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與黎庶昌的師徒情誼
作者簡介:趙永剛,山東鄒城人,文學博士,貴州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黎庶昌(1837—1897),號莼齋,貴州遵義人。生于耕讀仕宦之家,祖父黎安理,官山東常山縣縣令,父黎愷,由進士起家,歷官云南巧家同知。黎庶昌六歲而孤,體弱多病,命運坎坷,但是平生未嘗廢學。在兄長的指導下,年十四五,賦詩撰文,便能犁然成誦。同治元年(1862),下詔求言,黎庶昌以諸生獻萬言策,又奏陳國家應當變革者十五條,都能切中時弊,得到清政府的重視,以知縣發往曾國藩大營查看委用。同治元年(1862)十二月二十一日,曾國藩接到上諭,曰:“前因貴州貢生黎庶昌呈遞條陳,言尚可采,當降旨賞給知縣,交曾國藩差遣委用。該員以邊省諸生,抒悃上言,頗有見地,其才似堪造就,誠恐年少恃才,言行或未能符合,著俟該員到營后,由該大臣留心查看,是否有裨實用,不致徒托空言,附便據實具奏。”(曾國藩《黎庶昌請留江蘇候補片》)
黎庶昌于同治二年(1863)初春由北京啟程,三月到達曾國藩安慶大營。入幕曾國藩大營,是改變黎庶昌命運的頭等大事。曾國藩有感于黎庶昌篤實樸訥,才堪造就,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栽培。在曾國藩的訓導提攜之下,黎庶昌的政治能力得到迅速提升,文學創作更是蒸蒸日上,得曾國藩古文之嫡傳,并與吳汝綸、張裕釗、薛福成并駕馳騁,文學史上將此四人譽為“曾門四杰”。長年追隨曾國藩,黎庶昌與之建立了深厚的師徒情誼。同治十一年(1872)二月初四日,曾國藩中道溘逝,黎庶昌不負師恩,收集整理曾國藩生平事跡,撰成《曾國藩年譜》十二卷,后又為曾國藩作了一篇長達萬余字的傳記文章,題為《曾太傅毅勇侯別傳》,這兩篇文獻對于保存曾國藩生平事跡來講,可謂是居功甚偉。可見,曾國藩與黎庶昌之間的師徒情誼,對于黎庶昌的成長意義重大,對于曾國藩的身后聲譽也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因此有必要做一番梳理介紹。
教誨以修身之道
傳統中國的知識分子無不以修身為生平要務,修身是一種道德培植,而這種道德培植是為出仕從政作準備,也就說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起點與基礎,其重要性正如《大學》所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黎庶昌二十六歲應詔建策,一篇《上皇帝書》,舉世皆知,獲得同治皇帝的垂青,特賞知縣。黎庶昌久困場屋,一朝得勢,難免有些恃才傲物。
同治二年(1863)三月,黎庶昌業已趕到曾國藩安慶大營。四月初一日,黎庶昌內兄莫友芝也恰好在曾氏大營。莫友芝是曾國藩的學術畏友,道光二十七年(1847),赴京會試的莫友芝在虎市橋頭書肆邂逅曾國藩,言論往還之中,曾國藩被莫友芝深厚的學養折服,驚呼“黔中果有此宿學耶!”曾國藩遂設宴與之定交。在曾氏幕府之中,莫友芝地位較高,莫友芝去世后,曾國藩撰挽聯一幅曰:“京華一見便傾心,當時書肆定交,早欽宿學;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尊和淚,來吊詩魂!”足見曾國藩對莫友芝的友情之深。黎庶昌能夠前來曾氏大營,雖然是上諭所定,也未嘗不是因為莫友芝從中斡旋,央請曾國藩所致。按照常理,既然本日莫友芝在曾氏大營,而且曾國藩也宴請莫友芝等吃便飯,想來也可請遠道而來的黎庶昌一同赴宴,可是曾國藩卻并未如此,本日,他只是“閱黎庶昌所陳時務策”(《曾國藩日記》),并未請他前來一敘。曾國藩處事謹慎,待人接物,儀軌甚嚴,此時疏遠黎庶昌,自然是要磨礪其性情。
黎庶昌在曾氏大營的第一份職務是稽查保甲,這是一份職位較低的工作,黎庶昌心情頗為低落,儀容憔悴,氣勢頹靡。十一月初三日,黎庶昌首次見到了曾國藩,但他留給曾國藩的第一印象卻不怎么好。曾國藩性格剛健堅忍,激賞陽剛之美,黎庶昌卻身體羸弱,有體不勝衣之態,加之精神委頓,頗令曾國藩失望。所以曾國藩以《孟子》養氣之論激勵黎庶昌,曾國藩在日記中記載曰:“黎莼齋來,與之言志以帥氣、器以養志之道。”曾國藩發現曾經上萬言書的黎庶昌雖然“篤學耐勞,內懷抗希先哲、補救時艱之志,而外甚樸訥,不事矜飾”。君子不重則不威,黎庶昌儀容方面缺少剛毅之氣,這雖然是天地賦行,生成之性,受先天體質所限,但曾國藩以為后天修身養氣的工夫可以彌補這個不足,這也是他對《孟子》“居移氣,養移體”修身哲學的具體運用。
受到曾國藩的鼓勵與指導,黎庶昌心情振奮,汲汲有為。同治三年(1864),曾國藩指揮湘軍攻陷南京,太平天國運動宣告失敗。曾國藩委派黎庶昌協助處理善后事宜,次年曾國藩保舉黎庶昌為直隸州知州,盡先補用。同治五年(1866),曾國藩赴山東鎮壓捻軍,黎庶昌追隨左右,師生情誼日漸深厚。同治七年(1868),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黎庶昌留江蘇候補,臨行之時,黎庶昌前來送行,情義難舍,面有戚容,睹此情景,曾國藩也大為感動,其日記曰:“十一月初七日,日來送行者,多依戀不舍之情,黎莼齋等尤為惓惓,余亦黯然不忍別也。”
曾國藩北上直隸,黎庶昌失去依傍,也未有機會補到實缺。此時的黎庶昌已經三十三歲,歲月蹉跎,不要說壯志未酬,即使是生活也面臨困境。黎庶昌致函恩師曾國藩告知近況,并訴說抑郁之苦。曾國藩見愛徒“以修名不立、志事無成為俱”,不免心生惻隱,親筆回信,開導勸慰,曾國藩說:“至以建樹無聞,遽用皇皇,則殊太早。計三十三歲甫及壯年,古來如顏子立德,周郎立功,賈生立言,均在少壯。然千古曾有幾人?其余賢哲代興,樹立宏大,大抵皆在四十以后耳。以仲尼之圣而不惑亦待四十,今來示以惑之滋甚,急思祛疑,似聞道更早于魯叟,斯可謂大惑也。”勉勵黎庶昌安貧樂道,居易俟命。雖說無恒產而有恒心者惟士未能,但面臨生存危機的黎庶昌也讓曾國藩大為憂心。既然實缺難以補授,曾國藩只好另覓它途,他向江蘇巡撫丁日昌推薦黎庶昌,希望丁日昌能施以援手,聘請黎庶昌入其幕府,以緩解黎庶昌的生活困境,也是為了等待時機,徐圖補授實缺。可見,曾國藩對于黎庶昌不僅教誨以修身之道,還薦舉于朝廷僚友,其玉成琢磨之功,足令黎庶昌感激銘記。
薦舉于朝廷僚友
同治七年(1868)九月初二日,曾國藩移督直隸之前,曾上奏朝廷,請朝廷俯允黎庶昌留江蘇候補。曾國藩奏章曰:“臣查黎庶昌自到營以來,先后六年,未嘗去臣左右。北征以來,追隨臣幕,與之朝夕晤對。今臣交卸督篆在即,該員系特旨差委人員,既無經手事件,不必隨臣前赴直隸,亦無須補行引見,應即歸于江蘇聽候補用。”江蘇乃是膏腴之地,經濟富庶,曾國藩薦舉黎庶昌留在江蘇候補,也是破費苦心。當然,這也不是曾國藩第一次薦舉黎庶昌了,在此之前,他曾三次薦舉黎庶昌,即“臣于同治二年(1863)十一月密保一次,又于續保克復金陵水陸等軍暨銘軍克黃陂案內明保兩次,奏請以直隸州知州留于江蘇遇缺即補,均經奉旨允準在案。”(《曾國藩《黎庶昌請留江蘇候補片》)
朝廷同意了曾國藩的奏章,可是滯留在江蘇的黎庶昌卻很長時間沒有得到實缺,曾國藩只有央請江蘇巡撫丁日昌來解決黎庶昌的生活困境,同治八年(1869)三月初七日,曾國藩在給黎庶昌的信中明確說明:“至于朝夕升斗之謀,則丁中丞道出此間,當與之熟商。”丁日昌接受了曾國藩的請求,聘請黎庶昌入其幕府。
同治七年(1868)冬季至同治八年(1869)正月,曾國藩入京覲見同治皇帝及兩宮太后,黎庶昌也曾隨曾國藩入京,黎庶昌此行的目的是到吏部打通關節,希望盡快補授實缺,可是吏部官員處處阻撓,黎庶昌未能如愿,只好黯然出京,再次回到丁日昌幕府。同治九年(1870)正月二十四日,曾國藩再次致函丁日昌,請求他安排黎庶昌到洋務局等待時機。曾國藩說:“莼齋去歲在都,因部書多方挑剔,稽留過久,到省聞已在十月初旬。省中調動業已定局,驟難位置,暫令于洋務局回翔數月,春間有相當缺出,當可為補一缺。渠于敝處相從最久,深悉其有抗希前哲、康濟生民之志,不忍令其久淹,故屢以奉商。”
就在曾國藩籌劃黎庶昌的政治出路問題之時,黎庶昌又出現了新的問題。同治九年(1870)二月,朝廷命令李鴻章率領淮軍進駐陜西,協同左宗棠鎮壓回民起義。久困幕府的黎庶昌想投筆從戎,隨李鴻章入陜,希望能建立軍功,以求得一個輝煌前程。但黎庶昌又丟不下補授實缺的機會,所以在從戎和出仕之間彷徨,反復躊躇,難以決斷。黎庶昌再次致函曾國藩,同治九年(1870)三月初一日,曾國藩在回信中以為從戎一事不甚現實,還是出仕為上,他說:“但就閣下現處情形,則上有垂白之親,下有襁褓之子,家徒四壁,僑寓異鄉,自應以祿世為上策。”曾國藩分析黎庶昌從戎建功有三不可,第一,黎庶昌匹馬從戎,留在江蘇的家眷無人照管;第二,朝廷東征西剿,中原大亂已漸次削平,與咸豐初年太平天國如日中天時的態勢迥然不侔,建功立業的機會很少;第三,李鴻章麾下宿將故交甚多,必不能舍棄屢立戰功之舊人,改用未習軍旅之文人,黎庶昌即使從戎,也只不過是處理一些文案之事,難有顯才出頭之日。綜合以上三點,曾國藩建議黎庶昌等待時機,權作一地方官員。他說:“敝處前致馬榖帥(馬新貽)一函,論薦閣下,后致丁雨帥(丁日昌)信又已及計。閣下在江南稍俟一兩月,當不難得一地方。閣下與敝處相知甚深,遠近周知。即令此后累函商薦馬、丁二帥,亦當不厭繁復。若薦之江南不效,即薦之陜西,亦豈果有濟乎?”
在曾國藩、馬新貽、丁日昌的共同努力下,黎庶昌補授吳江縣知縣。多年久等苦熬,黎庶昌才得到了這個實缺,原本以為是一件好差事,卻未曾料想,初到吳江,黎庶昌就碰到一個大難題。吳江雖是魚米之鄉,但因太平天國戰亂,連年烽火,民生凋敝,苛捐雜稅拖欠多達五千余石,當地百姓無力承擔,黎庶昌只能挪用公款墊付。吳江風俗剽悍,錢糧難以征收,黎庶昌一心想調離吳江,丟掉這塊燙手的山芋。所幸同治十年(1871)閏十月,曾國藩重回兩江總督之任,洞悉黎庶昌的苦衷后,曾國藩致函江蘇巡撫張之萬,希望張之萬施以援手,曾國藩說;“黎牧庶昌撫字心勞,催科政拙,誠如明論。聞其錢漕尾數欠征至五千余石之多,挪墊公款,無處彌縫。前與敏齋及子范商及,俱謂茍無他缺可補,又不如久署吳江之稍愈。今尊意許量移一席,俾無負累,厚澤尤為優渥。”通過曾國藩、張之萬的幫助,本年冬,黎庶昌改署青浦知縣。至此,黎庶昌的出仕問題才得以圓滿解決,此后數年,黎庶昌一直在青浦任上平穩做官,這一切的措置安排,幾乎都與其恩師曾國藩密切相關。
切磋以學術文章
曾國藩不僅是晚清權貴,中興功臣,而且是晚清文壇上的一位巨擘。曾國藩戎馬倥傯二十年,未曾一日廢書不觀,登高必賦,著作斐然。幕府之中,文士星羅,吳汝綸、張裕釗、黎庶昌、薛福成尤為翹楚,文學史上稱這一文學流派為湘鄉派。曾國藩自言初解文章由姚鼐啟之,但曾國藩的古文創作是從桐城派入手,卻不受桐城派牢籠。桐城派古文以清真雅正為文風宗尚,優美有余而壯美不足,曾國藩以漢賦、韓文雄直之氣矯正桐城派頹靡之弊,其古文呈現出樸茂雄肆的陽剛之美;桐城派主張義理、考據、詞章三者結合,曾國藩結合時事,補上經濟一條,其古文更強調經世致用的實用特色。曾國藩雅善古文,黎庶昌也有相同嗜好,所以他們師徒二人就經常談文論道,交流文學創作心得。如同治四年(1865),曾國藩日記中就有與黎庶昌論文的很多記載,“七月十二日,與黎莼齋等談文。”“九月二十八日,旋與黎莼齋久談,教以作文之法,兼令細看秉批。”“十一月三十日,與黎莼齋談文。”“十二月初七日,批黎莼齋等文二首。”
在曾國藩與黎庶昌的師徒往還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古文巨擘,也有捉襟見肘,手不應心的窘境。同治十年(1871),曾國藩應黎庶昌之請,為其父黎愷作墓志銘。本來墓志銘一類的文章在古文中是屬于較容易創作的,因為托請者往往會有介紹墓主人生平的行狀呈上,作者根據行狀刪削改撰即可,要表達的感情也較為固定,有功名者頌其政績,無功名者稱其道德。可是這篇應酬文章,卻讓曾國藩夜不成寐,感嘆才力枯竭,其日記曰:“六月十四日,傍夕小睡,夜,換作《黎子元墓志銘》,黎莼齋之父也,作二百余字。三更睡。六月十五日,將《黎子元墓志》作畢,約六百余字。傍夕小睡。夜作銘辭廿四句,三更始畢。文思之鈍,精力之衰,均可愧嘆。睡后,不甚成寐。”在給黎庶昌的信中又再次申發衰頹之嘆,他說:“尊公墓志撰就,寄呈雅鑒。老年心如廢井,無水可汲,勉強應命,殊不愜意,未足表章潛德邃學。”
此時的曾國藩已經走到了人生邊緣,右目失明業已兩年,親友勸說他應該摒除官務,安心靜養,但是曾國藩卻盺夕孜孜,未嘗倦怠。曾國藩平生以宋儒義理為主,而于訓詁、詞章二途,亦研精覃思,不遺余力。本年距離他的人生終點只有短短幾個月,可是在這幾個月之中,曾國藩還堅持創作了十多篇古文,數首詩歌。其自書日記,尤多痛自刻責之語。其實曾國藩的刻責,或者說自我反省并不始于今日,作為一位有自知之明的古文家,反省與檢討幾乎與其古文創作相始終,而同治九年(1870)的一次反省,尤其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
同治九年(1870),天津發生了毆斃洋人、焚燒教堂的教案,年邁的曾國藩臨危受命,赴天津處理該案。曾國藩心知中國百姓受盡洋人壓迫,憤怒的情緒已經被點燃,要想撲滅,實屬艱難。洋人一方,則倚仗其堅船利炮,性情兇悍,肆無忌憚。津民與洋人各不相讓,難以調停。曾國藩擔心處理不妥,會激成大變,局勢恐難以收拾。曾國藩有以死報國之想,赴津途中,擬好遺囑,訓示曾紀澤、曾紀鴻兩兒身后事宜,在遺囑中曾國藩特別提到他的古文刊刻問題,他說:“余所作古文,黎莼齋抄錄頗多,頃渠已照抄一份寄余處存稿,此外黎所未抄之文寥寥無幾,尤不可發刻送人,不特篇帙太少,且少壯不克努力,志亢而才不足以副之,刻出適以彰其陋耳。如有知舊勸刻余集者,婉言謝之可也。切囑切囑!”一代文雄,臨終也難免一生嘆息!且不說曾國藩對于自己古文的評價,但看此封家書,我們還會得到一條重要的信息,即黎庶昌對于曾國藩古文的保存起到了關鍵作用,我們今日還能讀到曾國藩樸茂雄肆之文,其中也有黎庶昌收集整理之功。
黎庶昌之古文深得曾國藩之真傳,“文正公(曾國藩)謂莼齋生長邊隅,行文頗得堅強之氣,鍥而不舍,可成一家之言。”在曾國藩的勉勵下,黎庶昌的古文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正如其同門好友薛福成《拙尊園叢稿序》所言:“莼齋為文恪守桐城義法,其研事理,辨神味,則以求闕齋(曾國藩書齋號)為師。”民國時期的貴陽學者凌惕安更是將黎庶昌《上皇帝書》比作賈誼《陳政事疏》、諸葛亮《隆中對》、范仲淹《上宰相書》、文天祥《殿試策》,能與前哲往圣,并駕頡頏,黎庶昌實在是貴州文學發展史上一位耀眼的明星,也是中國文學發展史上一位耀眼的明星。在貴州建省六百年慶典來臨之際,我們應該記住這位貴州籍的文學家。黎庶昌還是晚清著名的外交家,他曾兩度充出使日本大臣。在日本期間,黎庶昌竭力訪求流傳日本的中國珍稀善本古籍,精選中國已經亡佚的珍本古籍二十六種,影刻問世,名為《古逸叢書》,這項重大的文化工程,耗時兩年之久,耗銀一萬數千兩之多。《古逸叢書》具有極高的文獻價值,對于中國學術研究的貢獻極大,而且該書還有示范意義,近年來方興未艾的中國學人海外訪書運動,以及域外漢籍研究的熱潮,也是黎庶昌編輯《古逸叢書》的一個遙遠回響吧!