊匯南入都〉,乾隆《江都縣志》卷二十三「文學傳」云:

  楊湝,字匯南,幼嗜學,善詩古文,備四體書法以獻賦,取入纂修館。康熙辛卯舉順天鄉試,壬辰(1712)賜進士,改庶吉士,授翰林院檢討。湝博聞強記,一寓目終身不忘。家貧母老,每以俸先寄以養母,以疾卒于官。[10]

  聯系上文,楊氏入都是為了應試,這與曹寅詩中所詠合。康熙五十四年,康熙南巡,行在召試,楊湝、郭元釪、張大受皆廁身其中,楊湝還曾參加《御選歴代詩余》的編錄工作,《淮海英靈集》甲集卷三有其〈曹楝亭銀臺招游近郊〉一詩。

  郭于宮(?—1722)即郭元釪,家世業鹽,乾隆《江都縣志》卷二十五有傳云:

  郭元釪字于宮,士璟子。生數歲,即善屬對,及長,工詩文。圣祖南巡,元釪以諸生兩次獻詩,皆蒙嘉獎,取入纂修館,與修《佩文韻府》。又奏請選刻《全金詩》,輯元好問《中州集》,并上之,授中書舍人,徙直禁苑,編《金元樂府》。壬寅夏,橐筆熱河,初冬病還,逾月卒。有《一鶴庵集》、《牛鳴雙村集》。[11]

  張大受《匠門書屋文集》卷四〈牛鳴雙村歌為于宮作〉,王式丹《樓邨詩集》卷十九〈牛鳴雙村棹歌為郭于宮作〉,與他一同參加編校《佩文韻府》的查慎行《敬業堂詩集》卷三十八也有〈牛鳴雙村棹歌〉,皆評郭氏詩作也。同在全唐詩局的查嗣瑮有〈牛鳴雙村棹歌詞〉(消夏七集為郭于宮賦)三首,其一注云:「時于宮被征校書。」 [12]郭元釪詩由宋犖選刻入《江左十五子詩選》。張云章〈奉直大夫工部屯田司主事郭公墓志銘〉(郭士璟字飲霞,一字眉樞)云:

  余丁丑之秋至揚州,始識郭君元釪,好古力學,能世其家,發聞于時者也。余旋返江南,心怏怏恨未拜見其家工部公,越三年而復來,則工部已即世,逾小祥矣。郭君偕其兄元鈺過予。[13]

  又〈郭于宮詩集序〉 云:

  癸亥、甲子之交客京師,與汪蛟門刑部數過從,……越三四年,余在江南,今顧編修書宣渡江游吳中,與余相遇于昆山,一見定交,……無何,書宣以第二人及第,海內震之。又數年,乙丑之秋,余在揚,于儔人中識郭子于宮,心竊異焉,因得交之,讀其詩,奇其才。[14]

  按張氏二文記其識郭元釪日月互異,乙丑當是丁丑(1697)之訛。曹寅《楝亭書目》「詩集補遺」著錄「《全金詩》,本朝郭元釪補輯。七十二卷,四函二十四冊。」《楝亭詩別集》卷四有〈題郭于宮克嫻堂奉母圖〉,查慎行《敬業堂詩集》卷三十七有《題嫻堂奉母圖為郭于宮尊堂呂太君壽二首》[15](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無「克」字,疑脫,因康熙所賜為「禮教克嫻」四字),作于康熙四十八年,曹寅詩約在同時。《楝亭詩別集》卷四有〈于宮贈桱屑枕志謝二首〉,〈題畫四首〉(其四自注:雙村以冊索題,倉卒無以為應,時方校《全唐詩》,語云自首免罰,天池亦曾及之),《詞鈔》有〈好事近〉(自注:同人赴雙村醵飲戲填)。《詩鈔》卷八有〈書院述事三十韻答同人見投之作,兼寄前詩局諸君及匯南、于宮、綺園〉一詩,作于《全唐詩》編竣后,從中可見曹寅對在詩局的那段時光還是比較的留戀。

  周儀字宜一,號確齋、容齋、晚畊。吳江震澤人,家有迂閣。據張云章〈壽周確齋六十〉中「輸君兩載早稱耆,端合呼兄壽一卮」一句,可知其生于順治三年(1646)。張云章在〈周宜一詩序〉中說:

  吾友鍾陵周子宜一與余定交于京師,居處相接,暇則相過從論詩……而宜一戢影藏采,居京師四年不一出,號之于人,方將窮探力取,欲以數年之功,直抉杜甫氏之堂奧,非特游于階級門戶之間而已。[16]

  按周儀與陶煊相識亦當在京師,而周儀為《國朝詩的》作序則在三十年余后。又張氏〈題周確齋小影〉云:

  余向從昆山徐公傳是樓得見閣帖祖本,有子昂白描小像,其風神仿佛確齋,故余有詩贈確齋云:「妙楷看來如斫陣,前身真個是吳興。」今見姜西溟亦為此言,益信其有合矣。禹鴻臚傳神于今海內第一,而姜西溟落筆妙天下,系以像贊,皆異時之寶也,又何假余言?為確齋以余最契,且久屬贅語其后。[17]
與〈題周宜一寫照〉三首其三自注合,其二自注:「君晚得子。」[18]與〈壽周確齋六十〉其三「六十生男尚未遲」句同觀可知周儀老來得子,時在康熙四十五年。 此外,從張云章《周確齋屬題畫扇次曹銀臺韻》看,曹寅曾為周儀題詩,今集中未見。周儀曾編輯《五朝絕句詩選》,有康熙五十九年晚畊堂刻本。

  殷譽慶,朱重慶〈感舊詩〉其二云:「蘧齋狂到十分癡,橐里金錢揮不辭。便號王門高弟子,那堪米熟未經篩。」注云:「殷秀才譽慶字彥來,號蘧齋。本松江人,占籍江都。詩才清麗,出王漁洋、曹楝亭兩公門,性狂簡,落魄死。」[19]王式丹《樓邨詩集》卷七有〈殷彥來自云間移居邗上,為詩二首索和〉(1697年)可證其遷居事。殷氏與周儀一樣少游京師,久困場屋,然交游頗廣,張云章〈題殷彥來歲寒吟卷〉云:

  彩繡爭翻入座光,夫君饋歲富詞章(自注:殷子詩以除夜寄田侍郎有「自笑門生非饋歲」之句)。品題自有三卿主(集后有王、田兩侍郎題句,首陳尚書序),寄語才人莫等量。[20]

  按張詩第二句即田雯《古歡堂集》卷十四〈饋歳贈殷彥來〉序:「饋歳見東坡詩,都下紛紛率以筍橘登柈,其直踞巨鯉雙兔之上。獨殷子彥來綺情敏思,矜其富才,于除日自卯訖酉,餉予雜體詩十五篇。」[21]所記之事也。王士禛《分甘余話》卷二云:

  康熙甲戌(1694),余在京師。歳除大雪,偶邀老友姜西溟、吳商志,門人蔣京少、查夏重、宋山言、周策銘、殷彥來、蔣靜山諸子寓齋小集,酒酣隸事,各賦五言詠古一章,彥來詩最先成。次日,又以《歳寒吟》十五首見投,余口占絶句贈之云:「昨夜草堂風雪里,羣賢擊缽羨殷生。朝來更愛新篇好,十五詩當十五城。」此詩《蠶尾集》不載,今追録于此。一時公卿和彥來《歳寒詩》者凡數十家,田綸霞少司徒為授之梓,澤州相國作序,韓宗伯慕廬作跋,亦藝林佳話,因牽連記之。[22]

  茲見題評殷詩者有王式丹、惠周惕、湯右曾、彭孫遹等[23],可見王氏所言非虛。王氏因殷譽慶為其門生,故集中頗記其事。《蠶尾續詩》卷一有〈題殷彥來二圖二首〉[24],二圖分別是〈彭蠡秋帆圖〉、〈紙窗竹屋圖〉,曹寅《楝亭詩鈔》卷七有〈題彭蠡秋帆圖和阮亭〉即追和其作也,此外尚有張大受〈題殷彥來秋帆圖〉[25]略與曹作同時。康熙五十年王氏還應殷譽慶之請,為喬氏撰〈東園記〉。[26]據朱重慶詩知殷氏也曾入曹寅門下,則曹寅與王士禛一樣對古籍的癡迷他必有所知,他南下后入書局校書,與曹寅交往一度很密切,曹寅《楝亭詩鈔》卷七〈蓼齋過西軒〉,卷八〈雨寒書院小酌王竹村以餅肉相餉,即事戲與元威、云村、蓼齋、已山、瑮亭、吹萬共索竹村和用東坡集中韻〉、〈蓼齋餉麻酥、筍豆、鵝卵,題三捷句志謝,兼索數句為笑〉、〈已山枉過西軒,得又昭、蓼齋書漫賦,時東田先至〉,《詩別集》卷四〈雨后西軒與又昭、蓼齋、秋屏限字〉,《詞鈔》〈東風齊著力〉(自注:題殷蓼齋齊柳堰書堂圖)、〈水龍吟〉(立秋后…蓼齋先至,同泛舟文山祠,拈得雨字)皆其證。

  唐繼祖(1671—1733)字序皇,號飯山,一作范山,江都人。康熙六十年進士,由庶吉士充武英殿侍講官,曾參加《御定音韻闡微》、《子史精華》的編纂校勘工作。[27]康熙四十四年開全唐詩局時,唐氏年僅三十余歲,可稱后進,他在〈楝亭文鈔序〉中說:

  繼祖嘗以文字被知于先生,猥以為知言,……先生居恒簡牘往返,皆用繭紙,小幅真行,間作信筆驅染,風趣盎溢。雖造次諧弄,卒無只字近俗,在古人中,不減黃涪翁。余家留數十札,將裱潢而藏之,暇日搜葺諸家,可得數十卷,刊綴集末,當亦好事者之所寶也。[28]

  此曹寅生前與唐氏往來密切之明證也,《楝亭詩鈔》中記唐氏者有卷六〈八月三日熱甚,同鮑又昭、王允文、唐序皇、王植夫泛舟至池口柳下〉、〈晚酌同九迪、秋屏、鹿墟、元威、又昭、允文、冶堂、俊三、序皇拈得七虞〉,卷七〈小雪前一日石馬橋回船,與又昭、東田、序皇、植夫分韻〉,《詩別集》卷四〈六月廿五日大雨,同鹿墟、九迪、子魚、植夫、吹萬、滕友小酌分韻,前一日允文、序皇、又昭、上若、俊三先歸揚州,卻寄二首〉、〈口占送鮑又昭、王允文、唐序皇歸揚州三首〉,而《詞鈔》〈賀新郎〉五首皆曹寅與唐繼祖、鮑開宗因耳閉之病相與唱和之作,其時曹寅已到暮年。據唐氏《文鈔序》知其存曹寅書札不少,惜今多無存。

  曹曰瑛,身前曾任山東道監察御史,《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卷二云:「曹曰瑛字渭符,號恒齋,安徽貴池人。官待詔,內廷纂修,工畫景。」[29]汪文柏《柯亭余習》卷二有〈范石湖詩簿書遮斷尋詩路,陸放翁詩菱角磨成芡實圓,一時拈出,曹待詔善漢隸,書聯句見贈,久而思之,終有未愜,作詩以自解〉,則曹氏亦善書也。王岱與曹曰瑛交往頗密,《了庵詩集》卷十七有〈為曹渭符畫〉二首、〈贈曹渭符畫〉,《文集》卷十二有〈題曹渭符畫冊〉,皆寫曹氏丹青之雅。又有〈癸亥初春同會公偕曹渭符重游萬柳園、育嬰堂、放生池,訪響山堂頭,因再疊戊午原韻〉一詩,癸亥即康熙二十二年(1683),此詩后有〈別曹渭符〉云:

  才媿昌黎博,官同百粵偏。風波潮汐地,瘴癘海南天。
  問險慚瀧吏,灰心覓大顛。多君能惓惓,重聚有余年。[30]

  則曹氏曾赴嶺南,林佶《樸學齋詩稿》卷九〈曹渭符待詔使閩歸,詩以送之〉可為旁證。而《楝亭詩鈔》卷四有〈渭符侄過慰有作,時頒詔入閩,恩許還家上冢,便道白下〉云:

  王程秋欲邁,間道子重過。多難懷蘭訊,高眠共竹柯。
  慎言溫室樹,嘉遯碧山阿。草草瞻家慶,還如淚眼何。[31]

  據此,則曹曰瑛入閩或因獲罪而行,故王岱詩頗寫嶺表條件之惡劣,時間約在一六八三年。王氏應康熙間博學鴻詞科,在京數年,與葉藩、梅庚、施閏章等人皆有往來。而曹寅詩作于康熙四十一年(1702),此時全唐詩局未開,曹寅與之接觸,為曹曰瑛后來參加詩局的校勘工作埋下了伏筆。曹曰瑛因工書,又曾參加《御纂周易折中》、《萬壽盛典初集》、《御纂性理精義》、《御制分類字錦》等書的編繕工作,與修《萬壽盛典初集》時,還與查嗣瑮、車敏來(鼎晉子)等人共事。

  以上所論諸子加上卓爾堪、吳貫勉、郭正宗、洪嘉植、余禹民、俞養直、朱庭柏、杜揚文、王槩、汪鴻、汪若、孫鯉、蕭旸,還有鮑開宗、巴錦、汪壇、施瑮、劉可臨、程卜、沈嘉然等人便是曹寅在揚州使院刻書時,擔任校勘工作者。他們中有懷才不遇、隱逸不出的遺民,有因事獲罪、沉淪下僚的官員,有年少英俊、學有所成的士子,身份雖各自有別,際遇迥異,但從整體上看,他們都是學養深厚的士人,非一般校字工人可比,故《全唐詩》及楝亭所刻書在校勘這道流程中質量能夠得到充分的保證,與他們辛勤而認真的工作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三、編修各家

  在揚州全唐詩局中,除了曹寅邀請或自愿參加校勘之三十二人外,主要編校工作則由康熙欽命的十員翰林擔任,他們分別是彭定求、沈三曾、楊中訥、潘從律、汪士鋐、徐樹本、車鼎晉、汪繹、查嗣瑮、俞梅。對此十人羅時進、周勛初都有過考辨[32],茲亦補論其略者如下:

  楊中訥(1649—1719),《兩浙輶軒錄》卷十一有傳云:「字端木,號晚研,海鹽籍海寧人,雍建子。康熙辛未二甲第一名,授編修,典試河南,升中允,出視江南學政。著《叢杜集》。」[33]按楊雍建(1627—1704)乃順康間名臣,名垂青史,他們父子倆都曾為曹寅《楝亭圖》題詩,雍建卒時,全唐詩局猶未設,曹寅之識楊氏必在康熙四十三年前無疑。吳騫〈楊中允藥房心語序〉云:「鄉先輩楊晚研先生,康熙辛未以二甲第一人登第,入詞林,累官至右中允。視江南學,未終歲而去。平生力學攻古文詞,書法入晉唐閫奧,湛深經術,尤精于《易》、《春秋》。蚤從秀水朱錫鬯檢討、姚江黃晦木征君游,故造詣譔論多有發先儒所未發者。查悔余內翰所撰《墓志》述之綦詳,且惜其不肯著書垂后,故世尠知之者。」[34]按楊謙《朱竹垞先生年譜》載順治十三年夏,朱氏游嶺南,「海寧楊公(雍建)知高要縣事,以幣聘先生課其子(中訥),即晚研先生也。」[35]與《序》文合。楊氏曾入王漁洋門下,本人稔熟浙中學者故事。[36]其在書局與同是王門弟子之殷譽慶、查嗣瑮、汪士鋐輩及蒙師朱彝尊自然能詩酒為樂,相處融洽。楊氏晚年有魏晉人風度,張大受〈晚研先生七十〉詩可證:

  外物元非愛學仙,色空從不解參禪。黃金糞土官游戲,醒輒長謠醉更眠。
  四座紅鐙少長羅,上觴齊唱〈洞仙歌〉。彩衣拜舞郎君貴,莫景他鄉醉奈何。[37]

  據吳騫〈書宋拓右軍六十帖后〉云:

  右右軍六十帖,本楊晚研中允松喬堂故物,有其手跋。……晚研以書名海內,自謂得此幫助而學益進,斯言豈欺我哉。[38]

  則楊氏松喬堂亦富收藏,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藏清人許奎《花庵詩鈔》稿本一種,上有「海寧楊氏端木臧弆翰墨圖書傳之有緒」一印,即中訥舊物。楊中訥在詩局中與查嗣瑮的關系最好,具見于查慎行《敬業堂詩集》。

  查嗣瑮(1653—1734)字德尹,號查浦、晚晴,浙江海寧人。康熙三十九年進士。嗣瑮幼敏悟,曾受業于黃宗羲,與其兄慎行、表兄朱彝尊相砥礪,其學日進。中式后曾任翰林院編修,在京期間,查氏兄弟與楊中訥往來頻繁,《敬業堂詩集》卷二十三有〈人日同孫松坪、張漢瞻、楊晩研、宮友鹿、錢亮功、方拱樞、吳元朗、蔣楊孫、家德尹集王赤抒邸舍,分賦上元燈八首〉(丁丑)。[39]查、楊兩人之關系到詩局后,愈發緊密。趙執信《因園集》卷七〈雨中過查編修德尹嗣瑮寓齋,楊編修端木中訥亦至,小飲志別二首〉(自注:二君皆在詩館)其二云:

  楊子翩然至,相看淚轉揮。九原知己盡,四海故人稀。
  騷雅時方盛,漁樵道未非。悲欣付酣醉,歧路各翻飛。(端木先公少司馬,余座主也,去歲新逝。)[40]

  據楊雍建卒年推知,此詩乃康熙四十四年趙執信到揚州詩局時所作,此詩后即〈寄曹荔軒寅使君真州〉。《查浦詩鈔》卷八有〈曹荔軒之真州,同晚研、道積、麗上三前輩及東山同年賦別〉詩,《楝亭詩鈔》卷五有〈晚晴將之真州,和查查浦編修來韻〉。查嗣瑮在全唐詩局時,共事者多親友同年,故頻頻集會。其中如卓爾堪乃其表親[41],而任校勘者,多為其門生,《查浦詩鈔》卷八有〈平山堂燕集〉(集者六十三人)三首,〈真州使院曾樓與荔軒夜話〉、〈東山將歸常熟〉、〈及門程蒿亭載酒紅橋,詩來次答〉、〈及門方覲文招同鮑又昭、汪長民、楊惠南、唐序皇放舟郭外〉等詩皆其記錄。查氏兄弟皆富收藏,慎行以得樹樓藏書聞名于世,而嗣瑮亦留意藏弆。[42]查嗣瑮在揚州時,與諸同人雅集,詩酒書畫,無所不談,他曾跋朱彝尊藏宋本《鑒誡錄》云:

  歐陽子《五代史》,較溫公《通鑒》反略,表兄竹垞先生盡搜十國遺書,仿裴氏注《三國志》,《鑒誡錄》其取裁之一也。天籟閣圖書,近時散軼殆盡,茲睹此本,古色蒼然,于揚州書局采入《全唐詩》數十篇。因書于后,查嗣瑮。[43]

  《全唐詩》編竣,他有〈《全唐詩》校竣將有北行留別荔軒通政〉云:

  曾移書閣傍雷陂,落葉輕塵對榻時。三賦未收余補闕,二詩難合尚成疑。
  千秋冊府祥符序,一代詩騷應帝期。原是集賢香案吏,寫書猶及六年遲。[44]

  此后查氏還曾到揚州,曹寅《詩別集》卷四〈吳園飲餞查浦編修,兼傷竹垞、南洲〉即送查嗣瑮者,時已是康熙四十九年以后。

  徐樹本,號南洲、忍齋,道光《昆新兩縣志》卷二十七「文苑傳」(同治《蘇州府志》卷九十六本傳略同)記徐氏「字道積,元文子。元文弟晜以古學倡吳中,賓禮耆宿,如錢澄之、萬斯同輩,皆折節與樹本交。康熙丁丑成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充《一統志》纂修官,乞歸,養母讀書。于典章制度條挈件系,為有用之學。詮次漢魏三唐詩,辨其源流體格,梓行于世。」[45]《楝亭詩鈔》卷七〈三友圖〉序云:「戊子年廣陵涂生貌晚研、南洲與予為《三友圖》,竹垞翁來遲不及圖,跋一詩其后,云『要知傅巖求』,蓋妒語也。己丑冬,竹垞下世。庚寅,南洲歿,晚研謫歸。辛卯,真州出此圖披閱,淚泫然下,因書數語付冶堂。此圖不足藏,所惜者,知己數點淚耳。淚淚相接,寧有已時,學道尚可遲耶。」[46]則徐樹本卒于庚寅,即康熙四十九年(1710)。曹寅與昆山徐家有通家之誼,徐樹本之來揚州,曹寅異常高興,在《楝亭詩鈔》卷五中有〈真州述懷答徐道積編修玩月見寄原韻〉、〈西軒月夜有懷南洲卻寄〉,此全唐詩局甫開時事。卷六〈再至廣陵讀南州學士諸同人紅橋泛舟詩,述和一首〉、〈六月十日竹村大理、南洲編修、勿葊征君過訪真州寓樓,有作〉、〈真州送南洲歸里〉,則在廣陵編書期間互相過訪、唱和之事也。而卷七〈避熱〉十首其十自注「哭忍齋編修」,與〈重題晚研跋后兼傷南洲〉、〈三友圖〉,《詩別集》卷四〈吳園飲餞查浦編修,兼傷竹垞、南洲〉,此四首皆為徐樹本身后曹寅懷念哀悼之詩,兩人之交誼非詩局中他幾人可比,可想而知。在揚州時期,曹寅曾借徐家所藏宋本《周易本義》作為底本重刻此書,又同朱彝尊、李煦等人一起為徐樹本題其父元文手書《感蝗賦》手卷。

  汪繹(1671—1706)字玉輪,號東山,常熟人。其父乃清初著名藏書家錢曾之外孫。康熙三十九年中狀元,后授翰林院編修,康熙四十二年主試,得查慎行等人,既而奉命編修《朱子全書》。四十四年,康熙南巡,挑選編校《全唐詩》人員,汪繹正在南方家中,因受命入詩局,但《全唐詩》未編完,汪氏就歸里,因病而卒,年僅三十六歲。著有《秋影樓詩集》九卷。汪繹在全唐詩局時,兢兢業業,唯恐有失,其〈次韻和徐忍齋前輩玩月懷曹荔軒使君〉有「校書廣陵城,同局恰滿十。積陰連晦朔,兀兀若有失」之語。據《楝亭詩鈔》卷五〈真州述懷奉答徐道積編修玩月見寄原韻〉,則當時曹寅身在真州。又汪氏〈和忍齋校書述懷疊韻見示〉云:「唐賢千八百,分校百之十。勘讎儼對簿,出入多恐失。丹黃紛幾席,朗吟真景出。高坐擁百城,泛覽周八極。」[47]可見其實。汪氏在詩局時,與徐樹本交往唱和最多,他如查嗣瑮、周在都、曹殷六等人亦見其《邗江集》中。汪繹有《秋帆圖》,曾遍征題詠,較早的有王式丹《樓邨詩集》卷十三〈題汪東山修撰秋帆圖〉二首,查慎行《敬業堂詩集》卷三十〈房師汪東山先生請假,奉太夫人南還,留《秋帆圖》卷子命題,敬賦四絶句〉,皆作于康熙四十二年,汪繹到全唐詩局后,曹寅亦為題詠,即《楝亭詩鈔》卷五〈題汪東山修撰秋帆圖〉二首,其二云:

  雨榻蟲燈對簡書,廣陵新漲足鱸魚。天涯滿眼孤帆興,夢里東皋薄笨車。[48]

  此詩作于康熙四十四年,此外宋犖《西陂類稿》卷十八亦有〈題汪東山修撰《秋帆圖》〉二首。清初士人交游,好以圖卷征求題詠于友朋間,就曹寅而言,自有《楝亭圖》,友人汪繹有《秋帆圖》、徐樹本有《感蝗賦》手卷、殷譽慶有《彭蠡秋帆圖》、史申義有《春泉洗藥圖》、郭元釪有《克嫻堂奉母圖》等等,儼然已成一時風尚,此則以圖卷題詠為中心兼及士人交游、書畫品評等內容,進而可見一時之文化風俗,頗具專題研究之價值,限于篇幅,未敢深究。

  汪繹在全唐詩局不到一年時間,在他《邗江集》中最后一首是〈丙戌元旦〉,乃其返鄉后所作,此后就再也沒能回揚州。曹寅作〈哭東山修撰〉,從中可見汪繹身后家事維艱,更見曹寅痛失友人之慟。[49]

  汪士鋐(1658—1723)字文升,號退谷、秋泉。長洲人。康熙三十五年狀元及第,改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入直南書房。四十二年丁父憂,隨即奉旨在揚州校勘《全唐詩》。服除補官,四十六年夏特升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雍正元年卒于京師日南坊第。文升書法有奇勢,橫縱自放,而分間布白無分寸失,名公碑版多出其手,李玉棻稱之「為國初第一家」。[50]編有《瘞鶴銘考》、《全秦藝文志》、《長安宮殿考》等,自著有《秋泉居士集》。[51]《秋泉居士集》卷二《玉堂掌故序》云:

  昔余師竹垞朱先生有《瀛洲道古錄》,尚未就。余嘗侍先生于邗上,先生曰:子其為我成之,時余方奉命校刊《全唐詩》,未暇以為,因循歲月,遂逾一紀。今老矣,吾能為役,其書在先生之孫稻孫所。先生以布衣入翰林,在韓公后,而與新城公同時。[52]
即追記全唐詩局時與朱彝尊交往事也。汪士鋐在揚州曾借觀朱氏所藏之書,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續》卷二「鑒誡錄(宋槧本)」條載汪跋云:

  鋐在維揚書局,適吾師竹垞先生亦來客于此,因得借觀,遂書一通。其紙版傷損處,皆手自補綴,歸之。時康熙乙酉十月朔,汪士鋐謹記。[53]
按臺灣「國家圖書館」藏有《鑒誡錄》康雍間鈔本一種,其后有汪士鋐跋,豈王士禛、曹寅之外,汪氏也曾錄副一本耶?同時,曹楝亭豐富的藏書也是汪士鋐借觀、錄副的對象之一,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卷二「《長安志》二十卷《長安志圖》三卷(明本)」條錄汪士鋐跋文云:

  此書人間久已絕少,丁亥歲,奉命纂修方輿路程,因于織造曹銀臺處借鈔得之也。壬寅九月十三日,秋泉居士記。[54]

  此跋作于康熙六十一年,丁亥即康熙四十六年,其時汪士鋐在揚州全唐詩局已有三年,跋中所說纂修事,當指編《長安宮殿考》一書。而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四十四〈書熙寜長安志后〉云:

  韋述《東、西京記》世無完書,宋敏求本之撰《河南》、《長安》二志,世稱其該洽。《長安志》舊有雕本,字畫粗惡。斯編借錄于汪編修文升,善本也。惜乎《河南志》不復可得,為之憮然。金風亭長彛尊識。[55]

  從上文看,似朱彛尊也曾從汪士鋐處借鈔此書。汪士鋐鈔本后歸朱奐,吳翌鳳乾隆中借鈔。吳氏后又借得朱彝尊藏本互校,改正數百字,或疑朱氏所鈔《長安志》之底本非出于曹楝亭者耶?然據曾經眼汪本的黃丕烈所記,汪士鋐本中有朱彝尊印記。事實上,王國維撰《傳書堂善本書志》「《長安志》二十卷《長安圖》三卷(鈔本)」條錄有朱竹垞跋文,僅有二字之異(「字畫」前多「第」字,「善本」后有「書」字),而王國維認為「此桐鄉汪晉卿(森)所鈔汪退谷本,竹垞翁為之題識。其原本舊在溫陵黃氏,諸家抄本均從之出。黃復翁謂是成化刊本。」[56]則所謂朱氏借鈔之本實出汪森之手,而兩本有異,可能是朱彛尊用別本校改所致,其題識或即在校畢全書后所作,此跋當作于丁亥、己丑間。《遼海叢書》本《楝亭書目》「地輿」類著錄「《長安志》,抄本。元侍御史李好文序,河濱漁者編類圖說。二十卷,一函六冊。」按萬寶齋本《楝亭書目》此條無「元侍御史李好文序,河濱漁者編類圖說」及「一函」等十八字,據諸家書目著錄《長安志》乃宋人宋敏求撰,后附元人李好文《圖說》三卷,則《遼海叢書》本近是,各本所錄汪氏跋前尚有黃虞稷一跋,疑此書底本或乃千頃堂轉歸楝亭者。汪文升藏本后歸周錫瓚香嚴書屋,孫星衍在畢沅幕中時曾校刻此書。吳氏鈔校本曾歸黃丕烈,后又歸常熟鐵琴銅劍樓瞿氏收藏,而黃氏藏明成化本后歸聊城海源閣楊氏,汪森本歸密韻樓蔣氏。[57]

  康熙四十六年,汪士鋐在揚州度過了他的五十歲生日,《秋泉居士集》卷十二〈五十初度奉呈詩局諸先生〉五首,其五云:

  旅館蕪城盡圣恩,朋簮講習共朝昏。湖光山色詩中畫,竹徑柴扉郭外村。
  獨坐閑窗翻故簡,行看春水長新痕。它時若與耆英會,此日扁舟應再論。[58]

  時將離別,所以言語間略帶感傷。但在過去的三年中,汪士鋐利用編輯之便,得遍閱楝亭藏書,借鈔其所需者。而曹寅當時所刻之書,亦曾獲贈,陸其清《佳趣堂書目》載:

  《隸續》二十一卷,洪景伯。己丑,汪文升太史贈。[59]

  按己丑為康熙四十八年(1709),時《全唐詩》已編竣,汪氏返里,故有贈書之舉,而曹寅所刻「楝亭十二種」及「小學五種」也已刊成,因疑汪氏贈陸漻之書為楝亭刻本。

  此外,車鼎晉乃邵陽車萬育之子。道光《上元縣志》卷二十「寓賢傳」云車氏「字麗上,號平岳,敏州之仲子。康熙丁丑(1697)進士,入詞垣,主試廣西、順天皆有聲。督學閩中,立教條,拔真才,閩人感之,每致饋贐,讓不受。去閩后,晉有急,閩人爭相赴,謀為資助。事聞于朝,詔晉受之。居鄉謙謹,治家有法度,一門孝友,子敏來。」[60] 有《車督學集》一卷。

  上增考全唐詩局十編修中六人事跡,可與羅、周兩文參看。惟須注意者,曹寅在主持編刊《全唐詩》時之交游并非僅限于上文所考詩局中四十余人,他與揚州本地的地方官員、文人雅士都有不同程度的接觸,而其最重要者,非朱彝尊莫屬。

四、朱彝尊

  曹寅晚年把主要精力放在編刻《全唐詩》這項工作上,并借刊刻內府書之便,依靠有利資源選刻家藏秘籍。在這過程中,我們不難注意到揚州使院中一個老者的身影,他就是朱彝尊。當時朱氏已年過七旬,休致在家,卻仍要四處奔波,編刻著作。汪文柏〈贈朱竹垞太史〉詩云:

  叢編翳目賴金篦,千里風郵走赫蹏。昔擷瓊葩載禁籞,今移帶草茁招提。
  書饒奇字供瓻酒,菜有園官繼臼虀。投老依人殊遠近,百花洲勝浣花溪。

  后有注云:「時依宋中丞,寓慧慶僧房,鐫選《明詩綜》。」[61]此雖記朱彝尊依宋犖之力編書,但我們也可把它看作是對朱彝尊晚年活動的真實寫照。

  朱彝尊(1629—1709)字錫鬯,號竹垞,晚號小長蘆釣魚師,又號金風亭長。較曹寅年長二十九歲。朱氏前半生曾參加反清活動,失敗后游食四方,直到康熙十七年(1678),他五十歲那年,才以布衣參加清廷所開博學鴻詞科,中式授翰林院檢討,后入明史館參與纂修《明史》,曾以偷抄內府書落職。李文藻《琉璃廠書肆記》云:「楝亭掌織造鹽政十余年,竭力以事鉛槧。又交于朱竹垞,曝書亭之書,楝亭皆有副本。」[62]表明曹寅與朱竹垞的交往過程中,他曾抄錄到朱氏曝書亭的秘籍。曹、朱兩人的交往要早至康熙十七年,朱彝尊入京參加博學鴻詞科時,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曹寅與朱彝尊因客觀原因各奔東西,聯絡無多。直到朱彝尊晚年返家后,他才頻繁往來于江浙間,再次與曹寅相逢。時曹寅正主持《全唐詩》編纂工作,朱氏的到來,無疑可以為他在藏書資料上提供幫助,還能在編纂計劃上給與一定的指導,故曹寅對其到來是真心歡迎的。

  在曹寅與朱彝尊晚年的交往過程中,他們也有一般性的詩酒酬唱,這在兩人的集子里都有最直接地反映,如《曝書亭集》中有〈曹通政寅自真州寄雪花餅〉、〈五毒篇效曹通政寅用其首句〉、〈五月晦,曹通政寅招同李大理煦、李都運斯佺,納涼天池水榭,即席送大理還蘇州〉、〈題曹通政寅思仲軒詩卷〉等詩及〈重修江都縣旌忠廟碑〉一文,其中曹寅〈題樸仙畫五毒圖〉及〈再題〉見〈楝亭詩鈔〉卷四。而《思仲軒詩卷》上朱彝尊之孫稼孫亦曾題詩,翁方綱〈曹楝亭思仲圖卷〉(竹垞及其孫稼翁題句)云:

  曹家伯仲喻,朱氏子孫詩。以楝名亭矣,于檰意寓之。
  池塘春共氣,簾閣雨如絲。詩局揚州夢,新桐洗露時。(楝亭弟筠石有洗桐圖)[63]

  又卷四十六《鐵香得舊題曹筠石洗桐圖詩一卷,而其圖失去,筠石楝亭弟也,有楝亭、竹垞手跡,用竹垞思仲軒詩韻》詩云:

  三月桐芭雨,前春楝實期。婆娑二老在,繾綣十簽詩。
  冉冉翻新葉,絲絲綰故枝。高軒思仲子,及見廿年垂。

  詩后注云:「此卷楝亭題于康熙壬戌,竹垞思仲軒詩在己丑也。」[64]則康熙四十八年朱彝尊還曾為曹寅題其弟之《洗桐圖》。李佐賢《書畫鑒影》卷三著錄《白真人詩翰卷》,卷前有「竹垞審定」長方印,卷后有「楝亭秘玩」方印,則兩家曾經過目也。

  除此以外,他們之間藏書上的互通有無,更為他們的交游添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朱彝尊晚年過訪曹寅時,其曝書亭藏書在當時的江南已屬首屈一指,而曹寅的楝亭藏書仍處于發展壯大階段,所以李文藻會在《琉璃廠書肆記》中說「又交于朱竹垞,曝書亭之書,楝亭皆有副本。」雖不免有些夸大其辭,卻近乎事實,《楝亭文鈔》中〈復社姓氏記〉云:

  《復社姓氏》共二千二百五十五人,為一卷。竹垞太史曰:是得之檇李士人家,知而記之者如此。其后附會增益與脫落者,不知凡幾也。丁亥十月退院考,閱《姓氏》,知者什不能一,求其所以合立社之本意者什一之中,又無幾焉。嗚呼!即二千二百五十五人而明亡矣。

  然則此書曹寅得之朱彝尊無疑,康熙丁亥即四十六年(1707)。按梅曾亮《柏枧山房全集》文集卷四《復社人姓氏書后》(辛巳)云:

  右《復社人姓氏》一卷,朱氏彝尊得之,而藏于曹氏寅者。[65]

  然則此后梅曾亮曾經寓目,是書今藏臺灣傅斯年圖書館,梅曾亮手題跋語赫然具在,書中有「道州何氏考藏」、「長白敷槎氏謹齋昌齡圖書印」、「楝亭曹氏藏書」、「曹寅」等印。章綬銜《吳興章氏紫伯藏稿》〈朱彝尊尺牘〉五通其五云:

  去夏稻孫之白下,偶泄二書,荔軒亟欲得之,托愚代覓。是以購之,俟此去相晤,度彼定興闌,歸時或上納耳。將來駕駐西泠,必以《書畫鋪敘》交院長,則相見在邇,諸容明悉不盡。醧舫手復衎齋主人,廿六日。[66]
此乃朱彝尊晚年致馬思贊函之一,與《古學匯刊》中諸函同,據吳騫《竹垞、初白二先生尺牘》跋稱張氏涉園藏朱氏尺牘六十通,多與馬氏論典籍事,此或出于涉園。《國朝尺牘》卷五有朱氏致汪文柏函云:

  杜、韓韻本奇正相兼,足為詩家津筏。見惠本為竹西一友攫去,再請一部。長兄愛我,度不靳耳。諸竢嗣悉不宣。柯亭學兄,弟彝尊頓。[67]
疑竹西一友即曹寅。《楝亭書目》中著錄有:

  《經義考》,本朝秀水朱彝尊編。一百十九卷,二函十六冊。

  《日下舊聞》,本朝秀水朱彝尊序輯。四十二卷,二函十二冊。

  《三體摭韻》,本朝秀水朱昆田抄撮。二函十五冊。

  按朱昆田為彝尊之子,已于康熙三十八年先竹垞而卒。《經義考》一書三百卷,朱彝尊生前未能全刻,至乾隆中始由盧見曾補刻完全。曹寅所藏一百十九卷,較之康熙時所刻之半部亦屬不全者,似乎當時《經義考》隨刻隨贈,曹寅所得僅此而已,故未注「殘缺」字樣。《書目》「說部」類中著錄:

  《讀書敏求記》,抄本。明也是翁錢曾記,四卷二冊。

  關于此書,清代以來就有一段朱彝尊酒宴錢遵王,賄童鈔書的傳說。暫不論傳說本身可信與否,但這從一個側面說明當時《讀書敏求記》一書之稀見,錢曾、朱彝尊之外,鮮有藏此書者,曹寅藏鈔本來源也就可想而知了,以上這些都是曹寅從朱彝尊處獲得藏書的明證。

  不過李文藻只注意到曹寅借鈔曝書亭書,卻沒留意他們之間的文獻交流是相互的。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四十四〈景定建康志跋〉云:

  《建康志》五十卷,宋景定中承直郎宣差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司干辦公事武寧周應合撰。歲在戊午春,予留白下。亡友周雪客語予曾覩是書闕本,訪之三十年未得也。今年秋九月,過曹通政子清真州使院,則插架存焉,亟借歸録之。應合,淳佑間舉進士,嘗為實録院修撰官,以上章劾賈似道謫通判饒州,自號溪園先生。康熙丁亥十一月,竹垞七十九翁彝尊書。[68]

  據《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三通云:

  近聞章仲得梁克家《三山志》,子清得周應合《建康志》,皆宋刻精良,又聞屺瞻獲秘冊尚多,思一往探之,其如賤足不仁何?[69]
則朱氏此次真州之行是專為借書而來也。這兩件事發生在同一年,則兩人之間藏書的相通有無確有其事。而當時朱彝尊正在為曹寅編輯《兩淮鹽策書》,曹寅也有意為朱彝尊刊刻集子。朱氏居吳門,曹寅曾遣人促之,《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六通云:

  拙稿已錄三之二矣,荔軒頃來促,然名山此席恐尚未穩,十九覆醬而已。[70]
次年,朱彝尊將生平所作詩文編成《曝書亭集》八十卷,于四十八年(1709)七月交曹寅刊刻,未幾朱彝尊去世,曹寅在其詩中不時流露出對朱彝尊的懷念,《曝書亭集》刊刻也直到曹寅下世才被迫停了下來,可見當時兩人關系之不一般。曹寅的藏書思想除了受到當時江南藏書風氣的影響,還受到曹溶、朱彝尊等「流通古書」理論的濡染,這一點是不言而喻的。

  曹寅的愛書之情在《楝亭集》中有很多記載,如康熙三十一年所作〈和芷園消夏十首·曝書〉詩云:

  十五年間萬卷藏,中年方覺曝書忙。遙憐揮汗繽翻處,時有微風送古香。[71]

  可見當時曹寅藏書頗為可觀,他還有記鈔書的詞〈古傾杯〉云:

  清哨嚴城,籠燈解韉,歸臥書堆內。頻年嗜好,多慚糟粕,索索都無真氣。閑宵甲乙重編,繽翻判尾。古人好語,今生難字,等閑去取,束共牛腰粗比。?? 豈不見論斤糴米,應少勝蟲鉆故紙。笑萬卷空攤,一編未竟,穎禿埋何地。知無足付兒子。待掩帙蕉葉微酣,澆酬十指。燭跋漏下,頹然睡矣。[72]

  江澄波《古刻名鈔經眼錄》著錄曹寅藏明嘉靖刊本《雍熙樂府》,鈔錄光緒間得到此書之江標跋文云:

  此書傳本甚少,《納書楹曲譜》中曾一引及之。余于己丑夏得于廠肆,重其經諸家收藏也。詞山曲海著錄繁多,然此書在明時已為藩府所藏,國朝又經曹楝亭補鈔,繼歸敷槎,百余年來輾轉歸余書庫中三年許,鶴巢世丈聞之,忻欲一觀,即以掇贈。丈精于南北諸譜,當有所補正,近今換移金羽宮,或不僅視為尋常雜集也。光緒辛卯二月元和江標記。時賃京師西磚胡同。[73]

  則曹寅曾補抄此書無疑。至于他所鈔秘籍,又往往來自周圍一幫身體力行「流通古書」的朋友,除了這里提到的朱彝尊之外,還有王士禛、宋犖、周在浚、胡其毅、納蘭性德、徐干學等。他因為身在這樣的藏書環境中而得以縱覽古今秘籍,同時這個環境又反過來影響了他,最好的證明就是曹寅積極從事于刊刻孤本秘籍,這其中不僅有其家藏之物,甚至還借友人所藏孤本,為之續命者。《楝亭文鈔》中〈周易本義序〉有云:

  夫六經在世,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而首經謬誤如此,亦學士、大夫之過也。余宦游江左,奉命于揚州置書局。借得花溪徐氏松槧《本義》善本,屬門人重付開雕,以廣其傳。俾后學得以目見古經,而不汨沒于俗學。是亦盛代右文之一助云爾。時康熙五十年,歲在重光單閼嘉平月,書于淮南使院。[74]

  康熙五十年即一七一一年,曹寅去世的前一年,其執著于「流通古書」可見一斑。

  從曹寅與朱彝尊的交游,尤其是藏書的交流中我們可以知道曹寅雖然早已結識朱彝尊,但當時并未深入交往,他們重敘舊誼的時間大約在康熙四十四年(1705)。是年初,康熙南巡,曹寅忙于迎駕等事,二月底康熙命他主持刊刻《全唐詩》,等應付完南巡事宜。五月初一日,他又趕往揚州主持揚州詩局開局事宜,諸事略布置停當,才回南京。此時十竹齋主人胡其毅已經去世,曹寅從此失去了一位能共同品評詩畫、言古籍流通、刻印的知音。未幾,朱彝尊風聞編刻《全唐詩》事,便過揚州訪舊友,趁機與詩局中的老友敘舊。《曝書亭集》卷三十三載〈寄查德尹編修書〉云:

  比得書,知校勘《全唐詩》業已開局。近聞足下先取杜少陵作,審其字義異同,去箋釋之紛綸,而歸于一是,甚善。[75]

  查嗣瑮與朱彝尊為表親,他直接參與了《全唐詩》的編纂。從上面朱彝尊致查氏函可知,是他在聽聞《全唐詩》開局后所寫,從其內容可知《全唐詩》中杜詩部分就出自查氏之手。[76]本年十月朱彝尊為曹寅《楝亭詩鈔》作序云:

  楝亭先生吟藁,無一字無熔鑄,無一語不矜奇,蓋欲抉破藩籬,直窺古人窔奧。當其稱意,不顧時人之大怪也。先生于學博綜,練習掌故,胸中具有武庫,瀏覽全唐詩派,多師以為師。[77]

  序文中之所以會有最后兩句,諒與曹寅刊刻《全唐詩》不無關系。關于《全唐詩》的刊刻問題潘天禎在〈揚州詩局考〉、曹紅軍在其博士論文《康雍干三朝中央機構刻印書研究》中已有很詳細的說明,故此不再細論。因僅就刊刻《全唐詩》中有關朱彝尊與曹寅的交往加以說明。但這里必須先要申明的是,曹寅藏書在編纂《全唐詩》過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這一點王利器、周勛初等學者都曾提及。

  曹寅主持刊刻的《全唐詩》的版式、字體的精美異常,眾所共知,當時金埴甚至將它稱作「康版」,雖是溢美之詞,卻也從反面說明了這個問題。現在學者批評和補苴最多的是《全唐詩》的內容,這是無可否認的,但我們也不能不考慮當時的客觀環境。周勛初以為:「盡管曹寅等人花了很大的力量為季振宜《全唐詩》的后半部分作了加工,但在御定《全唐詩》中,中、晚唐詩部分仍然編得水平較差。朱彝尊《潛采堂書目四種》之一《全唐詩未備書目》列出了一百四十種左右的集子,中、晚唐詩要占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后代陸續發現的一些唐詩集子,凡御定《全唐詩》所未收者,多半是中、晚唐詩人的作品。這與編校者憑借的底本這部分基礎較差有關。」[78]這里提到的《全唐詩未備書目》即《晨風閣叢書》中所收之《潛采堂書目四種》之一,收唐五代人別集一百七十一種,該書目后有馮登府跋語:

  先生與曹通政書云:曩承面諭補綴《全唐詩》第十一函第七冊孫元晏以下,至張元正共十四開無考,今查出四十三人官爵,似宜注明。又李潭□六詩七首,又聯句三首,似宜補入。但業經進呈,成事不說,留此以見愚者千慮之一得耳云云。此目疑為同時錄補者,時方修《兩淮鹽策志》,先生已望八,而端楷無一筆之率如此,可敬也。馮登甫記。

  據馮氏所說朱彝尊確曾為曹寅補綴《全唐詩》,此札《曝書亭集》未載。上海圖書館藏清末鈔本《竹垞老人尺牘》,其中有致曹寅函,論及編輯《全唐詩》事。朱彝尊當時為避打抽豐之嫌,不愿具體參與其事,但在曹寅再三懇切要求下,他還是對此事頗為留心。除上引馮登府所摘錄者,還有信札云:

  弟家儲舊地志三千冊,中間不少唐人集外詩,宜亟采獲,入之全書。第卷帙繁重,斷難攜至局中。前承面訂,莫若資弟煙楮蝦菜之需。弟當于里門延一二門弟子,相助鈔撮,度夏秋可畢。令老先生復視鹺政,仍許弟為游客,則悠悠之謗,庶幾可息。

  此則可見朱彝尊當時確實想利用家中藏書為《全唐詩》的編輯提供幫助,使之更趨完備。

  周勛初在〈敘《全唐詩》成書經過〉中征引俞大綱《紀唐音統簽》說:「一九三七年,俞大綱到故宮圖書館閱讀《唐音統簽》,看到了季振宜的《全唐詩》,這時才知道《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御定《全唐詩》的凡例和康熙御制《全唐詩序》中提到的『全唐詩』或『全唐詩集』,都指季振宜的《全唐詩》,現在通行的這部所謂御定《全唐詩》是依據胡震亨的《唐音統簽》和季振宜的《全唐詩》成書的。」[79]其實,季振宜的《全唐詩》在朱彝尊的《曝書亭集》中被提到過不止一次,如卷四十九〈跋石淙碑〉云:

  予性嗜金石文,以其可證國史之謬,而昔賢題詠往往出于載紀之外。若賈竦〈華岳〉詩,李夐〈恒岳〉詩,任要、韋洪〈岱岳觀白蝙蝠〉詩,三衢石橋寺李諲〈古風〉,臨朐馮氏《詩紀》、海鹽胡氏《唐音統簽》、泰興季氏《全唐詩集》皆略而不收。斯碑亦棄不録,世遂莫知睿宗及狄梁公之有詩傳于今。[80]

  同卷〈唐儲潭廟裴谞喜雨詩碑跋〉云:

  康熙壬申十有一月,泊舟于潭,獲諸儀門之右。其陽裴谞詩,其陰裴氏族子題名記事。后十年,吳江張吉士尚瑗出知興國縣事,乃拓谞詩見貽。惜其陰面壁,工人不知響搨,然胡氏《統簽》、季氏《全唐詩》,谞作皆無之。《叢編》所載諸道石刻,其中唐人詩尚多。惜無好事若張君為予博訪而摹拓之也。谞字士明,洛陽人,尚書寛子,仕至兵部侍郎。舊史有傳。[81]

  卷五十〈唐阿育王寺常住田碑跋〉云:

  其陰有記,則于季友辭,附贈范的詩,的亦有和韻之作,胡氏《統簽》、季氏《全唐詩》均未之載。季友,太保頔次子也,尚憲宗女惠康公主,拜駙馬都尉,授羽林將軍。[82]

  可見親歷《全唐詩》編刊的朱彝尊早已道出個中隱秘,后人未能細讀其書而已。《全唐詩》的編定,除了依據《唐音統簽》、季本《全唐詩》兩種外,還曾參用過馮氏《詩紀》。至于朱彝尊之所以能補綴《全唐詩》之未備,正以其皆曾親自使用三書,而其補苴所用者正是今人所關注之金石碑刻等實物,由此我們可以認為他是補正欽定《全唐詩》的第一人。

  以上所說是討論編輯《全唐詩》過程中連類觸及者,至少可以從側面說明曹寅主持《全唐詩》刊刻事時,朱彝尊雖未能正式列名編修之中,但在代修《兩淮鹽政志》一書期間,仍與曹寅頻繁交流《全唐詩》的編纂問題,可惜的是當時他的成果未能及時地吸收到《全唐詩》中,否則曹寅所刻《全唐詩》的質量應該會更好。更可惜的是他們之間頻繁商討編纂、補綴的書札現多不存,否則就是他們在文獻學交流方面最直接的證明。

  除了奉旨刊印《全唐詩》一書外,曹寅還依托當時優越的刻書條件,雕印了《楝亭小學五種》和《楝亭十二種》兩部小叢書。曹寅之刊刻秘籍,跟他與當時江南藏書家如朱彝尊、胡其毅等頻繁交往,受到《流通古書約》等開明藏書理論的影響,不無關系。

  在此須進一步說明的是曹寅刊刻小學類典籍,即《楝亭五種》與《隸續》的問題。清人錢泰吉在《曝書雜記》卷上「郭氏汗簡」條中說:

  康熙間,錢塘汪立名從朱竹垞先生得舊鈔本,刻于一隅草堂。竹垞翁喜勸人刻字書,若吳門張氏及曹氏楝亭所刻書,多發于竹垞翁。唐宋人小學書今得傳布,竹垞翁力也。竊謂字學當以《說文》為宗,參之郭氏所著《佩觽》及張參《五經文字》、唐元度《九經字樣》等書以正字體。若古文奇字,聊廣聞見則可,儻好奇成癖,將如薛常州之《書古文訓》,令人舌撟不下,亦是一病。竹汀先生嘗辯論郭氏之書,讀者當以為法。[83]

  其中談到朱彝尊曾勸人刻書,尤其是小學書。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四十三《汗簡跋》一條就更加直接說:

  予偶得舊抄一冊,愛其奇古,又一依說文「始一終亥」次序,后附宋虞部員外郎李直方、髙士鄭思肖跋尾。錢唐汪主事立名,堅請發雕,遂鋟諸棗木。嗚呼!小學之不講,俗書繁興,三家村夫子挾梅膺祚之《字彚》、張自烈之《正字通》以為兔園冊,問奇字者歸焉,可為齒冷目張也。予也僑吳五載,力贊毛上舍扆刊《說文解字》,張上舍士俊刋《玉篇》、《廣韻》,曹通政寅刋丁度《集韻》、司馬光《類篇》,將來徐鍇之《說文系傳》,歐陽德隆之《韻略釋疑》必有好事之君子鏤板行之者,庶幾學者免為俗學所惑也夫。[84]

  這里完全是朱彝尊的夫子自道,較錢泰吉所言更為詳細。而《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十通云:

  一抵竹西,地主適解維至真州,舍館廢署,熱不可支,日與主人相對言愁,兼旬辭去。彼方自顧不給,長鋏歸來可知已。甚思索晤,畏暑如惔,道駕肯同查浦惠然極妙。初五、六日望即聯舟而來,作數日譚,勿更游移也。小枚《玉篇》、《廣韻》未曾攜歸,《西游記》不知發雕,僅攜有丁度《集韻》奉送,晤頃面呈可耳。[85]
其中所記《集韻》當即《楝亭小學五種》之一也。此外朱氏《汗簡跋》中多了「力贊毛上舍扆刊《說文解字》」一句,據《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二通(三月十四日)云:

  毛黼老留吳郡,下榻張吁三兄齋,依宋槧刻《玉篇》。相對數晝夜,力懇愚一過汲古閣,許盡出數十年之藏書。聞其目,多所未見,并有藏畫廿余,皆元明真跡。……黼老兄見借書四種:曾端伯《樂府雅詞》二冊,系焦弱侯先生手抄;錢諷《回溪史韻》三冊,借(疑「惜」字之訛)未全;周南瑞《天下同文》五十卷,系元初人選一代詩文,均屬《文類》中所無者,此則尤異聞也;外《震澤詩賦》二冊,乃宋元最僻人所作。若到其家,必有數十倍未見之書,偶與衎齋述之。又所攜寓舍諸書,如《說文系傳》、《類篇》、《集韻》、《龍龕手鏡》、歐陽德隆《韻釋》皆屬宋刻,亦滿目琳瑯也。[86]
則當張士俊刻《澤存堂五種》中之《玉篇》時,毛扆寓其齋中,張士俊在所刻之《群經音辨》跋文中記毛扆攜宋本《玉篇》過訪,時在康熙四十年(1701),同時開雕者還有《廣韻》。康熙四十五年朱氏又勸其刻《群經音辨》,張氏再借南宋本于毛氏汲古閣,至其書刻成已在康熙五十三年,朱彝尊逝世將近五年,遂由張云章為之校讀一過。毛扆當時曾力邀朱彝尊游虞,并慨然借書,《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四通云:

  黼老于數日前過七星橋,原緘存笥,容寓信商之,徐報命。漢碑向日摹拓頗多,因未裝池,盡為鼠嚙。其僅存者,俟歸里檢出奉納。楊、張、徐詩一卷已刻竟,樣本偶為友人持去,須印就續寄。曾端伯《雅詞》尚未錄竣,《天下同文》為俠君借錄,當索還覓便寄覽可也。……僧舍久處頗安,惟賤足作楚久而木強,當成痼疾,然藉此省應酬,未必非美疢也。近借得《隸續》八卷以后至廿一卷,雖中有缺者大半,然人間多未見,專俟愷仲來抄之。[87]
朱氏《樂府雅詞》三卷《拾遺》二卷(舊鈔本)跋云:

  曾端伯《樂府雅詞》,陳氏《書錄解題》一十三卷、《拾遺》二卷,此書抄自上元焦氏,止存二卷及《拾遺》,殆非足本,然藏書家著于錄者罕矣。康熙乙酉,竹垞老人跋于吳關慧慶僧舍,時年七十有七。[88]

  按此書當即前文所記毛氏藏本,《曝書亭集》中收《樂府雅詞》跋與此有詳略之異,而無年月。此跋作于康熙四十四年,前一年毛扆開始重校其家所刻《說文解字》,至此年方告完成,其稿本有存于南京圖書館者。[89]就朱彝尊《汗簡跋》及《晚年手牘》所記,則當時所翻刻小學諸書底本頗有出于毛氏汲古閣者。綜合三家所刻,研治小學之基本典籍如《說文解字》、《廣韻》、《集韻》等書已經基本完備。顧炎武作為公認的開有清一代之學術風氣的大學者,畢生致力古學,精研古韻,撰成《音學五書》,但也以未見《說文解字》為憾。眾所周知,正像錢泰吉所說,《說文解字》是研習小學的根本,干嘉時期的樸學大師段玉裁就是憑著一部《說文解字注》而聞名于世的。在毛刻本以前,《說文解字》流傳極少,干嘉學者多以毛刻本為著述之基本數據,段玉裁就反復批校過毛刻本。李文藻〈送馮漁山《說文》記〉云:

  國家以《說文》治經,惠半農侍讀最先出,其子棟繼之。近日戴東原大闡其義,天下信從者漸多,高郵王懷祖,戴弟子也。己丑冬,遇之京師,屬為購毛氏刻北宋本,適書賈老韋有之,高其直,王時下第囊空,稱貸而賣之,曰歸而發明字學,欲作書四種,以配亭林顧氏《音學五書》也。[90]
上文所記即乾隆三十四年李文藻見楝亭藏書于廠肆,撰〈琉璃廠書肆記〉時事,老韋八年前曾開鑒古堂,時在劉氏延慶堂,楝亭藏書多經其手賣出。李氏所述王念孫買《說文》事,可見毛氏刻本在乾隆間之難得,高郵之學發軔時曾得其助明甚,后人每多批評毛刻之惡,卻也不應抹滅其篳路藍縷之功,至于張、曹所刻諸書也有相同的境況,后人每以后世發現之善本苛責前人無意之失,有失厚道。此外,《竹垞老人晚年手牘》第七通中記:

  已與查浦面訂廿四、五當一渡江至真州,若魏、黃諸家《詩話》能借我,往勸荔軒刊之,甚盛事也,不審衎齋能慨然否? [91]
此事不見后話,恐未有結果,然可證朱彝尊當時積極慫恿曹寅刻書無疑。

  其實,除了小學類典籍的刊刻,為干嘉樸學之興盛作了鋪墊之外,與曹寅主持編刻《全唐詩》之同時,朱彝尊以一己之力編成《明詩綜》、《詞綜》,若加上此前錢謙益所編之《列朝詩集》,吳之振與呂留良等所編《宋詩鈔》、顧嗣立所編《元詩選》、郭元釪參編之《全金詩》、《金元樂府》等書,從中不難發現,詩歌總集的編纂在清初已出現高峰,這無疑反映了清初學者已經有意識的去充分占有資料,為后人的深入研究作準備,同時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清代學術從一開始就有逐步走向對傳統學術的總結之趨勢。

五、結論

  《全唐詩》作為后世學者從事學術研究必備的詩歌總集之一,除了其內容本身在詩學研究中的重要地位早已為人所公認之外,其在清代雕版印刷史及圖書編纂史上的成就也漸漸為研究者所矚目,曹寅作為編刻《全唐詩》的組織者,從受命后擬定規劃,搜集數據,到組織人員正式編訂,一切事務均由其總攬。而近年來中外研究者在研究《全唐詩》編纂問題過程中,對曹寅本人的注意猶嫌不足。本文主要在補訂前人對《全唐詩》編校人員研究中缺略的同時,以曹寅與朱彝尊的交游為重點,嘗試探討曹寅在藏書與刻書上的成就。

  利用方志與別集內相關史料,對日本學者井波陵一《楝亭五種の同校者たち》及羅時進〈《全唐詩》十編臣敘錄〉中所考察的《全唐詩》編校人員的生平事跡作了補訂。另外,側重考察了曹寅與朱彝尊交游的相關細節。朱彝尊在曹寅編刻《全唐詩》過程中,曾欲以家藏方志資料增補其不足,且在看到相關石刻材料中發現可補其缺者,雖然《全唐詩》已經編定問世,但仍不忘在跋語中揭示,可見朱氏仍念念不忘補訂唐詩。同時,朱彝尊積極慫恿汲古閣毛氏、澤存堂張氏刊刻基本小學著作,曹寅在他的影響下,也刊刻了小學五種。小學著作的集體刊刻,為清代干嘉時期樸學的發展作好了資料上的準備。以《全唐詩》[92]為代表的詩學總集的編纂,則展現出清代學術將有為傳統總結之趨勢。

引用書目:

一、傳統文獻

清·卓爾堪,《近青堂詩》,康熙刻本,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清·王士禛,《分甘余話》,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王士禛,《帶經堂集》,康熙五十七年七略堂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王士禛,《居易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朱彝尊,《曝書亭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朱彝尊,《竹垞老人晚年手牘》,收入鄧實編,《古學匯刊》,見《叢書集成續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5。

清·姜宸英,《湛園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趙執信,《因園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王岱,《了庵詩集》,乾隆刻本,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清·惠周惕,《硯溪先生集》,康熙間惠氏紅豆齋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湯右曾,《懷清堂集》,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曹寅,《楝亭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清·曹寅,《楝亭書目》,收入金毓黻編印,《遼海叢書》,沈陽:遼沈書社,1985。

清·張大受,《匠門書屋文集》,雍正七年顧詒祿刻本,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清·陸漻,《佳趣堂書目》,收入葉德輝編刊,《郋園先生全書》,見《叢書集成續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5。

清·洪嘉植,《大蔭堂集》,清鈔本,見《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

清·王式丹,《樓邨詩集》,雍正四年王懋訥刻本,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濟南:齊魯書社,2002。

清·查嗣瑮,《查浦詩鈔》,清刻本,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清·查慎行,《敬業堂詩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田雯,《古歡堂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汪繹,《秋影樓詩集》,康熙五十二年查慎行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汪士鋐,《秋泉居士集》,乾隆清蔭堂刻本,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清·汪文柏,《柯庭余習》,康熙刻本,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清·張云章,《樸村詩集》,康熙間華希閔刻本,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清·張云章,《樸村文集》,康熙間華希閔刻本,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清·彭孫遹,《松桂堂全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

清·方苞,《望溪先生文集》,咸豐元年戴鈞衡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李文藻,《南澗文集》,光緒間功順堂叢書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阮元,《兩浙輶軒錄》,嘉慶仁和朱氏碧溪草堂、錢塘陳氏種榆仙館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阮元,《淮海英靈集》,嘉慶三年小瑯嬛仙館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吳騫,《愚谷文存》,嘉慶十二年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陶元藻,《全浙詩話》,嘉慶元年怡云閣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翁方綱,《復初齋詩集》,清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乾隆《江都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清·嘉慶《新刊江寧府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清·嘉慶《重修揚州府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清·道光《昆新兩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清·道光《上元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清·梅曾亮,《柏枧山房全集》,咸豐六年刻本,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清·錢儀吉,《碑傳集》,北京:中華書局,1993。

清·錢泰吉,《曝書雜記》,《叢書集成初編》排印,北京:中華書局,1985。

清·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續》,收入江標編刊《靈鶼閣叢書》,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題跋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

清·梁同書輯,《國朝尺牘》,光緒17年刻本。

清·楊謙,《朱竹垞先生年譜》,清刻本,見《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

清·李玉棻,《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清光緒刻本,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藝術類編》,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

清·章綬銜,《吳興章氏紫伯藏稿》,見《名人尺牘墨寶》,上海:文明書局,1914。

民國·佚名,《皕宋樓藏書題跋輯錄》,沈氏感峰樓抄本,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題跋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

二、近人論著

朱希祖? 1968? 〈舊本長安志跋〉,收入《明季史料題跋》,臺北:大華印書館。

王國維? 1976? 《王國維先生全集續編》,臺北:大通書局。

胡? 藝? 1982? 〈李竹村與王竹村〉,《紅樓夢學刊》1982.1:329-331。

李森文? 1988? 《趙執信年譜》,濟南:齊魯書社。

井波陵一? 1997? 〈楝亭五種の同校者たち〉,《東方學報》1997.69:73-203。

江澄波? 1997? 《古刻名抄經眼錄》,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

周勛初? 2000? 〈御定《全唐詩》的時代印記與局限〉,收入《周勛初文集》第三卷),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

周勛初? 2000? 〈敘《全唐詩》成書經過〉,收入《周勛初文集》(三),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

羅時進? 2001? 〈《全唐詩》十編臣敘錄〉,收入《唐詩演進論》,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

黃? 裳? 2001? 《來燕榭讀書記》,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

潘天禎? 2002? 〈毛扆第五次校改《說文》說的考察〉,收入《潘天禎文集》,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

注釋:

[1] 井波陵一〈楝亭五種の同校者たち〉,《東方學報》1997.69:73-203。日文資料承日本愛知淑德大學寺尾剛先生遠道惠寄,附志謝忱。

[2] 阮元,《淮海英靈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122。

[3] 張云章,《樸村文集》,(見《四庫全書禁毀叢書》),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頁25。

[4] 張云章,《樸村文集》,頁51。

[5] 曹寅,《楝亭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頁388。

[6] 曹寅,《楝亭集》,頁271。

[7] 乾隆《江都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頁303。

[8] 胡藝〈李竹村與王竹村〉,《紅樓夢學刊》1982.1:329-331。李森文《趙執信年譜》(濟南:齊魯書社,1988)。

[9] 王式丹,《樓邨詩集》(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濟南:齊魯書社,2002),頁637。

[10] 乾隆《江都縣志》,頁301。

[11] 乾隆《江都縣志》,頁301。

[12] 查嗣瑮,《查浦詩鈔》(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頁105。

[13] 張云章,《樸村文集》(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頁51。

[14] 張云章,《樸村文集》,頁651。

[15] 查慎行,《敬業堂詩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493。

[16] 張云章,《樸村文集》,頁3。

[17] 張云章,《樸村文集》,頁30。

[18] 張云章,《樸村詩集》,頁163。

[19] 阮元,《淮海英靈集》,頁106。

[20] 張云章,《樸村詩集》(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頁156。

[21] 田雯,《古歡堂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166。

[22] 王士禛,《分甘余話》(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562。

[23] 王式丹《樓邨詩集》卷四《題殷彥來詩卷后》二首;惠周惕《硯溪先生集》之《謫居集》有《題殷彥來歲寒吟卷》;湯右曾《懷清堂集》卷五《題殷彥來歲寒吟集后》(先有漁洋、山姜兩先生贈句);彭孫遹《松桂堂全集》卷二十九《題殷彥來歲寒吟》二首。

[24] 王士禛,《帶經堂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591。

[25] 張大受,《匠門書屋文集》(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第609頁。

[26] 王士禛《東園記》云,「辛卯(1711)初夏門人殷彥來書來,為其友喬君逸齋征文于予,紀其東園之勝,且繪圖郵示。」見《帶經堂集》,頁51。

[27] 唐繼祖生平可參看顧棟高《誥贈通議大夫湖北按察使司按察使唐公繼祖墓志銘》,錢儀吉《碑傳集》(北京:中華書局,1993),卷八十二。

[28] 曹寅,《楝亭集》,頁644 。

[29] 李玉棻,《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藝術類編》,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頁373。

[30] 王岱,《了庵詩集》(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頁250。

[31] 曹寅,《楝亭集》,頁186。

[32] 羅時進〈《全唐詩》十編臣敘錄〉,唐代文學學會成立十周年會議年會論文,收入《唐詩演進論》(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第十一章「清編《全唐詩》研究」,頁294-315。周勛初〈御定《全唐詩》的時代印記與局限〉,原載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中國文哲研究通訊》(1995.6),后收入《文史知新》(《周勛初文集》第三卷,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頁526-541。

[33] 阮元,《兩浙輶軒錄》(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427。

[34] 吳騫,《愚谷文存》(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卷三,頁211。

[35] 楊謙,《朱竹垞先生年譜》(見《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頁492。

[36] 王士禛,《居易錄》卷十六云:「門人庶吉士楊中訥言,黃太沖宗羲家所有宋人說部,可作史料者凡三百余種。又常令門生輩取漢唐、宋元以來諸儒經解,刪其煩復,著其異同,將勒成一書。經始《春秋》,秖「春王正月」一句已盈五大帙,度不可成,遂罷去。」(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501。

[37] 張大受,《匠門書屋文集》(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頁638。

[38] 吳騫,《愚谷文存》(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233。

[39] 按赤抒乃王丹林表字,王氏(1655—1705),號野航,錢塘人,中書舍人,著有《野航集》。他曾為曹寅《楝亭圖》題詩,《楝亭詩別集》卷二有《汪上若、程勁飛過訪野航,自天津初歸》,則王氏曾居天津。章撫功《王野航墓志銘》記其生平甚詳。參見陶元藻《全浙詩話》(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488。

[40] 趙執信,《因園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373。

[41] 卓爾堪有《查德尹表兄招同戴南枝、王紫詮、孫物皆、閔賓連、費此度、李簡子、李蒼存、程松皋、喬東湖、張星閑諸公大集平山堂分詠揚州古跡得浮山石五律一首,見《近青堂詩》(見《四庫禁毀叢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頁744。據查氏《平山堂燕集》詩知卓氏詩(三十七人)作于康熙四十年。

[42] 羅振玉《雪堂秘藏古鈔善本書目》著錄查浦舊物頗伙。王式丹〈九月送查德尹前輩請假暫歸,即題東還圖后五首〉(戊子),其三有「連屋藏書翻目錄,繞門流水溯津涯」之句。(王式丹,《樓邨詩集》,頁621)。

[43] 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續》(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題跋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頁761。

[44] 查嗣瑮,《查浦詩鈔》(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第99頁。

[45] 道光《昆新兩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頁413。

[46] 曹寅,《楝亭集》,頁336。

[47] 汪繹,《秋影樓詩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197。

[48] 曹寅,《楝亭集》,頁219。

[49] 曹寅,《楝亭集》,頁236。

[50] 李玉棻,《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藝術類編》,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頁345。

[51] 汪氏生平詳見沈彤《右春坊中允汪先生士鋐行狀》,錢儀吉《碑傳集》卷四十七。汪氏所輯書,羅時進記有《黃山志續集》一種,誤,《續集》作者汪栗亭名士鋐,字扶晨,安徽歙縣人。

[52] 汪士鋐,《秋泉居士集》(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頁557。

[53] 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續》,頁761。

[54] 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頁114。此書后歸海源閣楊氏,《楹書隅錄初編》卷二亦載此跋。

[55] 朱彝尊,《曝書亭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頁151。

[56] 王國維,《王國維先生全集續編》(臺北:大通書局,1976),頁3192。

[57] 此書中各家題跋可參看《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一,《楹書隅錄初編》卷二。此書版式、版本優劣及流傳概況亦可參看朱希祖《舊本長安志跋》(收入《明季史料題跋》,臺北:大華印書館,1968),頁130。

[58] 汪士鋐,《秋泉居士集》,頁685。

[59] 陸漻,《佳趣堂書目》(見《叢書集成續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5),頁762。

[60] 道光《上元縣志》(見《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頁378。

[61] 汪文柏,《柯庭余習》(見《四庫未收書輯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頁74。

[62] 李文藻,《南澗文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77。

[63] 翁方綱,《復初齋詩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135。

[64] 翁方綱,《復初齋詩集》,頁89。

[65] 梅曾亮,《柏枧山房全集》(見《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頁637。

[66]《吳興章氏紫伯藏稿》(見《名人尺牘墨寶?第二集》,上海:文明書局,1914)卷十一。

[67] 梁同書輯,《國朝尺牘》(清光緒17年刻本)。

[68]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152。

[69] 朱彝尊,《竹垞老人晚年手牘》(見《叢書集成續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5),頁331。

[70] 朱彝尊,《竹垞老人晚年手牘》,頁332。

[71] 曹寅,《楝亭集》,頁90。

[72] 曹寅,《楝亭集》,頁608。

[73] 江澄波,《古刻名抄經眼錄》(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7),頁296。

[74] 曹寅,《楝亭集》,頁648。

[75]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27。

[76] 周勛初,〈敘《全唐詩》成書經過〉(收入《周勛初文集》(三),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頁195。

[77] 曹寅,《楝亭集》,頁11。

[78] 周勛初,〈敘《全唐詩》成書經過〉, 頁197。

[79] 周勛初,〈敘《全唐詩》成書經過〉,頁186。

[80]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204。

[81]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208。

[82]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216。

[83] 錢泰吉,《曝書雜記》(《叢書集成初編》排印,北京:中華書局,1985),頁10。

[84] 朱彝尊,《曝書亭集》,頁143

[85] 朱彝尊,《竹垞老人晚年手牘》,頁333。

[86] 朱彝尊,《竹垞老人晚年手牘》,頁331。

[87]《竹垞老人晚年手牘》,頁332。

[88] 佚名,《皕宋樓藏書題跋輯錄》,(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題跋叢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頁809。

[89] 潘天禎,〈毛扆第五次校改《說文》說的考察〉,收入《潘天禎文集》(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2),頁217。

[90] 李文藻,《南澗文集》,頁78。

[91] 《竹垞老人晚年手牘》,頁332。

[92] 《全唐詩》之編纂出于欽定,與當時學人所私纂之宋、元、明各代詩歌總集之性質略有不同,其所代表者主要為康熙帝對詩歌之好尚,至其與有清一代唐宋詩之爭之關系,亦當與同時出于私纂各總集區別審視。

本文原刊于臺灣《漢學研究》第28卷第1期(2010年3月)

  

Comments are closed.

主站蜘蛛池模板: 金寨县| 南乐县| 浮梁县| 金乡县| 新安县| 甘洛县| 浙江省| 洮南市| 石景山区| 浑源县| 冀州市| 佛冈县| 汨罗市| 长宁区| 富民县| 新泰市| 宣武区| 民县| 柳州市| 金昌市| 海兴县| 福安市| 邓州市| 如皋市| 南川市| 饶平县| 兰溪市| 三门县| 新龙县| 平山县| 南澳县| 阜平县| 蓬安县| 布尔津县| 罗江县| 凤翔县| 镇赉县| 香河县| 巨鹿县| 台北市| 黔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